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大妆师 作者:满纸荒言 文案: 当一个朝代举国老少都爱美爱到变态,就有了妆师这个职业。 妆师培训森严、划分严格,顶级妆师为帝后盘头整面,尊荣无限。 21世纪全球顶尖化妆师穿越了。 从卑微隐忍的小妆奴到万众敬仰的大妆师,这条路,她走了十年。 ********* 彼时她死了,死时痴心不改。 而今我活着,吾心冷硬如刀。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灵兮,谢瑜 ┃ 配角: ┃ 其它: ==================   ☆、以妆为美的年代   姐姐死了。   姐姐叫钟寐。   死在阳春三月的春光里。   举国震惊,因为姐姐是那样一位传奇人物,她是开国以来第一位被赐封“大妆师”封号的妆客,也是本朝第一首富。   她是让皇帝魂牵梦绕的女人,却拒绝为妃,不顾一切嫁给了一个清贫出身的状元郎。   她的那双巧手让无数容颜起死回生,她开创了“钟字号”妆品,百姓趋之若骜。   她掌控着整个国家的妆品命脉,在这个“重妆轻文武”的朝代,她甚至富可敌国。   但是她死了,死在阳春三月的春光里。   留下了一批不知在何处的所谓蕴含了她所有财富的“钟氏宝藏”,丢给世人去解谜。   钟灵兮站在无字碑前,蹲下清瘦的身躯,用手一点点抚摸着无字碑上的那些风干的纹路,她嘴边是干枯的笑容,仿佛一拉扯就会断裂,“真是一个痴心不改的女人,到死还是决定原谅那个杀了你的衣冠禽兽、人摸狗样、道貌岸然的男人,我天真的姐姐,没人会感激你的。”   随后,她缓缓站起身来,苍白的脸庞上悲伤夹杂着冷漠,她伸出手,用一把锐利的小刀握在自己的手心上,很快,潺潺的血流就那么泊泊地开始滴下,滴在无字碑上,顺着石头的纹路一点点渗透进去。   瑟瑟北风,凄厉无比,仿佛有人在撕裂这灰暗的天空,想要呐喊一般。   钟灵兮眼神深邃而隐忍,却带着不一样的毒辣和怨恨,她微微张开嘴唇说道:“姐姐,灵儿今日在你坟头泣血发誓,今生定为你复仇雪恨,绝对不会姑息任何一个害死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付出代价的!”   然后,是良久是静默,她似乎有些累了,笔直的背脊也渐渐弯曲下来。   悲伤涌上心头,她终究还是孤独的。   钟灵兮有些苍白的嘴唇紧紧抿了一下,然后眼眶似乎盛不住泪水一下子就夺眶而出,小刀“叮”地一下落到地上,她也顺势跪了下去,孱弱的身躯忍不住蜷缩在墓碑旁,她侧身靠着无字碑,身躯在寒风中一抖一抖,“姐姐你说过几年就会来接灵儿去温卿候府,结果你却再也回不来了。”   “钟家人全部都死了,他们以为我也死了,可是,我怎么会死呢。”钟灵兮喃喃着,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上天不让我死,就是让我活着为姐姐讨一个公道的。”   “因为我和姐姐是不同的人呢,姐姐总是那么心软,痴心不改,而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从今以后,也会一直是一个心冷硬如刀的人。”   说完,钟灵兮站身来,仿佛钟寐的墓中有一丝丝温暖的气息支撑着钟灵兮那般。   没有时间给她在这里缅怀悲伤了,她还有更要紧的是要去做,当她亲自手刃那些贼人的时候,她会再来姐姐坟头和姐姐慢慢诉说的。   她最后看了眼无字碑,转身就离开了。   钟灵兮是胎穿而来这个大誉国的,如今整整九年了。初来之时,她也不曾想到竟有这样的一个国家,全国老少上至皇帝,对化妆竟然有这般变态的执着。   作为二十一世纪顶尖的化妆师、美容师,她那时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安全感。   然后,作为弃婴的她,遇到了姐姐,姐姐待她至亲至深,在这个时代她第一次感觉到没有那么孤独。   再后来,姐姐死了。   被害死了。   现在,钟灵兮又变成了原先那样的人,自私,自利,狠毒,冷漠。   不过这样的性格来复仇,应该是最好的。而她上一世作为全球顶尖化妆师的技术,在这个时代应该也能够助她平步青云,跻身京城贵族之中,这也将会是她的一大助力。   但是首先,她需要一个身份。   不过,她已经有了,她在村庄边上徘徊的时候,走到了一个断头谷,那儿经常会有人失足跌落谷底,她非常幸运找到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和一位长者,并且在长者的身上搜出了一张庚帖,很明显是那个女孩的,长者或许是想要带女孩去定亲。   总之不管如何,女主找到了身份,她可以变成这个岁数与她相仿的女孩。   她怀里揣着这张庚帖,将内容都记在心里。   钟灵兮走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已经临近夜幕了,再晚可能就进不了咸阳城了,而且她也没有路引,怕是不出示路引也进不了城。   她在路上张望了几下,正巧看到路上有一辆正在赶路的牛车赶过来,她连忙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对那个赶牛车的老汉说道:“老伯伯,老伯伯!”   那老汉看到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小女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山路旁也很是奇怪,就停下车来问道:“小妹妹,你去哪儿啊?”   钟灵兮无辜地扑扇了几下眼睛,有些泪花地说道:“我和娘一起进城,但是路上走失了,我也不知道娘去那儿,但是娘说是要带我进城的,所以老伯伯你能不能带我进城去和娘会合?”   老汉一看这么丁点大的一个小姑娘,也不忍心把她扔在山路上,就把她抱起来放到牛车后面说道:“行,那你跟着我走咯,我们要加快点,不然太晚就进不去咯。”   随后,钟灵兮就坐在牛车后面一颠一颠地进了咸阳城,连路引都省了。她看着慢慢升起的月色,渐渐沾染了这片土地,把土地染成了清冷的颜色,红尘也变得不那么迷人了。   恍惚间,听到老汉说道:“小姑娘,我们到咸阳城了,你要去哪找你娘?”   钟灵兮歪着头想了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她确实只有九岁,她并没有骗人,然后她可怜兮兮地抓了抓老汉的袖子说道:“老伯伯,你能不能带我去咸阳城的妆苑呢?我娘好像说是要带我去妆苑,我觉得到了那儿我就能找到我娘了。”   老汉想想,做好人就做到底,说道:“好嘞,那我们就去妆苑吧,不过我得先打听下路。”   然后他又说道:“小姑娘,你这是打算去妆苑考妆奴吗?”   钟灵兮声音清脆纤细,带着儿童般的童真,“对呢,我以后想要做妆客!”   老汉笑着说道:“看不出,你这小女孩想得还挺远的,老伯伯我支持你,都知道现在做妆这一行最吃香了,甭管你是啥职位的,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妆,都有大把人家等着收你当妆客呢!”   妆客,是这个时代对于做妆的人的统称,大户人家都以养几个妆客为自己家里人盘头整面作为非常有头有脸的事。   妆师是妆客中最顶级的身份等级,其他挨下来的等级还有次妆、妆主、妆君、妆使、侍妆以及最低等的妆奴。   但是这个时代妆客的产出非常低,因为考核严格,一旦市场供不应求,那么妆客的地位和价格自然水涨船高,也就造就了如今妆客的超高地位。   钟灵兮曾经听姐姐说过,从前有一个妆师用一张胭脂方子,换了半座城池。   由此可以看出,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妆品,化妆的盲目追求是多么热烈。   走了几步,那老汉停下牛车,把钟灵兮从牛车上抱下来,说道:“小娃娃,咸阳妆苑到了,你要找你娘就进去吧。”   妆苑门口竖着一块金碧辉煌的牌匾,上面写着柔美清秀的“咸阳妆苑”四个大字,钟灵兮有些看呆了,没想到这地方气势恢宏就像一座宫殿似地。   她曾经听姐姐描述过,因为姐姐就是从那地方一点点走出来的,她说妆苑里面就是一个奢靡锦绣的小人间,勾心斗角,权力争斗屡见不鲜,杀人不伤皮毛,吃人不吐骨头。 没有七分算计,三分眼色,是会被踩死的。   外边看起来鲜丽奢靡的妆苑,内里其实腐败至极,什么肮脏龌龊的勾当都有,想要在里面走出来,除了要有傲人的手艺,还要有强大的自保本领,不然就是深陷泥潭,自作孽。   钟灵兮看着这块巨大的金字牌匾,嘴角淡淡划过一个若有似无轻若未闻的笑容,“姐姐,我不怕。”   老汉又唠叨了几句,话语里藏着一些担忧,“小女孩,好好的啊,我希望以后能够看到你从这里成功走出来,之前我也认识几个送进去的小女孩,有的一开始还有消息出来,再过了几年就再无音讯了,有的进去还没多久,就被抬着出来了,半条命都去了……”   钟灵兮看着这鲜亮无比却内里腐朽的妆苑,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没事的老伯伯,你走吧,我进去找我娘了。”   “那好吧,有缘再见。”   钟灵兮露出一个笑容,轻轻说道:“不会的老伯伯,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那就好,小娃娃再见。”   钟灵兮转过身,看着妆苑的大门,下一步就要踏进去了,她想要向那些人复仇就要打入京城权贵圈,那么唯有靠高级妆客的身份才行,而要成为高级妆客,唯有在这妆苑里一级级荣升,然后得到去京城考核的机会,所以她必须要进去,即使里面暗藏杀机,杀人不见血,她也必须走下去。   她曾是全球顶尖的化妆师、美容师,现在无非是在这个时代再一次做回自己的老本行。   只是不知道这道门,聚合着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理想和夙愿,又凝聚了多少命丧黄泉少女的哀嚎。   妆客,就是这样一个令人羡慕又害怕的身份,它可以拿着国家的大笔俸禄、妆铺、田圃、花圃财通天地,也可以被贵族王侯们拍马逢迎地位卓然,等级高的妆客还能够被许给王侯伯爵甚至天潢贵胄,这么一本万利的事,便就是妆客的地位。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敞开着的妆苑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我们又见啦,酝酿了两个月总算把新文折腾出来了,这篇文的篇幅应该会很长。   欢迎围观 收藏~=w= 绝对1V1 !!!!   ☆、妆苑里的妆奴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皇帝喜欢妆品,那么这一行就是繁荣昌盛之景,妆苑自然也是纸醉金迷,不缺金银俸禄的地方。   而妆奴作为妆苑里最低等的存在,她们的命是不值钱的,她们的自由也是没有的。   偷东西是死罪,偷采花圃也是死罪。   而谢瑜两者都犯了。   谢瑜悄悄地拿着药包和藏在衣服兜里的金银花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然后立马把房门给关上,深吸一口气 ,好像全身的神经一瞬间全部松懈了下来。   钟灵兮躺在床上,看着谢瑜,谢瑜也是笑着走过来,非常开朗地说道:“还好没被田掌柜抓到,花圃守门的在打盹,嘿嘿,我抓了药,就是你说的金银花,这就给你去煎药。”   钟灵兮病了,这是她来到妆苑的第二个月,这个比她大两岁的谢瑜就是她的同房,今年十一岁,也是一个小妆奴。   钟灵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你不用管我的,我自己能好。”   谢瑜吐吐舌头,“好快点有什么不好?”   钟灵兮手指蜷缩了下,她脸庞很是淡漠,却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她说:“万一被抓到,你会死。”   谢瑜挠挠头,她是一个非常可爱开朗的女孩,她说:“没事,拿都拿来了,总不能看着你难过,我们妆奴命不值钱,妆使和掌柜根本不会管你的,之前有好几个妆奴生病到后来就死掉的,我可不能看着灵儿你这样。”   林灵,她现在的名字,也就是那个女孩的名字。   她虽冷漠,却也不是无心,别人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回馈别人,比如这个叫谢瑜的女孩。   谢瑜在小灶间磨蹭了半天,还把门窗紧闭怕传出药味,捣鼓了半日终于是把药给煎好了,然后递给钟灵兮,钟灵兮起身将药喝了下去,现在她不是什么金贵的人,只是一个粗糙且让人使唤的妆奴,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喝完药之后,谢瑜就躺在床上,拿出了一盒胭脂膏在把玩着,而且还一副当宝贝似地样子。   钟灵兮看着那盒胭脂膏传出了一阵铅粉和朱砂的沙石味道,觉得十分刺鼻,她翻了一个身对着谢瑜说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谢瑜满心欢喜地看着那仿若珍宝一样的胭脂盒,小心翼翼就怕打碎了那般,“是林侍妆今天刚做出来的胭脂膏,拿来发给大家赏玩的,我手脚快抢了一盒来,一共才三盒呢!”   钟灵兮微微蹙了蹙眉头,胭脂膏她当然有所耳闻,这个朝代盛产各类妆品,胭脂膏就是其中最普遍的一种,一般的妆客都具备制作胭脂膏的能力,当然除了她们这些连侍妆都算不上的小妆奴。   她们只是最低等的妆奴,只是帮助妆苑做一些日常的事情,比如采草,采花,酿花液,磨铅粉等最低级的事情,而平日里管理她们的人就是侍妆。   妆苑权利最高的人是苑长,接下来就是妆使长和妆使,然后就是侍妆,最后便是这些不值钱并且非常多的小妆奴了,每一个级别都是需要通过推荐才能参加考试,通过了考试就可以晋升一级。   随后,谢瑜很高兴地蹭到钟灵兮身边,把那胭脂盒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要不要擦点?林侍妆的胭脂膏可是出了名的好呢,你瞧瞧。”   钟灵兮伸出一只手指,微微在那带着淡淡花香的胭脂膏上揉了揉,将一些胭脂膏勾起,然后凑到鼻尖闻了闻,“是栀子花的味道。”   谢瑜很自豪的说道:“当然咯,林侍妆可是每天都用晒干的栀子花捣碎花液来用呢。”   钟灵兮瞥了她一眼,“你很崇拜她?”   谢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喃喃道:“也不是,就是很羡慕那些可以自己做妆品的人,哪像我们这些妆奴……”   “那就去考侍妆。”钟灵兮果断打断了谢瑜的话。   谢瑜头低地更低了,“我哪有这本是,每年就几个名额,我又不会讨好妆使,根本拿不到侍妆的候选名额。”   钟灵兮慢慢垂下眼帘,看着面前少女模样的谢瑜,淡淡说道:“你只要准备了,就会有机会的。”   说完,钟灵兮掸掸手指上的胭脂灰,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谢瑜立刻大呼小叫道:“你就这样掸掉了?怎么也要先抹在脸上再说,要知道我们这些妆奴可是几乎拿不到什么妆品的!”   钟灵兮看着谢瑜着急的样子,对这胭脂膏的态度反而非常冷淡,“你最好别用这个了。”   谢瑜不解,“为什么?这个胭脂膏不好吗?”   钟灵兮转过身,盖上被子作势要睡觉的样子,说道:“这里面的成分是用朱砂磨成的朱红,然后再加入一些铅粉,无论哪一样,对你的皮肤都很不好。”   谢瑜更加奇怪了,“妆品加铅粉不是很平常的事吗?好多妆品都会加铅粉来搅拌加强粘稠度。朱红的话,如果是红色的妆品,也是最基本的原料吧?”   钟灵兮翻了一个身,其实这个时代,那些高级的妆客们也早就摈弃了铅粉这样东西,像姐姐钟寐,就从未使用过朱砂和铅粉来制作妆品。更别提钟灵兮上一世自己做过的那些精致原生态化妆品,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粉石类是多少伤皮肤。   但是她知道无法和谢瑜解释,所以她选择沉默,“我觉得对皮肤不太好,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然后钟灵兮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就翻过身去睡了。   第二日,随着钟楼上的大钟响起,谢瑜和钟灵兮便要起身去做工了,今天分配的任务是去花圃里采摘新鲜花朵,花朵是妆品最重要的原料之一,就算是盛世巧手,没有新鲜的花液和花浆,对于妆客们来说等于什么都动弹不得。   钟灵兮早上起来就看到谢瑜正在悄悄地,十分欢喜地涂抹着那盒胭脂膏,这盒胭脂膏在钟灵兮看来真的不怎么样,它甚至无法被均匀推开,以至于谢瑜的脸上非常突兀地红着一块,十分不自然,像是唱戏的一样。   不过在谢瑜看来,这样非常漂亮,她十分满意地盖上盖子,看到钟灵兮朝她走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怎么样,灵儿。”   钟灵兮凑近仔细看了看谢瑜的皮肤,然后说道:“现在是冬天,你最好别涂这个,你看你的皮肤上都出现了一颗颗小红点了。”   谢瑜被钟灵兮这么一说,忽然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好像真的有,刚才还没注意到呢,因为古代的铜镜毕竟不像现代的玻璃镜子,能够看得那么清晰和细致,谢瑜立刻摸着自己的脸蛋说道:“真的有呢,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   钟灵兮用手摸了摸谢瑜的皮肤,冬天她的肌肤显得十分干燥和粗糙,没办法这个时代没有面霜,就算是大户人家用的妆油也不是这些妆奴能够用的了的。   钟灵兮眼睛在谢瑜脸上扫了圈,吐出四个字,“敏感肌肤。”   谢瑜歪着脑袋,半天不理解,“啊?什么意思?命案几幅?”   钟灵兮有些忍不住被谢瑜这迟钝的样子逗笑了,她说:“你是敏感性皮肤,不要再涂这种和铅粉朱红有关的东西了。”   谢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那好吧,听灵儿的。”   古代人分不清肌肤的类别,什么东西都胡乱用,很多敏感肌肤的古代女人估计到死都是满脸红疹吧,还不停地往脸上抹铅华妆粉遮盖,越涂却长得越厉害。   然后谢瑜就和钟灵兮走出去了,朝着花圃走的路上,遇到几个隔壁房间的小妆奴,大家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唧唧喳喳地说道:“灵儿,你病好了啊?”   钟灵兮点头回应道:“恩,烧退了,谢谢关心。”   然后一群小姑娘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你知道吗?今天又有一名侍妆被赎走了,是被城南的方家少爷赎走的!”   “哎,真是好命啊,我什么时候也能被赎走呢。”   “方家那么有钱,还那么尊敬妆客,一直说是侍妆低嫁到他们家呢!”   “这不是,现在妆客那是什么地位,就是公孙王侯都要给几分薄面!”   “嘘,轻点,而且你说的那是高级的妆客吧,比如妆君,妆主,次妆,妆师,那些都是京城的妆官呢!当然了,在我们妆苑里的任职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嫁个富商或者地方官还是绰绰有余的!”   “别做梦了,那也轮不上我们妆奴,我们还是埋头干活吧。”   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走到花圃前,准备撩起袖子干活,谢瑜拿来了锄头和镰刀,递给钟灵兮,随后两个人就走到了花圃里。   今天是采摘甘菊和凤尾花,因为冬天的关系花朵产出并不多,钟灵兮对着甘菊正在发呆,谢瑜推搡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道:“别偷懒了,等下被展侍妆看到,又要挨骂了。”   钟灵兮目光在甘菊上停留了一会说道:“等下我们采几朵甘菊藏起来。”   谢瑜瞪大眼睛,“啊?甘菊很珍贵的,是从波斯那儿移来的,灵儿你可别乱来,被抓到偷花可是死罪。”   钟灵兮说完就弯下腰开始采摘那些花朵,然后撇去根茎,一边说道:“没人会发现的,甘菊对敏感皮肤具有非常好的镇定和消炎作用,我们弄几朵回去,晚上碾碎了敷脸,你的脸很快就好了。”   “敷脸?”   “你不想要脸上的红疹消失了?”   “用这个就可以?”   “是。”   谢瑜明亮的双眸朝着钟灵兮使劲挤了挤说道:“灵儿,没想到你懂的这么多,连甘菊花的药理都知道。”   钟灵兮稚嫩的手掌一把把从泥土中把连着根茎的花朵揪出来,在寒风中,她的手掌都已经快要被风吹得裂开,“我有一位亲戚曾经做过妆客,所以教会过我一些东西。”   *****   上午采摘花圃,下午去磨石场磨铅粉。   中午,展侍妆就给每人发了一个干馒头和一碗水,这就是妆奴的生活,非常艰苦和劳累。   那个叫做荀黎的女孩正在一边偷懒,她搓着自己干燥开裂的手背说道:“累死了,这么日复一日做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当上侍妆,什么时候才能嫁给大户人家。”   她的同房妆奴李瑶在一边讥讽道:“就你这样连个妆品都做不来的妆奴,还希望哪个大户人家娶你呀?”   荀黎用手沾了沾刚刚磨好的铅华粉说道:“你说我们偷偷装点回去怎么样?”   李瑶瞥了她一眼,“展侍妆那么尖的眼睛,你抹了她肯定能看出来,然后你就等着死吧。”   荀黎悻悻走来,又蹲到一边不说话了。   谢瑜则是对着钟灵兮吐吐舌头,“别受她们影响,我们做我们的。”   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妆奴,满脸兴奋地大声在远处说道:“赵侍妆在给出嫁的妆奴做妆呢,大家快去看呢!”   什么?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侍妆给人做妆可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于是小丫头们个个丢下了手里的活,全部往外跑去了。   “听说是赵侍妆手下某个妆奴被大户人家看中去当小妾,赵侍妆这次亲自为她试妆呢!”   “哇,好兴奋,可以看到赵侍妆是怎么帮人做妆的了!”   “是赵侍妆耶,听说赵侍妆的手艺非常好,做的铅华粉非常受欢迎,每次都一抢而空呢!”   “赶紧去看看赵侍妆的手艺,让我们瞻仰一下。”   做妆,高雅的术语也称为盘头整面,意思就是化妆加做发型,钟灵兮也很好奇,在妆苑里的侍妆,她的做妆水平究竟是一个什么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     ☆、开脸整面   钟灵兮和谢瑜赶到了庭院内,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绸缎衣服的女子正在为一个穿着小棉裙的妆奴盘头整面。   准确地说,是赵侍妆正在为小妆奴开脸。   开脸是一项技术活,并非每一个人都会,可以说是学习做妆初期阶段最困难的一件事。   开脸是一个仪式,每一个准备出嫁的新娘都要进行这一场仪式,通过丝线巧妙地运用各种角度来绞去脸上的汗毛,剪齐额发和鬓角。   古代的女人很痴迷这一项仪式,因为每次开脸之后脸上都会非常干净和细腻,这项习俗从古代流传到现在,很多现代的边缘城市还保留着这项习俗。   不过作为现代人的钟灵兮自然是知道这开脸不能多做,多做只会促进汗毛的更加快速生长,并且消毒不当还会造成毛囊炎等毛病,所以开脸之后必须要消毒,不过古代自然是没有这些讲究的。   只见那赵侍妆小心翼翼地用缠着丝线的五指像是在玩提线木偶一样,在妆奴的脸上变换着各种角度绞着妆奴的皮肤,而绞过的皮肤看起来确实干净了很多。   钟灵兮以前练过开脸,在姐姐的教导下用冬瓜训练过很多次,现在也算是勉强能够胜任开脸这一项任务,但是开脸就像开刀,开的越多技术越好,钟灵兮应该还是做不到像这位赵侍妆这样娴熟和游刃有余的。   不过就算赵侍妆的技术再好,开脸也是很疼的,从那小妆奴的脸部表情就看得出来,那几根丝线在脸上通过围成三角形的角度绞来绞去的,其实就是硬生生地把毛孔里的汗毛都往外扯,怎么可能不疼呢。   围观的小妆奴开始议论着,“好像很疼的样子呢!”   “赵侍妆的手艺算好的了,都看起来那么疼,要是别人不是要疼死啊。”   “你省省吧,我上次看到展侍妆可是用铜钱给别人开脸,这丝线你都受不了,遇到展侍妆你还不得哭爹喊娘啊!”   “展侍妆也太狠了吧?拿铜钱去给人开脸啊?那脸不都给刮花了!”   “可是听说铜钱开脸持续的时间更久,更干净,当然前提是你吃得起苦!”   钟灵兮听到这儿觉得古代女人真是作孽,为了美真是什么也不顾了,不过铜钱确实比丝线拉扯毛孔拉的干净,但是那种疼痛感和对皮肤的损伤也是更厉害,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你看你看,看那妆奴的脸,真的好像白净了很多啊!”   “赵侍妆果然有一手,弄得脸好干净啊。”   “真想让赵侍妆也给我整整面。”   “你不怕疼?刚才还说看着疼呢。”   赵侍妆十指飞舞,将丝线缠绕了半日了,这才把丝线放下来,不过当大家看到那个妆奴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净的脸蛋时,都觉得刚才那半个时辰的苦没白受啊!   随后,赵侍妆打开身边的一个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并且打开,谢瑜眼尖,一眼就瞄出那是什么了,和钟灵兮说道:“灵儿,那个好像是妆粉哦,听说是赵侍妆自己做的呢!”   别的妆奴也说道:“好像比外面街上卖的妆粉还要更加细腻一点。”   “这不废话吗,这可是赵侍妆自己制的呢!”   “好像比市面上卖的那些妆粉都要更白一些呢!”   妆苑每一位有品级的妆客,例如侍妆、妆使,都有自己的商铺,商铺里会卖自己制作的妆品,也算是一种良性竞争,做得好自然卖的好,那么银子也就源源不绝了。所以每一位妆客都有自己的独家配方,大家都是不进行交流的,这也是行业规矩。   同时,也可以看出妆客这一个行业,没有人是缺钱的,只有谁赚得多赚的少,却没有不赚钱的。   眼下这位赵侍妆的妆粉虽说肯定是用铅华粉制成的,但是肯定还加了许多其他的成分,至于是什么成分,她自然也不是不会告诉别人的,不然每个人做出来的东西千篇一律,又怎么区别谁的配方价值连城,谁的配方不过尔尔。   好的妆品甚至一盒胭脂可以抵半座城池,普通的妆品也就只能在市集上拿来贩卖了。   但是不管是加了什么成分,最主要的成分还是铅华粉,这就注定这盒妆粉的档次也就在普通的级别了,因为铅华粉是有毒的,对皮肤损害很大,高级妆使早就摒弃了这种古老的做法,但是由于受到成本价格影响,普通百姓还是使用最常见的铅华粉制成的妆粉。   只见赵侍妆拿着妆粉在那个妆奴脸上用丝帕扑了半天,那原本就白嫩的脸蛋顿时白得像白纸一样,惨白惨白,死气沉沉的。   钟灵兮觉得很难看,很死板,谢瑜却说,“你看灵儿,好棒,好白的皮肤啊,可惜我没有妆粉。”   不得不说,古代的平民百姓对于妆品和整面的意识确实还没有开化。   然后,赵侍妆拿出一把剃眉刀,大笔一挥在小妆奴的脸上把她的眉毛剃得干干净净,顿时那小妆奴的脸就显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很快就好了,赵侍妆在磨成粉末的石黛粉中加了点水调和了一下,然后用毛笔在石黛粉浆里沾了沾,就开始给小妆奴画眉了。   不偏不倚,赶紧利落,不愧是侍妆品级的妆客,下笔这一手一脚都非常流畅,两条弯弯的柳叶眉就这样完成了。   虽然看惯了现代自然眉妆的钟灵兮还是觉得那两条眉毛很奇怪,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确实画得很精致。   但是如果让钟灵兮来选,她还是不会采用这种石黛粉画眉的方式,因为这种画法还是很古板,一点都不自然,只是古代人看习惯了,也不觉得什么了。   而且这样画眉很麻烦,因为眉毛都剃光了,每天早上起来都要重新画眉,古代女人时间多也不能这么浪费不是?   抹好了妆粉,赵侍妆从唇脂盒中拿出一片浸好的唇脂,这应该也是她自己做的,这些妆客有个特点就是自负,个个都觉得自己的东西是最好的,也不肯用别人的,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思想。   谢瑜看得眼睛都直了,她毕竟才十一岁,第一次见识这么隆重的做妆自然兴奋得不行,她说:“灵儿,赵侍妆要压唇了,那片唇脂好鲜艳,听说赵侍妆最拿手的就是做唇脂,每次都会做好几个颜色呢!”   赵侍妆先把事先准备好的一碗淘米水拿来,用手指沾了沾淘米水然后在小妆奴的唇上点了点,湿润了一下她的嘴唇。   “那可是淘米水?”   “我只听说过用淘米水洗脸会洗的很干净,没听说淘米水还可以擦嘴啊。”   “你笨!这可是赵侍妆发明的呢,用淘米水可以让嘴唇更加水润,这样抹上唇脂就更好看了!”   “看来赵侍妆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也不怕被偷师哦!”   “能拿出来的说明根本不是看家本领好不,你好笨哦。”   赵侍妆把唇脂抵在妆奴的唇间,让妆奴抿了一下,妆奴的嘴唇本来就很湿润了,再一上颜色,一瞬间妆奴整张脸的血色就出来了,明亮鲜艳了不少,而且嘴唇上的颜色还带着湿润的反光光泽,煞是好看。   然后,赵侍妆又打开装着鹅黄的掐丝珐琅小圆盒,鹅黄是古代用来点在额头上的一种颜料,在古代非常流行这种鹅黄画法,也算是整面必备的一个过程,可以在额间点出各种好看的花纹,如蝴蝶、桃花、水仙等形状,也可以点在眼尾做一个小蜻蜓翅膀。   赵侍妆用小毛笔沾了沾鹅黄,然后在妆奴的额间画了一对蝴蝶翅膀,仿佛一张春风摇曳的图景就在妆奴的脸上展开了,整个人显得十分温暖。   “赵侍妆的手好巧啊,两笔就把翅膀给画好了,要是我估计要折腾个半天还不成形状呢!”   钟灵兮看着那在额间起舞翩迁的蝴蝶也不由得佩服赵侍妆的手艺确实好,画得非常灵动和纤细,只是这些不管是唇脂还是鹅黄,应该都是用石粉磨好加水调和的,可能还加入了一些颜料,对皮肤和嘴唇也是不好的,古代百姓每天崇尚这些东西,又没有卸妆油来完整卸妆,不到三十岁估计就满脸毛孔细纹了。   不过也仅限于这些普通的百姓阶层,顶层的权贵自然有高级妆客来服侍,那些妆客会有更细致和健康的妆品来给那些权贵使用,不过再健康也不可能是完全绿色和自然的,只是有毒的程度轻重罢了。   然后,赵侍妆还用小指勾了勾一点鹅黄在小指上,在小妆奴的眼尾微微挑了挑,做出一个蜻蜓翅膀的样子,这才洗掉了手上的鹅黄。   最后,赵侍妆像是拿出自己看家本领一样,拿出了那盒压轴的胭脂膏,似乎很得意还特意在大家面前露了露。   这时候,就有人忍不住说了,“听说这盒胭脂膏可是受到白妆使赞扬的呢,比绿萝斋卖的胭脂膏都要软、轻、薄,白妆使还说要拿到今年的品妆会上去呢!”   “哇,能拿到品妆会上去的妆品都是高级妆品啊,赵侍妆这架势是要升妆使啦!”   赵侍妆用手挑了点胭脂膏出来,然后在小妆奴的脸颊上摸了摸,一点点地推开,其实古代的这些胭脂膏很不易推开,她只能一点点慢慢地推,但是推了很久依旧是两陀非常红的颜色堆积在脸颊处,像是唱戏那般。   不过在赵侍妆看来似乎已经完成了,她放下胭脂盒说道:“去铜镜前照照。”   然后,就拿着铜镜去给小妆奴看。 作者有话要说:     ☆、甘菊纯露   大家都雀跃了,把赵侍妆周围挤得水泄不通,而那个小妆奴也非常满意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道:“好漂亮,谢谢赵侍妆了。”   “是啊,妹妹你真的好漂亮,新郎看到你怕是要喜欢死了呢!”   “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拥有这样一双巧手吧。”   “赵侍妆你有空多来来我们院子里,教教我们呗。”   赵侍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我可不敢到你们院子里来,被展侍妆看到又以为我来打她院子的主意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展侍妆一扭一扭地踩着她的高腰棉袄裙走过来,神态装模作样中带着些清高,“赵侍妆这是什么话呢,我怎么会不欢迎你来我们院子呢。”   赵予静看到展露走过来,自然也没有好脸色,这两人似乎早就结下梁子了。   她收拾好东西就打算走,却看到展露走过来,拿起她的胭脂膏把玩了起来,还沾了点在手指尖上摸索,被人动自己东西的滋味可不好,赵予静立刻抢回自己的胭脂膏说道:“展侍妆,好端端地别老碰别人的东西,还是你想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展露狠狠瞪了一眼赵予静,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是不如你,不如你会认爹~”最后的尾音还带着嗲嗲的调侃味道。   赵予静脸色一白,然后一把推开展露拿着东西就走,“少在那里油嘴滑舌,你以为你背后做的那些勾当别人不知道?”   展露就不放人,她抓着赵予静的手说道:“走什么走,把话说说清楚,我背后干什么勾当了,你这栽赃人的本事倒是大得很,随随便便一句半句就把我打成坏人了?”   赵予静冷冷瞥着展露说道:“少在这里废话,有本事妆使考试的时候再使出来,那才是真本事,这里唧唧歪歪的有什么用,你有几斤几两重大家都知道。”   展露似乎被激怒了,她一挥手把赵予静的妆品都挥洒在地上,“好你个赵予静,胆子大了不成?就你勾引王掌柜想认干爹结果王掌柜瞧不上你,那些不干不净的事你以为你功夫是做得多好?你这侍妆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   赵予静也是咬牙切齿地回应道:“你手段好?你手段好,为什么别人刚研究出来几日的方子转眼就跑到你手里了?你这个惯偷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呸,你话说说清楚,你说谁是小偷,青天白日的你不怕咬自己舌头?”   两个人开始吵得不可开交,小妆奴们却围着听八卦听得起劲。   哦!原来赵侍妆勾引过王掌柜未遂!   哦!原来展侍妆有后台!   哦!原来展侍妆透过方子!   哦!   哦!   哦!   不管怎么样,至少看得出,仅仅两个侍妆就能抖出那么多的料,这妆苑的水确实深不可测。   这世上什么人都缺,就不缺看热闹的,就在大伙看热闹看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小妆奴跌跌撞撞跑过来,说道:“不好了,两位侍妆快别吵了,白妆使走过来了。”   一说到白妆使,赵予静和展露很识相地闭嘴了,然后展露对着谢瑜等一干自己院子里的小妆奴说道:“看什么看,还不跟着我回紫藤院?”   而其他院子的妆奴们也各自散开回了各自的院子。   毕竟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到白妆使那儿,这样就真的是闹大了,大家都要受罚,何必呢。   于是很快,大家就零星地散了。   一回到房间,谢瑜就立马关上门开始和钟灵兮诉说她对赵予静的崇拜之情,“赵侍妆实在是太厉害了,什么时候我有她的一半手艺,我都要笑醒了!”   钟灵兮则是拍拍她的脑袋说道:“别说这些了,之前你藏得甘菊呢,拿出来吧。”   谢瑜很乖的就把甘菊给递了出来,钟灵兮拿着那几株甘菊就乘着大家都收工的时候去了小灶间,拿着大锅开始煮水,然后把几株洋甘菊都扔了进去,又从其他地方翻出一个土碗。   她点的火很小,是为了慢慢蒸馏,先把盖子盖上,等到水开了之后,就拿出一个大勺子,把水面上凝结着的水露给瓢出来,然后过一会儿在去瓢,就这么来回捣鼓了大概十几次,一个土碗大约差不多盛了将近一半的纯露,钟灵兮才停止了蒸馏。   然后她把一锅水都倒了,把几株被煮的差不多都要烂了的甘菊拿出来,然后就捧着土碗和甘菊回到了房间。   谢瑜正在做针线活,给自己补鞋底,看到钟灵兮端着一碗水回来有些愣住了,“这就是你说的纯露吗?”   钟灵兮把土碗放在窗边开始冷却,随口回答道:“是的。”   谢瑜用鼻子嗅了嗅,“好浓的甘菊味道,这个真的能去我脸上的疹子?”   钟灵兮没有回答,她看着那些被煮烂的甘菊,觉得扔了有些可惜,而且要是被别人捡到就不好了,于是她索性又拿了一个碗放进去拿着之前谢瑜给她捣药的杵臼就开始捣起甘菊来。   谢瑜更加疑惑了,她围着钟灵兮看着,“这是干嘛?”   “扔了可惜。”钟灵兮简单地回答。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甘菊都被捣碎了,钟灵兮把那些粉末洒进了冷却后的甘菊纯露中搅拌了下,然后看着谢瑜说道:“坐下吧。”   谢瑜莫名所以地坐在床上,然后瞪大眼珠子眼睁睁地看着钟灵兮用手沾着甘菊纯露然后在她脸上开始涂抹。   谢瑜只觉得脸上有一股淡淡的甘菊味和清凉的感觉,非常地舒服,她刚想摸自己的脸,就被钟灵兮制止了,钟灵兮说道:“别动,你手脏,以后手脏的时候不要摸自己脸,会感染。”   谢瑜还是似懂非懂,但是脸上确实很舒服,还很湿润,像是刚用淘米水洗完一样。她问道:“这样我脸上的红疹子就能好了吗?”   钟灵兮道:“坚持每天早晚涂抹一次,会好转的。”她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她的个性,宠辱不惊,平静如水。   随后钟灵兮又道:“如果以后你还要涂铅华粉,就在涂铅华粉之前抹一些甘菊纯露。”   谢瑜一下子脸红了起来,没想到她每天偷偷摸摸从磨石场蹭回来铅华粉涂在脸上还是被发现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嘛灵儿,我以后不涂铅华粉了。”   钟灵兮也没说什么,将纯露放在了床底下,然后说道:“睡觉吧。”   谢瑜也和爽朗地说道:“恩,好。”   随后,两人就熄灯睡觉了。   整个妆苑的夜晚,安静死寂,仿佛万籁都溺死在了这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谢瑜的眼睛似乎还睁着,她看着钟灵兮,钟灵兮也看着她,问道:“不睡觉看着我做什么?”   谢瑜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她说:“灵儿,你为什么要进妆苑来?”   钟灵兮翻了一个身,不愿意去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谢瑜似乎在用一种讲故事的语气说道:“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娘给我讲了一个凄美的故事。”   钟灵兮竖起一只耳朵听了起来,谢瑜看着窗外冷清的月色,那朦胧的光线似乎很是柔软,她将身子蜷缩在被子里说道:“你知道那个传奇一样的大妆师钟寐吗?”   钟灵兮只觉得额角一跳,眉头紧紧就蹙了起来,她说:“没有人不知道。”   谢瑜用一种十分惋惜而意味深长的口气说道:“她死了,好像是病死了。”   她似乎在细细地回忆着,那些别人口中听到的钟寐传说,那些一传十十传百,大街小巷生生世世围绕着钟寐的传奇。她继续说道:“她的故事感动了无数人,相信很多来妆苑的女孩都是被她的故事所感动的。”   谢瑜目光幽幽,仿佛在她心中钟寐就是一个传奇的人物,一个终身憧憬的对象,她说:“听说皇帝曾经意属于她,但是她毅然拒绝了当皇上的女人,而是义无反顾嫁给了一个刚中了状元的清贫读书郎,也就是后来的温卿候。听说那温卿候貌若潘安,儒雅如玉,风骨高节,两个人婚后过着鸳鸯情深的日子。但是天妒英才,一场突来的病,钟寐就这样去了。”   钟灵兮默默地听着,她听完之后只说了五个字,言简意赅,颇有些冷血和煞风景的味道,“凄美在哪里?”   谢瑜歪着头急着解释道:“我还没说完呢,听说钟寐大妆师死后,一直到现在,温卿候每晚都是秉烛而眠,听说是怕亡妻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从来不熄灭房间的火烛,每到晚上整个温卿侯府就温卿候房间的烛火亮着,仿佛一个招魂幡等待亡妻。这份相爱相守的情感,怎么不感天动地?当初钟寐痴心不改,如今温卿候念念不忘。”   夜夜秉烛而眠?   天大的笑话!   他是怕姐姐的冤魂不肯放过他去找他索命,才不敢熄灭火烛!   他那是做贼心虚!   他就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虚伪至极的男人,她一早就看透他了,只是姐姐看不透,姐姐入了情之一字的魔障所以看不透。   这个一个伪善的家伙,却是如今的全民偶像,大誉国第一情圣,百姓最爱戴的人。   爱戴他的二十四孝,爱戴他的清廉惜民,爱戴他的至情至圣,爱戴他的至死不渝!   真是可笑之至极!   论说一套做一套,这天底下,谁比得过他温卿候?   害死了姐姐,还拿姐姐做他至情至真的挡箭牌,真是一箭双雕。   温卿候谢凌霜,渣到这个地步让钟灵兮还能说什么?   钟灵兮不说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谢瑜还等着钟灵兮就她的这番言论发表感慨和她一起崇拜温卿候和钟寐,却发现钟灵兮不说话,她以为钟灵兮睡着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也就去睡了。   可是谁知道,在钟灵兮心中,早把温卿候谢凌霜祖宗十八代都咒了一遍,这个渣男简直贱到骨子里,她早晚把他的心肺都挖出来给姐姐祭奠!   此时,夜深露重。   妆苑万籁俱静,钟灵兮和谢瑜也各怀心思背对背躺着。   但是有一处的火烛依旧明亮着。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的东西掉了?   深夜,白妆使白玫的烟霞阁火烛依旧不灭。   霍妆使霍绿袖站在她的面前,一身上等的绫罗绸缎,外面披狐皮白袄,她背对着白玫,看着窗户外面的夜色说道:“白天在庭院那里,是赵予静和展露在吵架?”   白玫长得十分温柔,就如她的性子那般温和。她语气柔软但有些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是的,好像是因为赵予静做妆,引得展露院子里的人羡慕,展露心里就不平衡了。”   霍绿袖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展露还是那么小家子的个性,怪不得这么多年和她同一批的都升上去了,她还是一个小小的侍妆。”   白玫有些忧郁地揉了揉眉心,“赵予静不也是吗,就那点拿不上台面的小本事,还整日在那儿炫耀。”   霍绿袖继续冷笑,“无趣之极,都多少年没有点像样的人进来妆苑了。”   白玫有些忧伤得看着烛台上低落的烛火,叹了口气,“哎,我现在也无心去管院子里的事了,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   霍绿袖凝眉问道:“你好好准备今年的妆品会就行了,实在不行就闭关几日。”   白玫叹气道:“是啊,今年的品妆会轮到我代表妆苑出方子,这也意味着我这方子就代表了我们妆苑的脸面,我也不能怠慢。而且今年参加的妆苑和妆铺又特别多。”   霍绿袖看着自己多年好友如此愁眉不展,便道:“看你这样子,方子还没研制好?”   “快了,霍姐姐你就不用担心了,只是平时杂事比较多,所以有些耽搁了。”   “既然你有重任在身,下面的事你就稍微扔下一会。要不这样,这几日你下面几个院子的事就由我接管了,你安心研制方子变好。我也是时候去教训一下你下面那些贱骨头了,省得她们真的无法无天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了。”   “那就谢谢霍姐姐了,但是我下面都是一群孩子,你还是莫过太严厉。”   “妆奴是孩子,可是侍妆不是孩子了,你下面几个侍妆都不太平,我是时候替你去教训一下了,你平时太和善,她们都不把你当回事。”   “那就拜托姐姐了。”   *****   这日一早,依旧是被撞钟的声音叫醒,钟灵兮听到外面吵吵囔囔的,便从杯子里爬出来,捏了捏鼻梁处,看着刺眼的晨光问道:“外面怎么了?”   谢瑜则是风风火火地说道:“快起来,我们去看看,好像是掌柜在运货呢!”   妆苑的每一位侍妆、妆使每天都会制出一些妆品拿到外面铺子里去卖,所以每天妆苑的掌柜就会负责把她们制好的成品运到外头去,当然每一位妆客做出来的妆品肯定是不同的,连配方都不一样,有些妆客的东西是一出去就一销而空,有些就会滞后一些,但是总的来说只要是妆苑出去的东西,都是还是很好卖的。   谢瑜拉着钟灵兮走出去之后,就开始远远偷看那些妆品,掌柜正在一盒盒分装进去,谢瑜看着一盒妆粉说道:“灵儿你看,那盒妆粉上面印的是宋侍妆的名字,宋侍妆的妆粉出了名的好卖,听说特别细腻。”   钟灵兮也是凑过去看了看,发现那盒妆粉的粉质看起来确实很细腻,每位妆客都是自己的独家手艺,连研磨出来的铅华粉粗细程度都不一样,这位宋侍妆看来是在研磨上下足了功夫。   但是铅粉就是铅粉,磨得再怎么细,依旧是有毒的东西,毁人皮肤于无形,而且只要是矿石研磨出来的东西,免不了都会有矿石的沙粒在里面,这些十分坚硬的沙粒摩挲在皮肤上,也会伤害到皮肤。   钟灵兮转身挤出了人群,对谢瑜说道:“纯露用了几日,你的红疹子变少了。”   谢瑜一开始还没察觉,被钟灵兮这么一说,她在水缸里照了照才发现好像真的少了不少呢,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是真的啊!灵儿你好厉害,我脸上的红点都消下去了!“   钟灵兮说道:“你坚持用,冬天敏感性肌肤很容易过敏。”   谢瑜的头像个拨浪鼓一样开始点,显然她心情很好,于是拉着钟灵兮跑去磨石场磨粉了。   不过在磨铅粉的时候,谢瑜一直在撕扯自己的嘴唇,因为冬天嘴唇很干燥,会出现脱皮的现象,所以谢瑜一整个下午就在和嘴唇上的蜕皮最斗争。   钟灵兮看不过去了,就说道:“别扯了,回去涂点菜花油吧。”   谢瑜扯扯嘴,“我们这种妆奴哪里用得起菜花油。”   钟灵兮笑着看她,“这有什么,我们谢瑜可是有一双飞龙探云手,有什么弄不到的?”   谢瑜古灵精怪地转转眼珠子,然后笑嘻嘻地说道:“也对,那我去弄点菜花油来。”   钟灵兮忽然一把把谢瑜拉到自己面前,凑近她的耳朵说道:“你要是可以再弄点蜂蜡来,我就做一支润唇膏给你,保证你这个冬天都不用咬嘴唇了。”   “润唇膏?那是什么?”谢瑜又不理解了,钟灵兮总是蹦出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语。   钟灵兮没有去解释,她就说道:“做出来你就知道了,没有菜花油就弄点蓖麻油,然后加上蜂蜡就可以了。”   润唇膏要做起来不难,钟灵兮也是临时想到的,最主要是材料少,操作简单,反正古代没有那么多高科技的东西,就拿蓖麻油、菜花油来替代精油好了。   谢瑜是行动派,说做就做。   一入夜,她就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跑出去了,钟灵兮就继续帮她缝她的鞋底,她发现谢瑜的针线底子不错,缝出来的东西又结实又耐磨,将来说不定可以开个裁缝店。   很快,谢瑜就揣着蓖麻油和蜂蜡回来了,蓖麻油应该就是从不知道哪个妆使的厨房里悄悄拿来的,至于蜂蜡,应该是跑到蜂场去拿的,妆苑有一个蜂场在南边角落里,专门出产蜂蜜用来加入在妆品中。   钟灵兮是不知道谢瑜用什么法子讨来的蜂蜡,反正她把东西都拿来了。既然东西拿来了,钟灵兮就开始捉摸着要制作润唇膏了。   来了妆苑也快三个月了,钟灵兮大致将妆苑的底子摸了一下,这偌大的妆苑虽然关系复杂,但是没有捷径,想要离开这里以妆客的身份去京城,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   先考侍妆,再考妆使,最后让苑长推荐去京城进行妆君的考核,考上了妆君就可以在京城当妆官,在权贵圈内站稳脚跟。然后再在京城一步步往上爬,妆君,妆主,次妆,以及最后的妆师,但是到了京城,反而捷径就多了,因为妆君以后的级别都是靠封赏的。   钟灵兮理出了一个思路,那就是在妆苑,她要做的事有五件。   第一件,找到一条可靠的关系,为自己铺路。因为侍妆考试名额以及妆使考试名额都是需要推荐的,不是人人都能考的,她需要找到为自己推荐的人。   第二件,如果谢瑜愿意配合她的话,她想要先把谢瑜推上去,因为谢瑜比她年长两岁,考侍妆、妆使以及妆君都是有年龄限制的,如果她能把谢瑜推上去,让谢瑜成功离开妆苑去经常成为妆官,比如不到十六岁无法离开妆苑去京城。所以如果她把谢瑜推上去,就代表她可以提前两年拥有在京城的眼线,她可以掌握京城权贵圈的一举一动,这对于她的复仇计划来说是有利的,但是前提是谢瑜要得到她的信任,目前她还无法信任她。   第三,她需要靠山,在这妆苑之中。妆苑之中权利万丈的人,无非就是苑长,如果她能取得苑长的信任,那么之后的路会好走很多,包括推荐去京城的名额,当然前提是取得苑长的信任。   第四件事,她需要钱。在任何时候,有钱都好办事,她需要拿到自己的商铺去发展自己的财路。   第五件事,如果有可能的话,她需要在官场也找出一条关系来,这样就可以时时刻刻盯着仇人在朝堂上的一举一动了。   以上五件事,她一一记下,现在她只有九岁,在到去京城的年龄限制十六岁之前,她一定要为自己铺好这条路,然后到了京城,就是那些害死姐姐的人的死期!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做炮灰   钟灵兮确实给谢瑜做润唇膏了,不过她觉得现在称为唇腊更适合,因为她说了,这个东西只要有了材料,做起来非常简单,以她前世多年的化妆师经验和跟着姐姐那些年的所闻所见,确实难不倒她。   上次那一碗纯露还剩下一些,谢瑜坚持每天在用。   钟灵兮取了两克蜂蜡和七克蓖麻油放在土碗里,然后把它们放在火炉上烧,直到它们完全溶解,再用筷子搅拌均匀。   等到充分拌匀之后,她就把土碗里的混合物放在窗台上冷却着,直到混合物变成了白色的固体黏在土碗的底层,因为谢瑜取来的蓖麻油和蜂蜡不多,所以只有一点点沉在碗底。   其实本来应该再加一些精油进去的,但是现在手头材料有限,她也做不了精油,只好这么将就着用了。   而且也没有用来做唇膏的唇膏管,只好放在碗底这么用了。   快做完的时候,谢瑜洗完澡回来了,她侧过头看着那碗底白乎乎的东西说道:“这是什么,就是你说的润唇膏?”   “恩,你可以叫它唇腊。”钟灵兮用手指在碗底摩挲了一下,把那凝固的膏体沾了一些在食指上,然后伸到谢瑜唇边,谢瑜吓得往后退了退,说:“干嘛?”   钟灵兮不管她,直接把手上的唇腊擦到谢瑜的唇上,谢瑜只觉得嘴唇上忽然变得油油的,舔了舔,竟然有股蜂蜜的味道。   钟灵兮捏了捏她的下巴说道:“别舔,就这样,每天那手指擦一点在嘴唇上,你的嘴唇就不会在掉皮了。”   谢瑜点点头,转头看看到铜镜里自己的嘴唇上包裹着一层明亮的油层,也感觉不到干燥和撕裂的感觉了,整个嘴唇非常丰润。   在阳光的反射下,嘴唇上还有一层淡淡的光晕,非常漂亮。   谢瑜捧着土碗说道:“灵儿你真聪明,总是弄一些怪里怪气的东西出来,那我就先用着啦。”   “恩,你先用用看吧。”   然后钟灵兮就打开门准备出去,谢瑜问道:“你去哪儿?”   钟灵兮手掌心里放了些花生粒说道:“亭子里有几只野猫,我去喂一下。”   “太晚了,明儿早上再去吧。”   钟灵兮想了想,“也行。”   随后两人便入睡了,这一晚一夜无梦。   *****   第二日钟灵兮起得比较早,不过没想到谢瑜起得更早。   而且以谢瑜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子,她看到钟灵兮起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她说:“灵儿你知道吗!我看到了宋侍妆!”   “哦。”钟灵兮没在意。   谢瑜赶紧摇着钟灵兮的肩膀说道:“她……她、她、她!她和王掌柜……在、在、在,在!私!会!”   “私会?”   “对啊!我看到宋侍妆大清早和王掌柜从紫霞花园的石山后出来,宋侍妆还在拉……拉……拉衣服,你说这还能是什么!”   钟灵兮手中的动作一停顿,转头对谢瑜说道:“妆苑不允许掌柜和侍妆在一起?”   “对啊,妆苑严禁掌柜和妆苑内的妆客以及妆奴发生……那种关系……”   “哦。”钟灵兮继续漠不关心的样子。   谢瑜还是在那儿感叹道:“你都不吃惊吗灵儿。这,这可是天大的事啊!不过宋侍妆管的翠竹院和我们紫藤院还有赵侍妆管的兰亭院离得比较远,你应该还没见过宋侍妆吧。”   “没见过。”   谢瑜开始看着天花板说道:“宋侍妆长得可好看的,比我们的展侍妆还有经常见到的赵侍妆都漂亮呢!怪不得王掌柜就看上她了……”   “王掌柜权力很大?”钟灵兮忽然回头问道。   “当然了,上次你听展侍妆和赵侍妆吵架没听到吗,赵侍妆好像还勾引过王掌柜没成功……”   钟灵兮忽然一只手指抵在谢瑜的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好了不说了,这些事心知肚明便可,勿须多言。”   谢瑜便不说话了,钟灵兮愿意和这个小女孩亲近的原因便是这个,她虽然有着小女孩的天真以及吵嚷,但是她很懂事,也很听话,并不像有些小女孩那般执拗,虽然在年龄上看来,她比钟灵兮还要大上两岁。   因为钟灵兮心里还惦记着那几只野猫,所以一会她就出去了。   钟灵兮确实是去喂野猫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她看到的不止是几只野猫,竟然还有一个妆奴。   那小妆奴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钟灵兮隐约觉得好像是隔壁院子里的妆奴,在磨石场见过几面。   那个妆奴和钟灵兮迎面走过去,钟灵兮看清了她的脸,她也看清了钟灵兮的脸。   钟灵兮走到草丛里,把几根鱼骨头放到了地上,原本蜷缩在草丛里的野猫立刻就跑出来吃了,她看着这些无家可归的野猫,忽然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只是她很幸运地遇到了姐姐。   虽然最后,姐姐死了。   她不知道姐姐在死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因为她在收到姐姐那封信的时候,姐姐已经不在世上了。   但是她可以想象姐姐那时候的心境,孤独,绝望,但是姐姐又是那样温柔的人,她也许不会怨恨,也许会认命。   可是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是姐姐自己的选择,姐姐瞎了眼,赔上了钟家所有人的命以及万贯的财富。   钟灵兮将野猫喂好,看着所有的骨头都消失殆尽,才转身离开。   不过,很快,麻烦就这样找上门来了。   遇上的那个小妆奴,果然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霍妆使霍绿袖大清早带着人,亲自跑到紫藤院来了。   展侍妆连爬带滚就冲去水镜厅迎接了。   霍绿袖用一贯冷傲的眼睛扫了一圈整个紫藤院的人,然后对着展露冷冷问道:“你们院子里的那个林灵是哪一个?”   展露一听莫不是林灵闯祸了?立刻雷厉风行地扫了圈人群,发现钟灵兮还不在!   她立刻凶狠地瞪着谢瑜问话,“林灵呢?”   谢瑜被瞪得有点发怔,她立马出来给钟灵兮解释,声音有些发抖,“她去喂院子里那几只野猫了,马上就回来了……”   霍绿袖冷笑一声,“喂野猫?怕是喂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谢瑜一愣,什么意思?她听见钟灵兮确实是说去喂猫的,不过,怎么还不回来呢?   霍绿袖大袖一挥,绿萝色的绣袄挂着琉璃色的流苏,她目光冷傲,看谁都带着淡淡地轻蔑,她转头盯着展露说道:“展侍妆,我问你要人呢,你人倒是给我交出来。”   展露被这么一盯,脸色都白了,她可不想在这里把饭碗给丢了,还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妆奴,要知道妆苑的罪责可是连坐的,下面人犯了事她也要跟着倒霉。   霍绿袖的脾气她可是知道的,以前白玫脾气温和还能糊弄糊弄,如今来了这么一位祖宗,她可糊弄不起,赶紧打发下面的人说道:“还不立刻去把林灵给霍妆使找来?愣着做什么!”   小妆奴们立刻就四散出去找人,这时候,钟灵兮则是只身一人踏进了水镜厅,她有些莫名地看着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还有上头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绿萝色身影。   展露看到钟灵兮大喇喇地站在那儿盯着霍绿袖,立刻吼道:“大胆林妆奴,还不跪下!”   钟灵兮瞥了一眼展露,又扫了眼霍绿袖,便跪了下去,跪下去的时候还看到来自谢瑜担忧的目光,谢瑜的目光是在告诉她那个绿萝色身影的人得罪不起。   展露这才满意地看向霍绿袖,态度殷勤地说道:“霍妆使,人到了,您看……”   霍绿袖用那双瞧不起人的眼睛扫着钟灵兮,然后口气十分傲慢和清高地说道:“你就是林灵本人?”   钟灵兮低着头,态度十分谦虚,“回霍妆使,我就是。”   霍绿袖嘴角溢出非常冷酷的笑意,仿佛那样弯着弯着似乎就能够把别人的脖子给咬断了,她一字一字咬的很重说道:“你可知罪?”   钟灵兮低着头,“不知。”   “不知?”霍绿袖挑眉。   “不知。”钟灵兮语气死气沉沉。   展露瞪着钟灵兮骂道:“大胆妆奴,在霍妆使面前,你还不说实话?”   霍绿袖一伸袖子,意思让展露闭嘴,展露知趣地不说话了,霍绿袖慢慢走下台阶,一步步踩到钟灵兮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钟灵兮盯着地面上那一丝丝龟裂的纹路,低着头谁也看不出她其实在发呆,她说:“去院子里喂野猫了。”   “野猫?呵呵……”霍绿袖的笑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倨傲,“有谁能证明你在院子里喂野猫?”   钟灵兮想到了刚才在去的路上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妆奴,她大可以说出她遇到了那个人,但是她觉得如果此刻她把遇到那个人的事说出来,就等于跳进了陷阱中,因为此时此刻这个状况,显然是有人挖了陷阱等她来跳,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给她挖陷阱的人。   不然大清早的忽然发生了这些事情实在无法解释,她唯一遇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在捣鼓了什么之后让她背了黑锅。   她们这是给她设套,她当然不会跳。   所以钟灵兮一时半会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默,霍绿袖以为她心虚,眼神越发冰冷,她说道:“你回答不出来了吧?没有人能证明你在院子里,因为你其实不是去喂猫的,你是去偷窃试题的,你承认吗?”   偷窃试题?   无数个可能性在钟灵兮的大脑里来回盘旋,有人栽赃她偷窃试题?这么一想,路上遇到的那个妆奴就更加可疑了。   展露这时候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内心一抖,偷窃试题可是大罪,这她要是被连坐了岂不是连这个位子都不保了?这可怎么办啊!只好立马出来表态自己不知道情况。   她立刻指着钟灵兮骂道:“好你个死丫头,竟然胆子大到去偷侍妆考试的试题,你不要命了!”   钟灵兮这时候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霍绿袖,她的目光没有慌张,却依旧表现得很谦卑,她说道:“我只是去喂猫,不知道霍妆使是如何联想到我是去偷试题的,这其中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就是去偷窃试题的。”   霍绿袖似乎了如指掌地早就料到了钟灵兮这样的辩词,她说:“我当然有证据,隔壁院子里的妆奴说分明在书阁门外有看到你在徘徊,我问你,大早上的你去书阁那儿做什么?”   她明明是在院子里遇到那个妆奴,那个妆奴却说是在书阁遇到她,如此栽赃陷害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其实那个妆奴才是去偷试题的,然后看到她就陷害在她身上。   钟灵兮看着那个作为人证的妆奴,她唇边似乎有着狡诈的笑容,钟灵兮说道:“那霍妆使,为什么不怀疑她,反而怀疑我,我并没有到考核侍妆的年龄,我偷了那些试题有什么用?”   侍妆考核的年龄限制是十二岁,未到十二岁是无法进入候选名单的。   展露跺脚咬牙切齿说道:“还狡辩,说不定你是给别人偷的。”这个小贱人,自己害自己就算了,还害她跟着一起丢脸面,这件事霍妆使怪罪下来,她也要跟着遭殃!   霍妆使挑了挑淡淡的远山眉,对钟灵兮说道:“她是被她们院子里的赵侍妆派去书阁清扫的,而且她也没有到能够考核侍妆的年龄,你说她有什么动机去偷试题?而你,却无法给出我你大早上出现在书阁门口的理由。”   清扫?这么巧?   还偏偏要陷害给她?   钟灵兮忽然发现其实今日这一出戏也许是赵侍妆赵予静联合手底下的人搞出来为了针对展露的一出好戏,而她只是那个正巧被炮灰掉的棋子,也就是她们内部斗争的牺牲品。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赵予静和展露不合,前几日还吵得那般天翻地覆。   听到这里,展露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只要扯到赵予静头上,她立刻就知道了此事十分蹊跷,怕是没那么简单。   明显她也意识到她可能是被算计了,很有可能就是赵予静那个贱人算计的她,但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不管钟灵兮到底有没有偷试题,人证在此,她也只能把钟灵兮献上去邀功自保了。   毕竟妆苑的罪责一般都是连坐的,下面妆奴出了事上面的侍妆也会被革职的,所以侍妆平时都把下面的人看得很紧。   钟灵兮知道展露怕死,比起怕死更怕丢位子,所以她不会保她,就算展露此刻的脸色看起来像是已经想通钟灵兮是被陷害的了。但是展露还是只会一味把钟灵兮献出去给霍妆使邀功,但是钟灵兮必须要保自己,她不能让自己出事。   此时陆陆续续地别的院子里的妆奴和侍妆都过来了,妆奴都在水镜厅外面看着凑热闹,侍妆则是一个个都走进来了。   霍绿袖依旧是冷冷地看着钟灵兮,只说了几个字,“你可认罪?被偷窃掉的试题在哪儿?”   钟灵兮觉得霍绿袖似乎隐藏着什么,定罪讲究的是人赃俱获,而如今虽然有着铁证如山的人证,但是她们也还没找到真正的试题在哪,就打算给她定罪,并且让她交出试题,是不是太过奇怪了?   但是如今是霍绿袖要针对她,别的人即使觉得有异议,也没人敢提出来。   霍绿袖盯着钟灵兮,展露盯着钟灵兮,谢瑜盯着钟灵兮,所有人都屏息盯着钟灵兮,钟灵兮淡淡喘了一口气,反正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在睁眼说瞎话,那么她也就和她们一起说瞎话好了,既然那个妆奴非要死的说成活的,那她也就配合她一起把死的说成活的好了。   酝酿片刻,她才缓缓说道:“我不认罪,昨晚我也根本没去书阁,我在院子里喂猫,而且我也没遇到那个指证我的妆奴,但是我遇到了另一个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睁的大大的,什么?还有别的人参与进来了这件事?   是谁?   还有,钟灵兮说没有碰到那个小妆奴,那个小妆奴却说碰到了钟灵兮,那到底谁在说谎?   此时,钟灵兮口中那个关键的人物,似乎十分重要,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说鬼话谁不会?   此时能够站在水镜厅内的,也只有各个院子的侍妆和妆使霍绿袖了,而各个院子的侍妆也没有都来齐,因为妆苑实在太大,如果有通知到最远的那几个院子,基本上人走过去也要走个半日。   所以目前看着厅内几个在场的侍妆,除了展露和赵予静两个人面色谁也不服气谁,其他几个都是像看戏那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赵予静见钟灵兮不说话,也是讥讽地说道:“谁?你倒是把那个人说出来呀,还是说你根本说不出来,其实你就是替展侍妆去偷得试题!”   赵予静心想,她精心布局就为了把展露套进去,钟灵兮根本不可能说出不在场的人证,因为她可以保证早上钟灵兮确实是一个人,没有人可以为她作证。这次展露这个贱人是栽定了!   展露看着赵予静挑衅的笑容,知道这次自己是倒霉定了,竟然被赵予静这个贱人抢先一步陷害了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这个妆奴也真是蠢到家,大清早去喂什么猫!   但是不管怎么样,展露总得把自己摘干净,她笑得仪态万千丝毫不紧张,“真是可笑,赵侍妆你说话先擦擦嘴,脏了你自己的嘴可好,可别脏了我的名声,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我下面的人去偷试题?我偷那侍妆考试试题有什么用?”   赵予静蜻蜓点水那般绵里藏针说道:“邀功呗,下面的人通过考试的越多,你自然功劳越大。”   “我呸,赵予静你别给我血口喷人。”展露泼妇的本性立马就展现了出来。   这时候,旁边一个长得我见犹怜期期艾艾的美人把展露拉开,她面容柔和,长得很是低眉顺目和娇柔美貌,她声音很低柔说道:“展侍妆,莫激动,事情不还没查清楚嘛。”   “宋侍妆,你别拦我,今天我要和这个贱人拼了!”   “够了没有!全给我闭上嘴!”霍绿袖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骂声,她眼神冷冷盯着下面闹作一团的人,然后目光移到了钟灵兮脸上,仿佛一把刀子能刺穿人的皮囊,她说:“你说你有人证,你可以说了。”   钟灵兮目光柔和且谦卑,她的话语不卑不亢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她说:“我在院子那里喂猫,然后有一只野猫跑了,我就去追,一路追到了紫霞花园的假山石那儿,看到了宋侍妆,想必,宋侍妆应该可以给我做一个人证。”   钟灵兮用最平静的话语诉说了这一句如惊天霹雳一般的话,这句话竟然把宋侍妆也给扯进来了!   而此时脸色最难看到人莫过于宋侍妆了,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期期艾艾地看着钟灵兮,惊魂不定。   就在大家的目光都瞬间转到宋英娥脸上去的时候,赵予静开始纳闷了,她可没有那么好糊弄,毕竟她是知道事实真相的,这整件事都是她策划了,那个妆奴也是她的人,她不为别的就为了赶走展露。   那个钟灵兮说什么看到了宋英娥,简直满口胡言!那个钟灵兮明明是在院子里喂猫,然后遇到了她手下的妆奴,怎么转眼到了钟灵兮自己嘴里变成她没遇到妆奴而是去紫霞花园遇到宋英娥了?   难道那个钟灵兮真的傻到以为宋英娥会心软帮她作伪证帮她一把?太傻了吧!   宋英娥虽然看起来很软绵,但是其实内心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钟灵兮指望宋英娥会帮她,太异想天开了吧!   想到这儿,赵予静开口说道:“信口雌黄,铁证如山你还狡辩,竟然还想拉宋侍妆下水,展侍妆,你到底是怎么教你下面的人的?啊?”   霍绿袖也紧紧皱起了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林灵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给本妆使添乱,拉人下水这一招在本妆使这里行不通,我最后问你一次……”   “是的,我确实看到她了,我为她作证。”   这一句话,是宋英娥说的,她说的很急,脸色有些微微的惨白,神情不是很自然,似乎并非很乐意,但是这句话确实是出自她的口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既然宋英娥都出来为钟灵兮作证了,那么也就意味着,是那个妆奴在栽赃钟灵兮?   那么那个妆奴就非常可疑了,她为什么无缘无故栽赃钟灵兮,还是说她本身就有问题?   此时,就在大家一团疑虑的时候,宋英娥的脸色很难看,其实她根本没有看到钟灵兮,别说钟灵兮了,就是连只野猫她都没看到过,钟灵兮为什么说她看到了她?难道说是她和王掌柜在山石后缠绵的时候……被钟灵兮看到了?   一定是被钟灵兮看到了,而且地方说的那么准确,钟灵兮是在警告她,如果她不配合钟灵兮这么说,钟灵兮就会把她和王掌柜的事全盘托出去。   实在太不小心了,竟然被这个小妆奴抓到了把柄!   宋侍妆感觉天都要炸开锅了,这是一种被顶在杠上的感觉,没错,她被钟灵兮顶在杠上了。   她压根没有看到什么钟灵兮,也没看到什么野猫,但是如果她不承认,那么等待她的是更可怕的事情,妆苑严禁掌柜和侍妆以及妆使发生亲密关系,违者轻者逐出妆苑废去妆阶,重者处死……   所以,她只能选择把这件事拦下来,把钟灵兮护住,虽然这种被威胁和替人背黑锅的滋味非常不好受,但是她别无选择。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从原先一边倒的局面,变成了大家开始怀疑赵予静以及她的妆奴了。   霍绿袖眼眸阴晴不定地看着宋英娥,她轻启朱唇,再一次用十分缓慢且傲慢的语气问道:“你确定?你看到的那个人是这个妆奴?”   宋英娥盯着钟灵兮,非常沉重地点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没错,是她。”   展露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出现了如此转折,她立刻调转车头冲着赵予静笑道:“哎哟我的天呐,搞了半天是你下面的人在信口雌黄,还想陷害我们灵儿,我呸,贱人就是贱人,你说,你搞了这么一出来是不是为了掩饰你自己帮自己下面人偷试题的龌龊行为?”   赵予静脸上的神情是真的青一块紫一块白一块绿一块,她阴狠地看着宋英娥,她不懂宋英娥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去保钟灵兮,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但是事情变化太快,如今她要怎么解释下面的妆奴栽赃别人的事,那个妆奴正盯着赵予静,问她要怎么办。   她能有什么办法?这种时候本就该是弃车保帅了。   赵予静立刻跪下,十分惭愧地说道:“霍妆使,实在很抱歉,是我疏于教导才会导致下面的妆奴做出此等不尊礼数不守规矩之事,我定会好好审讯,如果是她偷了试题我也绝对不会包庇。”   “信你有鬼了!”展露说道:“霍妆使,我建议你还是亲自带回去审讯,省得又让某些小人钻了空子~”   “你!展露你!”   “够了!”霍绿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够了,把这妆奴给我带走,然后赵予静,你也跟我一起过来,其他人散了吧。”   展露笑盈盈地看着赵予静,“小赵啊,好好的啊,希望还能看到你好好地出来,好好地做你的侍妆啊~”   赵予静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她瞪着展露,然后就被几个霍绿袖手下的护卫给带走了。   霍绿袖最后扫了一眼钟灵兮,钟灵兮总觉得她的目光并非那么简单,里面好像还有着深藏不露的不信任和疑虑,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冷哼一声便被众人迎走了。   毕竟,钟灵兮只是一个九岁的女孩,没人会相信一个九岁的女孩会什么算计和城府,所以她们暂且只能相信钟灵兮所说的。   而偌大的厅里,只剩下展露和宋英娥,还有一些妆奴,谢瑜立刻飞奔到钟灵兮身边,拉住她的袖子说道:“吓死我了,还好你遇到宋侍妆了,不然这怎么说得清呢!”   展露也是一边拍了拍钟灵兮的背脊说道:“你遇到了宋侍妆怎么不早说,早说你也不用受那么多白眼了,真是的!下次学聪明点,捡重要的事先说。”   钟灵兮没有说话,她只是瞄着宋英娥,宋英娥也没有说话,也是瞄着钟灵兮,目光交汇之处有着暗藏的汹涌。其实钟灵兮根本没看到宋英娥,她也根本没有去过紫霞花园,只不过是随口听到谢瑜说了这么一句,她就记下了。   正好这个紧急关头用得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大家都在瞎掰,那她也就瞎掰一个好了。反正宋英娥做贼心虚,一定会把这件事应下来的,那她就有不在场证明了。   不过宋英娥的脸色依旧非常难看,她看着钟灵兮良久,眼神明灭不定,随后她悠悠走到钟灵兮身边幽幽开口道:“你跟我过来一下,展侍妆不介意我借一下你的人吧?”   宋英娥的语气柔柔软软,任是谁都听得非常舒服,展露也是大难不死心情不错,她说:“没事,你们去吧。”   然后钟灵兮就只好跟着宋英娥走出了水镜厅吗,朝着她的烟霞院走去。   没有人是傻的,宋英娥自然也不傻,这莫名其妙的锅背下来,她自然要一五一十问清楚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交恶宋侍妆   滴漏一点一点地滴着水,在烟霞院的厅内,悬挂着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的赐字对联,“烟霞晚落”。   宋英娥是一个很执拗的人,烟霞院被她打扮地非常优雅,和她这个人一样,总是给人高洁优雅的柔弱形象,但是这样的人通常内心是截然相反的。   因为温卿候谢凌霜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表面上是什么人?大誉国的第一情圣,百姓的第一偶像,治世之能臣,君王之助力,其实呢,钟灵兮只能呵呵了。   宋英娥非常礼貌地给钟灵兮沏了茶,让钟灵兮坐到椅子上,两人对视片刻,整个过程礼仪周到,甚至她都没有把钟灵兮只是当做一个小小的妆奴,而是平级在对待着。   宋英娥这才微微点头笑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她面相和软,语气却暗藏针眼,让人很不舒服。   钟灵兮浮了浮茶叶,她的语气十分淡定悠闲,带着绵长的尾音,“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看见了?”宋英娥小心翼翼地问着,眼光却十分锐利。   “看见了。”回答地赶紧利落,钟灵兮的眼神更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野猫。   一阵沉默,是宋英娥一阵吸气声,绵长而蜿蜒,随后她渐渐平复了情绪,目光转化成了一片柔情,她笑道:“我知道了。”但是话语中藏着千万种情绪。   钟灵兮的眼眸中也是九曲十弯的,带着无数掩藏在平静下的心思,她说:“恕我直言,宋侍妆如今你已经把我保了,至少在别人面前,我就是你的人,我和你关系并非一般,可以说我们是一条绳上的人了,如果我再次被这件事怀疑上身,你也难逃责任。”   宋英娥柔软的声音里仿佛可以溺死一切,她说:“你威胁我?”   她坦荡而言,仿佛用最直白的话在耍流氓,她说:“我从来都是在威胁你。”   “你很好。”宋英娥前一个字语气很重,后一个字语气很轻,仿佛确实拿钟灵兮没办法。   钟灵兮嘴边挂上一丝笑容,似乎对于宋英娥的无可奈何她也无可奈何,“我只是喜欢说实话。”   “我知道了,你走吧。”宋英娥挥手赶人。   钟灵兮站起身来,她朝门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了脚步,然后驻足转过身看着宋英娥,宋英娥皱着眉,她很讨厌钟灵兮这样通透的人,她也很讨厌钟灵兮这样洞穿一切的目光,她问道:“还有事?”   钟灵兮低眉顺目地样子,没有半分戾气,她说:“宋侍妆你都没有问我到底有没有偷窃试题。”   宋英娥声音很细很软,眉眼处也不知是谁堆砌起的妩媚,她说:“这还重要吗?”   “这当然不重要。”钟灵兮也笑了,她的笑容很短浅,带着孩童的天真,却意味深长。   宋英娥有些不满地看着她,“那你还问什么?”   “正因为如此不重要,所以我才觉得奇怪。”钟灵兮的语气很轻,语速很慢,她说话的神态哪里像一个九岁的孩子,宋英娥都快怀疑自己眼睛不好使了。   宋英娥说道:“什么意思?”她在钟灵兮的眼中竟然抓住了一丝,狡黠?   钟灵兮眼中带着淡淡的阳光反射,琉璃色的碎金泛银,“不知道宋侍妆可否透露一下,遗失的究竟是什么,我想应该不会真的是试题吧?”   “你!”宋英娥被一下子堵得说不出话来了,这孩子,为何这么聪明?她嘴角的讥讽是因何而来?她凭什么这幅看不起人的样子?   钟灵兮继续说道:“刚才霍妆使的态度也很奇怪,她并没有纠结于究竟有没有找到那份失窃的试题,而是在于到底谁靠近了书阁并且有没有人证明,也完全没有看出想要找出那本试题的样子,所以我觉得,失窃的一定另有所物。不知道宋侍妆能否方便,透露一下。”   方便?她的把柄都给这小女娃给抓住了,还问她方便不方便?   宋英娥只觉得额角一直在跳,这女娃娃到底是哪路神仙,这火眼晶晶连大人都不及,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但是对着这九岁的娃娃,她也发不出火,只能说这娃太聪明了,她说:“我为何要告诉你?”   钟灵兮的话语幽幽而起,不惊不乍,却让宋英娥如梦初醒,“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人了,从宋侍妆你保我那一刻开始。”   宋英娥面色不善地盯着钟灵兮,用纤长的白皙手指敲打着木质桌面,盯着钟灵兮酝酿片刻,她才不情愿地开口说道:“是一张胭脂方子。”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价值白银万两的一张胭脂方子没了。”   “这……”钟灵兮也有些迟疑了,“怪不得霍妆使如此劳师动众要抓人去审问。”   “是啊,白妆使写了整整一年的胭脂方子没了,还是为了品妆会准备的,谁会不急?”   钟灵兮沉默了一会,“那我先回去了,谢谢宋侍妆了。”   宋侍妆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走吧。”   看得出这张方子非常重要,丢了一张这么重要的方子,咸阳妆苑想必定然不会风平浪静,只怕马上就要大乱了。   钟灵兮回到房间,就迎接了谢瑜热情的拥抱,谢瑜囔囔道:“吓死我了灵儿,还好你没事,话说你怎么碰到宋侍妆的?”   钟灵兮扯了扯自己被抓乱的袖子说道:“不是你说的?”   谢瑜这才恍然大悟,她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哎呀,灵儿你太聪明了啊,这你都想到了!太棒了!”   钟灵兮揉了揉她的耳朵说道:“我这么一说你就能知道这件事前因后果,你也很聪明,一般人可能还是不理解的。”   “这不是,我是谁呢。”谢瑜哼着小歌心情不错。   然后谢瑜又开始在床下捣鼓她的小瓶子,钟灵兮瞄了眼,然后问道:“你又弄了什么东西?”   谢瑜坐在床上,朝着钟灵兮眨眨眼笑道:“轻点,我这可是好东西呢,我从别人那儿讨来的。”   “什么东西?”钟灵兮直接走过去看了看。   “是胭脂水啦胭脂水,人家送绿萝斋带来的。”   “那你怎么拿到的?”   “这个嘛……”谢瑜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了起来,“哎呀,这就不说啦,反正你知道这是胭脂水就行了!”   “不说就不说了。”钟灵兮对那胭脂水并不感兴趣,便转身去做别的了。   谁知道谢瑜却把胭脂水拿到她的面前给她闻了闻,“好闻吗?”   钟灵兮闻了闻,然后微微蹙了眉,“还行。”   “什么还行,明明很好闻,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那股味道在钟灵兮的鼻腔中徘徊了一会,她总结道:“还有一股碳粉和朱砂的味道。”   “碳粉?”   钟灵兮拿过那个瓷瓶,倒出了一点胭脂水在手掌心中央摩挲了一下,然后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朱砂和碳粉放太多了,用这么浓的桂花香都盖不住。”   “奇怪,怎么会有碳粉呢。”   “为了调色。”   但是这东西在钟灵兮看来依旧是十分劣质的,碳粉这种东西拿来描眉就算了,擦在脸上和朱砂都是皮肤杀手。   谢瑜看着钟灵兮的表情就问道:“这东西不好是吗,灵儿”   钟灵兮开始铺床,然后说道:“不是太好。”   “哦哦,灵儿说不好就不用。”   钟灵兮忽然目光静静地看着谢瑜,她的目光中夹杂着月光的冷色,她说:“你很想用胭脂水?”   谢瑜点了点头,“恩啊,胭脂水擦在脸上很漂亮,比胭脂膏好用很多呢。”   钟灵兮随后低下头继续铺床,语气很平淡,“那我给你做一瓶胭脂水好了。”   “啊!”谢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真的吗!”然后一个劲过来摇晃钟灵兮的脖子,钟灵兮连忙抓住她的手说道:“我要被你掐死了。”   “灵儿你说你会做胭脂水是真的吗?”   “真的。”   “哇,好期待!”说完谢瑜就赶紧抓着钟灵兮的手说道:“要什么材料,赶紧和我说,我去弄。”   “凤仙和蓖麻油就可以了。”   “那简单,过几日我就弄过来,然后你就可以给我做胭脂水了吗?”谢瑜眼睛睁得大大的,亮晶晶的。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一点事物就新奇至极。   钟灵兮点点头,“当然,而且对你的皮肤不会有任何伤害。”   于是在接下去的几日内,正好到了春天,小妆奴们也开始忙了起来,百花盛开,许多花圃都等着她们去采摘。   谢瑜自然时不时就偷摘几朵玫瑰花下来藏着掖着。   而那张失落的胭脂方子至今妆苑没有任何动静,可能这关系到今年的品妆大会,所以妆苑也不敢贸然把消息透露出来。   但是那张失落的方子究竟进了谁的口袋,那人怕是也不敢直接拿出来,毕竟是这样一张价值万两黄金白银的胭脂方子,只怕兜着这张方子的人也睡不安稳。   只不过,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是她的一次机会?   她制定的计划中曾经有一条是要为自己在妆苑的前程铺路,如今她虽然找到一条关系,是宋侍妆的,但是宋侍妆这样心性的人是不可靠的,如今只是靠手握把柄暂时压制住了她,她心中肯定是不服气的,而且一个侍妆的权力有限,她还需要更大的关系人脉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凤仙花胭脂水   钟灵兮确实做了胭脂水,没有用朱砂,没有用任何有伤皮肤的材料。   她将凤仙花一朵一朵地从茎叶上摘下来,就算是坏掉的花瓣或者被虫子咬过的也不要紧,然后把花瓣全部放在水里洗干净。   接着把花瓣都放到了土碗里面去,说到土碗,房间里的土碗都不够用了,还是谢瑜问隔壁房间的妆奴拿了一个。   她把花瓣晾干就放进土碗中,然后拿到火上去烤,这是为了萃色,因为凤仙花的颜色红的太淡了,钟灵兮想要那种紫红色的效果,这样的胭脂颜色才是最漂亮的,而淬火恰巧可以让凤仙花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更加漂亮。   待凤仙花渐渐变得紫红之后,钟灵兮把土碗从火上拿下来,拿出捣药的杵臼开始摧残那些凤仙花瓣,把它们碾碎,碾成粉末状一团一团的夹杂着从花瓣中流出来的花液。   当钟灵兮用杵臼把凤仙花中碾成一个一个小碎团之后,再把花汁从碾成一团一团的花瓣团中挤出来流到碗中,最后在碗里的就是深红色的凤仙花汁液了。   不过钟灵兮觉得这些凤仙花汁液还不够纯,又找了一块丝帕洗干净,然后开始过滤,把土碗里的凤仙花汁液过滤的只剩下纯正的汁液之后才罢手。   古代没有精油,只好拿蓖麻油来代替了,好在需要的蓖麻油不多,她只是在碗里滴了两滴,然后搅拌了一下蓖麻油和凤仙花汁液。   最后,钟灵兮把之前做的甘菊纯露最后剩下的一点点全部倒进了凤仙花汁液里,毕竟现代制作胭脂水还要加入点蛋白粉或者维生素E等美容成分,古代没这种东西就加一点纯露好了。   因为水有点多,她又把土碗拿到火上去烤了烤,等到胭脂水的水量差不多的时候才把土碗拿下来。   这样,一碗胭脂水就完成了。钟灵兮还是有些激动,毕竟很多年没有自己做过工序这么多的化妆品了,虽然不是她会自制的化妆品中最繁琐的,但是也不简单了。   做完后,钟灵兮就把胭脂水拿到谢瑜面前,她可以保证这碗胭脂水没有任何副作用,纯天然原生态,怎么用都不会引起皮肤过敏和损害皮肤,而且还有为肌肤消炎和镇静肌肤的作用。   谢瑜看到这碗胭脂水出炉的时候简直不可思议,钟灵兮把碗给她之后就去拿皂角洗那块被染红的丝帕了。谢瑜则是一个劲地在那里研究这碗胭脂水。   她发现这碗胭脂水的味道非常纯净,其他妆品通常加入花粉花液都是为了遮盖其中的别的成分的味道,而钟灵兮做的胭脂水味道很纯净,除了凤仙花完全没有其他东西的异味。   “好好闻。”谢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手轻轻沾了沾胭脂水的水面,将手指拿到面前来摩挲了一下,她发现这个胭脂水的水质非常细腻和轻薄,还带着一点点油性的润滑,把胭脂水抹到脸上,在油性的润泽下推开非常快速,而且不像别的胭脂水要在皮肤上摸个半天才抹干,这个胭脂水基本上一抹上脸上就干了。   谢瑜高兴的说道:“干的好快,这样就不用一直揉了!”   钟灵兮一边搓着丝帕,一边说道:“因为吸收好。”   “干得快,就是吸收快吗?原来是这样……”   谢瑜继续研究这瓶胭脂水,她说道:“既然灵儿你做了那么棒的胭脂水,我们来给她取个名字吧!”   钟灵兮顿了顿,发现确实有这个必要,她说:“你取吧。”   “那就叫豆蔻胭脂水吧!”   “可以。”   谢瑜对着铜镜开始涂抹胭脂水,“我发现,这豆蔻胭脂水的颜色很漂亮,比绿萝斋卖的还要自然,感觉和皮肤都融到一块去了,不会一块红红的凸在外面。”   钟灵兮回头看着谢瑜,发现她还是把胭脂水当做胭脂膏那样在脸颊两块地方来回涂抹,这样下去估计她很快又会把自己的脸颊弄成红苹果的,然后又像一个唱戏的了。   钟灵兮走过去拿过胭脂水,用手沾了沾说道:“我来教你怎么涂这个。”   说完,她用食指和中指并排放在谢瑜的脸颊上,然后顺着她脸颊的弧度用食指和中指从她的脸颊将胭脂水一直拉到她的鬓角那儿。   谢瑜囔囔着,“涂的那么高,我没见人家涂胭脂涂的那么高啊!”   钟灵兮淡淡说道:“这样才自然,不然你就和唱戏的没区别。”   “可是人家都那么涂啊。”   “所以她们永远只能在这个妆苑里呆着,你也想一辈子呆在这里?”   “我当然不想,我要走出这里,去京城考妆官!”   “那就听话。”   说完,钟灵兮将谢瑜两边的脸颊都化好了胭脂,只见谢瑜的脸颊上一直延伸到鬓角那儿都有淡淡的红色,但是非常浅淡,和一般百姓化得那种浓烟的红色不一样,晕开的部位非常大也非常自然,好像天生就气色非常好而不是化出来的。   谢瑜嫌弃铜镜看不清楚,就跑出去找了一个水缸低头在里面看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真的好看了不少,气色好的不行,而且完全没有化完胭脂的突兀,她满意地笑嘻嘻说道:“灵儿,我拜你为师好了,你这么厉害!”   钟灵兮嘴角微微牵起一个笑容,“不用,你跟着我就好了。”   “那是当然,灵儿那么厉害,我当然要一辈子跟着灵儿咯。”   听到这句话,钟灵兮表情有些细微的触动,当初姐姐也说要一辈子让她跟着,当初也是说得那样信誓旦旦,但是最后,她依旧是只身一人。   如今,第二个与她说这样话的人出现了,那么她又会陪她走多远?   虽然目前,她还无法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叫做谢瑜的小女孩。   *******   展露最近很烦躁,不止是烦躁,她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因为她一下子有钱了,而且太有钱了。   展露一早就离开了妆苑,去了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她不是去吃喝玩乐的,她是去解忧愁的。   展露拖着沉重的脑袋,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对自己的亲表叔说道:“表叔啊,你就帮我这一次吧,帮我把这张胭脂方子出掉吧,大不了钱我们四六分,我六你四!”   展露的亲表叔刘僵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的好侄女,你要真听四叔的话,就把这方子烧了吧,你就算偷过来也出不掉,你说这种高级方子,一旦制成成品流传到市面上肯定引起轰动,被你们妆苑的人知道了,白妆使一定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遗失出的那张胭脂方子,咸阳妆苑这么大的势力,到时候铁定查到我这头上来。你这不是要托我下水啊!”   展露手里紧紧攥着那装着方子的锦盒,这可是焦头烂额的事,好不容易偷出了这张方子,还把妆苑搞得鸡犬不宁,原本以为可以赚大发了,结果发现没人敢收这方子,就连自己的亲表叔都不愿意帮忙,这可如何是好,看着这价值万两白银的东西卖不出去,能不急吗!   这东西要是卖给不熟的人,她也不放心,一个不小心把她端出来,她的前途就完了,可是卖给熟的人,人家也不敢做,就怕被咸阳妆苑抓到。   毕竟妆苑的地位很高,没人敢得罪妆苑里的人。   展露急死了!   她忍不住撇着嘴说道:“四叔你不帮我,有钱都不赚。”   刘僵摸着自己快要秃顶的头,一把热汗说道:“我的祖宗唷,我说你赶紧把这东西烧了,这烫手的山芋没人会接的,被查到可是要杀头的!”   展露嘟着嘴就是不松口,这到手的东西怎么能吐回去?这白花花的银子她难道不赚了?可是妆品就是这么精妙的东西,她拿到的这张方子上的材料虽然她都是认得的,但是也不敢改动一二,因为这些都是白妆使一一配好的,已经配到了绝顶的精妙高度,就算只稍稍改动一二,那也就不再是原来那张方子了,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再绝妙,也就不再值那个钱了。   她又没有那么高的水准,能够只稍稍改动一二依旧维持这胭脂方子原先的水平,所以这可如何是好。   展露看着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老头,看着他油腻腻的秃顶和肥头大耳的样子,心里不由得诽谤道,臭老头,豁不出去怎么赚的到钱,畏手畏脚怪不得一辈子窝在这儿。   随后,她露出一丝弯弯的笑容,好像是在献媚那般说道:“我说四叔,这事情确实很为难你,但是你也要想想好处,而且……”   说到这儿,展露顿了顿,笑意越发深了,还带着一些龌龊的眉眼,“你不是上次就和我说,很中意我上次带出来的那个,我下面的那个小妆奴嘛。”   刘僵一听,眉毛微微往上一挑,他顿时就想到那一日跟在展露后面,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孩,他记得她的名字,她叫谢瑜。   他至今无法忘记她那双娇嫩的小手,白净纤细,也只有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儿才可能拥有这样的小手……   一提到那个小女孩,他的脑海中就幻想出他和那个女孩行苟且之事时候的场景,那红红的小嘴,白嫩的小身子……   展露看到刘僵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想那些龌龊的事情,忍着恶心她开始和刘僵交涉,“如果四叔你帮我这一次,我就把那个小女孩给你弄过来,如何?”   刘僵是个变态,还是个就喜欢幼女的变态,特别是妆苑里出来的那些香喷喷的幼女,不免内心动容了,这个条件太诱人,可知这些时日他对那个谢瑜小女孩可谓是魂牵梦绕。   所以,刘僵答应了,答应的非常干脆。   “成交。你把那个谢瑜给我,我就帮你出这方子。”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围观,收藏~~不坑文!1V1!   ☆、谢瑜被算   花圃里,谢瑜正在折着凤仙花和甘草,几个小女孩围坐一团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那个叫做虞琴的小妆奴正在和谢瑜唠嗑,“啊瑜,你知道吗,听说这次任家小王爷专门命人来妆苑找妆使长要了些人回去抬进门呢!”   谢瑜心无旁骛地折着花,没怎么搭理。   虞琴就顶了顶谢瑜的肩膀,谢瑜才梦中惊魂,“啊?你说任家小王爷?那个风流成性的花心鬼?”   虞琴喃喃道:“只要能被王爷赎进门,做鬼我也乐意啊!”   谢瑜就开始嘲笑她,“你真以为被赎走抬进门日子会好过吗?”   虞琴用手点了点谢瑜的头说道:“当然,总比呆在这儿好,就算不是被王爷,被哪个商人抬进门我也乐意!”   说这话的时候,展露正好走了过来,她听到虞琴的话嘴角是一个了然于胸的笑容,本来就是啊,这些小妆奴能被个商人赎走都乐意至极了,哪管是不是老头是不是做妾呢。   所以展露打定主意认为谢瑜一定会听从她的,这些年她把这些小妆奴的心思一看一个准。   她走进来之后,其他几个小妆奴都识相地闭嘴了,并且在人群中退开一些距离,谢瑜也跟着往后退。   谁知道展露却说道:“谢瑜,给我出来。”   大家的第一反应,谢瑜又犯什么事了?   谢瑜这才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走了出来,低着头,毕竟这里没人是不怕展露的。   可是谁知道展露确实立刻冲着谢瑜温柔一笑,大家都被这架势给吓住了,连谢瑜自己也是。   展露就带谢瑜走了,带到了水镜厅里。   谢瑜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展露,甚至不知道手该放在什么位置,展露却是微笑地说道:“放轻松,我不是来责罚你的。”   谢瑜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反问道:“啊?那是干嘛。”   展露笑盈盈地轻轻抚摸了一下谢瑜的头发,仿佛出于一个慈爱者的呵护,她说:“我来给你带了个好消息。”   谢瑜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好消息?”   “有人想赎走你,你以后不用在这儿过苦日子了,你说是不是好消息?”   谢瑜的表情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如临大敌。   她摇着头,立刻炯炯有神地凝视着展露,眼眸中尽是坚定和执拗,她说:“我不要。”   展露皱眉,“什么意思?”   谢瑜不懂得前面尽是危险,也不懂得如何迂回回答,她不是钟灵兮,她只会把头摇成拨浪鼓说道:“我不要,我不要离开妆苑。”   “你……”展露刚想发作,但是强压了脾气,她叹了口气,依旧做出一副长者样说道:“谢瑜!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多少人梦寐以为你这个机会,你竟然不要!”   “我不要,我要呆在妆苑,请展侍妆成全!”谢瑜跪下低头说道。   展露见谢瑜这幅样子,竟然如此忤逆她,她真想一脚踢过去,但是她不能踢伤了谢瑜,不然还怎么送人呢,她只好压下暴戾的脾气。   她在屋内来回踱步一二,思索着要如何才能让谢瑜乖乖就范,而谢瑜就跪在那儿,颤抖着孱弱的身躯,死活不抬头。   展露用冷漠的目光侧目看着谢瑜,那目光中暗含陡峭,她用郑重的口吻又一次问道:“你真的不愿意?”   她觉得谢瑜是在拿乔。   谢瑜声音被深深埋在低着的头里,她说:“对不起展侍妆的抬爱。”   展露暗暗叹了口气,随后阴暗地看着谢瑜,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好,她有的是罚酒给她吃。   随后她说道:“那算了,你先起来,下去吧,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谢瑜如获大赦,她急忙站起来,满脸都是感激之情,她当然不会知道展露心中早就另有盘算了。   随后谢瑜就立刻跑了出去,她心有余悸,赶紧去找钟灵兮了。   而当谢瑜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钟灵兮之后,钟灵兮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谢瑜蹭了蹭钟灵兮问道:“灵儿,你在想什么,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是不是要来福了?”   钟灵兮忽然眉眼处带着弯弯的笑意,她很少笑,但是这次却露出了十分温暖的笑容,她说:“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谢瑜不懂,她挠了挠脑袋,“怎么忽然说这个。”   钟灵兮的表情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不喜不惊,从容平静,她说:“展侍妆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你,她既然和你说了,就肯定要把你弄过去,她和那个所谓的商人必然是有约定的。”   “啊?那我还是危险的?”谢瑜吓得张大了嘴。   钟灵兮伸出手把她张得可以塞下鸡蛋的嘴合起来说道:“是的。”   “那我……呜呜呜,灵儿救我。”谢瑜都要哭了。   钟灵兮的语气好似这件事与她无关,“我不知道展侍妆打算怎么做,怎么救你?”   谢瑜有些丧气地趴在床上,“哎,这可怎么办。”   钟灵兮站起身来,看着谢瑜的背影,只说了,“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接下去几日风平浪静,展露没有任何动作,小妆奴依旧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天气风和日丽,正是万物蠢蠢欲动之时。   这时候,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展露特别请示了妆使长带着紫藤院子里的小妆奴们去麒麟山为妆苑祈福,盼今年品妆会拔得头筹。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也被妆使长批准了,随后展露便挑选了院子里的一些小妆奴,带着她们去麒麟山烧香了。   于是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去了麒麟山,并且还要在那儿住上一夜,妆使长还专门包了麒麟山的一间小庙。   这些名单中,也包括了钟灵兮和谢瑜。   钟灵兮一路上都在提醒谢瑜,“如果有任何事,不管用什么办法,你第一时间要通知我,知道吗?”   谢瑜点了点头,但是她依旧很紧张,一路上都紧紧拉着钟灵兮的袖子,就怕这次去了麒麟山,再也回不来了。   钟灵兮也适时地安慰了她,“没事的,你记住所有展侍妆让你做的事,你都不要照做就对了。”   “可是如果我不照做,展侍妆怪罪下来,我可能会死的更惨……”   “没事的,我会想办法。”   到了麒麟山,展露带着几个小妆奴先去一座妆仙庙祭拜了一下这个时代的妆仙雪肌女,钟灵兮想到曾经姐姐和她说过这个妆仙的传说。   而民间有传闻,大妆师钟寐就是这一世妆仙雪肌女的转世,可是作为妆仙转世的姐姐还是死了,下场落得如此凄惨。   展露也没有让小妆奴们做什么,就是坐在庙里面给妆苑祈福,这一坐就是大半日,转眼就到了晚上了。   她转身吩咐着小妆奴们,“你们的房间我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因为我们都是女眷,如果出了什么有损妆苑名节的事就不好了,我每一扇门口都安排了一个人来守夜,你们轮流着来就行了。”   谢瑜和钟灵兮负责守夜同一扇门,不过谢瑜是前半夜,钟灵兮是后半夜罢了。   等大家都吃晚饭之后,钟灵兮就回到了房间里,而谢瑜则留在那道门那儿守夜。   不过钟灵兮料到今晚展露一定会有所行动,她把谢瑜一个人留在那儿守夜,定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吃完饭之后,钟灵兮就悄悄地溜到了展露的房门口,她从窗户口看到展露的房间内烛火亮着,而且有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展露,另一个则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   两个人似乎在谈话,还一边斟着酒,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时不时还传来他大声的笑声,而展露的声音则一直低低的,听不清楚。   那男子像是借酒壮胆似地,喝了很多,钟灵兮也是很有耐心地守在展露房门口墙角处蹲着。   又过了一会,天色已经非常晚了,这才看到展露打开了房门,而那个一步一癫的醉汉也跟着走了出来,展露用豆蔻色的手指遮到了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那醉汉眼珠子转了几圈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   钟灵兮认得这男子,今天这里的妆奴都认得,因为白天展露曾经给她们介绍过,说这是她的表四叔,是咸阳最大的妆铺行掌柜。   同时,钟灵兮也认为那个问展露要谢瑜的人,应该就是这个男人。   随后,眼看着那个男人摇摇晃晃地就朝着谢瑜守夜的地方走去了,展露打的注意钟灵兮猜出七八分了,无非就是玷污谢瑜名节。   而谢瑜出于展露的威严,也绝对不可能离开守夜的地方,如果这个男人到了那儿没见到谢瑜人,谢瑜就是违反规矩,也是死罪一条。   这男人等于是瓮中捉鳖。   待那男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展露也关上了房门,这时候钟灵兮才从角落处走出来,随后,她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行你上   钟灵兮是跑到了另一扇门那儿的妆奴房间里去了,房门没锁,虞琴正在床上打盹,钟灵兮就直接走进去了。   虞琴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看到钟灵兮过来,睡意朦胧地说道:“你怎么来了?赶紧去睡吧,下半夜我们都要苦死了。”   说完虞琴拿着辈子继续蒙着头。   钟灵兮珊珊看着虞琴说道:“我来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虞琴裹在被子里懒得理她纳闷道:“这大晚上的,在寺庙里,能有什么好玩的事?”   钟灵兮忽然神秘一笑,“怎么没有?”   虞琴这下来了兴致,她拉下被子看着钟灵兮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钟灵兮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看到展侍妆的表叔了。”   虞琴眼皮一跳,“哦?就是那个开了很多妆铺的商人?下午展侍妆给我们介绍的那一位。”   “对呢,两个人在展侍妆房里喝酒,都喝醉了呢。”   虞琴努努嘴,“随便吧,反正和我们没关系。”   钟灵兮朝着谢瑜守夜的那扇门看去,“展侍妆那个表叔好像打算睡在谢瑜守夜的那扇门那儿的房间里。”   虞琴眼皮又是一跳,“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他一个人朝那儿走去的嘛。”钟灵兮眨眨眼,没说下去。   虞琴心里有些妒忌,这是意味着是谢瑜的好事要来了吗?要是被那个商人看中了,岂不是能够脱离苦海了?她折腾了那么多年都十四岁了,如今连个着落都没,真是羡慕死她了。   钟灵兮看到虞琴变幻莫测的表情,也就什么都没说了,忽然她一摸自己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咒骂自己道:“哎呀,我这个笨蛋,竟然差点把正经事忘了。”   虞琴斜眼看着钟灵兮,此时钟灵兮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可交流的,她干巴巴说道:“你又怎么了?”   钟灵兮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想起一件事嘛,你瞧我这记性。”   “什么事?”虞琴有些不耐烦了。   “谢瑜说她肚子疼,想找人替一下,但是又怕展侍妆的表叔往她那儿的房间去了,要是被看到她不在那儿守夜,岂不是要找展侍妆告状,谢瑜怕展侍妆怪罪下来就想问问有没有哪个姐妹有空去替她一下。”   虞琴听完心中一动,但是还是皱眉说道:“你自己怎么不去?”   钟灵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说实话,我今天也吃坏东西了,从刚才到现在跑了好几次茅房了,我怕等下一会我又要去了,只好来看看姐姐有没有空。”   虞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表情,她酝酿了许久,看着钟灵兮这么小的孩子也玩不出什么把戏,就说道:“哎呀,这有什么,都是自家姐妹,我去替一会谢瑜呗,反正我这儿空一会应该没人会察觉。”   “那太好了!”   说完钟灵兮不知道从那儿摸出一块面纱,“姐姐,毕竟这种事不能被展侍妆发现,你且把这面纱带上,省得被展侍妆发现你替谢瑜守夜,牵连到你。”   虞琴心想也有些道理,就抓过面纱戴上了。   钟灵兮看着虞琴慢慢走远的背影,心中有些释然。她一早就知道虞琴是这样的人,从她的言语间早就知道她只想早日嫁人离开妆苑。   这样顺手推舟一把,到时候展露不忍也得忍。展露玩瓮中捉鳖,她就来移花接木。   这样谢瑜守夜的地方也并没有空出来无人看守,展露无法定谢瑜的重罪,而虞琴虽然可能被针对,但是展露就算要定虞琴的罪也要顾及她四叔的颜面怕是也就算了,因为那时候虞琴估计已经是她四叔的人了。   所以钟灵兮要做的,就是和谢瑜静静等待,等待那一身划破天惊的声音。   钟灵兮和谢瑜躲在茅房边上,大眼瞪小眼,谢瑜有些担忧地看着钟灵兮说道:“这样真的行吗?”   钟灵兮利落回答,“行。”   谢瑜揉着自己的眉心说道:“展侍妆会放过我吗?会不会以后继续为难我?”   钟灵兮摊开自己的手掌,然后又握紧再张开,像是在发呆,她说:“她没空。”   谢瑜歪着头道:“为什么?”   “因为她会想尽办法弄死我。”钟灵兮说的时候丝毫没有恐惧之情,但是展露一定会这么做,她轻易就会问出来是谁去挑动虞琴的,那么最后她会把所有仇恨加在钟灵兮的身上。   “啊!怎么会这样……”   “没事的。”   那一声怒喊似乎来得比预想还早。   “贱蹄子!”   “你还有脸跪在这儿——”   当谢瑜和钟灵兮赶到的时候,虞琴裹着一条丝被蜷缩在床上,而刘僵则是已经把衣服都穿上了,坐在一边的檀木椅上皱着眉。   那些看热闹的小妆奴们全部凑在门口,只换来展露一句,“看什么看,都滚出去!”   当谢瑜和钟灵兮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展露那凶神恶煞的眼神盯着她们,展露恶狠狠地问钟灵兮,“是你让她们两个互换的?”   钟灵兮非常陈恳地回答道:“是的,因为谢瑜肚子疼。”   展露也不傻,她回头怒视虞琴骂道:“你倒是好心,眼巴巴地去替谢瑜守夜?这是什么理?”   虞琴抿着嘴不说话,她总不能说她是故意的,就是想去勾引刘僵的吧。   展露火冒三丈,这么一来她也不知道到底该罚谁了,但是最该罚的明显的虞琴,谢瑜和钟灵兮看着也没什么问题,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虞琴来出气再说。   虽然说今晚的事很诡异,但是容后等她想清楚了再来查。   展露抓过桌子上的一个茶杯就朝着虞琴砸过去,“丢脸的贱蹄子。”   虞琴吓得立刻往后缩了缩,救命般的看着刘僵,刘僵倒也还是没说话,这是撸着自己的袖子。   展露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来人,妆奴虞琴得了痢疾,把她给我捆起来丢到乱葬岗去。”   虞琴这可是真的吓到了,她立刻弹起身子,恐惧的双眸盯着刘僵,展露恨不得冲过去揪着她打一通。   就在几个妆奴开始拉扯虞琴出去的时候,刘僵终于发话了,他目光深沉却威严地盯着展露,“我说侄女,你就当我不存在吗?”   展露皱眉,但是也不敢得罪刘僵,“四叔什么意思?”   刘僵看着虞琴说道:“这娃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带走了。”   虽然不及谢瑜年幼白嫩,但是勉强还是可以拿来用用,刘僵自然照单全收了。   但是这人毕竟不是谢瑜,他们之前的约定他是不会作数的。   展露知道刘僵这人的脾气,他得不到谢瑜自然不会答应他们的约定,但是至于这个虞琴,既然刘僵喜欢,那她就做个人情送给刘僵,到时候在去磨磨刘僵说不定还有谈判的机会。   于是展露脸上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她很是大方地说道:“算了,放了虞琴先。”   虞琴浑身颤抖地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抓着披在身上的丝被,这时候刘僵倒是走过去,帮她抓紧了丝被然后紧紧扣住了她的身子,说道:“以后就安心跟着我吧,我总不会叫你吃苦的。”   虞琴听完之后,满脸泪水猛是点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了,今晚她虽然胆子大,却也被吓得半死,怕刘僵真的不要她,她被展露折磨致死。   展露嘴角露出一丝算计的笑容,她说:“好了好了,四叔既然你要了这人,就赶紧带回家去,改日来我们妆苑签一份赎身契便行。”   刘僵表情比较平淡,他点了点头,就把虞琴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裹着丝被把她抱了出去,给众人留下了一个稳重的背影。   钟灵兮在心中不禁感叹到,这莫非又是一个影帝?   一个能说得出口要走一个十一岁娃娃的男人会是什么好人?他这么做是在给自己做形象?难道在这个大誉朝代人人都有影帝的一面?还是希望这样会有更多小女娃给他前仆后继?   抱歉,钟灵兮还是差点吐了。   真恶心。   她最恶心这般人摸狗样的人,衣冠禽兽,让她想到谢凌霜。   闹过一番之后,屋子里就剩下了一屋子小妆奴和展露,她谁都没有看,脸色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随口说了句,“都散了吧。”   然后小妆奴们就四散走开了,钟灵兮也早早就带着谢瑜离开了。谢瑜一路上都还在心有余悸地颤抖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会没事的吧,灵儿?”   钟灵兮一步步踩在月光的倒影下,她年幼的身影消瘦而纤细,仿佛一折既断的柳条,但是她的脚步却很稳,一步一步踩得异常踏实,姐姐曾说,走路如做人,不能虚浮。   钟灵兮望着月色,轻轻吐出一句话,“你没事的。”   下一句她没有说出来,下一句是,我有事。   “哦……”谢瑜松了口气。   钟灵兮看着远处寒江,波光粼粼,她说:“你曾经冒死为我偷药,这就权当是我还你的情。”   谢瑜拉住钟灵兮的袖子,忽然神色凝重地说道:“灵儿,我不需要你还什么人情,这偌大冰冷的妆苑,能寻到一份真心的人心不容易,我很感谢你的。”   钟灵兮也是莞尔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她有太多需要做的事,不能被这种真心牵绊住了脚步。   但是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她也能感受到谢瑜确实是真心在对待她。   别人以诚相待,她定然以诚还之。 作者有话要说: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妆苑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温一路铺成万里,诉不尽的晚昏道不尽的衷肠。   少了一个人,虞琴。   在许多小妆奴的脑袋里,虞琴是去享福了,她终于脱离了苦海,但是谢瑜和钟灵兮知道,虞琴的未来不会好了。   只是一回到紫藤苑,展露就把水镜厅的东西全部摔掉了,她左思右想,觉得进而这件事很奇怪,她甚至觉得最近一段时间来凡是和钟灵兮扯上关系的事都很奇怪。   一想到昨日虞琴是被钟灵兮那个小女娃给撺掇去替谢瑜守夜的她就觉得诡异,最后在她在房间内踱步了大半日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一定是林灵那个贱骨头在暗地里帮谢瑜,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偏生两个人都肚子疼给虞琴钻了空子?”   展露死咬着嘴唇,脸色比死灰还难看,她心里盘算了半日发现自己一定是被钟灵兮给套进去了,气的又摔了几个东西才罢休。   “不行,我绝对不能放过林灵那个贱蹄子,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才行,没想到年纪小小就知道打我的主意了。”   想到这儿,一想到可以找林灵出气,展露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吓唬吓唬她。”   随后展露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水镜厅,找自己相熟的田掌柜去商量事情去了。   展露找到的是田掌柜,她让田掌柜帮她想办法弄个人进来。   田掌柜低头拨着算盘,很是奇怪地问道:“你要找个泼皮无赖做什么?”   展露非常不爽和高傲地瞥了眼远处,阴阳怪气地说道:“还能干吗,我要教训一下某些人。”   田掌柜顿了顿,抬头看着展露,“你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我不管,但是你要我上哪去给你拉那么大一个人来。”   展露用手摸了摸自己早上梳的堕马簪,柔情似水地说道:“你当然有办法,我只要能吓唬吓唬人就行了。”   说完,她伸手从袖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摸出一锭银子,柔软的小手拉过田掌柜的手就把那银子给塞到了田掌柜的手里。   那田掌柜仿若一个笑面虎,看到银子顿时就笑开颜了,他也是悄悄地把掌心合拢,一点点把银子放回到自己的袖子里,然后继续拨着算盘说道:“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做好了。”   展露这才笑的更加献媚了,“那是,那就谢谢田掌柜了。”   就这么普普通通过了几日,钟灵兮依旧是按部就班地做着手头上的事情,紫藤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每个人循规蹈矩地低头做事低调做人,就怕稍微露个头有被展露抓过去受罪。   虞琴的事情之后,大家都躲着展露远远,生怕被迁怒。   这一日,钟灵兮在磨石场磨完了铅华粉,正朝着房间里走去,走到一座小枯林的时候,钟灵兮明显感觉到有人跟自己。   那人衣衫不整,眼神龌龊,行为举止流里流气。   好像还是一个二流子,泼皮无赖?   按理说妆苑里怎么可能放进这种人,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带进来的,而且那人显然不怀好意。   钟灵兮很快就进入了戒备状态,因为磨石场和她们的房间离得特别远,所以走回去的路上都会经过这片无人经过的小假山石林,这个地方对她很不利,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要是那个流氓真的对她做什么,她也喊不到人。   那个人一路跟着钟灵兮,直到钟灵兮停下了脚步,那个人也停下了脚步。   那个无赖叫张三,原本以为田掌柜花大价钱让他来欺负一个小姑娘已经对违背他的“流氓道义”了,如今再一看,这哪是小姑娘,分明就是一个小女娃娃,算了也罢,随便吓唬吓唬就收手回去拿银子吧。   钟灵兮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树林的方向,张三就那么流里流气地走出来了,他没想到钟灵兮看到他的时候非但不害怕,反而那双眼睛蹬得直直的。   一般小女娃娃不都该是哭着闹着开始逃跑吗?   张三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他不怀好意地挡住了钟灵兮的去路,双手兜在袖子里背脊弓着,身子还一扭一扭的,他道:“小女娃娃,拿点银子来给哥哥用用。”   钟灵兮看着他挡了自己的去路,便抬头望去,依旧是面无表情,她说:“我没钱。”   张三看这娃娃有几分骨气,倒是有了兴致,他忽然一抬手一把抓住了钟灵兮的头发,摆出一副十分凶恶的样子,“你给不给?妆苑的小妆奴会没钱?”   钟灵兮被他紧紧抓着头发,她大概知道这人是特意来纠缠她的,但是她不也不是软柿子,真以为随便派个无赖过来就能羞辱她?   那张三又拿着那油叽叽的手开始摸着钟灵兮的衣服,好像想要找到扣子伸进去一样,钟灵兮眼神一暗,一股恶心的气息就油然而生,但是力量悬殊,她是挣扎不过这个无赖的力气。   张三一边看着钟灵兮被她抓着而有些扭曲的面容,一边说道:“我对一个半大的娃娃是没有兴趣的,但是如果你不听话,我就在这里扒光你的衣服给大伙瞧瞧。”   钟灵兮皱着眉挣扎了几下,然后已经用一种大人的口吻,怀揣着厌恶说道:“恶心不恶心。”   张三以为听错了,这小娃娃这种时候竟然还有胆子骂人,果真不是一般的小娃娃,“小娃娃,不如我们试试?”   “我没空和你试。”说完钟灵兮抬起脚就朝着那张三胯下出踢去,狠狠一脚“断子绝孙腿”,非踢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那张三是自然没想到一个九岁的娃娃竟然连这种下三滥的东西都会,他只觉得下身一阵惨痛,“啊”地就叫了出来。   痛!   痛死了!   香蕉你个疤瘌!这女娃娃竟然敢!   他立刻松了手,一边捂着裆部后退几步,一边怒目圆睁盯着钟灵兮,好像下一秒就要把钟灵兮杀掉一样,“好你个贱人,你竟敢!”   钟灵兮二话不说,乘着张三还捂着裆部的时候就拔下自己头上的那根簪子,对着这个张三就狠狠戳下去,那根簪子很钝,年岁也久了,破旧不堪所以并不锋利,但是钟灵兮依旧是对着张三狠狠扎了三大下!   没错,就是对着张三的脖子扎的!   一下!   两下!   三下!   使出全身的力气,就是要扎死他!   张三的肩膀上立刻就流血了,只觉得眼前不只是下身惨痛,连肩膀上都有一种被刺穿的痛感,把他快折磨疯了!   “好,你可以,你这贱人是不想活了,你等着,我这就把你头给扭了!”   他发狠死的打算一把抓住钟灵兮就拗断钟灵兮的脖子,谁知道钟灵兮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等他一瘸一拐地追上去的时候,钟灵兮都没人影了。   钟灵兮这一连串一气呵成的手上功夫,张三也是差点看傻眼了,这九岁的女娃娃反应有那么快?   他捂着自己的裆部,“妈了个巴子,这小娘们力道怎么那么大,哎哟我的妈,我下面怎么一点感觉都没了?”   张三这才意识到,自己该不会被踢“废”了吧?   这怎么可以,他只是为了来赚点银子,结果被一个娘们给踢残了,他下半身可怎么办,该死的他要去找田掌柜评理。   ***   “你还有脸来?一个九岁的小娃娃你都斗不过,你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展露揪着那张三的耳朵就开始骂。   当她看到这张三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的时候,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他就地正法了!   “我都说了我是一时大意,谁知道那小娃娃竟然会……会……会那个。”张三被揪着耳朵,只好斜着头讨好地回答。   展露挑眉,“哪个?”   张三索性豁出去了,大声囔囔,“她把我下面都踢残了,你说我不多问你要点银子我怎么过以后的日子!”   这一话,震得展露也傻了,田掌柜也傻了。   田掌柜捂住袖子尽量不想让自己笑出声来,但是依旧是背脊一抖一抖笑的不停,展露的脸色则是更加搞笑,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良久她脸色才正常下来,她叉着腰说道:“哎哟,这可是真事?林灵还有这本是我怎么看不出来?”   张三嘟囔着,“还不是我一时大意,我怎么知道一个九岁的娃娃不哭不闹也不怕,还有那个闲心来攻击我!”   展露衣袖一挥,“反正你的银子是没了,事情没办成还被打了一顿,你好意思来问我要银子,我真是服了你了。”   张三看到展露如此不近人情,也开始冷声说道:“展侍妆,我是敬重你的名头才给你做事的,如今你过河拆桥,就不怕我把事情说出去?”   展露脸色一变,“你敢!”   在一边不声不响的田掌柜只好出来打圆场了,他从容淡定地看着展露和张三说道:“别吵了,你们不就想整个小娃娃么,一次两次都给栽了,展露你也真是的,早说要针对那个娃娃,我就帮你想法子了。”   展露眼眉一挑,“田掌柜,你有法子?”   田掌柜故弄玄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拨了几下算盘,这才开口说道:“我之前听到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   “陆妆使有个傻儿子你知道吗?”   展露“切”了一声,敲了敲自己的腰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陆妆使这辈子估计都要养着这傻儿子了,还当宝贝似得。”   田掌柜神秘地笑了笑,“那不是很简单了。”   展露不懂,“哪里简单了。有什么关系?”   田掌柜道:“陆妆使早些时日就开始在妆苑里给她的傻儿子物色媳妇了,可是妆苑里的这些小女娃个个心高气傲等着攀龙附凤,谁会愿意嫁给他那个傻儿子?”   “那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你去和陆妆使做个交易不就成了,如果把这张三让陆妆使收了去,在陆妆使手下做护院,那岂不是就成了陆妆使的人了?”   展露眼睛立刻精光一闪,“你的意思,如果林灵打了一个波皮无赖还没什么要紧的,但是如果她打了陆妆使的人,那么只要陆妆使怪罪下来,那就是林灵的错,我就有了惩治这贱蹄子的理由!”   田掌柜摸着胡子笑道:“当然,不过陆妆使不会无缘无故收下这个张三的,你要和她谈条件,当然条件就是把林灵许给她那傻儿子做通房。”   展露皱眉,“你的意思是,到时候只要让陆妆使怪罪林灵打了她的人,然后让陆妆使兴师问罪再乘机收了那个林灵便可。”   “自然,人都被陆妆使给收了,到时候陆妆使一句话,那林灵不就得乖乖嫁给那个傻子?而且她打了陆妆使的人,自然这就是罪过,你想怎么惩治都可以,但是有什么是比一辈子嫁给一个傻子更大的惩罚呢?”   展露紧紧握住手心,似乎胸有成竹,“姜还是老的辣,到时候不仅可以按个罪名给林灵来惩治,她的后半生许给那个傻子也算是毁了,真是一箭双雕!”   好,很好,那个贱蹄子她终于寻到惩治她的机会了,她三番五次给她不爽,她非要把她打到地狱十八层尝尝苦头。   后半生你就跟着那个傻子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傻子   谢瑜和钟灵兮找了一个暖和的角落在那里吃点心,虽然不是什么精美的点心但是能吃到也已经很不错了。   谢瑜抓着一块不成形状的糕点说道:“这些是庖房里做坏掉的糕点,就拿出来分给大家了。”   钟灵兮没有把遇到无赖的事告诉谢瑜,怕她害怕,而且她也明确知道展露现在想要折磨的对象就说她一个人而已。   她抓了一块没有桂花香味不知形状的桂花糕,往嘴里塞进去嚼着,“原本是拿给谁的?”   谢瑜擦了擦嘴边的残渣,“好像是苑长给各个妆使送去的,结果庖丁烧坏了,就只好回锅重做,然后我们紫藤院的姑娘手快,就去庖房那儿把做坏的要了过来。”   之后,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无事可做就开始发呆。   “咦,吃、吃、吃的!”   一个胖胖的男孩朝他们走了过来,那胖子走路歪歪扭扭,也不知道是不是脚不好。   谢瑜眼明手快把石桌上的桂花糕收了起来,拉着钟灵兮的仔细就打算走,她说:“走了灵儿,别理那傻子。”   钟灵兮歪过头看着那傻子,然后问道:“是谁?”   谢瑜鄙夷地看着那傻子说道:“陆妆使的宝贝儿子,可惜是个傻子,我们都离他远远的,听说谁和他靠近了,就要被陆妆使拉去做这傻子的通房呢,我们快走!”   说完,谢瑜就把桌子上的桂花糕一收。   钟灵兮看着那傻子嘴角边口水都滴下来了,有些恶心,她“哦”了一声,也起身跟着谢瑜走了。   谁知道那傻子看到她们要走,竟然冲上来要抢桂花糕,使劲拽着钟灵兮不给钟灵兮走,钟灵兮侧目看着那傻子,只觉得那傻子眼珠子都瞪直了就盯着那几块糕点。嘴角边的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还在那儿一个劲傻笑。   而且他仅仅扯着钟灵兮,钟灵兮要是和这傻子拼力气硬扯,估计衣服都要被扯下来了,这光天化日被别人看到和一个傻子拉拉扯扯,想到就觉得恶心。   无可奈何,钟灵兮只好采取迂回办法,说道:“阿瑜,把东西给他吧,不然我们都走不了。”   谢瑜看着钟灵兮似乎走不掉的样子,只好不情不愿的把包裹递给钟灵兮,还顺带嫌弃的瞪了瞪那个傻子,钟灵兮则是把糕点拿给了那个傻子,她不愿意碰到那傻子的手,拿给他之后立马抽回了手。   那傻子却很乐呵地笑起来了,当然他只冲着钟灵兮傻笑:“你叫灵儿,我听到了。”   钟灵兮看着这长得还算白净的傻子,只觉得越看越恶心,乘着他松开了手,钟灵兮立刻就转身拉着谢瑜离开了。   只留给那傻子两个背影,但是那傻子还在背后絮絮叨叨说道:“灵儿,嘿嘿,灵儿的桂花糕。”   两人快步走着,钟灵兮厌恶地皱着眉,“这傻子怎么不看看好?”   谢瑜也是捂着嘴快要吐了,“就是,你看他刚才最下面的口水,都流成河了,我要吐了,可人家是陆妆使的儿子,没人敢说什么。”   钟灵兮叹了口气,倒是心疼起那盒桂花糕来了,毕竟这妆苑里妆奴基本没什么好吃的,每日也就是馒头和白水,她道:“也罢,不提他了。”   谢瑜也还在心疼她的桂花糕,“呜呜呜,我的桂花糕啊!” 作者有话要说:  1V1不坑文~~~大家都来收藏吧~~~   ☆、献言陆妆使   两人这么一步步走回了房间。   而此时,在妆苑的另一个地方,陆妆使陆紫君所管辖的长香殿上,来了一位客人。   长香殿,顾名思义,常年飘着浓郁香气的大殿。   陆紫君除了做妆和制作妆品之外的一大爱好就是做香品,她把研制的各种香品都点在自己殿上,久而久之这里常年清香四溢,就被苑长改名为长香殿了。   此时陆紫君在几个妆奴的侍奉下正在点香,她拿着纤长的线香,放在鼻前微微闻着,闭上眼睛仿佛身临其境。   这时候,有小妆奴上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陆紫君睁开眼,目光带着半分凌然,她说:“哦?紫藤院的展侍妆,倒是稀客,请她进来。”   很快,展露就走了进来,她一路上都被长香殿恢弘的模样给震住了,这些妆使居住的大殿,真是堪比王侯将相了,朝廷拨钱给每个妆苑的妆使都建造了一座大殿,只可惜每个妆苑的妆使只有八个名额,要熬到她入住这样的大殿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陆紫君是咸阳妆苑的老人了,除了妆奴以外,妆客都是有非常大的自由的,很多妆客到了年纪都会嫁人,但是如果品阶高的妆客譬如妆使,即使嫁了人也会在妆苑内任职,毕竟有朝廷养着,有高俸禄拿着,晚上还可以回家,谁不乐意在这里多呆个几年?   不过陆紫君虽然成亲已久,但是却只有那么一个儿子,还是个傻子,让她操透了心。   展露一来,凳子还没有坐热,就开宗明义地和陆紫君说:“陆妆使,我本次前来,是来和你交换一个约定的。”   陆紫君在这里混的久了,自然也就越发冷漠这些人情冷暖了,她并不关心别人的事,只管自己的事,她小心翼翼地手中香品放下,侧过身看着展露说道:“我也不是一个喜欢客套的人,展侍妆有话就直说。”   “实话就是,关于陆妆使,你宝贝儿子的事。”   陆紫君眉头一皱,然后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展露,语气倨傲,“什么事?”   “听说陆妆使正在给你的宝贝儿子物色通房?”   陆紫君冷笑,“谁告诉你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展露态度恭敬,表情却有些狡猾。   陆妆使看着展露,这些人啊,在妆苑不好好想着怎么研究妆品,整日就搞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偏偏还都没什么大智慧,凭着些小聪明小把戏一点风浪都掀不起来,这些年,展露这样的人她看得不少了最后的结局有好有坏,也是造化弄人。   陆紫君慢声慢气地说话,言语中有着不可一世的威严,无论是谁,要打她儿子注意她绝对不会放过,她道:“然后呢,你要说什么?”   “我给陆妆使,物色了一个不错的人选。”   陆紫君这次是真的笑出声了,她冷冷打量展露,“你这话的意思,我那儿子就那么差劲,差劲到连个通房我都物色不到?”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陆妆使莫动气。”展露又道:“只是,这妆苑的情况,陆妆使想必比我更了解,那些小妆奴一个个心思活跃的哟,我都看不懂了,就拿这次麒麟山的事来说,我是真没想到我手下那个小妆奴费尽心思就为了嫁个商人。”   陆紫君打断了她的话,“所以你想说什么?”   展露笑地十分虚伪,“那些小妆奴倘若不愿意,陆妆使你也不能强征了人家,传出去也怕是不好听的。”   “那你有什么提议?”陆紫君毕竟是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的人,她一字一句没有流露出一丝自己的想法,这样也不会落下把柄,但是她看得出,展露定是有好的计谋才会来到她的长香殿。   展露看着陆紫君不可一世的样子,在心里已经把陆紫君咒骂了一边,要不是为了整那个小贱人,我才不会再这里被你像狗一样看低着,越想越气,对钟灵兮的恨意越发深了。   她说:“我手下有个小妆奴打了一个小伙,我想把那小伙放到您这儿来让您收了做护院,由您出面亲自教训一下那个妆奴,如此这般,您也可以乘这个机会收了那个妆奴,这样一来别人绝对不会说你强征妆奴的,毕竟是那个妆奴有错在先,她戴罪而来,到时候您是要让她做通房还是别的,还不是您说的算……”   展露说了半响,都不见陆紫君回答,她这才有些忐忑,陆紫君不会不愿意还倒打一耙吧?   她悄悄抬头看着陆紫君的脸,发现陆紫君正半含着冰冷笑意看着她,展露被看了一身汗,小心问道:“陆妆使你觉得呢?”   陆紫君依旧是冷笑,但是她的语气带着些好奇,她说:“我很想知道,你和那小妆奴什么仇什么怨,竟要做到这般地步?”   展露这下不好解释了,她总不能说是因为那个小妆奴三番五次扰乱她的计划还让她分外不爽,于是她便胡诌道:“因为她暗中针对我,想弄走我,我自然也要针对她。”   “哦?一个小妆奴有这么大本事?”   “陆妆使你可不知道,她的本事可大了。”说完展露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扳不回来了。   陆紫君顿了顿,迟疑道:“本事这么大的人,放在我儿子身边我可不放心的。”   气氛僵持了一会,陆紫君的那个傻儿子回来了。   那傻子嘴角流着口水,一只手指还塞在嘴里嚼着桂花糕,陆紫君一看自己的宝贝儿子来了,立刻过去把自己儿子揽进怀里宠爱地说道:“乖乖,去哪儿了?”   展露看着心中不由耻笑,一傻子还当宝呢,也就她陆紫君了。   傻子摸着头傻笑着说道:“娘,你看,我吃到好吃的了。”   陆紫君一看那形状歪瓜裂枣的桂花糕,不由得暗自不高兴,“谁给的,做的这么难看。娘这儿有好的给你吃。”   傻子立刻像是宝贝似得抱在怀里,“这可不行,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妹妹给我的。”   “漂亮的妹妹?”   “对啊,灵儿妹妹。”   展露一听,眉毛都竖起来了,连忙问道:“哪个灵儿妹妹?”   傻子想了半天,“不知道。”   展露比划着,“是不是这么高的妹妹?脸细细尖尖的?在紫藤院的?”   “对啊对啊。”傻子拍手笑道。   这样展露乐了,这无巧不成书啊!   紫藤院叫灵儿的也就钟灵兮一个人了,而且身高和相貌也相符,天助她也。   展露循序渐进地问道:“你喜欢那个妹妹吗?”   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玩起自己的手指,“可喜欢了。”   展露一听,立马回头对陆紫君说道:“陆妆使啊,这真是缘分啊,我刚和你说完那个林灵,这回头你家小少爷就看上她了!你说这交易我们是不是必须得做了!”   陆紫君原本并非很想答应展露,因为她并不信任展露,但是看到儿子这么惦记那个妆奴,也不由得动心了,既然自己儿子喜欢,那就给儿子收个房也罢。   她微微点头,对着展露说道:“也罢,你说那个要塞到我这儿的人在哪?”   展露喜上眉梢,“来了来了,我马上就给陆妆使你领来。”   忽然,陆紫君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说道:“不过,前提是你得先去帮我合一下这个妆奴和我儿子的生辰八字才行,若是没什么便也就没什么,若是相冲的话就不行了。”   这个时代非常讲究生辰八字冲不冲,如果算出来是冲的话基本就算板上钉钉的婚事都会被黄掉的,但是要合出相冲的也是很少的,一般都是合的来的,陆紫君不放心一定要去合一下,展露必然也不担心,她就大方地说道:“没事,陆妆使,那我明日就去月老庙那儿帮你合一下他两的八字。”   陆紫君点了点头,“劳烦你了。”   然后展露就离开了长香殿,她一边走一边喜滋滋地想,林灵啊林灵,你可算是要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告密   钟灵兮和谢瑜正在吃午饭,其实也无非就是一个淡馒头和一杯白水,谢瑜在那儿津津有味地吃着,钟灵兮则是蹲在河边,看着河中倒影发着呆。   隔壁曾经和虞琴一个房间的陈陆这时候走了过来,她鬼鬼祟祟瞅了一眼钟灵兮,然后走到钟灵兮身边,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   钟灵兮奇怪地看着她,“什么事?”   陈陆笑的诡异,阳光打在她的嘴唇上,有那么一丝丝狡诈和鬼魅,她故作扭捏姿态,眨眨眼说道:“灵儿,我有一个消息,关于你的?”   “什么消息?”一旁的谢瑜立刻竖起了耳朵,“和我说说。”   陈陆瞥了眼谢瑜,嫌弃地驱赶着,“去去去,没你设么事。”   谢瑜不高兴了,嘟着嘴说道:“快说,灵儿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陆瘪瘪嘴,“那我可说了啊,是一个好消息,恭喜你啊灵儿。”   钟灵兮莫明地看着陈陆,“什么意思?”   陈陆贼兮兮地说道:“想知道啊?”她把手摊在钟灵兮面前,“银子拿来。”   谢瑜囔囔道:“陈陆你这个财迷,你要多少银子?”   “不多不少,一两就够了。”   “切,我们哪有钱给你。”谢瑜不服道,“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陈陆推了一把谢瑜道:“你走开谢瑜,我压根没和你说话。”   钟灵兮瞄着陈陆,她微微皱起了眼尾说道:“真的是关于我的?”   陈陆一跺脚,“这还有假的?”   钟灵兮用一种商量的口气说道:“我没有钱,但是谢瑜手上有一盒胭脂水,是绿萝斋的东西,绿萝斋的东西什么价格你该知道的吧?不如我们把那个东西给你,作为交换,如何?”   谢瑜一听不乐意了,“灵儿你别上当,陈陆就是个奸诈小人!”   钟灵兮转头对谢瑜说道:“阿瑜,我觉得以有必要听一下,你不介意把那盒胭脂水给我吧?”   这到是没关系,毕竟钟灵兮都亲自给谢瑜做了胭脂水了,她早不稀罕那个绿萝斋的东西了,但是想到便宜了陈陆就是不爽。   但是谢瑜还是只好跑回房间去把东西拿出来给了陈陆,陈陆拿着那瓶胭脂水,掂量掂量了分量,又看了看瓶底刻着“绿萝斋”的字样,确认了是绿萝斋的东西,不由得有些嫉妒说道:“阿瑜真是好本事,这东西都能弄到。”   谢瑜瞪了她一眼,“少废话,赶紧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陈陆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都说了是好事,你又何必咄咄逼人。”然后她亲密地拉着钟灵兮,凑过去说道:“灵儿你有福了!我前面听到展侍妆在找王掌柜要你的庚帖!王掌柜说明儿给她,你说是不是展侍妆要把你许给哪户人家了?”   这个消息确实砸的钟灵兮和谢瑜半天没反应过来,随后陈陆就拿着东西美滋滋走了,留下了原地的谢瑜和钟灵兮。   谢瑜立刻抓着钟灵兮的袖子说道:“天呐,灵儿这是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展侍妆又要对你做什么?”   钟灵兮半响没说话,也没理睬谢瑜。   良久之后,谢瑜忽然冒出一句话,“灵儿,你说展侍妆是不是不把你弄死不会罢休?”   钟灵兮没什么反应,也没任何反常的地方,她说道:“是的。”   “那怎么办?”   “弄死她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拉关系   当晚,钟灵兮在众人都休息之后,朝着妆苑的另一端走去了,穿过重重竹林山石,她去了烟霞院。   烟霞院依旧是落了一地夜色光芒和疏影,这个地方称得上是秀外慧中,但是却有些气死沉沉。   她敲开了宋英娥的房门,宋英娥看到钟灵兮的时候,脸色差点又绿了,但是她还是维持着端庄淑娴的样子说道:“稀客。”   钟灵兮走进去,顺势就把门关了。   宋英娥立马变了脸色,她讥讽道:“我们关系如此坦荡,让外人看去了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密谋。”   钟灵兮嘴角是淡淡一个狡黠的笑容,“怎么会呢,就算有什么密谋也不会是宋侍妆和一个小妆奴。”   宋英娥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副江南水乡女子的柔态,但是话语间确实得理不饶人的咄咄逼人,她道:“那关什么门?”   钟灵兮则是慢条斯理说道:“不关上门,怎么说悄悄话?”   宋英娥心里已经火冒三丈,但是表面上依旧不露声色,“你一而再再而三让我帮你为非作歹,如此狐假虎威的做法,这次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钟灵兮无谓地耸了耸肩,“这次与上次的事无关,就当是我欠宋侍妆一个人情。”   宋英娥觉得好笑,“你的人情有什么用?”   有时候该用强盗逻辑的时候,还是需要的,钟灵兮说道:“你觉得没用,那你就当做我继续威胁你好了。”   宋英娥气的发抖,她自然不是展露那样的泼妇,却也想要掐死钟灵兮,她抑制住自己想砸东西的冲动,顺气了之后说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威胁我,什么时候是个头?”   钟灵兮嘴边是淡然的微笑,仿佛一点不心急,她说:“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这次是欠你一个人情。”   宋侍妆实在无可奈何,心里想着,她一定要想办法弄死这个妆奴,不然自己早晚一日会被拖下水的,但是表面上她只是微微一笑,“你以为我信你?”   钟灵兮冷笑一声,“你有选择?”   “你!”宋侍妆手在桌子上一拍,怒视着钟灵兮。   钟灵兮不理会她的眼色,她的语气瞬间又冷又硬,不是威胁而是赤、裸、裸的警告,她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宋侍妆用手指着钟灵兮,手指都在发着抖,她又一次被顶在杠头这种滋味让她百蚁挠心,她一字一句说道:“你记住,如果还有下次,就是你的死期。”   她已经完全记恨上钟灵兮了,但是为了一个自己那么讨厌的人却不得不帮她,不得不受她威胁,宋英娥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无能。   但是她和王掌柜的事绝对不能被发现,她当初勾搭上这个干爹就是为了往上爬起来方便,要是被发展了之后,她的前途就没了,自己勾搭这个干爹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她死也要保守住这个秘密。   好,很好,钟灵兮,那就这一次,在被你威胁一次。   但是,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因为很快,她就要让钟灵兮消失在这个妆苑内!   没想到,她宋英娥竟然有朝一日会栽在一个小娃娃手里,这真的是九岁的小娃娃吗,她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钟灵兮的眼神毫不遮掩锋芒,冷静自若,却毫无感情,她看到宋英娥看着她不停变化的眼神,就大致能猜到宋英娥此时的内心活动了,宋英娥定是恨死她了。   她说:“废话不多说,展侍妆问王掌柜要了我的庚帖,我只需要王掌柜帮我一个忙便可。”   “什么忙?”宋英娥不知道钟灵兮是吃什么长大的,竟然能够如此淡定自若,她不得不佩服。   钟灵兮悄悄走到宋英娥耳边说了几句,宋英娥眼神顿时不可置信地瞪着钟灵兮,她声音有些难以接受,“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钟灵兮眼神很是冷淡,“你不用管。”   宋英娥也不是笨的人,她立刻就想到了,“你,你要展露死?”   钟灵兮不置可否,她并不想展露死,但是她要展露下台,下的彻彻底底,从此滚出她钟灵兮的视线。   她钟灵兮从来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当她软柿子那就是展露的有眼无珠!   无需再做过多解释,交代完了事情,钟灵兮就离开了,径直便回了房间。   谢瑜见钟灵兮回来了,立刻上去问道:“灵儿,你去哪了?”   钟灵兮拍了拍袖子上沾上的露水,“去做了点事,对了阿瑜,平日里杨暮都在哪里偷懒的?”   谢瑜一愣,杨暮?   杨暮是她们院子里的一个妆奴,但是这个杨暮后台很硬,她是王妆使的外姓侄女,所以平日里她总是偷偷懒什么的,展露也从来不说她什么。   谢瑜不是很喜欢这个杨暮,因为她总是靠着自己是王妆使侄女的身份欺压别人,偏展露还宠着她,谢瑜就更不喜欢这个杨暮了。   她伸了个懒腰,“问她干吗?她平时都在秋千架那儿偷懒呢,从没见她干过什么活。”   “这样么。”钟灵兮没有继续问下去。   谢瑜倒是开始捣鼓钟灵兮给她做的胭脂水和润唇膏,她说道:“灵儿,上次做的甘菊纯露都没了,有空再做点嘛。”   钟灵兮道:“冬天都过了,你不需要那个了。”   “啊?那怎么办?我岂不是又要长红疹子了。”   “不会的,过了冬天,敏感肌肤就不会那么容易过敏了,”   谢瑜眨巴眨巴眼睛,“那灵儿,你会做妆粉吗?你不是说平日里那些铅华粉做的妆粉都不能用吗?那你做点妆粉给我用用呗。”   “我倒是可以给你做玉簪花棒,不过前提你要弄得到玉簪花和茉莉花种子。”   “玉簪花棒是什么?”   “一种妆粉。”   “真的吗?好用吗”   “你说呢?”   “好耶,灵儿给我做妆粉咯,好开心。”说完谢瑜就一个劲地滚进了被窝。 作者有话要说:     ☆、抓个正着   翌日一大早,钟灵兮就跑到了秋千架下面。   很快就看到杨暮也走了过来,她穿着桃粉色的小袄裙,上面还绣着蹁跹蝴蝶和白虹贯日,一看便是与一般妆奴不同的。   杨暮也看到了钟灵兮,她有些诧异地说道:“是你啊,怎么有空来这儿?”   钟灵兮走到杨暮身边看了看周围,然后轻声说道:“我昨天听到了一个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暮看着钟灵兮笑笑说道:“什么事呀,需要你这么劳师动众跑来和我说。”   杨暮不太会看眼色,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娇女,自然显得不那么鬼灵精怪,她坐到秋千上开始荡了几圈。   钟灵兮则是把杨暮拉到自己身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还带着点哀怜地说道:“我昨儿个,听到展侍妆问王掌柜……”   杨暮抓了抓钟灵兮的脸颊说道:“怎么吞吞吐吐的?”   钟灵兮纠结了一会,非常犹豫的样子,眼神中有一丝情绪正在扑闪着,眼眸在眼光的色泽下看起来晶莹剔透,她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听到展侍妆问王掌柜要了你的生辰八字,说是要……许给……陆妆使的那个傻儿子……”   “啪”的一下,杨暮手中拿着的那串糖葫芦都落到地上了,她“腾”地站起来,一脸委屈到不行的样子,“什么?你说展侍妆她竟然……她……”   钟灵兮立刻站起来,一脸悲壮的说道:“千真万确,我就是这么听到的。”   “怎么能这样……”杨暮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我才不要嫁给那傻子!”   凭什么!   她唐唐张妆使的侄女要嫁给一个傻子,展侍妆是脑子进水了吗?   她才不能受这样的委屈,一定要告诉她二姨去!   这时候,谢瑜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一来就非常兴奋地冲着钟灵兮挥手道:“灵儿,我们去石林那儿玩吧,展侍妆人出去了!”   钟灵兮也是一愣,然后问道:“展侍妆去哪儿了?”   谢瑜用手抵着自己的下唇,好像是在思索一般,“诶?我听说好像是去月老庙了。”   “啪嗒”一下,杨暮眼角的泪水就滑下来了,展露去月老庙了?莫非是去合她和那个傻子的生辰八字了?   这要是真的合好了,传出去她的名声不就完蛋了?   都和别人合过八字了,以后她的名节还往哪里放!   最重要的是,竟然是那个傻子!   天杀的展露,她的良心是不是黑的!   不行,一定要阻止展露,不然她的下半辈子就完蛋了!   想到这儿,杨暮一下子“唰的”转过身去,连招呼都忘了打了,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就跑开了,没有再和谢瑜和钟灵兮打招呼。   留下原地的钟灵兮和谢瑜,钟灵兮看着杨暮飞奔而去的身影,就知道计划成功一半了。   杨暮撒腿就朝着自己二姨张风岚张妆使的长生殿上奔去了,张风岚殿上的人也都是认识杨暮了,自然没有拦着杨暮,杨暮一路顺畅无阻地就进入到了张凤岚的长生殿。   此时张凤岚正在休憩,她躺在贵妃椅上,身侧是正在给她扇扇子的小妆奴,心里正盘算着明儿个该做个什么妆品好。   就瞧见自己侄女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惨白着一张脸,好像瘦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地。   张凤岚这人膝下无儿无女,生平最疼爱这个侄女,此刻看到侄女哭丧着一张脸,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急忙坐起来,对着宝贝侄女说道:“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杨暮双手捂着脸颊,眼泪依旧是止不住地往外淌,她可怜兮兮地抓着张凤岚的胳膊,在哪里一个劲地哭,“姨,姨,我不要嫁给那个傻子。”   张凤岚道:“什么傻子,谁让你嫁给傻子了?”   杨暮索性双腿一蹬,满脸的不服气说道:“还不是那个展侍妆,说要把我许给陆妆使的那个傻儿子!”   张凤岚一听也是傻眼了,这事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还有,展露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敢把她的侄女随便许人?   杨暮越说越气愤,“那个展露到底什么意思,她怎么可以这样,虽然我是她管的妆奴,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就这么不把二姨你放在眼里吗?”   张凤岚还算理智点,她安慰着自己的侄女,“展露看着不像这么没脑子的人,谁和你说的?”   杨暮哭诉着,“还谁和我说的,那展露都拿着我的生辰八字去月老庙和那傻子去对了,这传出去我真的不做人了!二姨你快去帮我拦住那展露,二姨!”   张凤岚一听怒了,使劲拍了下桌子,“好那个展露,还真有这雄心豹子胆,走,我这就给你去月老庙堵她,问问她究竟什么意思!”   随后,张凤岚大手一挥就带着杨暮离开了妆苑朝着月老庙走去了。   妆使可以随意进出妆苑,有张凤岚带着杨暮自然进出自如。   而月老庙就在离妆苑不远的山上,两人到了月老庙的时候,已经接近天黑,月老庙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自然也没有看到什么展露,但是张凤岚却亲自把月老庙里算八字的老尼姑给找到了。   展露那贱人以为她张凤岚抓不到她就没办法治她的罪了?   张凤岚非常恭敬地对着那老尼姑问道:“这位大师,能否借你今天抄录的抄本来一看?下午别人似乎写错了我侄女的八字,怕生了误会。”   这抄录的抄本上写着的就是那些来合生辰八字的人写下的生辰八字,凡是来求八字的,都是要先两人的生辰给写在上面,才能交给大师去合。   那位老尼姑看到张凤岚体态优雅,谈吐高贵,似乎是有些背景的人物,也就不刁难她,指了指桌子上的抄录本说道:“就在上面,你去看吧。”   随后杨暮立刻拿过抄本就开始翻阅,张凤岚也在一边看着,两人翻了几页,杨暮忽然惊叫道:“二姨,这,这是我的生辰八字!”   张凤岚顺着杨暮手指指的地方那过来一看,果然是杨暮的生辰八字,而旁边合著的则是另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杨暮顿时就不依了,她拽着张凤岚就哭闹着,“二姨,你看这展露,真真是要把我许给那傻子!”   张凤岚此刻也不得不相信,展露那贱人还真是起了动她侄女的心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立刻把抄本上的那一页给抄了一份下来,然后把抄本还给了大师,带着杨暮就气势汹汹回了妆苑。   杨暮一路上又是哭又是闹,“绝对不能这么放过展露,她怎么可以这样,二姨,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和那傻子生辰八字都合过了,我以后都不要做人了!”   展露拉过自己的侄女安慰道:“怕什么,这件事你知我知她知,别的人都不知道,以后你当然是能嫁给好人家的。”   杨暮象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这才心里有了些底气,她小声问道:“那么二姨,你说展露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凤岚没有回应。   鬼知道那个展露是谁给她吃了雄心豹子胆,她绝对不会给展露好果子吃的。   真的以为平日里妆苑的八大妆使不管事就什么都能任她们这些侍妆胡来了?今天她倒要好好让她长长记性。   但是为什么是陆紫君的那个傻子?   这事莫非陆紫君也插了一脚?   张凤岚越想越生气,合著这两个人联合起来整她?   而此时此刻,展露一副万无一失的表情站在长香殿内。   长香殿内烟雾缭绕,十里熏香。   每一寸梁柱上的雕雁都栩栩如生得象是闻了这撩人的烟雾下一刻就会羽化而出那般。   展露拿着那支签递给陆紫君,一副万无一失的表情说道:“陆妆使你看,我已经去月老庙把那林灵的生辰八字和你家公子的合过了,这可是上上签!说明那林灵和你家公子可谓是天做一对,你看如何,陆妆使。”   陆紫君接过那支签看了会,露出会心一笑,然后幽幽地把签递回去,说道:“也罢,这也是他们两的缘分。”   然后她回头对着身边的小妆奴说道:“去把林灵喊来,然后让张三进来。”   ****   钟灵兮被喊去的时候,她正在房内打瞌睡。   她就看到几个护院过来把她拉了起来,钟灵兮微微蹙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路带着去了长香殿。   钟灵兮不曾来过妆苑内如此高深的地方,她看到长香殿第一眼的时候确实有些被震惊了,这是何等的财力才能让一个妆使拥有如此奢华的地方。   看来妆苑确实不缺钱,真的不缺钱,这就是一个拿钱堆起来的地方。   一走进长香殿,钟灵兮就看到了坐在正前方的那个雍贵的女人,应该就是陆妆使陆紫君,而旁边站着一个一脸戾气和挑衅的便是展露。   展露看到钟灵兮,立马用她惯有的瞪人方式瞪着钟灵兮,好像钟灵兮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她骂道:“小贱蹄子,你可来了,你可知罪?”   然后,展露就把站在她身后的张三给拉了出来,张三则是一瘸一拐地站在那儿,一脸龌龊地贼笑着。   钟灵兮本能的觉得恶心,她用那十分冰冷地眼神瞥了眼张三,那张三立刻想到了那一日这女娃娃像是被恶魔附身了一样,拿着簪子狠狠扎了他三下,还把他踢得……   想到这儿,他就觉得一股怨气,还好这女娃娃马上就要完蛋了!   展露抓着那张三的肩膀,对着钟灵兮说道:“贱蹄子,你可认得这人?”   钟灵兮冷冷看着那张三,然后说道:“认得,他曾经想要欺凌于我,被我打了一顿。”   展露冷笑几声,“欺负你?你拿得出证据吗?你身上有伤痕吗?”   钟灵兮回答的不急不躁,“没有。”   展露把张三脖子上的衣服拉下来说道:“可是他有,他可是平白无故白挨了你扎了三针!”说完展露拉上了张三脖子上的衣服,阴测测地说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把陆妆使的护院打伤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说完,展露把头扭向陆紫君,似乎等着陆紫君发话。   只是这时候,门外几个妆奴开始吵吵嚷嚷说道:“张妆使,你不能进去,陆妆使正在问话呢!”   “别拦着我,不然我把你们一个个都告到妆使长那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打击   门外被张凤岚这么一闹,陆紫君自然也审不下去了,不过张凤岚和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天莫名其妙跑到她的长香殿来干什么。   陆紫君还没有发话,就看到张凤岚气势汹汹地带着杨暮冲到了殿上来。   她本来还想找张凤岚兴师问罪,但是看张凤岚这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表情,反而凶不起来了。   陆紫君不傻,自然不会和这个时候的张凤岚硬碰硬,她微微一笑,非常客气地说道:“我还当是哪一位稀客呢,原来是张妹妹。”   张凤岚也是阴阳怪气地笑,全然看不出半分客气说道:“没想到陆姐姐还认我这妹妹呢,我还当那么就没见,陆姐姐连我是谁都不认得了呢。”   虽然张凤岚还一眼撇到了站在一边的展露,展露站的很端庄,却遭到张凤岚的一个白眼,展露立刻就纳闷了。   陆紫君用一种近乎虚伪的笑声,掺杂了她话语中的清高,“妹妹远道而来应该提早说一声,这不,姐姐我连茶水都来不及准备。”   张凤岚冷冷回应,“不用了,妹妹我来不是和姐姐叙旧喝茶的。”   话语中尽是冷意,这时候她环顾了四周,发现殿内还跪着钟灵兮以及那个张三,一看张三那个样子,张凤岚就心里厌恶,这陆紫君真是越来越没品了,身边怎么尽是些这种人?   说完她扭头用眼珠子剐着展露,展露吓了一跳,本以为这张凤岚是和陆紫君有仇来找陆紫君的,没想到张凤岚竟然那么阴狠地盯着她,她没有招惹这位张妆使吧?   还有张凤岚身后那个哭哭啼啼的杨暮又是怎么回事,好像受什么委屈了?   张凤岚二话不说走到展露跟前,“展侍妆。”   展露立刻行了一个礼,说道“见过张妆使。”   张凤岚冷笑的背后仿佛长着一张吃人的血盆大口,“你也知道我的身份?”   “这是什么话,展露一直知道张妆使的身份,不敢逾越半分。”展露低着头,非常乖巧地说着   张凤岚“呵呵”笑了两声,“啧,既然如此,你还如此自作主张把自己手下的妆奴许配给别人?”   展露这下懵了,她许配个林灵触到张凤岚哪根神经了?难道林灵的后台是张凤岚?可是她一点没察觉到啊。   她把林灵的背景可是调查了清楚的,和张凤岚一个铜板关系都没,这张凤岚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展露也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张凤岚这样说她,她自然也还嘴了,这不,背后还有陆紫君撑腰么,她道:“我手底下的妆奴怎么处置,我自然会办妥,不知道张妆使又是什么意思?”   张凤岚仿佛眼中的火苗下一刻就能冒出来那般,饶是再好的素养,此刻也被展露挑拨的所剩无几了,她指着展露忽然就骂道:“好你个展露,吃了什么豹子胆,竟然敢把我的宝贝侄女许给别人,谁允许你这么自作主张的?”   展露差点吓死了,一时间不知道张凤岚说的是什么,随后她立刻反应过来,莫不是张凤岚误会了?   然后展露安抚着张凤岚笑着说道:“哎呀,我当什么事啊,原来是这个,这是个误会啊!是误会啊张妆使,我哪敢懂您的宝贝侄女啊,我是要把这女娃娃许给陆妆使的儿子。”   随后,展露指了指站在那儿一直被忽视了大半天的钟灵兮,说道:“是她,不是你的侄女,张妆使莫要动气,都是误会。”   张凤岚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她冷眼打量了钟灵兮,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小妆奴又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跪在这里。自从她当上了妆使,就懒得和这些小妆奴打交道了。   她继续咄咄逼人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你简直是目中无人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扒了你的侍妆让你滚出妆苑。”   展露这下慌了,这张凤岚是吃了什么药,怎么解释都解释不听的,无奈之下,她只好转头向陆紫君求助,她道:“陆妆使,你可要还我清白啊,赶紧把我给你的庚帖拿出来给张妆使看看,那可是这个林灵的庚帖,和杨暮打不着半杆子关系啊。”   陆紫君也没搞清楚状况,就知道张凤岚气势汹汹过来骂这骂那的在她的长香殿撒泼,本就很不满意了,如今最好的堵住她嘴的办法就是把钟灵兮的庚帖拿出来,这样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等下把张凤岚的嘴堵上后,再找她算账,陆紫君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个撒泼的女人。   随后陆紫君便把之前展露给她的,钟灵兮的庚帖拿了出来,递给张凤岚说道:“妹妹,何必这么大火气呢,事情都还没搞好清楚就乱撒泼,传到妆使长耳力岂不是有损你的形象。”   张凤岚没空理她,拿过庚帖就开始看了起来,不消半刻她就把庚帖从头到尾扫了一片,然后抬起她的脸,露出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声音也柔软了许多,她说:“姐姐说的是,妹妹忽然跑到姐姐的长香殿来撒泼是妹妹的不对。”   展露和陆紫君看到张凤岚看了庚帖后脾气消了大半,自然知道张凤岚消除了对她们的误会,展露这时候才腰杆挺直了说道:“啧,原来是妆使就能随便大呼小叫治人之罪,事情都搞不清楚就威胁这威胁那,也不知道张妆使是不是该歇歇了。”   展露唯恐天下不乱说了这句话,她本就不爽刚才被张凤岚指着鼻子骂,此刻自然要讽刺回去,反正是张凤岚理亏。   谁知道张凤岚下一刻就双目圆瞪,冲着展露骂道:“来人,把这个展侍妆给我抓起来扔到我的长生殿,我要亲自责罚!”   展露立马慌了,陆紫君也搞不清楚情况了,她连忙问道:“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庚帖看完还不清楚这是个误会吗?”   张凤岚冷笑,“误会?呵呵,姐姐,这件事就是你在背后给展露这贱人撑腰吧?亏我还喊你一声姐姐,啧啧。”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陆紫君还是一脸迷雾。   杨暮忍不住了,她忽然跳出来哭着说道:“你们这群骗子,就是窜通起来想把我卖了,卖给陆妆使的那个傻儿子,这庚帖上写的分明就是我的生辰八字,月老庙里的抄录本上也合的是我的生辰八字,你们竟然还睁眼说瞎话说这事林灵的生辰八字!”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吓得后退了数步。   什么?   展露差点吓哭了,她分明是问王掌柜要了林灵的庚帖,怎么转眼这庚帖就变成杨暮的了?   此时展露里外不是人,不仅承受着张凤岚的怒火,还感觉到背脊上已经深深被陆紫君盯出了两个窟窿。   她回头想要陆紫君帮她说几句话,谁知道陆紫君立刻翻脸不认人,她说道:“好你个展露,没想到你不仅骗了张妆使,还骗了我,好妹妹,休听她的胡言乱语,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我真不知道那是你侄女的庚帖啊!”   张凤岚虽然知道陆紫君肯定参与了这事,但是没有事实证据她也不好当众翻脸,但是对于展露,铁证如山她就不信今天不能把她就地正法了!   杨暮此时蹲在一边哭作一团,张凤岚只好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一边骂道:“展露,你个贱人,你说你要我怎么罚你?”   展露见到陆紫君此刻翻脸不认人,只好继续求情道:“陆妆使,你替我说说话吧,你忘了这张三是你护卫了吗,还有这林灵,你那宝贝儿子可是惦记的很啊……”话语中隐含着威胁和提醒的意思。   陆紫君才不傻,这种时候当然不会承认,她冷笑道:“这种时候你开始栽赃到我身上来了?这张三我压根不认识,我院子里压根没有这个护卫,他既然欺负了那个林灵,被打也是自然,好了这事我来做主,林灵你先回去吧,张三拉下去打出妆苑!”   钟灵兮心下暗笑,这事成了。   展露脸上眼看着一点点绝望下去,陆紫君不承认她还能有什么办法,这时候张凤岚又说话了,“展露,我看你是活腻了,今天我就扒了你的侍妆职位,你给我滚到敬亭里思过去。”   陆紫君也说道:“来人,把展露给我拖到敬亭去。”   展露自然不服,她大声喊着,“冤枉啊,我要见妆使长,我是被冤枉的!”   陆紫君挥着手让护院快点把她拖走,她皱着眉说道:“眼不见为净,真是和蝼蚁一样遭人嫌的东西。”   张凤岚眼瞧着陆紫君这幅大义凛然的样子,心里却冷笑,看着这样正义,却不知道自己比那展露贱人肮脏多少倍,这事情一定没少陆紫君的主意,今天这梁子她算是和陆紫君结下了!   钟灵兮和张三也立刻就被护院们赶出了,张三依旧是流里流气地站在那儿看着钟灵兮。   而钟灵兮理都懒得理他,径直走了,却听到身后的张三依旧在那儿囔囔,“算你命好,但是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钟灵兮不理他,直接走了。   此时,依旧能听到长香殿一路被拖出去的展露的诉冤声,“冤枉啊,陆妆使,张妆使,我是被冤枉的啊!”   这个声音源源不绝,绵延了整个妆苑。   陆紫君则真的是那么绝情,她可不能在这个位置上留下任何瑕疵被人诟病,她的宝贝儿子还没找到媳妇,她要是这时候失去了这个身份,那她的宝贝儿子怕是这辈子也就完了。   虽然在妆苑这么多年,陆紫君赚了不少钱,但是她可不是什么样的媳妇都看得上眼的,一定要她看得上的才行,所以她绝对不能失去了妆使这个高人一等的身份。   展露最终还是被关在了敬亭里思过三个月,革去了一切职务,至于之后的下场,要过三个月后等她出来再做定夺。   当然,那庚帖,是钟灵兮让宋英娥去叫王掌柜换的,而给杨暮演的戏,也是她和谢瑜配合着演的。   不过事情永远不会那么顺心顺利,展露被革职之后,谢瑜以及钟灵兮等其他小妆奴被归到了宋英娥手下管理。   而宋英娥又是什么人钟灵兮怎么会不知道,宋英娥被她胁迫了两次怕是早就寝食难安,只想找个法子把钟灵兮逐出妆苑才安心。   所以即使去了宋英娥手下,钟灵兮知道自己依旧不会有太平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求留言~人森鸡寞如血啊~~~   ☆、玉簪花棒   虽然归到了宋英娥手下,但是烟霞院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挪出来给这些小妆奴,所以钟灵兮她们还是呆在紫藤里。   没有了展露一手一脚的看着,这些小妆奴们比往日都雀跃了不少。   虽然手头上的事依旧很忙碌,但是没有那么整日飞扬跋扈的展露,大家都轻松了不少。   谢瑜也乘着这个时候把之前钟灵兮答应她做妆粉的事又提上了日程。   这一日,谢瑜正捉摸着去哪里弄点茉莉花种子和玉簪花来,看到钟灵兮拿着一个大冬瓜在那儿捣鼓着。   谢瑜就走过去在背后看了会钟灵兮,才发现原来钟灵兮是在利用冬瓜练习开脸,立刻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她蹲下身去惊呼道:“我的灵儿妹妹,这几日越发见长了啊,开始拿冬瓜练习开脸了。”   钟灵兮一副早就习惯了谢瑜燥腾的样子,她道:“你不想考侍妆了?”   “当然想啊。”   “那就来和我一起练。”   谢瑜嘟着嘴,看着钟灵兮熟练地在那里开脸前思后想说道:“灵儿,你说说,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那么多厉害的东西,我看你连开脸都很熟练耶。”   钟灵兮顿了顿,她的目光打在冬瓜的绒毛上凝视着,那眼眸深处原本暗淡如一池镜湖,此刻却有些微微的波澜在掀动,扇形的睫毛长长的覆盖在眼帘上,来回扇动了几下,最终一切趋于平静,她道:“我说了,我曾经有一位亲戚做过妆客。”   “哎,我怎么就没有呢,要是我也有个做妆客的亲戚该多好。”   钟灵兮淡淡说道:“慢慢努力,总有一天会行的。”   “哎,感觉能去京城还好远呢……”   钟灵兮看着垂头丧气的谢瑜,说道:“你急什么,年纪都不到怎么可能去京城。”   “就算到了年纪也不一定就给我去了。”   谢瑜看着钟灵兮永远冷静镇定的脸,又道:“不过灵儿这么聪明,一定是可以去的了。灵儿能去我也很高兴呢!”   谢瑜看到钟灵兮沉浸在开脸上没法顾及她,就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道:“到了京城,一定要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温卿候呢!他和大妆师钟寐的故事可是一直支持着我的动力!”   钟灵兮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但是她忽然有些同情谢瑜,要是谢瑜知道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动力其实都是假的,温卿候谢凌霜根本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而大妆师钟寐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一个利益集团给陷害死的,谢瑜还会那么天真地喜爱这个故事吗?   这不过是那个要陷害姐姐的利益集团吹嘘出来的一个虚伪的故事罢了,什么天荒地老矢志不渝的爱情故事,无非就是无往不利的一群人渣的遮羞布。   谢瑜忽然又说道:“还有,听说钟寐把她一生所有的财富都变成了一个宝藏,藏在人间的一个地方,如果谁得到了那座宝藏,就能富可敌国财通天地,灵儿你说这是真的吗?世上真的有那个钟氏宝藏吗?”   钟灵兮嘴角是一丝抽搐的冷笑,她无法去解释,只能附和道:“应该是有的吧,不然钟寐那富可敌国的财富也不可能凭空消失,温卿候不是说一两银子都没拿么。”   “啊!说到这里,我又要被感动了,温卿候爱的是钟寐的人,而不是她的钱,钟寐死后想把所有财富变成宝藏流传下去,温卿候全部同意,一分钱都没动那些宝藏,简直感天动地!”   呵呵……   宝藏?   早就被那个利益集团给瓜分干净了 ,他们怎么可能留给别人,笑死人了。   为了解释一切不合理的事,谢凌霜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把自己打造成国民偶像,真是渣透了。   不过,少女美好的动力源泉她并不想打破,所以钟灵兮还是顺着谢瑜说道:“那你就努力去京城去妆官,这样也就离你憧憬的对象越来越近了。”   “恩!灵儿你说得对,我这就去看书去!”说完,谢瑜一溜烟地就不见了。   钟灵兮接着继续对着这个冬瓜开始奋斗,她已经把冬瓜上的细毛绞地差不多了,但是仍然有些地方有遗漏,毕竟她开脸开的不多,也不可能和赵侍妆那样熟练完美。   但是这个时代既然崇尚这个仪式,她就必须把开脸这项手艺烂熟于心才行。   她一个人又折腾了一会冬瓜,然后看着天色不早就回了房去了。   回到房间看到谢瑜上次又偷采摘的几株野蔷薇花,但是碍于前些日子一直有事情缠身,她也没来得及做一点野蔷薇纯露,便一个人偷偷跑到灶房去打算蒸纯露了。   她把野蔷薇花花瓣一片片都洗干净,然后放在锅里开始像上次蒸馏甘菊纯露一样蒸野蔷薇纯露,如果说甘菊是镇定消炎的,那么野蔷薇纯露就是真的可以拿来美容养颜的,滋补肌肤效果非常好,这是野蔷薇的植物药理,野蔷薇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玫瑰。   只可惜谢瑜每次偷拿来的量都很少,所以只能先做纯露,钟灵兮还是很喜欢蔷薇的颜色的,如果可以甚至能做唇膏、胭脂膏等别的妆品。   在锅里蒸了半日,才大致蒸了半个土碗的野蔷薇纯露,这时候钟灵兮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脚步声,立刻吓得把火给灭了。   毕竟她们的灶房是两个房间共用的,所以很有可能是隔壁房间的妆奴过来了,钟灵兮立刻把东西藏好,土碗也放到了自己的背后,等着那人进来。   谁知道门一推开,竟然看到了捧着一簇玉簪花的谢瑜。   妆苑其实就是这点非常好,花圃多,要什么花有什么花,只要有本事弄到。   谢瑜只见钟灵兮像是送了口气,便问道:“你怎么了?”   钟灵兮把那半碗野蔷薇纯露拿出来说道:“在做纯露呢。”   谢瑜笑道:“别急,我把你要是茉莉花种子和玉簪花找来了,灵儿你给我做妆粉嘛。”   钟灵兮看到谢瑜把手一摊开,果真是几颗茉莉花种子,她接过谢瑜手上的种子和玉簪花,瞥了眼谢瑜道:“就你精怪,什么都能弄到。”   谢瑜拍着胸脯说道:“那是,我谢瑜是什么人,我可是五岁就进来了混了六年了呢!”   然后谢瑜又贼兮兮地探头探脑说道:“嘿嘿,灵儿你说的那什么玉簪花棒,好像很好的样子,赶紧做一个嘛。”   钟灵兮本来就想试试手,既然如今材料有了,她自然就回房间去做了。   这个东西是她前世从《红楼梦》里学得,里面的王熙凤用的就是这种玉簪花棒,不过都是大户人家的贵人用的,一般人可用不起这么贵重的玉簪花。   《红楼梦》里,丫鬟把妆粉放到玉簪花里,然后再用丝线把玉簪花的各个花瓣缝合起来,这样把玉簪花就当做粉扑一样在脸上扑扫几下,就能上妆了,古代人虽然没有现代人的技术,却也是很有智慧的,这样的法子几乎和现在人用粉扑扑脸无异。   而且茉莉花种子也并非容易弄到的,茉莉花本身价值就高,种子更是贵重,所以钟灵兮也只能稍微做一点点来试试手。   她先找来一个干净的土碗,然后把茉莉花种子一一洗干净放进碗中,就拿出药杵开始捣碎那些种子,一边碾压一边搅拌,直到那些种子看起来变成了粉末状。   茉莉花种子的颜色并非惨白的,而是有些偏黄,所以做出来的妆粉颜色也是偏黄的,但是这样反而会比较自然,如果以后要做象牙白色的妆粉,可以用别的种子。   钟灵兮把磨成粉的种子轻轻粘到手上摸索了一下,粉感非常细腻,不过在上妆前还是要先涂抹一下野蔷薇纯露,这样才能够更好的吸附在皮肤上。   然后钟灵兮就把这些粉装进了玉簪花的花瓣里,不过因为量很少,所以只能装到一半的量,随后她就找来针线把玉簪花的花瓣都缝合了起来。   这些步骤都完成了之后,钟灵兮才站起来,她起身走回房内,发现谢瑜正在缝补她穿坏的衣服,她走过去拿着玉簪花棒在谢瑜脸上抖了抖,瞬时间,一些妆粉就扑洒下来,洒在了谢瑜的脸上。   谢瑜一惊,连忙摸着自己的脸问道:“这是什么,就是玉簪花棒吗”   “你说呢?”钟灵兮好整以暇地看着谢瑜的脸,然后轻柔地将妆粉在她脸上推开。   谢瑜笑嘻嘻说道:“灵儿真厉害,可是我摸起来这妆粉怎么和那些铅华粉做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钟灵兮用手敲了敲谢瑜的脑门,“看起来没区别,用一段时间你就知道区别了。”   铅华粉做出来的妆粉只有涂上去的时候能看,洗了之后皮肤上毛孔会变得很大,而且还会使肌肤干燥和暗淡,这个玉簪花棒是用茉莉花种子做的,茉莉花有美容养颜功效的,可以改善面色暗哑无光,洗了之后皮肤也一样耐看。   谢瑜不说话,捧着这玉簪花棒当宝贝,钟灵兮又把野蔷薇纯露拿出来说道:“涂妆粉之前抹一些纯露为好,这个放在这儿,没事可以涂一下。”   谢瑜如获至宝,赶紧把这些东西藏到了床底下,然后捶着钟灵兮的背说道:“灵儿真好。”   其实钟灵兮到并非为了给谢瑜才做的这些妆品,她也是为了试手,但是苦于没有材料,既然谢瑜能够弄到材料,她就拿来试手了。   即使重生了,她对化妆的热爱依旧没有改变,不知道这一世何时才能拥有一间自己的妆铺,做自己喜欢的妆品然后卖出去,为别人盘头整面,把自己对化妆的见解都表达出来。   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这个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晋江zheng的地雷~~~   ☆、品妆会   在这个民以妆为天的时代,“品妆会”便是一年一度非常盛大的一个宴会。   全国各地所有妆苑的妆使都会聚集到一个地方,每个妆苑都会把自己这一年中最拿手的一件妆品拿出来,交由大家来品鉴。   所以“品妆会”某种意义上,也可以意味着是妆苑的脸面。   今年的“品妆会”将在咸阳妆苑举行,整个咸阳都因为这件事而沸腾了。   当然,作为妆苑的妆奴们是无法走出妆苑大门的,外面的世界尽管再怎么好奇,也只能道听途说。   钟灵兮站在一堵雕花镂空的石墙下,正看着水塘里的鲤鱼一阵一阵地跳跃着,却始终没有越过“龙门”。   谢瑜找了钟灵兮半日,发现钟灵兮还在如此闲情逸致地看鱼,急忙跑来说道:“姑奶奶啊,为了品妆会整个妆苑都忙翻了,你还在这里看鱼!”   钟灵兮耷拉着脑袋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子,她道:“她们忙他她们的,我看我的。”   谢瑜索性蹲在钟灵兮的旁边,“那好啊,一人一天磨四十条铅棒,你要是不磨就等着今晚宋侍妆不让你睡觉把。”   谢瑜看到钟灵兮还是不为所动,索性蹲下来陪她聊天,“其实今年也不算特别忙,毕竟今年主持的妆使是白妆使,白妆使那个性子你知道的,特别温和,算是我们妆苑最受爱戴的一个妆使了。”   品妆会上,每一个妆苑都要派一位妆使出来,让这位妆使出一个妆品,这个妆品就代表了这一年这个妆苑所选出的妆品,然后全国各地的妆苑把选出的妆品放在一起争奇斗艳,当然还有商铺参与其中。   今年作为主场,咸阳妆苑自然比往年要更加重视,必须摘得头筹,所以苑长特别选出了白妆使来出妆品,白妆使是苑长的徒弟,制妆水平高超,所以大家都觉得今年咸阳妆苑摘头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钟灵兮知道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因为之前宋英娥曾经透漏妆苑遗失了一张价值千万两银子的胭脂方子,若是没有猜错,应该就是这位白妆使的那张方子。   所以今年的品妆会,怕是又要掀起巨大的波折了。   谢瑜看到钟灵兮在发呆,便继续和她说道:“今年白妆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尚品,不过以白妆使一贯的水平来看,定是拔得头筹了。”   钟灵兮扭头看她,“白妆使技术很高?”   “这是当然,她可是妆苑长的徒弟耶!”   钟灵兮没说话,而是盯着湖面继续发呆,不管是多么高超的做妆技巧,和姐姐还是无法比拟的,姐姐的成功不仅有她自身超高的天赋,也有钟灵兮作为二十一世界顶尖化妆师的一些提点和点拨,所以钟寐在这个朝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她融合了古代和现代的化妆技术,是空前绝后的一人。   谢瑜看到钟灵兮一直发呆,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后的灰说道:“算了,你继续发呆吧,我先去忙了。”   然后就一溜烟的走了,钟灵兮依旧是蹲在荷塘边发呆。   而此时,在白妆使白玫的寒香殿上,正是乌云密布一筹莫展。   寒香殿的梅花已经悉数落尽,而绵延数里的则是开不败的满园扶桑。   从这个殿中可以看出其主人的品味,清幽淡雅,与世无争。   一片素色的寒香殿中,一袭绿衣总是格外耀眼。   霍绿袖徘徊在梅花殿的雕花梨花窗前,看得出即使一身水绿色鲜亮的她,此刻心情也并不佳。   白玫温了一盏茶,撩袖斟满一杯,然后目光盈盈柔情地看着窗前的霍绿袖说道:“师姐,来喝一杯热茶润润口吧。”   霍绿袖一身英姿勃发,如不是女儿身,怕是也会是一个万人迷一样的人物,她挥袖一拍栏杆,语气凛然,“师妹抱歉了,至今没有找到那张方子的线索。”   白玫无奈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撑住自己的额头说道:“此事本就不管师姐的事,如今这般我也认命了,天命如此,那就交由天命吧。”   霍绿袖眼中散着冷冷的寒光,“不到最后一刻我绝对不认命,要是被我查到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偷了你的方子,我一定撕碎她的胸膛。”   白玫话语中也带着几分绝望之色,“也罢,反正先用备用的胭脂方子吧,那张方子……可能与我本就无缘。”   霍绿袖眼中有着几丝精光,她紧紧皱着眉目视前方,“可是备用的方子毕竟不是本来的,你真的不记得你原来方子上的内容了么?”   白玫吐了口气,眉宇间有些抑郁,那优雅清淡的面容此刻更显惆怅,“那方子我写了整整两年,上面有七七四十九种材料,以及每一种材料要放多少用量,我确实无法精确的把每一个都记下来,现在这张备用的也是按照那张遗失的方子的大概记忆写成的,但是肯定是不同的。”   霍绿袖也是闭上眼摇了摇头,一只手死死抓着窗框,“要是被妆苑东面那几个人知道了,怕是又要接机挑拨师妹了。”   “师姐是说别的妆使吗?这也没办法,是我不好自己犯了错就要承担。”   霍绿袖死死握住拳头,“究竟是哪个贱人……” 作者有话要说:     ☆、展露的心思   敬亭之中,空无一人。   这座妆苑内专门用来关押思过妆奴以及妆客的地方,环境其实分外清幽。   展露一个人坐在水榭之中,而原本应该只有她一人的地方,却多了一个人。   没错,田掌柜正坐在她的对面。   展露心尖就要提到嗓子眼了,她整日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总觉得三个月后她就要被张凤岚丢到乱葬去了。   张凤岚要她死,而陆紫君不会保她。   真要命,自从她和那个叫林灵的妆奴杠上之后,她怎么一直都在倒霉。   如今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她手里偷来的那张胭脂方子了。   这方子,可是价值连城的!   有了钱,她还怕从这里溜不出去?有钱就可以打通一切!   但是她的表叔刘僵是一定不会帮她出的,她只能另想法子。   田掌柜看着天色不早,撸了撸袖子说道:“不早了,我不能呆太久,怕是会被发现。”   然后田掌柜作势要走。   展露冷瞥一眼姗姗说道:“现在都忙着品妆会的事,谁有空来管你和我。”   田掌柜在妆苑做事几十年了,性子自然已经被磨出了那副沉稳和处变不惊,眼光也异常毒辣,他说:“那张方子,我建议你不要在上面动脑子,除非刘僵愿意帮你,不然你可能会引火烧身。”   “刘僵现在就是不愿意,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出了那方子,只有出了那方子我才有钱,有了钱我就能从这儿逃出去了,不然三个月后我就是等死!”   展露可不想死在妆苑里,那些死在妆苑里的人难道还少吗?她那么多年看到了多少?   她绝对不要成为那些孤魂中的一个!   田掌柜摇了摇头,“此事我帮不得你,因为你会引火烧生,如果我借你一把力,那到时候等于也会烧到我的身上,所以你另寻高明吧。”   展露见田掌柜要走,心下就急了,她立刻拦着他,表情也忽然娇媚了许多,语气带着一丝柔软和媚态,仿佛一个出水芙蓉一般的少女说道:“律哥哥,你不能就这么眼真真看着我死啊。”   她的语气软糯中带着一丝咬人的回忆,会把人有意无意带入一些过去的回忆中。   刚才,她惊慌之中喊出了田掌柜的名字,田掌柜虽然大她近两轮的岁数,但是展露当初进妆苑为了当上侍妆不择手段之时,曾经爬过田掌柜的床。   虽然待她成为了侍妆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只变成了合作和利益关系,但是毕竟曾经还是亲密过一段时日。   田掌柜一时恍惚想起曾经,那是近十年前,展露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也曾这样柔软天真过,想到从前,田掌柜也免不了一时心软,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不会帮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人,那个人想必会收你的方子,但是至于你要怎么联系上他和他谈什么,你自己去想办法,我就说到这里。”   展露咬着嘴唇看到田掌柜决绝的样子,知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便道:“也罢,那你就告诉我吧,我自己去想办法。”   田掌柜转头看着展露,他的眉目中多了一丝温柔,那个十年前还拉扯着他袖子的小姑娘现在早已面目全非了,他道:“城东有一个富甲商人叫袁丁,他对妆品一直非常追求,应该也开得起你想要的价格,我话到这里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外人毕竟不安全,怕你……”   展露眼神一道凶狠的光芒闪过,她盯着田掌柜,那是一种利用完之后的冷漠,刚才眼中的温情全然转瞬不见了,如今她眼中的田掌柜,就是一个不肯帮他的恶人。   她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我别无选择了,我必须要从这里出去。”   然后就再也没有去理会田掌柜,毅然决然地走开了。   田掌柜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念叨着,“妆苑呐,真是一个大染缸,让出尘的人更加清幽,让贪婪的人更加利益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妆使议会   一年一度的品妆会,繁盛而火热,人流不息,华灯不灭。   一大清早,妆苑里就是小妆奴们各种奔波的身影。   而在咸阳妆苑最正中的丹心殿内,檀香正烧的旺盛。   丹心殿一直以来都是主持大事宜的地方,也是咸阳妆苑内最庄重和幽深的地方,一般只有在宴请四方和会见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用到。   丹心殿今日却一改往日的死气如烟,平添了几分生气。   大殿内轻纱凌波,斑驳的阳光零星洒落,暖风窜入室内,一不小心就吹散了烛台上的烛灰。   八位妆使汇集在丹心殿内,为了今日的品妆会议论着种种事宜。   陆紫君摇着小扇子,一脸不满意这丹心殿内的熏香,她自制的香品可比这耐闻多了,她叹了口气道:“本来妆使长要来的,可惜一早就说苑长身子又不好了,妆使长只好敢去伺候着,所以今日的品妆会就全权交给白妹妹主持了。”   张凤岚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就没拿正眼瞧过陆紫君,但是对于这次白玫被苑长选出来作为献方子的人,她也颇为不满,白玫资历最前,竟然排在她们前面,所以她故意冷笑道:“这次我们妆苑的方子是由白妹妹来出的,白妹妹向来对胭脂研究颇深,这次怕是不会给我们妆苑丢脸吧?”   另一位年长的妆使长王妆使王淑也是一副长者口吻说道:“是呢,白妹妹天资聪颖,短短几年就坐上妆使,虽然少不了苑长的悉心教导,但是妹妹心思玲玲,这胭脂方子,怕是难不倒妹妹的,今年我就等着妆苑拔得头筹了。”   王淑说完,陆紫君细细闻了闻空气里的问道,然后娇声问道:“王姐姐今天抹的妆粉里还掺了鸢岚花?这浓浓的香味,刺得我鼻子都要失灵了。”   王淑瞥了眼陆紫君,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这八个妆使,谁都不服谁,平日里见着了也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她道:“我确实放了香味很浓的花,可是不是鸢岚,陆妹妹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些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连矢桃的味道都闻不出来了,还是你天天在长香殿制香把鼻子给闻坏了?”   王淑这话一点情面不留,陆紫君只觉得脸颊被打的“啪啪啪”的生疼,她瘪瘪嘴,不说话了。   霍绿袖她冷眼打量这群无聊的女人,这里又没有男人,整天像是争风吃醋的后宅小女人一样,一点妆客该有的气度都没有。随后她发话了,“白师妹自然是尽全力去制了胭脂方子,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但是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   白玫从头至尾一言未发,只是坐在那儿任由霍绿袖说话,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两人就像一母同胎一样,两个都是苑长的徒弟,所以从小就一直在一起。   霍绿袖大气,白玫温婉,而苑长一共就收了三个徒弟,还有一个就是妆使长贺云仙,那是一个藏得很深的女人,没人看得透她。   陆紫君咳嗽了一声,“说吧,洗耳恭听。”   见四周安静了下来,霍绿袖用一种镇定笃定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白师妹之前那张研制了两年的胭脂方子,被盗了,如今的这张是按照记忆默写出来的,但是肯定已经不一样了。”   此言一出,其他妆使的脸色都僵硬了,随后便各怀鬼胎地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张凤岚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白玫不行的,苑长非要推选白玫,我也没办法,如今这次品妆会看来是要砸了。”   陆紫君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而且我们咸阳妆苑的牌子也要砸了。”   王淑则是紧皱双眉,面色冷凝,“找过了?怎么现在才说,马上品妆会都要开始了,各个妆苑的妆使都已经在憩亭那儿准备了,你现在说有什么用?”   一边始终没说话的另一位妆使王茹麟也开口了,她性子沉闷不喜欢和别人搭话,但是这件事实在太严重,“是的,你可知再过一个时辰品妆会就开始了,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霍绿袖清了清嗓子,“我就算提早说了又有什么用?这个方子两年前就开始研制了,花了整整两年,就算给你们每人一个月的时间,你们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方子。”   再说了,当初霍绿袖心里怀疑的这些妆使中某人做的,就是为了让白玫难堪,因为苑长把这次献方的名额给了资历最浅的白玫,她们都觉得是因为苑长偏心自己的徒儿,那时候她觉得还有可能追查到方子的下落,所以不想打草惊蛇。   “笑话,既然你觉得我们那么没用,那你现在和我们说什么?赶紧开始品妆会吧,我倒要看看白玫要怎么表演。”   霍绿袖看到陆紫君羞辱白玫,自然不会妥协,心中火气也大了起来,她冷眼看了眼陆紫君,“我说了,白师妹默写除了那张方子的十分之七八,今年就算不拿头筹,也不差到哪里去。”   “呵呵,品妆会多少年才能轮到我们妆苑一次,今年这么重要的机会你不拿头筹长长脸,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霍绿袖绷着脸不说话,王淑看着咄咄逼人并且乱作一团的各位,最为最年长的妆使,她忽然大声严厉说道:“够了!全给我关上嘴!”   她回身眼中闪过凶狠之光,看着各位,“吵吵吵,现在吵有什么用?事到如今除了死马当活马医,还能怎么办?就只能拿白妹妹你默写的那张方子了,今年如果拿不到头筹,虽然丢了妆苑的脸,别的也没有大的惩罚。”   “什么叫没大惩罚?影响了妆苑的名声,妆苑制的妆品卖不出去,这不叫惩罚?”   “陆紫君你给我闭嘴,听到没有?”   王淑当众吼了陆紫君,陆紫君不说话了,但是她脸色铁青,然后甩下一声冷哼,转身就走出了丹心殿。   王淑不理她,继续说道:“白妹妹也不要太担心,你毕竟是苑长的徒弟,苑长还是会手下留情的。”   白玫这时候终于说话了,她压抑了大半日,一说话便是泪水绝提,抽泣着道:“我对不住大家,对不起苑长和大家的信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淑甩了甩袖子,背过身去打算离开,“别哭了,事到如今没有办法了,我先去憩亭那儿招待那些别的妆苑的妆使,你们赶快开始品妆会吧。”   然后王淑就走了,其实她很不愿意做这种事,但是这些妆使又没有几个有魄力的能说话的,霍绿袖虽然有魄力但是毕竟还是年轻,无法服众,所以只好她出马了,但是她心里对白玫也是很不满意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事情结束了之后她还是不会轻易放过白玫的。   王淑一走,剩下的几个妆使也跟着各忙各的去了,今日毕竟是品妆会的日子,大家都很忙,出了这样糟心的事,大家心情都不好,就不再多言了。   随后霍绿袖安慰了几句白玫,毕竟正事不能耽误,两人就开始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来留个言吧~~~霸王都粗现~~   ☆、举世瞩目的胭脂膏   一个时辰之后,小妆奴带着各大妆苑的妆使们陆续走进了丹心殿,咸阳妆苑算不得是大誉国最大最有权威的妆苑,但是也不曾衰落过,因为咸阳妆苑曾经出过一位鼎鼎大名位列历历青史的大妆师,钟寐。   所以那些其他妆苑的妆使也没有显出十分倨傲的样子,鱼贯进入了丹心殿。   当然,今天来的也不止只有妆使,还有一些巨贾富商以及妆铺老板。   此时,白玫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荣光换发地迎接了这些妆使,她穿着一袭轻纱白衣,素白色的衣裙上没有一丝装点,整个人看上去飘飘欲仙。   她今日梳了一个黛萝盘发,发髻高耸入云,面貌清幽,仿佛一个九天落下的谪仙,衬着她那柔弱的举止,颦颦笑笑都带着仙气。   她招揽着诸位远道而来的重要客人,柔软地笑着说道:“诸位远道而来,白某甚是荣幸,也是我们咸阳妆苑的莫大尊荣,今日的品妆会,就此开始吧。”   然后她如水袖般秀美的长袖一挥,下面的妆使们就纷纷入了座。   待诸位客人入了座,妆奴们便开始把各个妆苑以及一些著名妆铺呈上来的妆品端上来,供在场的各位鉴赏,同时也可以进行拍卖。   场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起身走到妆品边上,鉴赏着一件件上好的妆品,这些动辄价值连城的妆品在平日里也是很少能够见到的。   而今年品妆会的主题是胭脂,所有呈上来的这些尚品基本都是胭脂膏或者胭脂水。   五花八门,无所不有,甚至有的胭脂的颜色都已经不是深红和浅红,而是黄绿或者水蓝色。   此时,四周传来客人们议论的声音,“这胭脂膏的粉质真细。”   “你看那胭脂水,眼色好透亮。”   “这胭脂膏的味道太好闻了,应该是加入了独特的香料。”   “这个我拍了,五百两,还有加价的吗?”   白玫也一一查看了这些胭脂妆品,满座的各色胭脂,迷乱了大家的双眸,各色香味充斥着鼻腔。   而这时候,一个橘色的胭脂膏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只听得旁边一个洛阳妆苑的妆使拿起一件胭脂膏,她脸色略带了惊讶地说道:“这胭脂膏的颜色是怎么做出来的,莫非加了硫磺?”   另一人拿过来闻了闻,“有桑黄的味道。”   其他的客人也围了过来,“这膏粉好细腻,一碰到肌肤就像水一样立刻化开了。”   “你们看,最神奇的还是这透明度,涂上去简直就像是原本皮肤上的,一点没有涂过胭脂膏的感觉,按理说胭脂膏的妆感应该是最重的。”   “这个东西是哪家出的,简直神了!”   “我看看,这东西,我一千两银子买了,有人有异义吗?”   “一千两?你当这里的人都是瞎的?这东西起码值个一万两。”   “快看看,到底谁做的,我好奇死了,谁那么大本事。”   “这东西可以进贡给京城了,估计宫里头那些后妃们看着也会喜欢的。”   这时候,白玫费劲千辛万苦挤进了拥堵的人群,她挤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侧目看了眼那个橘色的胭脂膏。   这一看,她脸色即可就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还有一章~   ☆、谁偷得?(二更)   丹心殿喧嚣一时,声如鼎沸。   这上穷碧落下黄泉怕是都找不出一个更荼蘼的地方了。   谢瑜双手托着脸蹲在房门前,看着摇摇欲坠的青天,唉声叹气着。   钟灵兮将手里的正在摇晃的箩筐放下,逆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谢瑜伸了一个懒腰,遥望远处说道:“听说京城里的妆官们,每日都被那些皇权贵族围绕着,可吃香了。”   钟灵兮撇了她一眼,就知道这丫头又开始做白日梦了,她道:“京城里的妆官豪宅商铺万间都有。”   “哇,那岂不是一世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了?”   钟灵兮语气很冷淡,虽然她也不想打击别人,她道:“前提是你有一门不可取代的手艺。”   “哎。”谢瑜鼓着腮帮子,“品妆会好热闹,好想偷偷进去瞧瞧。”   钟灵兮走过去,拍了一下谢瑜的头说道:“别闯祸了。”   谢瑜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拿着竹枝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   钟灵兮望着丹心殿的方向,那里时不时传来幽香的味道,似乎整个妆苑的荼蘼奢华都集中在了那个地方,但是这却比不上曾经姐姐府上的十分之一。   想到这儿,钟灵兮心里又是一阵抑郁和悲伤,姐姐那么温柔且聪慧的女人,是真得称得上兰心蕙质冰雪聪明,她即使修行一辈子,或许都及不上姐姐气质的十分之一。   只可能,人这一世,各人都有各人无法逾越的魔障,有的人是权,有的人是钱,有的人是贪,而姐姐却是入了情。   她曾经用过各种方法去阻止姐姐和谢凌霜的结合,但是那时候姐姐只对她说了一番话,也就说这番话,让钟灵兮放弃了继续阻止钟寐。   钟灵兮永远记得钟寐说那句话时候的表情,那是一种救赎,和解脱,她说:“我所有的自负都来自我的自卑,所有的高高在上都源自我内心的软弱,所有的振振有词都因为我心中满是怀疑,我曾经假装无情,其实是痛恨自己的深情,我以为我人生的意义在于四处漂泊,其实只是掩饰我至今没有找到愿意驻足的地方。我都快忘了我原本的模样,如今,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让我做回自己的人。”   钟寐说她伪装了三十年,终于可以在一个人面前卸下所有的面具和伪装,她觉得那是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的人。   钟灵兮不忍心再阻碍着钟寐,虽然她依旧不相信谢凌霜这个男人,但是钟寐孤注一掷得奋不顾身、飞蛾扑火,这或许是女人的天性。   可是,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用天性换回真心的。   想到这儿,钟灵兮不知不觉已经紧紧咬着牙关,那个逃回来的丫鬟死前对钟灵兮描述了钟寐死之前说过的那番话。   她说,钟寐在死前,望着谢凌霜的脸良久没有说话,随后她环顾着四周,一改往日温柔如水的性子,她用一种近乎死寂的眼神看着那些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愿你们不要让我妹妹知道了今天的事,不然,你们一个个都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你们一个个都会不得好死。   钟灵兮正陷入悲痛的回忆中,谢瑜忽然拍醒了她,她揉着钟灵兮的脸蛋说道:“灵儿,你发什么呆,快走啦。”   钟灵兮一脸茫然,“怎么了?”   “丹心殿出事了啦!”   此时在丹心殿内,刚才热络的气氛已经一下子降至了冰点。   每个人都提着呼吸声,似乎大气都不敢喘,没想到好好的品妆会竟然出了这样的事端。   白玫眼眶已经红了,眼中还带着几根红血丝,她充血的双目看着那个献上胭脂膏的摊主,也就是那个咸阳最大的妆铺甜水斋的老板,王老板。   谁都没想到,刚才还好好的气氛,一下子被白玫的哭泣声给打碎了,白玫双手抖着,指着手里这盒胭脂膏,对着那王老板,用一种气若悬浮游丝的声音哭诉道:“你……偷了我的方子……”   这时候,其他几位妆使也都出现了,霍绿袖最为护短,立刻走上去拿过那盒胭脂膏查看了起来,待她确定了这盒胭脂膏真的就是白玫被偷走的那个方子之时,也是愤怒了,她冷着脸冲着那王老板说道:“王老板,我本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为了在品妆会上出风头,竟然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那王老板至今也是摸不着头脑,他完全不懂自己怎么忽然就惹怒了两位妆使,在这个时代,没人愿意去得罪妆客,毕竟这个时代妆客的地位比商人甚至一些当官的地位都高。所以更没人愿意得罪妆苑,得罪妆苑就等于得罪了整个咸阳的人心,何况他还是做妆铺生意的,得罪妆苑不就等于等死嘛!   所以王老板态度很好,甚至有些低三下气地问道:“霍妆使,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我实在听不懂。”   霍绿袖拂袖,目中满是冰霜,“解释?你做了这等事情,还不肯乖乖就范吗?”   王老板这下急了,他虚心请教,“王某实在不知道,还请霍妆使指点一二。”   这时候,王淑也走了过来,她低声问了白玫情况,白玫哭哭滴滴地红着眼,把事情给交代了一下,王淑立刻也是脸色很难看地盯着王老板,她道:“王老板,我敬你和我们妆苑合作了那么多年,所以我且问你,这胭脂膏,你是怎么来的?”   王老板道:“还能怎么来的,当然是我们铺子做的。”   “我是说。”王淑一字一句,仿佛压迫着王老板的每一根神经,“这东西,你的方子是怎么来的?”   王老板立刻回答道:“买的。”   白玫那较弱的声音这才响起,“问谁买的?”   王老板有些犹豫了,他摸着下巴说道:“这个嘛,不交代货源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毕竟我们也有做生意的道义。”   霍绿袖二话不说一顿臭骂,“我呸,还道义,你可知道这方子是那人偷来的?这方子是我白师妹花了两年时间研制出来的,如今却到了你的手里,你还不赶紧把你的货源说出来,我们妆苑尚可饶你不死!”   王老板被这一句话给弄蒙了,“什么?感情这东西还来路不正?王某可是花了五千两银子买的!”   他是老江湖了,自然分得出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花了五千两血肉钱买的这方子,本以为可以在品妆会造成轰动,这样他就可以用高价在妆铺贩卖这个胭脂膏获得暴利了,谁知道这东西竟然来路不正?   王淑清了清嗓子,暂时了解了目前的情况,她对王老板还是非常客气地说道:“王老板,你也在这一行混的够久了,知道其中的利益关系,我们妆苑没必要骗你,你也没必要非得罪我们妆苑不是?”   王老板还是不舍得,他道:“这东西我花了五千两银子,这可不是说能算了就算了的。”   “这东西我说了是我师妹研制出来的,那人只是偷了我师妹的方子,你配合我们把那人抓出来,再叫那人把你的五千两吐出来不就得了,到时候我们妆苑替你做主!”   “这……你们的意思是要我把方子还给你们?”王老板还是有些犹豫。   王淑道:“王老板,你可想清楚了,不然我们就报官了,就说你是偷得我们方子,你可知道你的下场?”   王老板这下急了,“你们也不能这么血口喷人啊,而且凭什么你们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还想强征我的方子?我可不同意的。”   “怎么不是我们的?我师妹可以默写出这方子的十分之七八,你能吗?”   双方僵持不下,这时候白玫幽幽开口,她面容很是悲伤,却也是略带了些决断,她说:“王老板,我对这方子已经不执著了,既然它走了说明它也本不会永远属于我,但是我想知道是谁偷了它,如果你帮我们把那人抓出来,这方子我不追究了,就给你了。”   霍绿袖立刻道:“师妹,那可是你的心血!”   白玫低眉惨笑,“什么心血,我还有好多个两年呢,师姐。”   王淑看着白玫竟然说出了这样的决断,便也不再纠结那方子了,“也罢,那方子就给你,但是内贼,一定要抓到严惩!”   王老板见她们不抢他的方子了,这才松了口气,这方子可是五千两买来的,他绝对不放手,至于他们要抓人,这方子是不是货源偷来的,他完全没兴趣,就配合她们一下好了。   大家此刻暂时达成了一致,随后王淑道:“那王老板,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我们需要彻底调查这件事。”   王老板把胭脂膏揣在怀里,便跟着走了。   他虽然答应过货源要保守秘密的,而且这也是一贯的行业规矩,但是妆苑竟然说不损害他的利益也不强征他的方子,那么为了把自己摘干净,他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不然这黑锅怎么能甩得掉?   也不管妆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反正把自己摘干净回去拿这方子赚钱就行了。他只是一个生意人,抓紧一切机会赚钱才是他该做的。   剩下的几个妆使赶紧开始拯救现场气氛,陆紫君摇着那挂着红丝线的摇扇,珊珊笑道:“大家继续,刚才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要影响了大家的兴致。”   “就是,大家继续,刚才的事就忘了吧。”   “刚才扫大家兴了,是我们妆苑不对,多多海涵!”   随后不久,丹心殿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露个脸,打个酱油,飘过~   ☆、反咬一口   丹心殿上的风起云涌,小妆奴们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们只知道丹心殿出事了,但是很快就平息了。   钟灵兮却趁着这个时候在试着做凤仙花唇脂,原先给谢瑜做的那一个是透明的,她觉得凤仙花的颜色不错,应该可以做出浅红色的唇脂。   于是她照着上次做透明唇脂的方法,先将凤仙花给洗干净,然后就拿到碗里捣碎,这个捣碎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她不需要像捣药一样把凤仙花捣成渣,只需要把它们碾成一团一团的便可,随后便放到火上去淬色。   待颜色变得更加深红之后,就把碗里的凤仙花瓣拿出来挤汁,并且拿丝帕进行了过滤,得到了非常纯正的浅红色颜料。   随后,她把上次用剩下来的蜂蜡和蓖麻油按比例调好放在腕上,又拿到了火上开始烧,边烧边搅拌着,待油和蜡充分融合搅拌混合在了一起,她将刚才准备好的凤仙花汁水倒了进去,又是一边烧一边搅拌。   钟灵兮觉得这支唇腊做完之后的颜色一定非常漂亮,因为它是带着一点粉红色的浅红色,不算鲜艳却非常娇羞,很适合年纪小的姑娘使用,有一种妙龄的少女气息。   烧好后,她把凤仙花唇腊拿下来放在窗台上等它冷却,不多久之后,这碗唇腊就冷却了下来,她看到谢瑜不在,就只好自己试着摸了摸。   手指一触碰到那唇腊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硬,因为加了油的关系,还是非常容易擦拭的,她这次没有用手,而是拿了一只小的毛笔在上面沾了沾,然后对着水缸里的水,给自己化了一个唇妆。   上一世,她会化很多种唇妆,当时最流行的一种叫做韩式咬唇妆,但是那种唇妆需要很多种颜色的唇膏才能完成,光用一种实现不了。   不过,用毛笔化起来确实比用手化起来好上色多了,上一世化妆师也从来不会直接用唇膏直接给人上妆的,因为那样很难上色,一般都是拿化妆刷沾了唇膏再在唇上上色的。   所以,钟灵兮觉得唇腊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唇刷,就拿毛笔来上妆,这样才能让色泽最饱满。   化完之后,她在水缸里照了照,发现颜色正好,很适合少女的来涂,而且不会太过眨眼,又显得气色很好,别人看来就和裸妆一样。   毕竟古代除了红色的唇脂,就没有别的眼色了,没人会注意到钟灵兮唇上的粉色是化上的。   这时候谢瑜回来了,她一回来就盯着钟灵兮的嘴唇看呆了,聪敏如她马上就想到了一定是钟灵兮做了新的唇脂,立刻走过来用手擦了擦钟灵兮的嘴唇问道:“灵儿,这唇脂好漂亮,竟然还有颜色,而且淡淡的,好美!”   钟灵兮指了指窗台上的那个土碗说道:“在那个里面,喜欢就拿去吧。”   谢瑜这可高兴地立刻飞也似的过去把东西拿起来藏好了。   随后,她总算安静下来了,然后笑嘻嘻说道:“灵儿,如果你有妆铺的话,我保证你的东西可以卖的飞起!”   钟灵兮淡淡一笑,“可惜我没有。”   “总会有的,我一定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灵儿你能做出这么棒的妆品!”然后谢瑜就坐在床上对着钟灵兮傻笑。   钟灵兮也没有说什么,也自己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这时候谢瑜忽然悄悄说道:“灵儿,你知道那天丹心殿发生什么了吗?听说是白妆使的胭脂方子被偷了,然后那天一个妆铺老板却用了白妆使被偷的那个方子。”   钟灵兮一早就知道那个方子被偷了,自然也没有太惊讶,而是说道:“那个内贼查出来了?”   “没呢,听说还在查,那天丹心殿都炸锅了!”   “哦。”   谢瑜似乎习惯了钟灵兮这么忽冷忽热的性子,她还是一个劲在那儿说道:“灵儿,你说谁胆子那么大啊?”   钟灵兮抬眼看了眼外面的院子,“很多。”   谢瑜一惊,立刻凑近了身子,“什么?你说很多人都有这胆子?”   钟灵兮侧目看着谢瑜,“很奇怪?贪婪是人性。”   “哦……”谢瑜小声嘟囔道:“那好吧,不过白妆使也太大意了,这都能给偷去。”   这时候,院子外面忽然传来陈陆的声音,陈陆冲到谢瑜和钟灵兮的房门前,忽然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们知道吗?好像查到内贼是谁了!”   “真的吗?是谁呢!”   “不知道,现在八个妆使都在白妆使的殿里头,听说已经把那个人抓过去了!”   谢瑜好奇地往门外探头探脑,“可惜,我们凑不了热闹。”   “没关系呐,马上就知道了。”   那陈陆似乎还不打算走,依旧徘徊在房门口,谢瑜就问她,“你还有事吗?”   陈陆笑的很贼,她薄薄的嘴唇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尖酸刻薄,她笑着说道:“关于虞琴的啦,听说虞琴现在日子过得可好了!”   谢瑜也很八卦地问道:“有多好?”   陈陆有一丝羡慕,“听说那个刘老板可宠她了,要什么买什么,现在肚子里孩子都有了!”   “虞琴可算有点运气哦!”   “你想要这样的生活么?”陈陆问谢瑜。   谢瑜虽然很羡慕虞琴,但是她依旧摇了摇头,“不想要。”   陈陆不削说道:“你傻啊。”   “我不傻,但是我觉得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陈陆似乎很不苟同谢瑜的三观,她道:“算了算了,你就是个木鱼脑袋,有了男人你什么没有?还需要你靠自己?”   这就叫三观不同,谢瑜也意识到了自己和陈陆的三观不同,所以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扯着钟灵兮说道:“我和灵儿去磨石场了,陈陆先再见啦。”   然后谢瑜就拉着钟灵兮走了。   此时,檀香燃遍了白玫的寒香殿,悠悠的檀香像是一堵透明的墙壁,将寒香殿与整个妆苑隔绝了起来。   而寒香殿内,展露正跪在那大殿上,被几个护院压着,面如缟素,衣衫褴褛,看得出是一路被拖到寒香殿来的。   八位妆使齐齐站在寒香殿内,面色都异常冰冷。   偌大的寒香殿,一片展露凄厉的哭声打破了这片安详和寂静。   她不断地在那里磕着头,额头都已经渗了丝丝血迹,蜿蜒着肌肤的纹路一点点流淌下来,她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在那里哭喊着,“冤枉啊,我从来没有偷过白妆使任何东西,白妆使你要相信我啊!”   霍绿袖只觉得这个如蝼蚁一般低微的侍妆碍眼和恶心,都是这个贱人害的师妹这般丢脸,她道:“铁证如山,我们已经将那条线查得清清楚楚,你就是供货的源头,那方子就是从你的紫藤院出去的!”   张凤岚看着展露这幅节烈忠贞的凄惨样子,有些厌恶的用袖子遮住了眼前,侧着脸说道:“展露,你就别磕了,再磕你也是死罪一条。”   展露以身试险,最终还是把自己卖了,在那之前,田掌柜一再劝说她不要私自去和外面不熟的人交涉出这张方子,但是她为了拿到银子离开这里只能那么做了,最终还是被卖了出来。   但是她一定要死咬不能认罪,她若是认了罪那除了死还是死,她绝对不能死!   展露一脸被冤枉至极的表情,她忽然爬了几步,爬到陆紫君的面前,用手扯着陆紫君的裙摆在那里祈求说道:“陆妆使,你最了解我的,你救救我。”   陆紫君当然最了解她,她知道展露一定不会是冤枉的!   所以她当然不能和展露扯上关系,她一伸腿把展露踢到一边,一副嫌弃的样子说道:“我和你不熟,展侍妆请自重。”   张凤岚在一边冷笑,不熟?不熟和合计着一起算计她侄女?   没办法了,展露只好再去求王淑,这里王淑资格最老,如果能够求动她,她还有一丝生机,她立刻滚到王淑脚下,苦苦哀求,“我是冤枉的啊,求王妆使明察啊!王妆使一向正直仁德,不会冤枉我的!”   王淑用手揉了揉紧皱的双眉,然后转头看都没看展露一眼,“铁证都摆在你的面前了,展露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展露立刻哀求道:“我有,我有很多要说的,求王妆使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理一理思路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想想是谁在陷害我!”   王茹麟咳嗽了一声,她始终一言未发,但是看到展露如此奋力地为自己开脱的份上,她还是替她求了个情,她道:“也罢,王姐姐,我看要不就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写一份口供,也算是给她最后一个机会,若是有什么共谋就都供出来,我们也可以从轻责罚。”   王茹麟如此开口,王淑想想也是合理,便道:“也罢,你这就下去写一份口供,把你有什么要交代的,有什么同谋,都说出来,我们会酌情处理的。”   展露终于讨到了一丝生机,连忙在这里猛地磕头,“谢谢王妆使,我一定会为自己洗清冤屈的,谢谢王妆使,谢谢王妆使,谢谢王……”   王茹麟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赶紧拉下去。”   就这样,展露被护院们一路拖出了寒香殿,而此时寒香殿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几位妆使又各怀鬼胎的陷入了沉默。   王淑见事情先是告一段落,便主持大家散了,“你们就先回去把。”然后转身对一言不发的白玫说道:“白妹妹,莫想太多,内贼已经抓到,这就为你讨回公道。”   白玫揉着太阳穴,一脸忧愁的样子,“谢谢王姐姐了,这几日为了追查这个内贼也是煞费心思,白玫实在无以回报……”   王淑端庄一笑,“莫要回报,这是我该做的,谁让这里我年纪最长呢。”   “是啊。王姐姐辛苦了,为了我们妆苑真是尽心尽力。”   “我还以为此事要惊动妆使长呢,没想到王姐姐就这样给搞定了。”   “王姐姐,我们大家都要感谢你呢。”   王淑虽然知道几位妆使也都是出于嘴上说说的客气,但是也微笑地一一回应着,“行了,都散了吧。”   话音一落,几位妆使也都开始前前后后地离开了寒香殿。   就在此时,殿门外一个小妆奴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了,她满头大汗像是跑地很急有很重要的事那般,一进来就张口说道:“王妆使,不好了!”   王淑一扭头,皱眉说道:“又怎么了?”   小妆奴高声说道:“那展侍妆……一回到敬亭就把头往柱子上撞!说她是冤枉的,不如死了算了……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别支支吾吾的!”   “还说……还说是白妆使指使她把方子卖出去的,她根本不知道那方子是东西,如今她受奸人利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白玫。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楠竹在哪里丫~楠竹在哪里~   ☆、白玫的嫌疑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到了白玫的身上,小妆奴说的话不绝于耳。   展露竟然说是白玫指使她干的!   难道白玫才是这一切幕后的主使?   白玫已经顿时变得脸色惨白,嘴唇上下紧紧咬合着,仿佛在嗫嚅着什么,但是又无法说出来,她侧过脸,隐隐垂着双泪看着霍绿袖说道:“师姐……怎么会这样……”   白玫已经陷入呆滞状态了,但是霍绿袖也依旧是在震惊中刚刚缓过来,她一开始听到小妆奴的话后只觉得不可置信,如今竟然觉得是那么可笑。   她瞪着那妆奴,像是见了鬼一般冷笑,眼眸内尽是要杀人的戾气,她道:“你听清楚了?这是展露说的?”   那个小妆奴一个劲地点着头,都不敢抬头正视霍绿袖,摸着额汗说道:“是的……展侍妆用额头撞柱子撞得头破血流,一边就说着她是冤枉的,活不下去了,都是白、白……白妆使指使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帮白妆使送了一张东西,压根不知道是胭脂方子……”   “荒唐至极!立马把展露给我拖出去打死!”霍绿袖气的手都抖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那小妆奴不敢擅自乱动,只好看着王淑,王淑脸上出现一丝诡异的神情,她的语气依旧四平八稳,仿佛尽在掌握,她道:“霍妹妹,如此冲动如何是好?”   霍绿袖眉毛一挑,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王姐姐有何指教?”   陆紫君“呵呵”了一声,细细慢慢地说着,“啧啧,我说霍妹妹,你没听到展露说吗?她是被冤枉的,是被白妹妹指使的。”   白玫脸色都变了,她嘴唇微微触动着却发不出一个声音,霍绿袖已经听到了她微微抽泣的声音,霍绿袖立刻拍桌起身怒道:“笑话,陆紫君你是说我师妹有问题?”   “啧啧,我怎么敢,再说又不是我说的,是展露说的,不过展露都这么说了,白妹妹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王凤岚也在一边煽风点火,“当然,最为重要的人证,展露怎么能死呢?”   霍绿袖已经被激地说不出话,她怕下一刻她就要掀桌打人了,这两个贱、人真是太配了,一对活宝。   王淑叹了口气,主持了大局,“也罢,既然展露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是要查一查清楚的。”   霍绿袖冷笑,“你们就这么听了那展露信口雌黄?”   陆紫君也是冷笑,“是不是信口雌黄,查了才能知道不是么?”   霍绿袖知道掰不过她们,而且这群人早就看她和白玫不爽很久了,找到机会就要挑拨一下,怎么可能放过这次的机会呢。   王淑环顾了一圈寒香殿的四周说道:“陆妹妹说得对,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任何可能都是存在的,这样吧,白妹妹你就先在寒香殿呆着,暂时不要离开寒香殿,这件事我会禀告妆使长的,然后查明真相还妹妹一个清白。”   霍绿袖厉声道:“你这是囚禁!”   陆紫君道:“不然呢?万一白妹妹跑了,这真相不就永远查不出来了?”   霍绿袖骂道:“你住口,姓陆的我没问你话。”   陆紫君的脸色也不好看,她冷笑中带着幸灾乐祸,“姓霍的,我也等着,你们姐妹的好日子没几天了!”   最后白玫被几位妆使禁足在了寒香殿内,霍绿袖陪着白玫,王淑则是带着众人去了展露那儿,同时禀告妆使长请求动用人手查清真相。   而此刻白玫的脸色已经差到极点,待所有人都离开寒香殿之后,她才像是缓过神来,她第一反应就是失魂落魄地拉着霍绿袖的袖子,霍绿袖看着白玫支支吾吾的样子,便安慰她道:“没事的师妹,展露没有任何证据,会还你清白的。”   白玫却忽然手死死拽住霍绿袖的袖子,手上青筋都能在洁白的双手上看到,她道:“师姐,我洗不干净自己了。”   霍绿袖迟疑地看着白玫,她自己也是愣了一下,但是她知道白玫绝对不是那种人,所以她道:“怎么了?”   白玫先是紧紧咬着牙关,然后挤出几个字,“我在做成方子的那天晚上,确实喊展露来过我的殿上,当时我是想让她帮我去弄点卢兰花来,因为整个妆苑只有她门前的那片院子种的活卢兰……”   霍绿袖忽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她皱着眉问道:“有谁看到你喊她来的?”   白玫缩了缩手,“很多……”   “那你们谈话的时候有人在吗?”   “没有……”白玫一下子哭了出来,“师姐,我……”   霍绿袖脑海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坏了!   白玫的嫌疑不但没有洗掉,还越来越大了。   这样下去,这件事怕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白玫定是会被当成嫌疑犯人一直禁足着。   但是,事情如此发展,根本没办法洗清白玫的嫌疑。展露假如一口咬定那日晚上白玫是指使她把方子传递出去,别人也无法证明白玫就是清白的。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而此时,展露和白妆使互咬的事也已经传遍了整个妆苑,大家都不敢相信平日里仙女范十足的白妆使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情。   谢瑜更是觉得自己的一等一偶像幻灭了,她抓着被子在那里念叨着,“灵儿,你说白妆使真的是这种贪财的人吗?”   钟灵兮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是简单的是非辨别能力她还是有的,毕竟她也是活过两辈子的人,白玫在她眼中,不是会做这样事的人,因为白玫看起来十分懦弱和怯懦,举手投足之间都无法遮盖她内心的卑微,所以钟灵兮知道这样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胆子的,再加上她已经那么了解展露是什么样的人了,自然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展露嫁祸的。   而白玫这里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被利用了,所以哑巴吃了黄连。   至于那张方子到底是谁偷的,钟灵兮觉得不出意外也就是展露偷走的了。   她看着谢瑜有些沉闷的样子说道:“你既然很崇拜白妆使,自然要相信到底了。”   谢瑜眼角闪过一道光,然后说道:“是吗?灵儿你的意思是白妆使不会做这样的事是吗?”   钟灵兮非常安静地看着她道:“我觉得不会。”   “好!”谢瑜忽然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吓了钟灵兮一跳。   钟灵兮皱着眉看着谢瑜,“你要干嘛去?”   谢瑜双手抱拳,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说道:“我要找出真凶!还白妆使一个清白!”   钟灵兮叹了口气,然后侧身往床上一睡,“你省省吧。”   谢瑜不依,弯下腰去拉起钟灵兮,“灵儿你一定要支持我,我觉得展侍妆太可疑了!”   钟灵兮微微眯起眼睛,略带好奇地看着谢瑜说道:“算你聪明了一回。”   “是吗?灵儿你也是这么觉得是吧!那我们赶紧去找证据!证明白妆使是无辜的!”   钟灵兮挑眉,“要去也可以,但是你要听话。”   “啊?你敢干嘛灵儿?”   “我要偷偷跑进展露的院子,你得帮我看着。”   “灵儿你刚才还说你没兴趣的!”   钟灵兮狡黠地笑道:“你都变得那么聪明了,我能不给你点面子吗?”   “好!那我们走!”   其实钟灵兮只是想要彻底弄死展露罢了,她绝对不能让展露利用这次机会再次翻身,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她和谢瑜了。   顺便如果真的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弄死展露摘干净白玫,也可以顺便卖给白玫一个人情,妆使的人情是大人情,一定会非常好用的,对于她内心的谋划是非常有用的。   展露自己居住的院子已经被封闭起来了,门口还有看守的护院,所以进去只能偷偷溜进去,但是这显然难不倒谢瑜和钟灵兮。   谢瑜想办法缠住了门口的护院,钟灵兮就偷偷溜进去了。   紫藤院最漂亮和安静的地方就是展露自己居住的院子了,因为这里有着整个妆苑最地灵的阳光和水源,也培育出了整个妆苑唯一一棵能够开出卢兰花的卢兰树。   卢兰树是一种非常难开花的树,它一定要在特定的水源和阳光下才可能开出花朵,至今人们也没有研究出到底是怎么样的阳光和水源。   整个咸阳城都没有几棵开得出花的卢兰树,但是咸阳妆苑里的这个角落,展露门前的院子竟然开了出来,当初也是震惊了整个妆苑。   物以稀为贵,卢兰花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花朵材料,它有着特殊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安神养心,还有非常漂亮的颜色。   通常会拿它来药用,安神助眠,修身养心。   如今,她站在了那棵卢兰树下,看着这棵巨大的苍劲古树,上面还萦绕着绿色的荧光。   她忽然想到,卢兰花可以安神助眠,会不会展露拿它来对白玫进行催眠?   但是不够,光凭卢兰花的功效想必还是达不到催眠的效果,一定还有什么是她漏了的。   在展露的屋子里,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不要霸王~~~出来打个酱油把~~   ☆、卢兰花   钟灵兮在展露的屋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屋子里的一切按部就班,该放哪里就放哪里,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   看得出展露早就把自己该藏的东西都藏得好好的了。   这几乎就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女性房间,展露来妆苑十多年了,房内还有她十年前的东西,那些巧手缝制的刺绣以及一些随手涂画的工笔画。   那些大多是一些山清水秀的工笔画,上面都只有一个女人,站在一叶扁舟之上凝视远方,似乎是自喻?   没想到展露还有这番闲情雅致,看得出她内心还是有一片宁静的地方的。   但是这些工笔画都有一些年头了,看得出十年前的她,至少内心还没有这么龌龊和肮脏。   妆苑到底还是一个这样的地方,把人的内心都染成了五花八门的颜色,却不管什么颜色都只是越来越深,最后变成彻底的黑色。   任何地方,总有人飞黄腾达,总有人羡慕嫉妒,假如羡慕嫉妒别人,自己又做不到,就只能学习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了。   钟灵兮吐了口气,她觉得这是一间很正常的房间,甚至能够看到房间主人这么多年的内心变化。   但是她还是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当她拉开了那一抽屉朱砂的时候。   为什么展露装了一整个抽屉的朱砂?如果是为了做妆品,也没有必要把那么多朱砂放在抽屉里吧?   也许并非每个人都知道,但是作为妆客的展露一定会知道,朱砂除了用来在妆品上调色只能适量,不可以太过量,因为朱砂如果用过量,会造成中毒现象,例如晕迷、昏厥以及头晕眼花等,中毒还可能造成肝脏、肾脏功能的衰竭。   如果展露想要把朱砂提炼成一种迷药,那么一切就有解释了,而任何药物都需要有药引才能发挥功效,那么卢兰花就是朱砂最好的药引了!   展露一定是把卢兰花碾碎,把卢兰花的花粉作为药引和朱砂提炼在一起,提炼出了朱砂迷药,因为除了展露之外,别人动她的卢兰树都需要经过她的同意,她可是小气的很。   钟灵兮直接在展露的抽屉里抓了一把朱砂,然后在摘了几朵卢兰花塞进衣服里,这才离开了展露的院子。   离开后她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却迟迟未睡而是在捣鼓着什么东西直到深夜,那微弱的烛火一直燃着仿佛莹莹之火照亮了那十丈红尘。   从前半夜一直亮到了后半夜,火柱依旧没有熄灭,不但没有熄灭,反而看到钟灵兮从房门内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前半夜的那身衣服,和谢瑜一前一后走到了寒香殿门外。   随后,钟灵兮一个人进了寒香殿的内墙,然后她看到白玫房内的火烛也亮着,这种时候想必白玫也睡不着的。   ****   白玫正对着几案凝眉苦思,她想不明白,展露为何要陷害于她,她们无冤无仇展露这样做所为何事?   夜风凌波窜入室内,一不小心就碰落了烛台上的烛火。凌乱的夜风如掌心七零八落的掌纹,在室内混搅着火芯胡乱窜动着。   她是被苑长在奴隶库捡来的,但是苑长一直称赞她天赋异禀,在制妆方面有着超高的天赋,她也从未让大家失望过,这几十年来一直都是日日夜夜在制妆中度过的,从不与人打交道,实在不知道怎么就和展露扯上了关系。   她不谙世事,从小被师姐照顾着,每次险些被人陷害都有师姐和师傅来救她,只是这次师傅病重,师姐似乎也无能为力,她也实在找不出法子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时候,白玫注意到自己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门缝先是被打开一条缝,可以看出门外黑暗的阴影,随后门缝越开越大,最后就被彻底打开了。   她看到一个幼小的身影窜了进来,那是一个小妆奴,她似乎是有十岁左右,身子瘦小而轻盈,长得很平庸但是皮肤还不错。   白玫第一反应,便是皱眉看着她,“你是哪个院子的?是不是迷路了?”   钟灵兮走到白玫身边,她没说话,只是用袖子在她面前轻拂了一下,袖子一甩过,白玫似乎是闻到一股清香,她皱着眉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卢兰花?”   钟灵兮把手甩开,白玫似乎还想侧身在来闻一闻,钟灵兮则是用手挡住了白玫前倾的身子,她道:“不可多闻。”   白玫看着钟灵兮道:“你有话要说?”   钟灵兮点头,她脸色很平淡,但是语速却一字一字咬得很重,“这是一种迷药,用卢兰花和朱砂制成的。”   “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味道熟悉吗?”   白玫沉吟片刻,“我闻过,上次在展露身上。”   钟灵兮嘴角挂上一个浅浅的微笑,“我前面在你会客的止水厅里,发现桌角处的地面上有一些残留的朱砂和卢兰花粉。”   “那又怎样?莫非是上次展侍妆落下的?”   钟灵兮皱纹,“你不知道朱砂过量的效果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想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钟灵兮用一种宁静的眉眼打量着白玫,无奈说道:“你有制妆的天赋,可惜情商太低。”   “情商?什么?”白玫一头雾水。   钟灵兮又用袖子一扫,那股卢兰花的清香又一次四溢了出来,她道:“这是一种迷药,以朱砂为原料,以卢兰花粉为药引,你不可多闻,不然可能马上就会晕过去。”   白玫一瞬间恍然大悟,“你是说,展露用朱砂和卢兰花制成迷药?”   “没错,是对你用了这样的迷药。”   白玫双手蜷缩了起来,“然后乘机偷走了方子?”她沉默了片刻,随后似乎还是不可置信,她摇了摇头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钟灵兮叹了口气,她忽然知道为什么霍绿袖总是那么担心白玫了,白玫真的白的可以,她道:“我前半夜偷偷潜入了展露的房间,发现了大量的朱砂和卢兰花粉,卢兰花整个妆苑只有她的院子里有。”   白玫蹙眉嗅了嗅空气中的微尘,她道:“朱砂确实可以致人中毒以及昏迷,我不曾想到,和卢兰花搭配在一起竟然可以调制出迷药。”   钟灵兮用手捏了捏指尖的粉末说道:“卢兰花作为药引,可以制成一种迷药。”   白玫深吸一口气,缓缓才吐出,“原来如此,可是展露为何要这么做。”   钟灵兮耸了耸肩,“这就是她做的,你要去问她。”   白玫又是陷入了一阵沉默,然后忽然凝视着钟灵兮的眼眸迟疑问道:“可是,你为何要帮我?”   钟灵兮知道白玫定会这么问,她只是莞尔一笑,“我只是觉得白妆使是无辜的,不能被这么冤枉。”   “谢谢你,这个人情我记住了。”白玫温柔地看着钟灵兮,然后她又道:“你是紫藤院的妆奴是吗?”   钟灵兮点点头。   她发现大概整个妆苑也只有白玫能这么好忽悠了,换成霍绿袖怕是绝对不能这么忽悠过去。   白玫看着这女娃不过十岁的模样,又道:“今年几岁了?”   钟灵兮将耳边的头发绕到脑后,平淡地回答,“十岁。”   “两年后想考侍妆吗?”   钟灵兮点点头。   白玫看到钟灵兮非常乖巧的样子,也是笑了,“到时候来找我,我给你推荐名额。”   钟灵兮露出一些娇羞的样子,装作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那就谢谢白妆使了。”   随后,钟灵兮便离开了寒香殿。   孩子有孩子的好处,身形小,一溜烟就能跑的好远,别人还看不到或者抓不住。   钟灵兮离开寒香殿之后,便知道第二日这妆苑必定又是要充斥着展露的哀嚎声了,她承认她确实有点佩服展露的生命力了,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贱人命特长。   只是不知道这次展露又要搞出什么手段来自救了,但是不管多少次,她都一定要把展露弄出去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炸!霸!王!   ☆、再坑一次女主   “冤枉的啊,我是冤枉的啊,白妆使你怎么可以如此血口喷人呢!”   展露的声音果然一早上就从寒香殿传来了,白玫和霍绿袖一早就派人把展露的院子搜了个精光,搜到了大把朱砂和花粉,霍绿袖还亲自把它们合在一起制了香品,发现确实带有迷药效果。   如今人赃俱获,卢兰花只有展露的院子里有,她也怎么也无法解释为何她的屋子里有大量的朱砂和花粉,也无法解释为何会有一些粉尘遗留在寒香殿的水镜厅内。   展露的死期到了。   王淑厌恶地瞪着展露,然后不想再听她的解释,就让人把展露给拖下去了。   “我是冤枉的啊!”展露嘶吼着。   王淑不理她,“拖到牢房里去,盗窃妆方这等重罪,还等妆使长来定罪。”   展露看到情形不对,立马掉头对着陆紫君哭诉,“陆姐姐,陆姐姐,你知道我的,你帮帮我。”   陆紫君一瞥眼,这种时候谁乐意和她扯上关系。   张凤兰早就看展露不爽,此刻很轻松地讥讽着,“人证俱获,展露你还有脸求情,那朱砂和花粉你给解释解释?”   展露一时语塞,绕是她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想不出要怎么绕这个弯,但是她还是哭着求情道:“那些是有奸人陷害我的。我也不知道的啊!我是冤枉的啊!”   展露一边哭喊着一边被护院毫不留情地拖到了妆苑的牢房之内。   白玫也十分高兴能够洗脱了自己的罪名,她对霍绿袖说道:“师姐,如今你也该放心了吧。”   霍绿袖对着王淑冷哼一声,不说话。   王淑面子上也不好过,便遣散了各位妆使,各自离开了寒香殿。   陆紫君自然也在场,但是她离开了寒香殿之后,没有回到自己的长香殿,而是朝着牢房的方向去了,因为展露眼看着就要死了,人死之前可是什么都豁得出去的,她和展露之前毕竟有过算计别人的心思,如今她定要让展露到死都把嘴闭的严严实实才行,不然她一世英名怕是也要没了。   陆紫君去了牢房,她第一眼就看到抓着铁栏杆不停晃动的展露,她鼻尖嗅到了牢房内的一股霉味,便用丝帕把鼻尖遮挡了起来,随后走到了展露的牢房门口。   展露看到陆紫君过来了,立刻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急忙把手伸出牢房的铁栏杆外说道:“陆妆使,救命啊!”   陆紫君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我说你啊,做什么不好,竟然去偷妆方,真是够胆大妄为的,就算有十个我,也帮不了你啊。”   展露悲从心头,顿时就泪流了满面,她一脸懊悔地说道:“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就这一次,我不想死啊。”   陆紫君道:“人赃俱获,你还想怎么的?如今你不止是算计张凤岚的侄女,还偷窃方子,并且还嫁祸给白玫,你这罪行已经不是一条两条说得清了,你要我怎么帮你?”   展露语气中忽热带了一丝威胁,“陆妆使,过河拆桥也不是你这么用的,算计张凤岚侄女的事,严格上来说,也有你的一手一脚。”   陆紫君这就不爽了听得,“呸,我要的是林灵,你自己做不清楚事把张凤岚的侄女扯进来了,还怪我?”   展露顿时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不管怎么样,陆妆使你要帮我啊,我真的不能死在这里。”   “怎么帮?你我相识一场,我也不想你死在这里,可是这件事已经被王淑直接禀告妆使长了,妆使长都惊动了,你还怎么逃得掉?”   展露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然说道:“好姐姐,你儿子不是还在念叨那林灵吗?我再帮姐姐你想办法,把那林灵给弄过来,姐姐你想办法把我弄出妆苑吧。”   陆紫君眉毛一横,“笑话,你都这样了,我还信你有什么本事?”   展露眼神略带了一丝阴暗晦涩,“姐姐,你若不帮我,我就去告诉张凤岚,你和我一同算计她侄女,张凤岚的性子定会告发到妆使长那儿去,到时候……”   陆紫君狠狠用眼窝子刮着展露,“你可以,你倒是很狠,可是我当初和你合计的是那个林灵,你凭什么污蔑我?”   “反正事实是张凤岚的侄女,而不是林灵,由不得你怎么说了,陆姐姐。”展露也豁出去了,咬牙切齿地说着。   “我呸,我陆紫君一辈子不受人威胁,你赶紧死的干净。”   展露还不肯罢休,继续给陆紫君洗脑,“陆姐姐,我有一计,能帮你弄到那个林灵,你就帮我一次,我们这是合作,不是威胁。”   “要弄个林灵我自己不会?需要你来帮忙?”   “这不是还是有区别的嘛,我来帮姐姐做,姐姐什么都不用做,到时候出了叉子姐姐你就是甩手掌柜,都推给我帮你背黑锅就好了,姐姐岂不是比自己动手更安全?然后等到你儿子弄到了那个林灵之后,姐姐你在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姐姐你绝对是安全的。”   此话一出,陆紫君忽然觉得似乎还有点道理,她儿子这几天每天给她念叨着那个林灵,她都要被儿子念叨哭了,她这做娘的有什么满足不了儿子的?偏偏一个小妆奴搞了半天搞不定,一想到自己的儿子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这点愿望她都满足不了,陆紫君就一阵心疼。   但是如果展露愿意帮她把一手一脚都铺好,她做甩手掌柜到时候就算出了事她,依旧与她无关,而等展露事成之后她还帮不帮展露离开牢房,那也不是展露说的算的了,到时候她就算不帮展露又如何,展露能耐她何?反正他儿子都弄到林灵了,又不是她亲自插手做的,展露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想到这里,陆紫君忽然发现这桩生意还是很好做的,她道:“也行,那你要怎么做?”   “我希望陆姐姐帮我把宋侍妆找来。”   “找她做什么?”   展露暧昧一笑,“因为她是陆姐姐你的心腹,陆姐姐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但是她总是要出一点力的,不过陆姐姐放心,有她宋英娥帮你顶着,陆姐姐你是一点事都不会有的。”   *****   宋英娥心情很不好,她被莫名其妙牵线搭上了那个要死的展露,但是陆紫君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知道一定是陆紫君又和那个展露有了什么交易。   宋英娥又一次被顶在杠头上了,她觉得陆紫君蠢,和一个快死的人多啰嗦什么,展露说得好听,一手一脚都做干净,陆紫君不用插手不会被卷进去,但是展露把她宋英娥卷进去了,和把陆紫君卷进去有什么区别?   妆苑里谁不知道她宋英娥是陆紫君的人?   她觉得陆紫君脑子真的蠢到家了,但是她又不能说什么,因为她是陆紫君的心腹,她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靠和陆紫君做了无数见不得人的勾当换来的。   她此时要是撇下陆紫君不管,她死的也不会比展露晚多久。   宋英娥怎么劝陆紫君都不听,陆紫君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脑子里全是他那个傻子儿子,怪不得生出一个傻儿子,原来是因为妈妈也蠢到家了。   这不,她又被陆紫君拿来当枪使了,还逃不掉,最后就算出了什么岔子,顶多展露再死的快点,有她宋英娥盯着陆紫君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她宋英娥就要死透了!   所以宋英娥很暴躁,但是又要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接待众人,她觉得她要人格分裂了。   既然陆紫君说了,宋英娥硬着头皮也得去做,展露把她的计划都已经详细地告诉宋英娥了,这件事不止她要牵扯进去,她还需要她的姘头王掌柜的帮助,一想到去求王掌柜帮忙她又要脱,宋英娥心里就更加呕了。   但是上下级的关系本就是拿来利用的,她利用陆紫君和王掌柜往上爬,陆紫君利用她当枪使,这就是妆苑的关系网,到哪个院子哪个殿里都是这样的,一环套一环,上下级的利益永远的挂钩在一起的。   宋英娥无奈之下,只好换了一身上好的衣服,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朝着王掌柜的院子走去了。   她一边走着一边心里冲着钟灵兮骂了一顿,似乎自从和这个叫林灵的妆奴搭上了关系,从此她就没过几日安生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危机   今天是谢瑜的生日,她自己给自己下了一碗长寿面,还捧着分了钟灵兮一点。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光着脚坐在河岸上端着碗在那儿吸面条。   谢瑜低着头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她说:“灵儿,我终于十二岁了,哎,虽然到了能够考核侍妆的年龄,但是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给我推荐名额。”   钟灵兮用那双狭长的眸子扫了一下谢瑜,然后说道:“等等好了,机会总会有的。”   谢瑜叹了口气,看着已经落下的夕阳说道:“哎,希望吧,有时候想想也许像虞琴她们那样嫁出去说不定还可以少操些心思。”   钟灵兮吸了口面条,慢慢嚼着,“她们,未必会过得幸福。”   谢瑜歪着脑袋,“灵儿,那你以后不嫁人了吗?”   钟灵兮微微皱了眉,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在替姐姐报仇之前她都不曾想过别的事,但是她对这个时代的男人已经绝望透了,所以一个人也很好,她道:“没想过。”   “这样!那以后我们两个都不嫁人,厮守一生可好?”   钟灵兮低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只是对谢瑜这个幼稚的想法觉得有些可爱,等她长大了或许就会知道,人心是会变的。   钟灵兮忽然眼角瞄到了一抹粉黛色的身影,她皱眉朝着那方向仔细辨别着说道:“那好像是宋侍妆?”   谢瑜瞥了眼,无所谓地说道:“是就是了呗,现在我们都归她管,她来紫藤院也不奇怪。”   钟灵兮脸上的神情有些若有所思,宋英娥从来不踏足紫藤院,今天忽然跑过来怎么能不蹊跷?   钟灵兮虽然脸上有些许阴郁和疑虑,但是她没有和谢瑜说,两人吃好面条就拿回房去了。   路上正巧遇到了宋英娥,钟灵兮明显觉得宋英娥的眼神有些怪异。   宋英娥仔细打量着钟灵兮然后笑容可掬地嘘寒问暖问了几句,“林灵,最近在这里还好吧?”   谢瑜听着一阵鸡皮疙瘩,这女人说话怎么那么肉麻。   钟灵兮微微皱了眉,她道:“还好,谢侍妆关心。”   宋英娥轻挑双眉,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钟灵兮,随后说道:“那就赶快去干活吧。”   说完她就走了,那妖娆的身姿仿佛一个蛇洞中的蜘蛛精。   谢瑜看着她一摇一摆离开的身姿,奇怪地说道:“这宋侍妆今天怎么怪怪的。”   钟灵兮没有答话,两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是刚走到房门口,钟灵兮就停下了脚步,谢瑜也跟着停下了,疑惑地看着钟灵兮。   谢瑜将手放在门框上,并未推开房门,钟灵兮立马挡住了谢瑜的手,把她的手按下去。   谢瑜有些奇怪地看着钟灵兮说道:“怎么了灵儿?”   钟灵兮用手指尖在门框上抚摸了一下,随后绕到自己鼻尖下闻了闻,又弯下腰,在房门上仔细嗅了嗅,然后眼神顿时有一丝寒光闪过,她站起身来说道:“有人进来过。”   谢瑜摸着脑袋,“啊?谁啊?”   钟灵兮脑海中浮现出宋英娥的嘴脸,嘴角慢慢淡出一个冷笑,“还能是谁?当然是宋侍妆,这门框上有她刚才衣裙上的香粉味。”   “这你都闻得出来?我怎么就闻不出来?”   钟灵兮面无表情道:“你闻得少,最然不够敏感。”   以前,在姐姐钟寐身边,钟灵兮算是闻遍了世上大部分的香料味道,也学会了如何去辨别它们,对香气必须要异常敏感,这是一个成为妆使最基本的一项。但是能做到这些的,也只有浸淫妆客这个职业几十年的老妆客才能做到。   谢瑜觉得奇怪,“宋侍妆到我们房内来做什么?”   钟灵兮没说话,而是进屋后,用手触碰着屋内的东西,一件件查看了房间内的设施,并且把每个抽屉都打开来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但是她发现没有任何异样,钟灵兮环顾着四周说道:“我不知道,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谢瑜叉着腰巡视着房内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宋英娥这种人必定来者不善。”   钟灵兮沉默地站在房内,看着屋顶的房梁说道:“没错,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谢瑜道:“要不这样,这几日晚上我们轮流值班,一有动静就叫醒对方,先躲到庖房里!”   钟灵兮低声笑了几下,谢瑜不解,侧头问道:“灵儿你笑什么?”   钟灵兮道:“我笑你越来越聪敏了。”   谢瑜拍着胸脯说道:“这是当然!”   说完,钟灵兮就凑到了谢瑜耳边,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谢瑜一脸惊讶,随后点了点头。   ***   当天晚上,星空寥落,喑哑暗沉,浮光掠影暗香浮动。   整个妆苑一到晚上就会陷入一个异常沉静的氛围,巡夜的护院一个个房间查过去,确认每一间房间的烛火都熄灭了。   此时,在几个护院打着灯笼离开紫藤院之后,一个鬼鬼祟祟的护院走了过来,他手里掌着一盏灯,亦步亦循地靠近了谢瑜和钟灵兮的房间。   随后他熄灭了烛火,耳朵贴在窗口上听着屋内的动静,屋内死静一片,毫无波澜。   他在窗户上戳开一个洞,点燃了一根迷香朝里面缓缓吹着,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又透过纸窗朝里面观察着,发现屋内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瞧瞧打开了房门,捻手捻脚走了进来。   因为屋内十分黑暗,他借着月光瞄了眼床上,确定两个小女孩都睡在床上,于是他走到烛台边上,拿出一包香料抖在烛台上,然后就用小火划过之后,那堆香料便开始燃了起来。   这时候,他便起身正准备去床上把谢瑜抬起来带出去,却发现忽然一阵头晕眼花,两条腿抖得厉害,在原地虚浮盘旋了几步,只觉得快要睡着了。   很快这名护卫就失去了意识,顿时倒在了地上。   然后,一切恢复了原貌,又陷入了一阵夜的静谧之中。   待那位护院再次睁开眼,他已经被绑了起来扔在庖间里,嘴上也塞了布,绳子绑得非常紧完全挣脱不了。   而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两个十岁的小姑娘。   钟灵兮双手负在身后,用一种冰冷的眼神打量着这位护院,护院却因为塞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钟灵兮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护院,她用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   那护院有点傻眼了,这十岁的女娃看起来为何如此气势汹汹,那气度怕是在长个二十年的人都比不上,而且那十岁女娃此刻眼神藏匿着一丝杀机,黑寂无边,让人看着有一丝不寒而栗。   护院说不了话,只能“呜呜呜”着,钟灵兮一脚踢在他的腿上,护院一阵吃痛,她压低声音冷冷说道:“你最好安静一点,你要知道,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你一个护院夜闯妆奴房间,被治罪的那个人可是你而不是我。”   那护院这下子才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有点不甘心地看着钟灵兮,但是钟灵兮确实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最好老老实实回答,不然我就把你直接交到霍妆使那儿,不知道夜闯妆奴房间这个罪名你担不担得起。”   那护院的眼神刚才还是凶神恶煞的,如今确实一下子弱了下去,他看着这个在夜色中锋芒毕露的小女孩,竟然有一丝难以形容的震慑感。   钟灵兮慢慢地咬着每一个字,她道:“派你来的人,是不是宋英娥,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护院想了想,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钟灵兮则是继续冷笑道:“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交出去。”   那护院心想莫不是这女娃已经知道真相了,立刻又点了点头。   谢瑜在一边小声怒骂道:“你个墙头草,最好老实点,我们灵儿可是什么都知道的。”   钟灵兮嘴边的笑容越发深了,却让人看不真切,这个十岁小女娃为何会有如此变幻莫测的神情,她道:“我再问你,是不是宋侍妆求了王掌柜?”   那护院迟疑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钟灵兮打量着那烛台上的粉尘,挑眉看着护院问道:“还有,你放在烛台上的那堆粉尘,是什么?”   说完她取下了那个护院嘴里的棉布,那护院终于吐了口气,然后大喘了几下,才说道:“是催情粉。”   此话一出,谢瑜都给吓了一跳,什么,那是催情粉?!   那护院死死咬着牙关,与钟灵兮对视良久,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他可不想被钟灵兮抓去献给霍妆使,那样即使是宋侍妆和王掌柜都保不了他,于是他点了点头。   谢瑜捂着嘴在那里震惊着,“真龌龊,这宋侍妆也太狠了,竟然要灵儿你……”说完她看着钟灵兮,不再说下去了。   钟灵兮微微眯了眼,道:“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你办好事回去之后,宋英娥打算做什么?”   那护院咬着牙,迟迟不肯说,“我说了我也要死。”   钟灵兮冷冷吹了吹手指上残留的粉尘,淡淡说道:“你不说也是死,你若是说了,我就放了你,你可以赶紧离开妆苑,我想宋英娥一定帮你铺好了离开妆苑的路,你若是不说,我就把你交给霍妆使,后果你也是知道的。”   没错,宋英娥确实帮他铺好路,他做好这些事后直接离开妆苑就可以了,银子也拿到了,之后就可以获得自由的生活了。   如果此刻他把事情都说出来,那么他依旧可以拿着银子赶紧离开这儿,只要逃的远远的,依旧不会被陆紫君和宋英娥抓到。   但是如果此刻他不说出实情,眼前这小女孩看起来也不好骗,那他了能就会真的被送到霍妆使那儿去,到时候就真的一丝生机都没了。   那护院衡量了一下眼下的情况,有些动摇了,随后他便把他知道的事都告诉了钟灵兮。   没有火烛的房间,只有月色的清冷,随着那护院的双唇一张一合,谢瑜只是惊讶地再也没有合上过嘴,没想到宋侍妆他们竟然如此不要脸,竟然要……   片刻之后,护院道:“我都说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没错,这护院确实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钟灵兮,钟灵兮之前也答应过他,他说了就放他走。   但是。   放你走?   鬼才放你走!   她钟灵兮从来都是小人。   钟灵兮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她只是回头看着谢瑜干脆说道:“东西拿来,要问的我都问完了。”   随后钟灵兮接过谢瑜手上递来的东西,直接扒下那个护院嘴上塞得布,把另一块布塞到他鼻子下,顿时那护院一闻到迷香又一次晕了过去。   钟灵兮整个动作赶紧利落,一气呵成。   还好之前藏了点朱砂和卢兰花粉,才能制成这迷香药粉,省了她很多事。   谢瑜侧头问道:“灵儿你就这么问完了?”   “还要问什么?”   “不问问和展侍妆有没有关系?”   钟灵兮弯起嘴角,那是一抹略带自信和嘲弄的笑容,“怎么会没关系?当然是有很大的关系,但是这个护院定是不会知道其中的缘由的。”   要是说展露和这件事没关系,她钟灵兮三个字倒着写!   而此刻在宋英娥那边,已经大约摸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宋英娥有些坐不住了,这护院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她在自己的烟霞院内来回踱步,又过了半柱香时间。   宋英娥实在撑不住了,这护院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怎么还不回来?   但是她又不能让别人替她去,便只好推开门自己偷偷摸摸朝着紫藤院走去,去看个究竟。   待宋英娥走到紫藤院的时候,紫藤院中万籁寂静,所有人都似乎入睡了。   她蹑手蹑脚走到谢瑜和钟灵兮的房门口,张头到处望着,怎么没见一点动静,那护院人呢?   随后她便在窗户外悄悄往里瞧着,正巧窗户有一条细缝,她探头探脑地朝里面瞄了几眼,这一瞄才发现绝了不对劲,怎么这屋子里没人?   那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完全看不见有人的迹象,谢瑜呢?钟灵兮呢?那护院呢?   宋英娥只觉得奇了怪了,这屋子怎么空着的?   说完,她就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推开门打算进去看个究竟,反正屋内没人,难道是那个护院乱来把钟灵兮和谢瑜绑到别的地方去了?   宋英娥推门进去之后,便转身把门给关上了,她在空无一人的屋内环视了一圈,刚走了几步,却忽然觉得眼圈一黑,没有意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到你服   这个夜晚,不太平的人很多。   在妆苑的另一端,陆紫君和王掌柜正估摸着时间,眼看着一炷香又一炷香给烧完了。   陆紫君倒了杯茶给王掌柜道:“王掌柜,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王掌柜接过茶,一副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这份沉着镇定确实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也只有这些在妆苑里都混成人精的掌柜才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他道:“宋英娥想必应该已经把那护院带出妆苑了,让你儿子去吧。”   陆紫君立刻就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喊了过来,她拉着宝贝儿子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宝贝啊,等下你一定要一口咬定说是林灵喊你去的,千万不能说是娘让你去的啊。”   傻子笑嘻嘻地摇着头说道:“当然知道了,过去就能和灵儿一块玩了,是灵儿喊我去的。”   陆紫君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过去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总之一定记着要说是林灵叫你晚上过去的。”   “儿子知道了,儿子知道了。”傻子开始不耐烦了,一心只想着去和钟灵兮玩。   陆紫君这才放下心,然后她打开门对傻子说道:“好了,你赶紧悄悄去紫藤院吧,王掌柜会护送一段路程,别惹事。”   “娘,儿子知道了。”   随后,陆紫君便回头和王掌柜使了一个颜色,王掌柜就带着那傻子朝着紫藤院方向走去了。   那傻子被王掌柜护送了一段距离,王掌柜不方便再靠近了,就让那傻子自己往里走,那傻子自己往里面走去了,一摇一晃地走到钟灵兮和谢瑜门口,然后就打开门走进去。   一走进去之后,那傻子也傻眼了,她看到两个人没有穿衣服贴在一起在床上滚着,看得那傻子喉结一滚,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只见那个女人如水般柔软的腰肢和双腿一直勾着一个男人的身体,两个人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   傻子顿时就留下了口水,只觉得此刻看得浑身燥热,正准备过去和他们一起玩,刚走了几步,只觉得一块棉布塞到了他的鼻子下,顿时他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快,谢瑜和钟灵兮就出来,把那晕过去的傻子拖到了房门外面,留下房内痴缠的二人继续纠缠。   那两个中了催情粉的人全然没有察觉发生的一切,依旧旁若无人地在床上翻搅。   钟灵兮和谢瑜把那傻子奋力装进了一个黑色麻袋里,然后把麻袋拖到了院子里。   随后,两个人找了一块木板来,一边坐在院子里一边把麻袋捆在身边静静等着。   大约摸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紫君真的来了,还是带着王掌柜一起来的。   并且陆紫君十分劳师动众,带着一群她殿上的人都来了,气势汹汹地闯进了紫藤院。   陆紫君一进紫藤院的时候,就傻眼了,她本以为可以来抓个正着,此刻钟灵兮应该和她的傻儿子在房间内痴缠着,而且只要她的傻儿子一口咬定是钟灵兮让她去的,到时候钟灵兮一个都已经失贞的人了,还有什么可以说的?除了乖乖就范难道还真的宁死不屈?   妆苑对于失贞的妆奴处置,除了死,就是让那个人娶了这个妆奴,钟灵兮要不就给她的傻儿子收了,要不就去死,别无选择。   可是,此时此刻,钟灵兮却好端端地站在她的面前,还和谢瑜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看星星,身下还踩着一个大大的麻袋。   陆紫君有点傻眼了。   但是她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依旧是一进来就瞪着钟灵兮说道:“贱蹄子,还有脸来见我?”   她大袖一挥,对着身边的妆奴说道:“进房间去给我搜,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身边的小妆奴和那王掌柜就立刻走进了钟灵兮的房间,把大门一脚踢开,门一开,他们只觉得有两团肉在眼前晃来晃去。   那王掌柜也是过来人,立刻就感觉到是什么情况了,他立刻凝眉仔细朝着房内的床上看去,这一看,看出事情来了。   那两人不正是宋英娥和那个护院吗!   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的钟灵兮和那傻子不见了,此刻宋英娥和那护院正开心地享受着鱼水之欢。   王掌柜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谁不知道宋英娥是他的人,结果现在让他亲眼看着宋英娥和别人在床上翻云覆雨,这宋英娥是不想活了?让他如此没面子,他定是不会轻饶宋英娥的。   随后他立刻走过去让人把宋英娥和那个护院抓了起来,宋英娥此刻还在催情粉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的,待她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王掌柜都快瞪出血的眼睛,这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这一看,换来的是她的一声尖叫。   “啊——”   陆紫君听到宋英娥的尖叫,皱了皱眉头,然后立刻有小妆奴跑出来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陆紫君只觉得气的七窍生烟,脸都青了。   她瞪着钟灵兮,莫非又是着小丫头搞的鬼?   她道:“你房内出现了一些情况,待我查清事实,你先老实给我呆着。”   钟灵兮则是面带了一丝惬意的微笑,似乎非常放松,她道:“陆妆使,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男人半夜闯进了我的房间,想要对我们行为不轨,我和谢瑜合力把他抓紧了这个麻袋里。”   陆紫君一听,脸色顿时铁青,她看着那个滚来滚去的麻袋,里面那个人莫非就是她的傻儿子?   想到这人,陆紫君急了,天杀的小妆奴,竟然把她的儿子装在麻袋里!   她连忙说道:“你把人装在麻袋里做什么?赶紧放出来!”   钟灵兮不依了,“我把人装在麻袋里,是因为这人想要半夜对我不轨,难道我这样做有错吗?陆妆使。”   说完抡起手边的一根木棍就朝着那麻袋里打去,里面的人立刻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陆紫君一听,这不就是她的儿子吗!   陆紫君急了,立刻骂道:“你打什么打,打坏了怎么办,快点放出来!”   钟灵兮歪着头,不解道:“我打野贼,陆妆使你那么着急做什么?难道说这野贼你认识?”   陆紫君一下子被问得语塞,她要怎么说,说那就是她的儿子?   那她岂不是承认了她的儿子大半夜闯进人家妆奴的房间?   结果没玷污到人家妆奴的身子,反而被捆起来吊打?   就在陆紫君迟疑的时候,钟灵兮又是一棍下去,狠狠朝着那麻袋揍去!   那麻袋被打得浑身在扭,陆紫君这下差点就冲上要去抓着钟灵兮了,她满脸难色道:“林灵,有话好说,这麻袋里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要审也是交由我来审,你充什么大王。”   就在这个时候,王掌柜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陆紫君看到他脸色不好,刚准备问话,只见那王掌柜狠狠瞪了陆紫君一眼,就走了。   陆紫君这下是真的吃瘪了,这出戏王掌柜走了还怎么演啊?   但是此刻她更挂念她的儿子,她儿子还在那麻袋里被揍呢!   钟灵兮又踹了那麻袋一脚,陆紫君站不住,冲过去一把推开钟灵兮,谁知道被谢瑜拦住了,谢瑜道:“陆妆使,你怎么了?怎么急得满头是汗啊!”   钟灵兮又是一棍,真真往死里打!   陆紫君要哭了,她急忙大声说道:“别打了,那是我儿子,你打死我儿子我和你算账!”   钟灵兮满脸都是讶异之情,她瞪大眼睛看着陆紫君,急忙收手说道:“哎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竟然是陆妆使你的儿子,可是你的儿子怎么半夜跑到我的房里来了,这不对劲啊,我还是直接去禀告霍妆使吧。”   “你!林灵你别给脸不要脸,我都说了是我儿子,你还不放出来?”   钟灵兮也是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是你儿子,可是你儿子半夜摸到我房内来也是事实,所以我去找霍妆使评评理而已。”   陆紫君脸上撑不住了,如今王掌柜也不再,她只好硬着头皮道:“林灵,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今天的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钟灵兮一脚踹在麻袋上,那麻袋里立刻发出一声哀嚎,她讥讽地说道:“我才要问你呢陆妆使,你倒是说说你做了什么?”   陆紫君一看对话风向不对,立刻把周围的小妆奴都屏退了下去,然后盯着钟灵兮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钟灵兮手里拿着那根棍子在玩,一边踩着那个麻袋,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说道:“我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如今你儿子就在我的手里了,你没得选择。”   陆紫君紧紧握着手掌心,额头冒出一些汗,这个女娃到底何方神圣,怎么好端端的计划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她道:“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陆妆使别装不明白了,你是明白人,今天这事我要是把人带到霍妆使那儿,那么霍妆使肯定会禀告妆使长,到时候别说是你儿子了,我会把今天所有的事全部告诉妆使长,你自己都保不了自己。”   说完,钟灵兮指了指房内,“别忘了,房间里还有两个人呢。”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那我明确再说一遍,你让护院在我房内点了迷香和催情粉,然后让你的傻儿子半夜摸到我的房内来,这够不够清楚?”   陆紫君原地跺脚,咬牙切齿,“你!你!”咬牙了半日,她才说道:“你要怎么样?”   钟灵兮看了眼房间说道:“我要的很简单,房间里那两个人,还有牢房里的展露,我要他们永远滚出妆苑,滚出我的视线。”   陆紫君咬牙道:“这简单,还有呢?”   “还有?”钟灵兮莞尔一笑,带着一丝算计,手里拍打着那根棍子,“还有就是,我要你拿一件铺子给我,现在立刻就回去拿地契给我。”   陆紫君火冒三丈,她死死瞪着钟灵兮,“凭什么?我的铺子凭什么分给你?”   钟灵兮带着处变不惊的笑容,她若无其事地看着那个麻袋说道:“不肯么,要么我就把他送到霍妆使那儿去,要么我就打死他。”   陆紫君狠狠一跺脚,上来就要和钟灵兮拼命,但是被谢瑜死死拦着,她狠狠说道:“你敢!”   钟灵兮抡起棍子就打下去,“你看我敢不敢!”   陆紫君彻底服输了!   她彻底败给这个小女孩了!   太狠了!   看着她一棍棍打自己的儿子,陆紫君心疼死了,她赶紧阻止道:“别打了!我说别打了!我答应你,我这就回去给你拿地契!” 作者有话要说:  冒泡吧~~~~~围观的大家~~~   ☆、海藻面膜   钟灵兮站在月色下,脚下踩着一个麻袋,一副匪气十足的样子,你若是说她是一个女匪也不为过。   陆紫君手心从刚才抖到现在,不是害怕,而是气愤。   她喊人去把她锁着的铺子的地契拿来,此刻正眉毛倒竖地瞪着钟灵兮,“我喊人去拿了,你快点把脚拿下来。”   钟灵兮不动,偏偏这样站着,她打量着陆紫君说道:“此刻容不得你说好还是不好。”   陆紫君有话骂不出口,生怕钟灵兮又打她的儿子,只好咬着嘴唇不说话。   钟灵兮则是讪讪笑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展露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陆紫君牙齿都要被自己咬碎了,她算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打碎牙齿往里吞。   这个妆奴,她将来一定要找机会弄死她!   可是现在却被她吃得死死的!   她实在想不通,一个小女孩,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耐,一件件事都安然无恙地躲过去,还能把陷害她的人整的死死的。   还有,这个小姑娘的眼神哪里看得出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分明是一个深邃沉稳的成年人才对,这女娃实在太令人惊讶了。   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一步步陷阱都察觉到并且把反扑的计划都筹划好的?   陆紫君确实服了,不得不服。   很快,她的手下就把她要的店铺地契拿了过来,她亲手递到了钟灵兮的手上,然后说道:“这下可以了?”   钟灵兮摇头,“还有另外一件事,你莫要忘了。”   陆紫君一跺脚,“我当然不会忘,我也不想再见到展露和宋英娥那两个贱人!”   钟灵兮这才拍了拍双手,把那麻袋一踢,踹到了陆紫君的身边,陆紫君赶紧把门外的妆奴们喊进来把她的宝贝儿子放了出来。   钟灵兮则是打开地契开始查看,发现这是一家位置不错的店铺,在咸阳最繁华的龙门大街街头,想必生意定是不错,不过从今往后就有她钟灵兮接管了。   钟灵兮弹了弹地契,满意了。   ****   一夜之间,妆苑看似平静但是却发生了一些变化。   宋侍妆和护院偷情被抓,宋侍妆被当场革职,两人一起被关进了大牢,等候发落。   不过钟灵兮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有如今她手里多了一间铺子,是从陆紫君手里拿来的。   她当然知道陆紫君手里肯定不止一间铺子,不过目前为止,她只需要一间就够了。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妆奴,即使现在手里有了铺子,她也用不了,只能暂时搁置着,不然若是被妆苑发现了,就是死罪一条。   谢瑜倒是比钟灵兮还要高兴,她整天嚷嚷着,“灵儿,你终于有自己的铺子了,以后就可以开店卖妆品了,把你那些新奇的东西卖出去,肯定可以赚大发!”   钟灵兮则是让她安静一些,“别让别人听去了。”   “嘿嘿,那个陆妆使的傻儿子好像都被你打残了吧,不过本来就是傻子,顶多打得更傻一点。”   说到那傻子,好像被打得一条腿给废了,钟灵兮下手非常狠。   宋英娥走了,展露走了,虽然得罪了陆紫君,但是目前钟灵兮和谢瑜总算有几日安全的日子过了。   这几日,谢瑜总是可以从一些地方弄来一些绿萝宅的胭脂水粉,钟灵兮问她哪里来的,她总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钟灵兮索性也就不问了。   不过这日下午,钟灵兮亲眼看到谢瑜和一个小少爷打扮模样的男孩在院子里说悄悄话。   那小少爷看起来身份不凡,整个人气质还算是优雅,年纪看起来比谢瑜大上一两岁。   两个人在角落里不知道交换了什么,还说了一会悄悄话,钟灵兮有些奇怪,谢瑜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位小少爷?   待那小少爷离开后,谢瑜笑眯眯地拿着小锦盒朝房间走来,钟灵兮立刻拦住了她说道:“笑的真开心。”   谢瑜吓了一跳,她赶紧把东西搂在怀里惊慌失措地说道:“啊,灵儿,你,你怎么在这儿。”   钟灵兮一脸狐疑地盯着谢瑜,谢瑜瞬间就脸红了,她急忙捂着脸说道:“你干嘛呀,灵儿。”   钟灵兮上下打量了一下谢瑜,然后问道:“那人是谁?”   谢瑜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瘪瘪嘴说道:“是王妆使的儿子……”   王淑的儿子?   钟灵兮蹙眉看着谢瑜,然后嘴角弯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你喜欢他?”   谢瑜急忙把眼睛挪到别处,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啦,就是让他帮我带了点绿萝宅的东西。”   钟灵兮虽然不是什么感情丰富的情圣,但是看到谢瑜这幅样子也就了解了,她道:“好了别装了,那小少爷也喜欢你。”   谢瑜脸更红了,但是她却很好奇地说道:“真的吗?灵儿你怎么知道?”   钟灵兮随口说道:“看出来的。”   “哦……”谢瑜低着头不再说话了,钟灵兮好笑地看着她,也就不说话了。   下午两人被分配到花圃去采花,钟灵兮倒是一眼就看出了今天要采的花是蓝花天仙子,钟灵兮心中一喜。   蓝花天仙子是古代这种花的学名,它现代的名字叫假酸浆种子,是制作海藻面膜的原料,有了这些假酸浆种子,那么就可以制作海藻面膜了。   其实现代市面上那些所谓的海藻面膜,压根和海藻打不着一点关系,都是假酸浆种子做出来的“伪海藻面膜”,不过也加入了美容成分,而且假酸浆种子本身就有滋润、抗癌等作用。   在采摘蓝天花仙子的时候,钟灵兮偷偷藏了一把假酸浆种子在衣服里,等着回去试着做海藻面膜。   她看到她们在采摘花朵的时候,那个小少爷也时常在她们的花圃门口徘徊,似乎正在偷偷的偷看谢瑜,钟灵兮也看得出,他们两人确实是情投意合,只是谢瑜的这个身份,注定是不会被王淑看上的。   钟灵兮偷了一把种子回到房内,就着手打算开始做海藻面膜了,谢瑜很兴奋钟灵兮又要做新的东西了。   钟灵兮先是把花里的假酸浆种子取出来洗干净,然后把它们浸在水中泡着,大约过了半日左右,把假酸浆种子上泡出来的水捞出来,此时的水已经变成了稍带黏糊状,这样等下制成的海藻面膜就会稍微富有黏性,不会像水一样敷到脸上就淌下来。   然后她就开始把那些假酸浆种子磨碎,碾成糊状,这个种子并不难碾,一会儿就把种子给碾好了,此时土碗中就是一碗黏糊糊的黑色液体。   随后她把之前做好的野蔷薇纯露倒了写进去,又把前面浸泡好的透明糊状液体倒进去,把它们搅拌在一起。   假酸浆有消炎、滋润的作用,再加上野蔷薇纯露能够滋养美容,钟灵兮把一碗黏糊糊的糊状海藻面膜给搅拌均匀,放在土碗中,然后就把谢瑜给抓过来了。   谢瑜过来一看这一晚又难闻又黑乎乎的东西,就下意识地退了退,捏着鼻子说道:“姑奶奶,你捣鼓了什么东西,这么恶心。”   钟灵兮皱眉把谢瑜抓过来说道:“好东西,过来试试。”   谢瑜皱着眉只好躺在床上,然后就感觉到钟灵兮用手挖出那土碗里十分黏糊糊的东西沾在皮肤上,谢瑜只觉得一阵冰冷,毛孔就收缩起来了,她赶紧大喊:“好冰啊!”   钟灵兮拍拍她的脑袋,“忍着点。”   因为没有明胶,所以海藻面膜放在谢瑜的脸上还是很稀释,很容易就滑下来,钟灵兮想着如果有阿胶的话,把阿胶和海藻面膜混在一起,可能会更好凝固,可惜她现在用不起那东西,只好让谢瑜自己拿手挡着,别让海藻面膜滑下来滑到她的脖子里。   谢瑜只好忍受着脸上冰冷的感觉,还有那种湿乎乎黏答答的东西,她闭着眼睛非常难受地说道:“我现在是不是满脸黑乎乎丑死了。”   钟灵兮笑了,“做好你就漂亮了。”   不过现在谢瑜确实满脸的海藻面膜,动都不敢动。   然后钟灵兮拿出一瓶前几日做的金缕梅纯露,金缕梅有收缩毛孔的效果,做完海藻面膜最好涂抹金缕梅纯露,可以保证毛孔不会变大。   大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钟灵兮这才拿着一块丝帕,把谢瑜手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一点点擦下来,谢瑜如获大赦,赶紧跑去水缸里把脸给洗干净了。   不过她洗完之后,对着水缸看了看自己的脸蛋,忽然像是打开了新大门,赶紧跑回来对钟灵兮说道:“灵儿,你看我的脸,我脸上的皮肤好嫩啊!”   钟灵兮无奈地摊摊手,然后递过去一瓶金缕梅纯露,“涂这个。”   谢瑜赶紧揣着金缕梅纯露出去了,钟灵兮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化妆水有了,面膜有了,唇脂和妆粉有了,是不是应该在做一个面霜,不然这古代的风也不小,皮肤光有水也没用,还是需要面霜来把水分锁住才行。   想到这里,钟灵兮决定下次试着做做面霜好了。   谢瑜擦好纯露就进来了,她捏着自己脸蛋上的肉,满意地说道:“灵儿,你看看我的脸,皮肤嫩了好多呢。”   然后她看着钟灵兮把从她脸上刮下来的海藻面膜说道:“灵儿你怎么就扔了!我下次还要用呢!”   钟灵兮把土碗拿到水灶上去冲洗,“没用了,只能用一次,下次再给你做。”   谢瑜有些可惜地说道:“哎,那下次在多做点呗,我们一起做,这个叫什么?”   “海藻面膜。“   “哦哦,果然有点海藻的颜色哦!”谢瑜很兴奋,拽着钟灵兮的衣角说道:“灵儿你太厉害啦!”   钟灵兮拿着皂角一点点擦着土碗,没有吭声。   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褪去,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圈金色的绒光。   可惜她手里虽然有一家铺子,但是目前只能搁置着无法启用,不然她可以做些东西放在铺子里卖,就可以开始赚钱了。   不过她还有时间,一切正如她的意思慢慢在进行着。   该有的,她总有一日全部会拥有。   欠她的,总有一日让他们全部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死期   陆紫君这几日虽然表面看起来很正常,细心的妆奴会发现她时常坐立不安,茶饭不思。   第一,是因为她的宝贝儿子被打残了,一条腿断了。   她这个做娘的何曾让自己儿子吃过这种亏,这次算是栽在她钟灵兮手上,陆紫君心里是怄得不得了。   第二,钟灵兮那个不要脸的小丫头从她手里抢走了一间铺子,她不仅不能抵抗,还要双手奉送给她,她颜面全无,被一个小姑娘玩得团团转。   第三,大牢里还关着三个人,宋英娥,展露还有那个护院,展露就算了,展露和她牵扯太多,她现在巴不得展露赶紧去死。但是宋英娥是她的心腹,这么多年她帮她做了那么多事,她怕她要是一狠心把宋英娥弄出去,宋英娥会发飙把她所有的事都宣扬出去。   毕竟宋英娥这些年帮她做少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很多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把柄握在宋英娥手里,这让她很头痛。   就在陆紫君头疼欲裂的时候,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来了,钟灵兮来找她了。   自从遇到钟灵兮,她好像每一件事都没有顺利过,这个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她真的有点不敢惹了。   钟灵兮到陆紫君面前的时候,陆紫君已经屏退了所有人,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钟灵兮,好像一触即发,钟灵兮则是端着非常平静的笑容,不卑不亢地看着陆紫君,“陆妆使,不知道上次我们说的事,你处理了没有?”   “你说宋英娥,展露她们?”   “你说呢?”   “还没有,再给我点时间。”陆紫君这话一看便是托词。   钟灵兮看着陆紫君眉毛都挤得一高一低了,却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给的时间就到今日了。”   陆紫君面部一扭曲,“你什么意思?”   钟灵兮凝眉,“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若是在拖延我这件事,我这就打开大门把你儿子大半夜爬到我房里来的事传到妆使长耳里。”   “你!”   钟灵兮步步紧逼,“陆妆使你莫要忘了,那晚上的事可是不少妆奴都看到的你儿子从那麻袋里钻出来的,并非我口说无凭,只是现在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默认不说这事,我若是捅破这个口子把事情抖出来,到时候妆使长审问下来,你以为谁还能封得住嘴?”   陆紫君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她跳脚指着钟灵兮就骂道:“你敢,你真当我是软柿子随便捏的?”   钟灵兮纹丝不动,她就站在原地冷笑着看着陆紫君,那笑容中带着轻蔑和嘲弄,她就是在赤}裸}裸地告诉陆紫君,她瞧不起她!她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看我敢不敢!”   陆紫君这下又虚了,她喘这口气,气急攻心地看着钟灵兮,只想一巴掌拍死她,“好,你很好,那你想要怎么样?”   钟灵兮伸出一只手指,做出“一”的样子,冷冷说道:“我只给你今天这一日,你把他们给我弄出妆苑,反正宋英娥是你下面的侍妆,你治她的罪应该很简单,至于展露,本就是在等死了,你早些送她去死而已。”   陆紫君胸口一起一伏,最后咬牙答应了下来,“好。”   钟灵兮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   “说。”   “我要去大牢见一下她们。”   “知道了。”   陆紫君已经没脾气了,她转身便想办法把钟灵兮带到了大牢里展露和宋英娥那儿。   时隔多日之后,钟灵兮又一次见到了展露,而展露早已逢头垢面面目全非,她看到钟灵兮第一反应就是仰天大笑,而一边的宋英娥则是恨得手都在发抖。   展露一下子冲到牢房的铁杆前抓着铁杆想要抓钟灵兮的脸,却奈何手太短,抓不到,钟灵兮则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铁杆外,用略带讥讽地眼神看着她们。   展露恨得咬牙切齿,“贱人,你不得好死。”   钟灵兮扯过一丝浅笑,“这句话还给你。”   宋英娥则是阴测测地在那儿满怀怨恨地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何苦害我至此?”   展露使劲抓着铁杆,“笑话,她这种扎人的贱人,哪管你是谁,想害谁救害谁!”   钟灵兮盯着展露,她的声音很低沉喑哑,仿佛魔音绕耳深深入定,“展露,你走到今日这一步,少不了你自己的推波助澜,我这一生只为尽人事知天命,遇事竭力自救保全自己罢了,从未想要陷害任何人。”   展露的眼神有些撕心裂肺,她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了,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输给一个十岁的娃娃。   可是钟灵兮已经不再理会展露,她转头看向宋英娥,宋英娥此刻还保存着一丝优雅,她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上,死死盯着这一切。   钟灵兮也是用一种闪着寒光的眼神看着宋英娥,她眉间微挑,对她说道:“宋侍妆,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应该还记得。”   宋英娥耸肩笑道:“怎么?你想说我现在可以兑现?”   “没错,你可以选择如何兑现,但是你离开妆苑这是必须的。”   “笑话,我的贞洁都没了,我还能去哪儿?”   “那就是你的事,至少你不用作为失贞的女人被关在奴隶库。”   宋英娥脸色渐渐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眼眸渐渐深邃,随后她放下抱在胸前的双臂,朝着铁杆那儿走去,她走到钟灵兮的面前,近距离地看着钟灵兮,她似乎想看透这个女孩,但是她发现她看不透她的灵魂,她在想什么?她要做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宋英娥不再去探究了,她有些无力地说道:“行吧,你让陆妆使放我离开咸阳便可,之后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知道了。”钟灵兮面无表情地冷冷回答。   随后她瞥了眼展露,转身就离开了。   展露还是不死心,依旧是撕心裂肺地瞪着钟灵兮离开的背影,嘴里一直念叨着:“贱人贱人贱人!”   然后还冲着陆紫君喊道:“陆紫君,你帮帮我,不然我就把一切都说出去。”   陆紫君懒得理她,如今展露手中已经没有砝码了,之前也不过是利用了陆紫君心疼儿子的那股贪心,如今这个砝码都没了,陆紫君压根不把展露放在眼里。   她和展露那些事,根本没有第三人知道,谁会信展露?   宋英娥却是眼中渐渐起了一层薄雾,她把自己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只是注视着钟灵兮,一言未发。 作者有话要说:  求冒泡~~~   ☆、烟萝妆   烟花节是咸阳一年一度非常热闹的一个灯花节日。   妙龄男女会相约花灯之下,情定三生。   妆苑在这期间先后失去了两位侍妆,一位是宋英娥,她因为与护院发生了不洁关系而被逐出了妆苑,展露则是数罪并罚,被绞死在大牢之内了。   展露的事兹事体大,是妆使长贺云仙直接下令的,宋英娥和那个护卫则是被陆紫君直接处理掉了。因为钟灵兮愿意放宋英娥一次,所以宋英娥被陆紫君告知官府逐出了咸阳城,永远不得回来。   这一日烟花节谢瑜显得十分兴奋,一大早她就爬起来钻到了钟灵兮的被窝里,两个小女孩裹在被窝里互相取暖着。   钟灵兮还睡得迷迷糊糊,她微微睁开一只眼,看着正扑闪着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谢瑜,沉默了片刻她就一副慵懒的样子问道:“又要找我办什么事?”   谢瑜拽着钟灵兮的袖子开始发嗲,她道:“灵儿,帮我做个妆吧,今天是烟花节,我们妆苑里也有烟花仪式耶。”   钟灵兮眯着眼,谢瑜那点小心思根本掖不住,她道:“哦?莫不是哪家小少爷约你看烟花?”   谢瑜抿了抿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说道:“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钟灵兮掀开被子,瞥了眼谢瑜说道:“果然恋爱中的女人。”   没说话,谢瑜就开始咋咋呼呼,拉着钟灵兮的胳膊说道:“灵儿快点起来帮我做妆!”   钟灵兮没有办法,只好起床洗漱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帮谢瑜做妆。   她拿出之前准备着的玉簪花棒、凤仙花胭脂水、凤仙花唇脂,还有金缕梅纯露,顺便又帮谢瑜磨了一张海藻面膜出来,然后谢瑜自己还拿了一些从绿萝斋偷偷运进来的东西,有石黛粉、鹅黄等。   这样下来,一套做妆的妆品算是齐全了。   谢瑜自己找来一盆淘米水,先把自己的脸洗的干干净净,本来她还想让钟灵兮帮她开一个脸,但是钟灵兮说她不熟练怕开不好,所以就跳过了这个步骤。   然后便是敷海藻面膜,随后洗干净。   钟灵兮拿过金缕梅纯露用手倒出一点,轻轻地在谢瑜的脸上拍打了几次,直到谢瑜细嫩的脸蛋把纯露全部吸收之后,变得湿润水嫩,她立刻就拿出玉簪花棒,对着谢瑜的脸蛋就开始扑粉。   从额头至下颚,她把这些妆粉细细地扑在谢瑜的脸蛋上,如果以后有机会,她倒是想用益母草来试试做做面霜,她以前读过的书上记载着,武则天一直都是用益母草制作的妆品来护肤的,所以一直到六十岁依旧面如凝脂,由此可见益母草对女人的益处又多大。   她把妆粉扑在谢瑜肌肤上的每一寸地方,有些扑不均匀的地方,她就用手把它们扫平。这玉簪花棒的颜色倒是并非白的和象牙一样,是一种非常自然的颜色,不会像铅粉那样死气沉沉,更不会白乎乎地非常不自然地贴在肌肤上,这玉簪花棒反而和肌肤贴近地很自然,让人看不出做过妆的样子。   待扑好粉,她拿过自己做的凤仙花胭脂水,倒出两滴在自己的手心上,然后用手指沾了手心上的胭脂水,双手并在一起,从谢瑜的脸颊一直划到她的耳根下。   两道自然的红晕就这样显现在了谢瑜的双颊,丝毫不突兀,仿佛是天生的晕红,与肌肤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之后钟灵兮拿起石黛粉,这是古代的眉粉,用来放在水中稀释,然后粘在专门描眉的毛笔上画眉的。但是这样画出来的眉是非常死板和刻意的,全然没有自然的美感。   钟灵兮想了个办法,她索性把石黛粉磨成粉末之后,不用清水混搅,而是直接用粉质的拿来描眉。这东西虽然是古代的原装货,石灰粉怕是少不了的,但是目前她也没有自制的眉粉,就先用着了。   钟灵兮拿过剃眉的小刀,古代人都是把所有的眉毛都剃光才描眉的,钟灵兮并没有那么做,她只是按照谢瑜原本眉毛的形状进行了一个修剪,把旁边的杂毛剃掉了一点而已。   随后她把石黛粉磨成粉之后,直接拿手沾着,谢瑜一下子看急了,她道:“灵儿,石黛粉不是这么用的,要放清水搅拌,然后才能描眉!而且你眉毛剃的不干净!”   钟灵兮没有理她,直接强势地把手沾上石黛粉就对着谢瑜的眉毛开始化,谢瑜的眉形本来就长得很好,也不需要特意画出别的形状,只要把它们沾上粉更显色和显轮廓便可。   钟灵兮按着谢瑜的肩膀说道:“这样会更好看,你等等就知道了。”   谢瑜只见自己的眉毛被沾上了黑色的石黛粉,她的三观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眉毛竟然被这样折腾,不但不剃干净,还不描眉,竟然直接用石黛粉扑上去!   谢瑜刚准备阻止钟灵兮乱动她的眉毛,却忽然瞄见了水缸里的自己,这一看她发现似乎自己的眉毛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虽然没有画眉画出来的那么工整严谨,但是这样看起来竟然还有一些别样的韵味。   妆感特别轻,看起来竟然多了几分清纯。   随后钟灵兮又把鹅黄拿来,但是她不打算把它点在眉间,虽然古代人都是这么做的,她打算把鹅黄当做眼影来用。   于是她用手微微沾了一点鹅黄在手指间,然后点在了谢瑜的眼尾处,随手一勾勒,竟然就勾勒出了单个蝴蝶翅膀的形状。   这样谢瑜的眼睛看起来又大了几分,还特别明亮和吸引人,堆砌了一丝妩媚。   钟灵兮又拿了一支小笔沾了沾胭脂水,在谢瑜的额头中间描绘出了一朵莲花的模样,更增添了几分风韵。   随后大功告成,她拍了拍谢瑜的肩膀,让她自己去看看水缸。   谢瑜弯下身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庞,顿时有些傻眼了,她差点要把手抓到自己的脸上扯一扯那层皮囊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是原来的自己了,她眼泪汪汪地看着钟灵兮道:“灵儿,这真的是我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漂亮?”   肤若凝脂,眉若远黛,唇红齿白,风韵如初。   谢瑜都惊呆了!   谢瑜看着自己的脸惊呆了!   她刚想继续发表感言,钟灵兮就把她的身体按直了,说道:“还没有盘发,别乱跳。”   谢瑜歪着个脑袋,笑嘻嘻道:“灵儿给我盘个摞簪髻吧。”   钟灵兮干脆地回绝道:“不适合你。”   “那盘什么髻?”   “烟萝髻吧。”   所谓烟萝髻是螺髻的一种。用丝线分股拢结系起,然后采用编、盘、叠等手法,把发髻盘叠成螺状,放置在头顶或两侧或前额与脑后,这种发型秀丽清透,既有千金小姐的高雅,又不失少女的灵动。   钟灵兮把盘发盘好,又一次拉远距离看了看谢瑜的脸,最后确定以目前手头上的东西确实只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便完成了做妆。   殊不知在谢瑜看来,这已经是超神级的做妆了!   谢瑜盯着自己的脸看得都快忘了时辰,直到钟灵兮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啊,我要走了灵儿,晚上再回来和你说!”   然后谢瑜就挑了一件藕粉色的布裙跑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今天姑娘们都做了啥~~   ☆、暴风雨   谢瑜走了之后,钟灵兮便开始考量制作一款面霜,毕竟有纯露没有面霜的话,依旧无法把水分锁在肌肤内,但是这个时代没有乳化剂这个东西,她要怎么办?   想了半天,还是先用牛脂代替吧。   但是面霜如果只有油脂和乳化剂这些东西,那么就只能起到保湿和抗皱的功效,没有美容护肤的效果,所以钟灵兮想在面霜中加入一些珍珠粉,不过这么珍贵的东西,目前是弄不到了,所以钟灵兮还是先打消了制作面霜的想法。   于是她索性去花圃里偷偷采了几朵山茶花,打算蒸一下山茶花纯露,因为山茶花纯露蒸馏出来是非常粘的,这样可以考虑以后用来做别的妆品,而且山茶花有不错的美容功效。   于是烈日当头的时候,钟灵兮就跑到山茶花的花圃里去了。   在花圃里做事的时候,正巧听到旁边几个小妆奴正在讨论换侍妆的事情。   “嘿,你说,展侍妆,宋侍妆都走了,现在我们好像都要接手给赵侍妆来管了。”   这事十有八九,因为赵予静本来就和紫藤院离的很近。   钟灵兮只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赵予静按理说和她也是有仇的,之前赵予静想要陷害展露不成,都是因为她临时扯上了宋英娥。   想必以赵予静这样心性的人必定会怀恨在心。   妆苑水深,没有依靠就是这样,被各种势力打压着,不过钟灵兮暂时不知道赵予静背后又代表着哪一股势力。   两个小妆奴依旧在八卦着,“赵侍妆看起来比较温和,一定会比展侍妆好相处吧。”   另一个小妆奴立刻做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悄悄说道:“别说了,展侍妆听说犯了重罪,是要被杀头的……”   说完那个小妆奴露出了恐怖的眼神。   “不是被白绫赐死了吗?”   “是啊,好像已经死了……”   “好惨……”   “宋侍妆也被逐出咸阳了……最近妆苑真不太平……”   “不说这些了,说点别的吧,你知道吗,听说京城里又从燕京妆苑招了几位妆使进京去考妆官呢!”   “怎么只有燕京妆苑,没有我们咸阳妆苑呢?”   “不知道,听说是太子妃钦点的几位妆客,她们制的妆品入了太子妃的眼。”   “哎,京城那种纸醉金迷的日子我也好像去尝尝,听说那儿的妆客根本不用做事,就有大把的银子可以进来。”   “是啊,还有想去大妆师钟寐的灵位前看看,还有那位衣冠胜雪的温卿侯。”   “你也知道大妆师钟寐和温卿侯的故事啊?”   说到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小妆奴的眼中总是充满了羡艳。   “听说皇上亲自在南崇寺建了一座灵庙供奉钟寐的牌位……年年为她祈福……”   “这么一位让皇上念念不忘的人,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呢,真的好想见见传说中的大妆师钟寐,冰肌仙子的转世。”   而此时钟灵兮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全是姐姐钟寐死前的面孔。   那一定是一张充满了冷情和绝望的脸庞,但是姐姐是那么骄傲的人,死前一定不会让人看出她的绝望,她生前爱渣男爱的孤注一掷,死后也必定坦坦荡荡。   她承认她就是爱错了,那又如何?   但是她只想把她的一切留给自己的妹妹,所以就是死也要告诉钟灵兮一切真相,那些是她留给钟灵兮的,绝对不能被奸人夺走。   那泼天的财富,是她为妹妹留下的。   她要她的妹妹,把属于她的一切都拿回来。   但是钟灵兮不止要把这一切财富都夺回来,还要让那些奸人不得好死,她不像姐姐那么仁慈和温柔,别人伤她的,她定要十倍奉还!   她偷偷摘了几朵山茶花,就朝着自己屋子里走回去了,顺便开锅开始蒸馏山茶花纯露,上面的粘液非常粘,这种有些黏性的纯露反而对于保湿效果会更好。   就在她正在研究这山茶花纯露的时候,谢瑜回来了。   谢瑜一回来就垂头丧气地吐着气,“灵儿,我回来了……”   钟灵兮瞥了眼谢瑜,问道:“怎么了?”   谢瑜瘪瘪嘴,“没什么……”   “不高兴了?”   谢瑜摸着自己口袋说道:“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就是掉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   谢瑜嘟着嘴,有些难以启齿,还有一些不好意思,她嗫嚅着说道:“是一盒妆粉……”   钟灵兮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一盒妆粉你这么大惊小怪热地干什么?”   谢瑜抓了抓耳边的头发,说道:“也不是,是王妆使家的公子送我的……弄丢了总是不好的,而且他还说那是王妆使胭脂了多年的方子做的,打算以后给媳妇的……”   钟灵兮则是言语间安慰着谢瑜,“没事的,你应该高兴,人家都把定情信物给你了。”   谢瑜歪着头,“可是定情信物被我弄丢了……”   钟灵兮知道谢瑜虽然性子很活泼,但是并非是粗心的人,所以有些怀疑是不是被别人拿了,“你回来的时候有碰到别的人吗?”   “有啊,不过碰到好几个,我也记不清了。”   钟灵兮把谢瑜揽过来坐在床上说道:“行了,丢了就丢了吧,耿耿于怀也无意义,不如说说你和王妆使的儿子今天聊了些什么?”   谢瑜眨了明眸,她今天的妆容十分柔媚,这个人看起来清丽万分,随后她莞尔一笑,竟然也带了几分含羞,她道:“没什么啦,只是一起看了烟花……”   钟灵兮的态度不置可否,对于谢瑜和那个小公子的事,钟灵兮是保持沉默的,她和谢瑜随便扯了几句,便拿出今天做的山茶花纯露出来。   就在两个人窝在屋子里说悄悄话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别的妆奴的声音,是陈陆。   陈陆敲开她们的门,急急忙忙冲进来,半个身子还挂在门上,她道:“赶紧去大院里,王妆使马上要过来了,赵侍妆让我们全部都过去。”   说完之后,陈陆就跑开去通知别人了,不过既然王淑要来,谢瑜和钟灵兮也是片刻不能耽误,毕竟她们要是得罪了王淑,赵予静肯定也不会放过她们的。   可是这王淑怎么忽然之间要到紫藤院来了?这和谢瑜有关系吗?   谢瑜拉着钟灵兮匆匆朝着大院里赶去,两个人经过二道门的时候,竟然碰到了正好也是走过来的王淑。   王淑看到谢瑜和钟灵兮,那眼神立刻就不对劲了,她用一种十分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谢瑜,而且是只盯着谢瑜一个人,谢瑜脸上的妆还没有来得及卸掉,此刻她顶着一脸清丽的妆容低着头。   王淑却是像看到眼中钉一样,目光在谢瑜脸上停留了片刻,才说道:“你就是谢瑜?”   谢瑜没想到堂堂王妆使竟然会知道她的名字,立刻回应道:“我就是,见过王妆使。”   伴随着王淑的一声冷笑,意味不明。   但是钟灵兮觉得王淑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随后王淑冰冷地瞥了眼谢瑜,似乎在她眼里谢瑜就是一个不值钱的石头,被缠上还嫌绊脚,随后她不再看向谢瑜,而是转身就走了。   之后,谢瑜和钟灵兮为了避开王淑,故意绕了条远路去了大院。   王淑也是姗姗来迟。   赵予静一看到王淑来了,立刻逢迎笑道:“王妆使您来了,不知道大老远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王淑冷笑着看着赵予静,她根本看不起赵予静,似乎在她眼里,她看不起任何人。   她端着尖尖的语气道:“我是来和赵侍妆求证一件事的。”   赵予静心想,我没得罪这祖宗吧?怎么找到我头上来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应付,“王妆使有事尽管说,我只要知道的,一定全力告知。”   王淑睨着赵予静,“很好。其实我就只有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赵予静知道这些妆使说话就喜欢打太极,有事情绝对不会一句话说清楚,非要和她先搅合半日让你知道她的多么的不好惹,才会把事情告诉你。   特别是王淑这样资历老的妆使,她非要抖半天包袱,此刻王淑扫了眼众人,然后才捏了捏手里的丝巾说道:“其实,是我儿子的事。”   谢瑜顿时脸色就变了,钟灵兮看到谢瑜的紧张,便伸手拉了拉谢瑜冰冷的手,可是谢瑜还是很害怕,莫非是小公子邀请谢瑜看烟花的事被王淑知道了?   王淑肯定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和身份低下的妆奴在一起的,所以要亲自过来教训谢瑜?   此刻,王淑确实是一直盯着谢瑜,以至于谢瑜冷汗直流。钟灵兮其实不曾看好谢瑜和那位小公子,只不过没想到暴风雨来得这样快。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啦要~~祝大家过年吃得好睡的香还不长胖~~   ☆、玩的一手好移花接木   气氛非常紧张,连赵予静都有些摸不透王淑的心思。   王淑目光很锐利,时不时还戳着谢瑜,她道:“我儿子,在你们紫藤院掉了一个东西,我是来找回来的。”   此言一出,谢瑜的手一下子紧紧握拳,还在不停地抖,随后她一把抓住了钟灵兮的手,试图寻找一丝安全感。   王淑微微仰着头看人,双手优雅的放在胸前拖着下颚,小指微微翘着,她道:“那个东西很贵重,所以还想请赵侍妆帮我个忙,好好找找。”   赵予静不知道王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这明显难度很大,紫藤院那么多人,她怎么知道是谁拿走的,,多半王淑心中已经知道是谁了。   赵予静献媚一笑,“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王妆使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院子里有人胆子那么大,王妆使你尽管放心,我定然把那人给抓出来。”   王淑高冷笑道:“那就有劳赵侍妆了,其实是一盒妆粉,我儿子落在了你们紫藤院内。”   赵予静连忙环顾下面的小妆奴问道:“你们有谁看到小公子在这里落下的妆粉?若是看到的赶紧说出来,不然我不会轻饶你们的!”   下面的小妆奴们面面相俱,谁都没有看到过哪里有落下的妆粉盒,谢瑜则是脸色惨绿,她狠狠拽着钟灵兮的手,然后艰难地看着钟灵兮,钟灵兮则是用眼神安慰她。   这时候王淑走进人群,在谢瑜的面前停了下来,她低眸看着谢瑜,嘴角是难以捕捉的笑容,她并未说话,就是那样神秘地看着谢瑜,眼神中还带了几分威胁,在一边的赵予静似乎马上就理解了王淑的意思。   她赶紧也走过来,对着谢瑜冷声说道:“谢瑜,你有没有看到王妆使要找的东西?“   谢瑜急忙低下头,红着脸踌躇着说道:“我,我没见到过……“   王淑挑眉,“你真的没见到过?“   “没有……”谢瑜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坚决咬着嘴唇否认。   王淑眼神中一阵发狠,她则是冷笑着说道:“没人承认没关系,我总有办法来对付她,不过这盒妆粉是我亲自做的。”   此言一出,连赵予静的眼睛都瞪大了,王妆使亲自做的妆粉,那必定是很值钱的吧,难怪没人吭声,在妆苑中,钱是万能的,钱能够趋势一切利益前进。   王淑又是趾高气昂地说道:“原本,我是打算把这盒妆粉做出来作为传家礼物送给以后的儿媳的,不过如今这妆粉既然弄丢了,那也就罢了。”   言下之意,这东西虽然原本是我打算让儿子给儿媳妇的定情信物,如今儿子竟然不知道给了哪个小贱人,那么我就让这东西作废,你们不要以为拿了它就能做我王淑的儿媳。   赵予静一听立刻说道:“这怎么好意思,王妆使放心,我一定会让下面的人彻查,如果找到妆粉,定给您双手奉还!”   王淑冷笑,“不用了,你过来。”随后她指了指身后的儿子,小少爷脸色惨白,他僵硬地站在那儿,但是看得出他十分害怕王淑,只好一步步挪到了王淑面前。   王淑用细细长长的手指指了指冰冷的地面,面容尖锐地说道:“杨涟,跪下去。”   杨涟本就惨白的脸色此刻又白了一圈,他微微曲着双腿,慢慢跪在了地上。   妆苑的人都知道王淑对自己的儿子期望很高,所以十分严格,经常会见到她打骂教训自己的儿子,只是没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依旧如此不给自己儿子面子。   王淑一直秉承的教育方式就是棒棍下出孝子,儿子不听话就打到听话为止,这都是为了他的前程。   杨涟跪下去之后,整个背脊还在微微颤抖,双手一点点抓在泥土上,看起来十分惧怕,但是王淑却还不留情,她接过身后护院递来的鞭子,一鞭子就朝着杨涟的背脊抽了过去。   她一边抽一边还骂着,“你此刻要是把那个小贱人说出来,我就不打你了。”   杨涟默默受了几鞭,但是他只是紧紧咬着嘴唇,甚至咬出了血,但是他一言不发。   这一鞭子一鞭子下去的声音,抽在人的背上,听在人的耳里都觉得异常心惊胆战。   王淑越看越气,下手也越来越重,“你说不说?谁给你的胆子现在连娘都骗?”   赵予静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心疼,王淑这下手重的把杨涟背上的衣服都抽得撕开了,雪白的背脊上一道道红色的印记,这杨涟也是硬气,都被打成这样还要护着某个小妆奴,可是那小妆奴明显不愿意站出来。   王淑一鞭一鞭重重抽下去,“你外公是怎么教你的?婚约大事,父母之命,你私下拿走传家的定情信物可是为何?”   杨涟嘴唇也渐渐发白,但是王淑抽得越狠,他就越是一声都不吭,眼看着人都要倒下去了,就是死活没求一句请,也没有一句辩解。   谢瑜有些站不住了,钟灵兮看到她一脸快死掉的表情,好像下一刻就要站出去承认事实,连忙抓住她的手,把她扯到自己身边狠狠按住。   王淑在那头抽了一顿鞭子,直到杨涟快晕过去,依旧是一句话没问出来,最后还是在赵予静的劝说下才收回了鞭子。   杨涟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王淑身边的护院赶紧去扶他,可是被王淑制止了,王淑就是一个劲地狠狠瞪着自己儿子,恨铁不成钢,可能最能诠释此刻她的心情。   随后赵予静看那小少爷实在太可怜了,长得本来挺眉目清秀俊逸无双的,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狠心的娘,就说了几句好话,“王妆使啊,再这么打下去,小公子的身子可是吃不消的啊,赶紧去躺着吧。”   “躺?不说实话的人没资格躺下。”王淑冷言说道。   赵予静看着这边脸色惨白都快死掉的杨莲,还是于心不忍啊,这多么俊俏的娃啊,这样下去怎么行,要赶紧找大夫啊,“王妆使在,这毕竟是你的儿子啊,你就这么一个儿子,千万不能出事啊。”   那岂不是要断了香火……后半句赵予静没敢说出来。   王淑瞪了一眼赵予静,这才有了台阶下,道:“算了,你们去扶他一把。”   这才让人去扶住了杨涟。   赵予静咳嗽了一声,说道:“王妆使,我看这事一时半还也查不清楚,不如先让大家散了,改日我找到东西再给您送去。”   王淑冷笑:“我都说了我不要了,你听不懂?”   赵予静马屁没拍到,只好附和道:“是,是,那要不先这样?”   王淑冷眼瞧着杨涟,眼里满是失望,杨莲确实低着头,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她叹了口气道:“让她们先下去吧。”   随后赵予静便让这些小妆奴们先散了,谢瑜还恋恋不舍地站在那儿,钟灵兮赶紧把她拉着走了。   回去的路上,谢瑜眼眶都红了,她一边拉着钟灵兮一边说道:“灵儿,你说王妆使怎么能这样,杨哥哥……”   钟灵兮回头捂住了谢瑜的嘴,“不管你的杨哥哥是死是活,你现在最好一句话别说,不然事情查到你的头上来,王妆使可不会只用几鞭子来解决你。”   但是谢瑜并没有收声,原本十分乖巧和听话的她此刻竟然拉开了钟灵兮的手,一副冷静和决绝的表情在那儿说道:“我并不怕死,我只是觉得王妆使不能这样。”   钟灵兮瞬时间觉得谢瑜长大了,她似乎开始有着一丝微妙的改变,少了一丝吵嚷和害怕,多了几分冷静和思考。   钟灵兮也用一种十分平静的目光看着谢瑜,她道:“我不管王妆使做的事是否合理,但是我们首先要先保证我们自己,才能考虑别人。”   谢瑜一抿嘴,眼眶里的泪水汹涌的流着,但是却不再说话了,钟灵兮便一把把她拽到屋子里去了。   而此时,赵予静和王淑并没有离开,赵予静还在那儿劝说王淑,“王妆使,你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能这么狠,这打坏了可怎么办呢。”   王淑冷笑,“你以为我是陆紫君?我如果对他不严厉,他怎么会有前途?”   杨涟已经被打得七荤八素,却依旧撑着最后一口气站在那里,连赵予静都不得不佩服这男孩果然够硬气。   赵予静只好继续给王淑台阶下,在那儿一个劲地劝着王淑,说了片刻,王淑这才面色有了好转。   可是这刚事情有了一点好转,一个小妆奴就急急匆匆地跑过来了,而且气喘吁吁地一来就跪下去,抿着嘴不敢说话。   赵予静连忙问道:“你干什么,有话快说。”   那妆奴有些惧怕地看了眼王淑,然后便磕磕巴巴地说道:“王妆使,赵侍妆,不好了……李瑶,李瑶她一会去就哭着要投井,现在被姐妹们拉住了。”   王淑嫌恶地深吸了口气,然后瞥了着赵予静不说话,赵予静则是觉得脸上挂不住,这么点小事都要大惊小怪,显得她不会教育下面的人,而且也不看看时机,王妆使还没走呢。   她也没好气地训着那妆奴说道:“这点事也来禀告,你把她绑起来就得了。”   “不……不止这些,李瑶她还说……还说……”   赵予静听着觉得不对经,急忙问道:“还说什么?”   “还说她和杨涟公子是真心相爱的,那妆粉是小公子心甘情愿送给她的,如果王妆使要打死小公子,那她也不活了……”   满座乍然。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前几天在外地没电脑,没更上,俺来认错了。。。。   这几年过年气氛很浓哟,一年也就热闹这么一次,大家玩的开心~~   ☆、  惊动大人物了      王淑傻眼了,赵予静傻眼了,杨涟也呆了。      王淑立刻皱眉瞪着杨涟,“搞了半天你不是送给谢瑜的,是送给李瑶了?”      赵予静也没想到,这李瑶还真有本事,怎么就勾搭上杨涟了。      很快,赵予静又把刚才遣散的妆奴又重新召集了起来,而此刻李瑶的事也在紫藤院传开了。      大家都看着满脸泪水被凄凄艾艾被扶着走来的李瑶,李瑶低着头,泪水像珍珠那样一路滴在地上,瘦弱的背脊微微颤抖着,为了证明事实真相,李瑶还亲自把那盒妆粉带了过来。      谢瑜也傻眼了,整个事情的走向让人实在看不懂,但是那个妆粉确实是杨涟送给她的,后来弄丢的,只能解释为被李瑶偷走了,然后李瑶趁机又导演了这一出戏,就是为了抓住杨涟这个机会脱离妆奴的身份。      杨涟怎么说也是王淑的儿子,如果能成为杨涟的女人,就算不是正室,也比在这里天天做苦力强。      王淑一巴掌朝着杨涟扇去,杨涟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几道红印子,她怒视杨涟说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赵予静急忙安抚王淑,“王妆使,这事情还没弄清楚,小公子也怪可怜的,说不定是李瑶偷走的呢。”      “偷走?”王淑冷笑,“你说我儿子没事把拿东西带出来做什么?不就是为了送给哪个小贱人吗?怎么可能是偷走的,赵予静,你以为我很好糊弄吗?”      赵予静赶紧摇手,“不不,我的意思只是说这事情要先查清楚……”      这时候,始终不发一言沉默却满身伤痕的杨涟开口了,他微微张开裂开的双唇,盯着李瑶看着,他眼神黯淡无光带着一种灰飞烟灭的无垠,一字一字说道:“我没有送给她,是她偷走的。”      李瑶一听,耳根子都红到底了,她一下子跪坐到地上,一副看着负心人的样子哭着道:“杨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你亲手交与我的,如今你毁了我清白却说这样的话,我不活了。”   说完李瑶就把头朝着地上撞去,赶紧被周围的小妆奴们拦住了。      “够了!”看着如此闹剧,王淑心烦意乱地对杨涟说道:“你说是她偷得,那你告诉我你一开始是把玲珑妆粉送给谁的?”      这盒玲珑妆粉,她花了十年的心血,一直没舍得卖出去,她敢保证世间极少会有更优质的妆粉,她的儿子竟然背着她把她的心血这般随意送人,在他眼中她这个娘还比不过一个贱人,王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杨涟又紧紧抿着嘴,不说话了,他的目光直视死死盯着李瑶,好像在控诉李瑶是个骗子,但是李瑶却也在那儿哭诉,“王妆使,你虽然是堂堂妆使,但是也不能如此包庇,难道整个妆苑的黑白都由你颠倒是非说了算吗?如今我没了清誉,要我还怎么活下去,我要找妆使长给我做主!”      听到了妆使长的名字,王淑只好先隐忍了怒火,她已经大致猜到了李瑶的心思,但是杨涟又不肯说出是真正的女主人是谁,大家就只能默认是杨涟送给了李瑶,那么她也不能放任李瑶不管。      而杨莲却只是死死盯着李瑶,那个眼神仿佛都瞪出血来了,但是李瑶好像是在刻意回避杨莲的眼神一般,她在那里期期艾艾地哭泣着,话语哽咽。      此时王淑转头看着儿子,对着杨涟说道:“你不肯说你是送给谁了,如今我只能认为你是送给李瑶了。”      言下之意,如果另有其人让杨莲赶紧说出来,但是杨莲怎么可能说出来,他不会把谢瑜扯进来,他知道如果被母亲知道了那人是谢瑜,谢瑜会面临怎样悲惨的境地。      但是他又不愿意承认是李瑶,所以只好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还是摇头,他的表情已经冷静了下来,但是就是一言不发盯着李瑶。      陷入了僵局。      下面的小妆奴们也是提着心眼,着一出接着一出的闹剧到底是为哪般啊?      难道李瑶真的和杨莲公子有什么?可是平时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出来啊!      李瑶可真会藏!      钟灵兮有些担心地看着谢瑜,却发现她出气地冷静,目光中带着一丝少有的仇恨看着李瑶。   这个僵局,怎么打破?      就算王淑知道李瑶这么做是为了荣华富贵,就算她还是觉得儿子送的是另有其人,就算她依旧觉得谢瑜嫌弃很大,可是她也不能拒绝,她只好怒视着李瑶咬牙说道:“好,很好,我知道了,李瑶你先回去,我和涟儿说清楚之后自然会给你一个答复。”      李瑶这才停止了哭哭啼啼,在那儿一个劲的磕头,“谢谢王妆使,李瑶此生都不会忘记王妆使的大恩大德。”      “先别提大恩大德,这件事到底如何还没查清楚,但是不会亏了你的,都走吧,容后再议。”      随后这场闹剧才算终于告一段落,虽然没人知道王淑葫芦里打算卖什么药。      而且如今这个情况,妆苑那么多人看到了这一幕,想要悄无声息地压下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李瑶最终被带走了,走之前还恋恋不舍地看着杨莲,那眼神中似乎有着无限的柔情……      ****      谢瑜回去也是依旧难过了几日,每次忍不住想要去打听杨涟情况的时候都被钟灵兮拖了回来。   不过李瑶原先还以为有机会越过龙门攀高枝,结果发现王淑开始直接给她装死了,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有找她问过什么。      渐渐地,李瑶发现自己似乎是被骗了,王淑是什么样的人,指不定打算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弄死她,她李瑶绝对不能这样被默默弄死。      王淑最近那么安静,肯定是在打这样的主意,所以李瑶不依了,反正事情闹都闹了,就不怕再脑的大一点。      但是王淑要弄死李瑶也并非那么容易,因为赵予静并非是王淑的人,王淑就算要拉拢她,也要看赵予静肯不肯,赵予静也不是傻的,并非愿意替王淑做这档子事。      所以李瑶决定趁着王淑手还伸不到那么长的时候,赶紧把事情闹闹大,这样王淑再怎么撇干净都没用了。      李瑶索性豁出去了,直接冲到了妆使长贺云仙的殿前,坐在那儿诉冤。      这烈日当头的,她一个人在贺云仙的九天殿的门口,声音哭得比什么都响,虽然很快就有人出来把李瑶拉了起来,但是李瑶就像是一撞南墙心不死那般,哭喊着,“店大欺客!我的贞洁就这样被无缘无故地牺牲吗!妆使长给我做个公道,给我一个公道啊!”      这时候,一个看似凶狠的侍妆走了出来,是秦侍妆,她一走过来就一巴掌拍到李瑶的脸上,言辞咄咄逼人,“给我闭嘴,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然跑到九天殿来大张旗鼓,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你的嘴。”      李瑶也是振振有词,“我当然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但是就因为我身份地位就任由别人欺辱吗?王妆使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死在九天殿门口。”      秦侍妆眼神越发凶恶,她抓起李瑶的头发刚准备再扇一个巴掌,却听到九天殿的殿门打开了。      贺云仙闭关很长一段时间了,妆苑的事都交给王淑打理了,如今正是她研制“倾城”的最后时刻,却不想被门外的吵嚷声给打断了。      秦侍妆也没想到门一开,贺云仙竟然亲自出来了,她也是为之一震,随后立刻收敛了自己凶神恶煞的样子,低下头,微微问候道:“见过妆使长。”      贺云仙用手掸乐掸自己肩上的粉尘,又理了理脑后盘着的翻云髻,一副慵懒惺忪的样子,她眯着眼打量了眼下的人,并未表现出任何不爽的样子,嘴角拉出一个随意的笑容,手里撑着的毒蛇权杖微微磕在地上,她扬起眉角说道:“这是在做什么?”      秦侍妆立刻上前解释道:“是这样的妆使长……”      贺云仙撇了她一眼,眼神中仿佛划过一道凌光,顿时激地秦侍妆舌头都打结了,这个眼神的威严,只要看过的人才能懂得,随后贺云仙语气冷淡地说道:“我让她说。”      贺云仙是让李瑶说。      李瑶眼看着机会来了,立刻死死抓着地面上的沙土,一副坚贞忠烈的样子说道:“妆使长给我做主啊,王妆使家的小公子说喜欢我赠与我王妆使的传家定情信物,如今小公子却翻脸不认人,我的清誉该何去何从啊!”      贺云仙将毒蛇杖一甩,手指则是绾着鬓角垂下的发丝,一副娇媚中却暗藏冰冷的样子看着李瑶说道:“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些。”      随后李瑶便一五一十把事情从头至尾给交代了一下,贺云仙从头至尾不发一言,嘴角带着调笑,待李瑶将事情叙述完,她才微微弯着唇角轻描淡写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事还不简单。”      李瑶赶紧在那里一个劲地磕头,“求妆使长给我做主啊。”      贺云仙作为这个妆苑的妆使长,其实出现的机会并不多,因为她也是一个痴迷制妆的妆客,而且自从三年前她写出了“倾城”这张方子之后,便一直闭关研制这张方子,妆苑里都传说倘若这张方子问世,那便是震惊全国的存在。      但是贺云仙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她为人亲和笑脸如玉,但是却又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感觉,而且她是妆苑长的徒弟,和妆苑长的关系却一直很微妙,似乎不和很多年了。      不说妆苑长,就是两位师妹,白玫、霍绿袖和贺云仙都是像陌生人似地,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这就牵扯到妆苑更深的水了,别人自然无从探查。      这时,贺云仙就是微微抬眼看着李瑶,随后淡淡扯出一个笑容,有着临风落叶的飘逸,却也有抬头凤凰的高傲,她说:“这件事我知道了,我自然会为你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坏人好事的钟灵兮   很快,王淑就闻讯而来。   听到说李瑶亲自去找了妆使长贺云仙,王淑这是立刻就吓破胆了,妆使长是什么样的人?   看起来云淡风轻飘飘然,她王淑在妆苑呆了几十年还不知道?   这整个妆苑算盘打得最深,城府最深,内心最恶毒的女人就是她贺云仙了!   所以她从来不得罪她,什么事都是低声下气地做着,从不忤逆。   王淑一脸担忧和惧怕地赶了过来,她一来就禀告贺云仙说道:“妆使长,这件事请听我的解释。”   贺云仙眯了眯眼,轻佻地看着王淑说道:“别解释了,不是什么大事,不管你家公子是怎么想的,但是既然送了人家姑娘东西就要负责,李瑶你带回去吧。”   王淑顿时脸色就白到底了,这兜了半天还是要把这李瑶带回去?顺了她的如意算盘?那她王淑的面子搁到哪里去,可是妆使长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把这件事给了了?   王淑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她深知忤逆贺云仙的后果,她也知道贺云仙这是在做样子树立人心,让这妆苑的人们都觉得她仁德谦和,不然王淑就不信以贺云仙的脑子想不出这件事的蹊跷。   王淑低着头,略带了低三下气地讨好奉承说道:“既然妆使长都这么发话了,我自然会照做。”   说完她温柔地对着李瑶笑了笑,“李瑶,之前是我还在调查此事所以暂时没有找你,没想到你直接来打扰妆使长了,这是一场误会而已。”   贺云仙笑的媚态横生,她脸上精致的妆容仿佛九天落下的仙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上面还镶着蝶翅,眼尾是拉长的豆蔻色,面容洁白如雪,唇间只点了一道红晕。怪不得这叫做九天殿,只是这样的容貌别说在咸阳,就是放在皇帝的后宫都算不得下乘了吧。   随后王淑便带着人离开了,她装作善意地扶起了李瑶,连李瑶自己都看呆了,一个人的两面三刀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王淑按了按李瑶的肩膀,但是那力道只有李瑶知道,是非常用力的,似乎是在警告李瑶,不过李瑶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也知道自己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但是杨涟公子至少看起来不像是那些纨绔子弟,只要她成了他的妻就算是妾,也应该会好好待她的。   反正只要离开这个地方,有荣华富贵享受就行了。   像谢瑜那种傻子,以为一直熬着就能有出头之日?   她费尽心机从谢瑜那里偷来的东西,就是为了这一日,反正谢瑜是个傻子,脑子里只想着靠自己成为妆客。   简直笑话。   可能谢瑜熬一辈子,依旧只是一个做苦力的妆奴,在这里要熬出头,没有关系怎么可能,她们这些没有关系的小妆奴,只能做一辈子妆奴,除非豁出去,但是豁出去像展侍妆,宋侍妆,她们的结果不也是被利益斗争所打压下去了。   所以,她宁可选一条相对轻松的富贵之路。   她观察过很久 ,她相信杨涟的为人。   随着众人渐渐散场,大家也纷纷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而一直站在一旁大石像后面偷看的几个小妆奴开始躁动不安地议论着了,“李瑶真幸运。”   “就是啊,你看到妆使长了没有?”   “第一次看到,好有气势,好漂亮。”   “妆使长这姿色怕是在京城全数一数二的了。”   而此时谢瑜则是低着头,一声不吭,钟灵兮立刻就知道谢瑜在难过了,毕竟她也是挺喜欢杨涟的,这样被算计了一下结果杨涟要纳李瑶,伤心是免不了的。   可是这时候,就在大家心里五味陈杂的时候,杨涟忽然跑过来,他跑到贺云仙的面前,一脸诚恳看着贺云仙,他百面如玉,看得出再长个几年定是一个俊俏公子,但是他的目光微动,一字一字地说道:“不是我送给她的,是她偷得。”   此言一出,连贺云仙的眉毛都挑起来了。   杨涟目光静静地看着贺云仙,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却非常坚定,“我不会纳李瑶的,我根本不喜欢他。”   王淑气得惊雷乍起,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她立刻一巴掌朝杨涟甩过去,却没打下去,而是被贺云仙拦住了,贺云仙抓着王淑的手,慢悠悠地说道:“哎呀,王淑你这暴脾气还是没改掉,这是你儿子怎么和打奴才似地呢。”   王淑当然听出了贺云仙把她儿子比作奴才,但是也不好反驳,只好忍下了这口气说道:“我教训我的不孝子,妆使长你也看见了他实在是不听话。”   贺云仙伸手抚了抚杨涟的下颚,轻柔地说道:“我怎么觉得这孩子听话的很呢,他都说了,是别人偷得,他根本不喜欢人家。”   王淑傻眼了,“可是妆使长你之前不是说,我儿子应该对李瑶负责……”   贺云仙理了理胸前垂坠的长发,笑道:“那是之前,如今不是情况有变嘛。”   杨涟见妆使长愿意细查此事,便将之前的那盒妆粉锦盒拿了出来,并且递给了贺云仙,贺云仙伸手拿过杨涟手中的那盒妆粉锦盒,放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啧啧,真是精致。”然后她打开锦盒,开始细细摸摩挲里面的细粉。   王淑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毕竟自己的心血被别人这样赏玩总是不高兴的,贺云仙倒是赞叹了几句,“王淑这几年倒是有点长进,这妆粉不薄不腻,怎么看都非常契合皮肤。”   王淑不咸不淡地假笑了几声,“谢妆使长夸奖了。”   贺云仙还是在那儿赏玩这妆粉,她用手沾了沾粉,随后在手背上抹了抹,“这妆粉的颜色倒是很漂亮,也不知道王妆使加了什么好东西。”   王淑吓得舌头都伸直了,这贺云仙不会逼问她要她的方子吧,不过转念一想,贺云仙十年前就能做出轰动咸阳的“步莲妆粉”,应该不会稀罕她做的妆粉。   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贺云仙的一举一动,等候她的下一句话。   谁知道,贺云仙骤然盯着这锦盒的盖子看了半日,忽然眼色有些变了,她从之前不肖的神情变成了有些诧异,有些惊奇,有些兴奋。   她忽然用手指在锦盒上的一个边角处刮了刮,因为那个锦盒的盖子边上似乎沾了一些妆粉,但是这个妆粉却和装在锦盒内的妆粉完全不同,看得出根本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那一小块沾到的妆粉带着淡淡的花香味,但是贺云仙不确定是什么花的香味,但是她做了几十年妆客,这点毒辣的眼光还是有的,这点妆粉一触碰之后,就能判断出是什么档次的东西。   这个滑腻的程度,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滑腻的妆粉,就好像水绸一样,摸上去一路可以滑到底,这东西莫非不是用铅华粉做的?铅华粉磨得再怎么细腻,也不可能如此如水滑腻。   这一小块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妆粉,与盒子里的妆粉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这完全是两个不同档次的东西,和这小块妆粉比起来,王淑做的那盒妆粉根本就是不肖一提。   贺云仙顿时对这块妆粉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她是不知道这盒子是怎么会沾到这块妆粉的,但是她不介意慢慢问出结果。   贺云仙忽然抬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下面的人,同时展示出了手中的这个锦盒,她拿着在手掌中晃了晃,问道:“我且问一下。这锦盒边上的粉尘是哪里沾上去的?“   李瑶一愣,她确实注意到锦盒上有一些粘上去的妆粉,但是以她的水平根本不可能判断出来这是两种妆粉,如今贺云仙这么问,她只好胡乱回答道:“可能是锦盒内的妆粉沾上去的。”   贺云仙意味深长地笑了,“这可是你在胡说了,这妆粉和王妆使制出来的妆粉是全完不同的,怎么可能是锦盒里的妆粉?”   李瑶嘴唇紧紧一抿,立刻又说道:“那……那或许就是我当日涂的妆粉沾上去的吧……”   贺云仙眉角一挑,“哦?你涂的妆粉,你哪里来的妆粉?”   李瑶面对贺云仙的步步紧逼,已经渐渐崩溃了,只好接着编下去,她也不懂贺云仙为何要盯着这个细节死抓不放,她道:“我自己平日里也回制作一些妆粉……让妆使长见笑了。”   贺云仙双颊抹着微红的胭脂,仿佛夕阳那般温暖,她微微卷着胸前的碎发,笑道:“哦,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本事。”   微风吹过她额前细碎的发丝,衬着那长如玉的脸庞娉娉婷婷,贺云仙又道:“真是一大奇事,让我大开眼界。”   在场的人都不懂贺云仙这话的意思,贺云仙这是在表扬李瑶?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味呢。   李瑶也是不懂了,她确实会自己做点妆粉,这个难不倒她,但是贺云仙这个态度让她很捉摸不定。   贺云仙沉默了片刻,那眉角是无时无刻不在堆积着的妩媚,她道:“既然你说这是你制的妆粉,你且拿来给我瞧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忙成狗=a= 都是存稿君在陪大家,大家的留言等假期结束我在来回,现在我正在船上漂……   ☆、拒绝亲事   众人都吃不准贺云仙现在是个什么态度,也不懂她为什么揪着一个细节追问了半日,还非要李瑶把那妆粉拿出来这是为什么?   谢瑜似乎是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她忽然拉过钟灵兮在一边小声凑到耳边说道:“灵儿,那个似乎是玉簪花棒沾上去的。”   钟灵兮早就料到,也并未太过惊讶,“你带着玉簪花棒出去做什么?”   谢瑜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你不是说要补妆嘛……”   钟灵兮用一种意味深长又略带柔软的目光看着谢瑜,随后忽然蹦出一句话,“你很喜欢杨涟公子吗?”   谢瑜脸一阵微红,低头道:“我还是挺喜欢他的。”   钟灵兮嘴角微微翘起,一个自信且从容的微笑,“那我就帮你一把吧。”   其实,很多年后谢瑜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钟灵兮做了一个决定。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钟灵兮才真正把谢瑜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钟灵兮的决定,就是将谢瑜推上去,因为她比自己年长两岁,可以提前两年考侍妆、妆使、甚至去京城考妆官,所以她需要提早两年在京城布下眼线,而谢瑜则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   之前她并不能完全信任谢瑜,也从来不愿意教谢瑜制作任何妆品,如今她已经决定把谢瑜当成自己人了,自然也会教她一些本领。   同时,这是一个将谢瑜推到人前的好机会。   她立刻抓过谢瑜,在她的耳畔说了几句话,谢瑜先是一惊,随后有些犹豫地说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钟灵兮挠了挠她的后脑勺,露出了一个非常柔软的笑容,“有什么不可以的,照着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此时,李瑶已经去自己房内将平日里自己制作的妆粉拿了过来,但是这种粗粝劣质的妆粉怎么可能逃得过贺云仙的眼睛,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李瑶自己做的妆粉和这锦盒上沾着的妆粉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贺云仙轻抚手背,手指上是沾着的星星点点妆粉,她漫不经心道:“你在说谎。”   李瑶吓了一跳,这是怎么看出她在说谎的?她立刻死命摇头说道:“没有,妆使长我没有说谎啊。”   此时,贺云仙看着杨涟,再一次问道:“我且问你,你到底送给谁的?”   杨涟眼神越发沉默,没有说话。   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每个人心里都在打鼓,没人知道贺云仙打的什么算盘。   只是片刻沉默之后,一个小妆奴从石像后走了出来,她穿着单衣,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眼神黯淡却暗藏涌动,整个表情平淡而镇定。   赵予静立刻盯着谢瑜说道:“谢瑜,你来做什么?”   谢瑜没有理会赵予静,而是直接盯着贺云仙,并且当她走到贺云仙面前的时候,她微微低下头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但是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字咬得非常清楚,她说:“妆使长,这盒妆粉是杨公子送给我的,那上面沾的妆粉,是我自己制的。”   在别人眼里,大家不禁觉得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来撞枪口了,以为自己能够弄假成真最后让王淑带走?   这个叫谢瑜的小妆奴未必太天真了。   因为谁都不相信,谢瑜和李瑶有任何区别,李瑶做不出的东西,难道谢瑜就可以?   贺云仙打量着谢瑜,她眼神中并没有瞧不起的轻蔑,只是看不见感情罢了,她道:“哦?那你把你制的妆粉拿来给我瞧瞧可好?”   谢瑜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可以。”   随后她转头,对上了杨涟的眼神,杨涟的眼神充满了惊讶,他不懂,他拼死想要保护谢瑜,为此受了那么多的苦,可是谢瑜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承认?   可是他始终不理解谢瑜的内心,谢瑜喜欢他,又怎么愿意让杨涟纳别的女孩?   并且钟灵兮瞄准了这一次机会,也算是顺了钟灵兮的意思,乘机把谢瑜推上去。   随后众人等了片刻,谢瑜从容大方地回到了房内将玉簪花棒拿了出来,然后递到了贺云仙的手上。   大家都很是新奇,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妆粉,竟然不是装在锦盒里的,而是装在玉簪花里,这用起来要怎么用呢?   谢瑜将玉簪花倒过来,对着贺云仙的手掌心倒了倒,扑了一些妆粉出来,然后把玉簪花递给贺云仙,后退几步说道:“请妆使长查看。”   贺云仙微微蹙了眉,因为她已经闻到了这股玉簪花独特的香味,与锦盒边沿上的味道一致,便知道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了,原来这是玉簪花的味道。   贺云仙未动,她只是看着那妆粉的颜色,光用眼睛她就能够大致分辨出好与不好了,从颜色,以及色泽,甚至能不能出现阳光的反射,会不会被风吹散进空气中,这些都能看出是不是上等的妆粉。   这手心上的妆粉一看,便是上等中的上等。   随后,贺云仙用手指轻轻地在手掌心上摩挲了几下,顿时,手指尖就顿住了。   这个细腻的程度,确实让贺云仙叹为观止。   而且这个妆粉对皮肤的吸附性非常好,想必不会出现落妆的情况,轻易就能够做到均匀抹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最重要的还是细腻和轻薄程度。   这妆粉虽然轻薄,却不像别的妆粉一轻薄遮盖能力就差了,它的遮盖性依旧极好。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这么好的妆粉的方子倘若她能得到,那么就算在京城里都能成为数一数二的妆客了。   只是,妆客这一行有一个默认的规矩,就是绝对不能打听别人的方子,即使别人的方子再怎么价值连城,所以贺云仙也只能感叹一下。   然后,她慢慢放下玉簪花棒,用一种略带了柔软和中意的目光看着谢瑜,嘴里是赞不绝口,“好,好东西,赵予静,没想到你院子里的小妆奴竟然有这样的本事,你们都来看看这妆粉,简直堪比当年妆仙钟寐制的“玄灵妆粉”。   几位在场的妆使和侍妆也纷纷走上去看了看那玉簪花棒的妆粉,基本上都是一触碰之后就是连绵的赞叹之声。   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妆奴做的妆粉能到这般的境界,个个都自叹不如。   有几位忍不住那里说着,言语中掩不住酸味,“谢瑜,这真的是你做的?你和谁学的手艺?”   “就是啊,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这门手艺?”   “还是说你哪里偷来的方子?”   “话说什么呢?”贺云仙立刻严声骂过去,“既然谢瑜有这么一双巧手,我们咸阳妆苑的自然该高兴,瞧你们在那里酸个什么劲。”   那几个侍妆立刻不说话了,但是王淑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这件事搞了半天最后原来罪魁祸首还是这个谢瑜,可是如今有了贺云仙给谢瑜撑腰,看得出贺云仙很中意谢瑜,再加上杨涟送定情信物给谢瑜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么谢瑜做她的媳妇,怕是她再怎么也推不掉了。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谁知道谢瑜竟然这么会制妆粉,等她到了他们家,她还不是随便拿捏得?她随便想个法子把那个妆粉的方子弄过来不就好了。   这算盘一打,王淑发现让自己儿子纳个谢瑜还是不亏的,反正只是纳个妾,纳谁不是纳。   随后王淑便狠狠瞪了一眼在那里早已傻眼的李瑶,嫌恶地说了句,“赶紧把李瑶给我拉下去,眼不见为净,看着就糟心。”   李瑶这才从震惊中回来,她赶紧求情道:“我不是故意的妆使长,妆使长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贺云仙微微蹙眉,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看了王淑一眼。   王淑立刻心领神会地把让护院把李瑶拖下去了,伴随着李瑶绝望的哭喊声,她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没人知道李瑶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但是绝对不会比展露或者宋英娥好多少的,毕竟这次似乎是妆使长要弄死她。   待李瑶下去之后,其余的人等着贺云仙发话。   贺云仙则是笑脸盈盈地看着谢瑜,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毕竟到她这个位置的人,谁不喜欢能干的人?谁不希望自己手下有几个能干的人?   她道:“好了,既然真相都大白了,你和杨小公子也不要遮遮掩掩了,既然是倾心相许我就在这里帮你们把这个媒做了吧。”   在场的小妆奴顿时都难掩眼中羡艳之色,齐刷刷地看着谢瑜,这谢瑜果真是要走大运了,而且是妆使长亲自做的媒,以后嫁到杨家还怕王淑对谢瑜不好?   王淑也是笑盈盈地说道:“哎呀,原来都是误会,我就说我儿子最近怎么老魂不守舍的呢。我说谢瑜啊,将来我会好好待你的。”   杨莲则是眼眸中闪动着一丝明媚,他正那样定定地注视着谢瑜。   应该说全场每个人都在注视着谢瑜,每个人都在等着谢瑜的回答,但是没有任何人会想到谢瑜会拒绝。   没错,谢瑜决绝了。   她微微一低头,复尔抬起,低下去之时脸上还是一脸忧郁茫然,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明亮且坚定,她说:“对不起。”   “什么?”这句诧异从王淑嘴里冒出来,她万万没想到谢瑜竟然……   谢瑜的目光诚恳地看着贺云仙,而贺云仙也正微笑地看着她,贺云仙目光如水说道:“没事,你尽管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入围考试   谢瑜双手紧紧握拳蜷缩在宽大的袖子中,她双眸含秋,仿佛有着层层雾气。   她不敢去看杨莲的目光,但是她知道杨莲的目光正戳在她的背脊上,如芒在背。   她说:“对不起……我无法答应。”   王淑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但是碍于贺云仙在,她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只好低下声问道:“什么意思?”   贺云仙则是一挥手,制止了王淑的声音,随后她双手拢袖,娇娇盈盈地说道:“你是真的不愿意?”   “是。”   贺云仙眼眸中闪过琉璃色的光芒,只那么一瞬间,随后她道:“很好,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强求于你们。”随后她转头看向杨莲,“杨小公子对此有什么异议?”   杨莲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上淡淡回应道:“没有。”   “既然双方都不愿意,那我就了结了此事吧,以后你们谁也不要就此事嚼舌根了。”   王淑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她已经可以想象回去后被陆紫君等人嘲笑的嘴脸,何等的气人!   但是贺云仙这人的性子就是捉摸不定,她轻而易举挑起这件事,又这么云淡风轻地结束了此事。   谢瑜的行为在众人看来更是矛盾至极,既然她不想嫁给杨莲为何一开始要走出来?   但是这一切,钟灵兮似乎已经心里有了答案。   回去之后,谢瑜的步伐很沉重,她和钟灵兮两个人在夕阳下慢慢地走着,仿佛有着千金的重量捆在她的脚后跟,步履艰难,满腹心事。   钟灵兮率先起了话头,夕阳的余光漫过她的双眸,能够看到回转的琉璃色光芒,她道:“你是为了去京城才拒绝了杨莲吗?”   谢瑜回头,用一种带着舍弃一切勇气的眼神看着钟灵兮,“因为,因为我和灵儿有约定,我们要一起去京城做妆官的,如果我在这儿嫁给了杨莲,王妆使是绝对不会放我走的。”   钟灵兮一愣,她没想到谢瑜将她们随口的约定那么深地刻在了心里,忽然觉得心中有一丝暖意,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姐姐,第一次有一个人能让她觉得温暖。   没想到,却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她竟然被她打动了。   钟灵兮声音低哑,她道:“不觉得可惜吗?”   谢瑜没心没肺地冲着钟灵兮笑道:“可惜是一定的,但是比起嫁给杨公子,我更想和灵儿在一起,比起在王妆使的荣光下享受荣华富贵,我更想去京城赌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未来。”   钟灵兮陷入了沉默,谢瑜则是拽起了她的袖子,两个人便一路和从前那般要好地走回了房间。   随后,这件事渐渐也就平息了下去,妆苑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表面平静暗地汹涌。   而在这个时候,却传来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那就是今年谢瑜就到十二岁了,已经到了可以考核侍妆的最低年龄,妆使长直接下令将一个候选名额给了谢瑜。   谢瑜顿时就成了妆苑大红人,人人都知道谢瑜有一门好手艺,可以制出非常上等的妆粉,都来和谢瑜亲近,还得了妆使长的青眼,说不定马上就要当上侍妆了,都赶来巴结了。   谢瑜自己也是兴奋得不行,但是转眼又陷入了苦恼之中,那盒妆粉并非她做的,而是钟灵兮做的,让她去考核,她万一考不出来出洋相怎么办?   钟灵兮则是安慰道,“你平日里那么努力看书,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你凭自己的实力本就可以的。”   谢瑜被钟灵兮鼓励了几句,也逐渐有了信心。   不过钟灵兮还是会帮谢瑜一把的,打算把目前做出来的一些妆品让谢瑜带到考场派上用处,这样她成功的几率也会更大一些。   于是谢瑜这几日就开始埋头扎进复习妆课中,别人喊她基本是不理的,就是钟灵兮找她都要三请四请。钟灵兮知道谢瑜一直是一个很认真和刻苦的女孩,并且她的基础功底并不差,侍妆考试本就不难,难的是如何拿到考试的名额,所以谢瑜用自己的实力去考试再加上她外力帮她一把,一定是必过无疑的。   她看中谢瑜的这一点也是因为她是一个有决心的人,也并非贪慕荣华富贵之人,所以她会帮谢瑜帮到底,直到把她推到京城。   这也是她为自己复仇埋的几根线之一。   ****   这一日,谢瑜又是看书看的很晚,她把烛火藏在床地上,这样别人从外面看进来不会太明显,钟灵兮也没有睡着,而是在床上翻了几下,随后她坐起来,把钻在床底下的谢瑜拉了出来。   谢瑜一脸茫然,“怎么啦?”   钟灵兮则是抓了抓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说道:“当然是教你好东西。”   谢瑜眨眨眼,露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哇,灵儿又要教我什么好东西了?”   钟灵兮嘴角微微提起一个笑意,“我只是想了想,到时候侍妆考试的时候需要给别人做妆,但是做妆的前提是你要先分辨出对方是什么类型的皮肤。”   谢瑜有些没理解,“还有这么一说?皮肤还分类型?”   “当然,干性皮肤,油性皮肤,过敏性皮肤,必须要把这些分清楚才行。”   说完,钟灵兮把这几日赶制出来的几瓶纯露拿了出来,分别是甘菊纯露、野蔷薇纯露和山茶花纯露,她一瓶一瓶拿给谢瑜,然后告诉她,“如果那时你看到那人脸上有红色的小点点,那就说明她是过敏性皮肤,你就给她擦柑橘纯露,如果那人脸上的皮肤你摸上去很干,而且还有白色的蜕皮你就给她擦山茶花纯露,如果那人的皮肤摸上去很油,特别是鼻子周围如果油光光的,你就给她擦野蔷薇纯露,知道了吗?”   随后她又道:“这个略带油性的是山茶花纯露,这个有甘菊味的就是甘菊纯露了,剩下的就是野蔷薇纯露,野蔷薇纯露是红色的,你看清楚了。”   谢瑜拿过三瓶纯露,在那儿一瓶一瓶确认,随后笑道:“恩恩,我知道了灵儿,放心吧。”   钟灵兮知道一下子如果教她太多她也记不住,而且她暂时也不想教谢瑜太多,所以她就把之前用剩下的一些妆品拿出来,“玉簪花棒的用法,你应该是知道了,还有这胭脂水,到时候你拿去用就好了,其他的你暂时先不要露出去了,光这些应该够应付侍妆考试了。”   树大招风,其他那些与一般市面上妆品不太相同的妆品钟灵兮觉得暂时还是先掖着比较好,所以就没让谢瑜带出去,但是她还是教了谢瑜怎么修剪眉毛。   她道:“你不会要描眉,就像我上次一样拿碳粉刷在眉毛上就可以了,现在你过来,我教你怎么修眉。”   随后钟灵兮就在微弱的烛火下教了谢瑜如何修剪双眉,“修剪之前,你要先分辨对方的眉形是怎么样的,来,我画给你看。”   两个女孩就在烛火下折腾了一晚上,谢瑜又一次在钟灵兮这里学到了非常多的东西,钟灵兮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从偶像变成超神了。   不过谢瑜的吸收很快,看得出她的底子很好,这些年在妆苑也不是白呆的,所以教起来并不费力,两人大概秉烛到了后半夜也就差不多了。   随后便把东西都收拾干净去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从日本飘回来了=w= 要开始好好更新了~   ☆、侍妆考试   这次应考侍妆的一共只有四名妆奴,而其中能够考上的也只有两名。   所以竞争也算是非常激烈的,其他的几位都是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后台的,比如张凤岚的侄女杨暮,薛掌柜的准儿媳妇,再比如某个富甲一方富豪的嫡女,也不知道塞了多少钱给陆紫君换来了这个名额,都是关系硬到不能再硬的关系户。   由参考人数也可以看出,偌大的妆苑数千名妆奴,只有四人能够参加这次的考核,说明这淘汰的是多么残酷,怪不得那么多小妆奴满怀信心进来却又失去了信心只想带着荣华富贵逃开这里。   因为若是想要熬出头,不光要关系,还要硬的不得了的关系才行,不然这种数千人里面挑四人的几率,基本是不会轮到那些没有任何人脉关系的小妆奴的。   真正靠实力上位的只有谢瑜,所以大家都非常看好谢瑜,毕竟是妆使长钦点的人。   考试当日那天,谢瑜一早就起来了,先是不知道从哪里偷了几柱香过来对着崇安寺那儿拜了半天,崇安寺就是皇帝为钟寐建造的灵庙。   然后谢瑜就一副壮士断腕的神情赴了考场,钟灵兮送到了她考场前,也就止步了。   考场在白玫的寒香殿内,白玫点了扶桑线香给各位宁神,四名小妆奴一进来就一一在原本安排好的椅子上坐下了。   那椅子前是一个朱红色的几案,上面放着白纸和黑墨,待会会要求几位妆奴闻香识味,就是闻一种材料的香味,然后把那种材料写下来。   当然,这仅仅只是第一个环节的考核。   但是识想香断味是一个妆客最基本的基本功之一,若是这一环节都出错了,那么基本就不需要再考下去了。   考试又是白玫主持,不过寒香殿上一共就没几个人,为了防止出现作弊舞弊的情况,无关人士本就不能进入殿内,所以白玫站在正中间,四位妆奴坐在下面,其他的也就两个看门的护院在。   白玫依旧是一脸忧容,她这人似乎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的,她看着时辰将近,便说道:“差不多了,那我们这就开始吧,第一轮的考核。”   下面坐着的四个小妆奴紧张的要命,都出现不同程度地颤抖,虽然她们都有很硬的后台,但是也只能送到她们这儿,真正的考核也只能靠她们自己,毕竟裁决的人是白玫,白玫不是任何人的关系户,苑长和妆使长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白玫,也是因为白玫从来都是独善其身的性子,不会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而且规则是只要出错就失去资格,就算最后没有一个人通过也没关系,宁缺毋滥。   白玫则是安抚她们说道:“不要紧张,只要你们不出错,我就不会取消你们的资格的,紧张容易犯错,你们要放松一些。”   随后白玫带出了一丝温婉的笑容又道:“在宣纸上方写下你们的名字即可,然后就开始吧。”   她一挥手,四个护院分别端着四个盘子进来了,走到每个妆奴面前,让她们闻着里面的材料,一件一件写下名称。   谢瑜看着端到她面前来的一件件材料,都是用红布盖着的,但是应该是有花朵,有药草,也有一些香方,各种都有。   她把鼻子凑到第一件上面,用力嗅了嗅,一阵青草味中带着甜腻的芳香,闻久了之后鼻腔内还充斥着淡淡的熏味,随后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了“杜兰草”。   随后几件她也是这般一件件闻好然后写下名称,基本上没有难倒她的,都是她熟悉的东西。   待四人都写完之后,护院将卷子收上来递到白玫面前,白玫一一看了卷子,随后满意的点头道:“很好,你们都回答的非常正确,来进入第二个考核吧。”   整个侍妆考试人数不多,所以一共就两个环节,第二个环节就是每个人替人做妆,然后由白玫选出最优秀的两名。   当然如果白玫觉得一个都不合格,她也可以全部都不通过。   第一环节只是基础,第二环节才是考验的重点,虽然第一环节白玫选的几种材料都是十分刁钻的,但是能来考核的人肯定也是做足了功夫的,暂时也没有难倒她们。   谢瑜轻轻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第二环节就要开始了。   她看到妆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四名妇人,分配给每人一名,让她们做妆。   走到谢瑜面前来的一位似乎是一位农妇,但是还算是一位非常清秀的农妇,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她并未说话只是对谢瑜笑了笑。   谢瑜也是对她友善地笑了笑,然后白玫就宣布考核开始了。   谢瑜按照钟灵兮的话,先是用手在这名农妇的脸上摸了摸,发现她的皮肤很干燥,而且毛孔特别大有些地方还有白乎乎的蜕皮。   她便知道该给她用山茶花纯露了,但是她先用汗巾在淘米水中浸湿然后先将农妇的脸擦干净。   谢瑜一直全神贯注地心无旁骛,但是白玫却在观察下面每一个人的举动,当她看到别人都是直接上来就洗脸,唯独谢瑜是先摸了摸那个人的皮肤,心中立刻就赞叹了几分。   待谢瑜把那人的脸擦干净后,她就开始拿出山茶花纯露给那人擦脸了,那个农妇显然有些不理解,她悄声问道:“这是什么,涂上去不会有什么事吧?”   谢瑜吐吐舌头,“你有事我也有事,我怎么会害你呢?”   说完就开始在农妇脸上拍打山茶花纯露,这个举动发出一些些声音,在寂静的大厅引得大家的注意,其他两名考试的妆奴也纷纷侧目看去,大家都觉得很奇怪,谢瑜为什么在打那个农妇的脸?   待山茶花纯露拍打完后,谢瑜又拿过玉簪花棒开始在农妇的脸上扑粉,那个传说中的玉簪花棒一拿出来就引起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注意,大家都很新奇地瞧着那玉簪花棒,实在无法把这朵花和妆粉联系在一起。   白玫则是嘴角露出了一丝温婉的笑容。   谢瑜慢慢抖落妆粉,将农妇的脸庞扑满,刚才脸上还有这深浅雀斑和粗大毛孔的肌肤顿时就变得如白纸那般平滑和洁白。   随后谢瑜又拿来胭脂水在农妇的脸颊上刮了刮,这并非一般妆客用的那种手法,而是和钟灵兮学的非常自然的那种涂抹胭脂水手法,用两个并拢的手指从脸颊到鬓角那儿拉过去,涂得也不多,是淡淡的。   最后,她用小刀片开始修剪农妇的双眉,然后拿来石黛粉,用笔沾着粉末直接扑在双眉上。这个怪异的举动看在白玫眼里倒是让她很诧异,白玫自己盯着那农妇的眉毛看着,眼里出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谢瑜看着还有一盒还未用过的鹅黄,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用,她觉得用了鹅黄之后妆感就会很浓重,钟灵兮说如果想要轻薄一点的妆感可以不要用,谢瑜便将鹅黄盖上没有用。   因为没有带唇脂,所以谢瑜就把一般的唇纸拿出来,她选了一个藕粉色的颜色,让那个农妇抿了一下,一个妆容也就完成了。   这个农妇年纪并不大,这般看起来虽然没有感觉化了很重的妆容,但是精神面貌一下子就好了很多,而且还多了几分窈窕之感。   再反观其他几位妆奴做的妆,一个个都是浓妆艳抹,似乎恨不得把所有的手艺都用上,当然浓妆也有浓妆的美,只是化淡妆的似乎只有谢瑜一个。   大约一炷香之后,时间到了,白玫宣布让她们放下手中的东西来检验成果。   白玫先点了点杨暮,让她给她看她做的妆,杨暮做的妆很重,但是却有一种妖艳的风韵,她似乎用石黛粉兌了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小线描绘了眼周围,把那农妇的眼睛描绘的又黑又大,这是她整个妆容最大的亮点。   白玫只是瞄了一眼,然后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下一个。”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下一个是薛掌柜的准媳妇瑶光,她做妆的农妇便走到了白玫面前,白玫也是瞟了一眼,像她们这种久经沙场的妆使,对于这种妆奴做的妆本就只要撇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类型和档次的了。   待看完三个后,谢瑜所做妆的那个农妇走上去,白玫弯弯的眉眼平静如常,没有多大的惊讶也没有多大的失望,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甚至她也只是微微瞥了眼,比刚才三名妆奴的时间更短一些,然后就微笑地让她下去了。   最后白玫转身走到了殿内最高处,挥了挥素白色的衣袖,声音柔软仿佛直击人心,她道:“我都看过了,可能你们觉得我并没有仔细看,可是我确实每一个细节都仔细瞧过了。”   然后她温柔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的脸庞,温柔笑道:“杨暮,浓艳有余,细节不足。”   随后她对着杨暮柔柔一笑,杨暮低下了头,紧紧攥着拳头,莫非是说她没戏了?可是白玫也没说啊。   白玫又道:“瑶光,无韵味,纵然妖媚横生,却索然无味。”   瑶光眼中似乎有泪光在涌出,白玫这个评价似乎不怎么样。   “王香菱,细节完整,功底扎实,栩栩如生,却失大体布局。”   随后,白玫顿了顿,瞥向谢瑜,她道:“谢瑜,清妆优雅,淡若西施,只是我看不见这个妆容的灵魂。”   这……在场的都觉得好像唯独谢瑜的这个评价有点玄乎,要说是很严厉的批评也像,但是竟然上升到了灵魂的高度,似乎有些不该在侍妆考试的时候考核这么高深的东西。   之后,白玫遣散了各位,只道:“回去等消息吧。”   四位妆奴便满怀着希望离开了寒香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来留言吧~~作者君一个人很寂寞~~~   ☆、谢侍妆诞生!   白玫站在贺云仙面前,白衣如仙,而若说白玫是那九天的圣洁女仙,贺云仙就是那水中嬉戏的肆意水仙。   贺云仙将自己长长的头发放在胸前,然后一点点地抚摸着。   白玫则是坐在那儿,将茶杯的盖子掀开浮了浮茶叶道:“谢瑜化的妆容特别湿润,我本以为是那个农妇的皮肤底子比较好,但是我特意待她洗了妆又喊来看了看,发现她的皮肤底子一点都不好,干燥得很。”   贺云仙倒是处事不惊,她淡定道:“哦?你的意思是她化的妆很湿润?”   “因为是她制的妆品特别湿润,化出来显得皮肤特别细腻水嫩。”   贺云仙往后一靠,作出一个非常娇俏的坐姿,“哦?那你的意思是她通过了?”   白玫低头道:“我觉得她可以通过。”   贺云仙道:“那还有一个呢?”   白玫思索了片刻,才吐出,“王香菱,功底好,以后怎么雕琢都可以。”   贺云仙一甩毒蛇仗,然后起身似乎不耐烦继续这个话题了,她道:“那行了,你就宣布下去吧,我赶时间,走了。”   说完后,贺云仙便径直走出了寒香殿。   白玫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位大师姐这般目中无人的性子,便立刻起身恭送道:“师姐慢走。”   白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加了一句,“师傅最近身子不好,师姐有空可以去看看师傅……”   贺云仙的背影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听到她冰冷的声音,仿佛能够想象出她此刻嘲弄的嘴角,她道:“我没空。”   贺云仙虽说赶时间,但是也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有可能继续回去闭关,但是她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了,似乎还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谢瑜和王香菱通过考试的消息很快就传满了整个咸阳妆苑,谢瑜听到后先是愣了半天,然后让钟灵兮使劲掐她确认她不是在做梦。   然后才猛地哭了出来,或许是这个梦做得太久了,一下子实现了反而觉得那般不现实。   她来妆苑七年了,这个做了七年的梦,如今第一步终于等到了,她从来没想到幸运之神会那么照顾自己,也没想到她真的会那么幸运。   这一切都是因为灵儿,因为有了灵儿,她才会那么顺利。   谢瑜抱着钟灵兮大哭了一顿,钟灵兮倒是有些无奈地替她擦着泪水说道:“别哭了,要是别人家看到了,添油加醋传到妆使长耳里怎么办?”   谢瑜这才赶紧擦了泪水,这个好不容易的机会她绝对不能失去,然后她立刻站起来说道:“灵儿你等我,王妆使说我和香菱要去一趟她那儿,她会帮我们安排心得住处和要做的工作,不过灵儿你放心,我会尽量说我不想和你分开的。”   钟灵兮赶紧捂住她的嘴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特别是别顶撞王妆使,她要你怎么你就怎么样,知道吗?她对你心里可窝火了,你如今被她抓到辫子就不得了了。”   谢瑜吐吐舌头,“那好吧,那我先去了,看看她会把我安排去接管哪个院子,最好是咱们紫藤院!”   “你想得美,她巴不得拆散我们。”   “哎呀不说了,”谢瑜跺了跺脚,“来不及了我走了,等我回来啊。”   “去吧。”   于是谢瑜立刻推开门,拔腿就朝王淑那儿跑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跑到王淑的殿里,还没进大殿门,就看到杨莲站在那儿。   瑟瑟南风吹翻了他的衣袂,他盯着谢瑜看着,眼中有那么一些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谢瑜吞了吞口水,她现在有些怕见到杨涟,但是又觉得不得不去面对,对着杨涟勉强微笑了一下,“杨哥哥。”   杨涟表情很淡,他眉宇间似有一丝淡淡的忧愁,但是又掺杂了冷漠,他道:“恭喜你,考上了侍妆。”   谢瑜刚想开口,杨涟又道:“以前的事就莫去提它了,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   谢瑜抿了抿嘴,“杨哥哥……”   杨涟嘴角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有些无谓,有些平静,“我走了,祝你好运。”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连一个道别的机会都没留给谢瑜。   谢瑜咽了咽口水,也没再去看杨涟的方向,那个毕竟只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人,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待到了王淑那儿,才知道王淑今儿个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原来是真的有急事发生。   王淑点了点来的人数,微微皱了皱眉,因为她发现那个刚考上侍妆的谢瑜还没出现,这时候,谢瑜则是一下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喘了几口轻气,看到王淑正瞪着自己,连忙找了一个小角落把自己藏了起来。   王淑一皱眉,便不再追究而是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我是要和大家说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京城威宁侯的候夫人,带着候府的几位小姐到咸阳来休憩,让我们咸阳妆苑的人派几个妆客过去伺候着。”   下面顿时小声议论了开来,“咸阳难得来了大人物。”   “怪不得搞得那么紧张,这可是得罪不起的呢!”   “那侯爷和世子爷怎么不来呢……”   “瞧你美得……”   “安静!”王淑严厉的说着,顿时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她又道:“妆使长很重视这次的事情,所以亲自指派了陆妆使以及四名侍妆还有八名妆奴前去,现在我就来公布这个名单,同时还有件事,从今日起,紫藤院就由谢瑜你来管理。”   谢瑜一听,耳朵顿时竖起来了,也就是意味着她和钟灵兮不用分开了?   那简直太好了!   随后王淑便把众人遣散了,把名单上点到的侍妆给留下来了,而谢瑜恰好在这个名单之内,这名单毕竟是贺云仙钦点的,她肯定会找一些手艺好的人,省的去丢人现眼。   而每一位侍妆要带一个妆奴,谢瑜已经打定主意带上钟灵兮去了。   王淑把她们留下来吩咐许久,再三叮属不能乱来,候夫人乃堂堂诰命夫人,不可以得罪,几位小姐也要尽心尽力地伺候好才行。   最后王淑看得出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遣散了各位,期间也并没有特别要针对谢瑜的样子,一是她不愿意得罪贺云仙,二是她没空。   谢瑜回去之后自然很快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钟灵兮,钟灵兮就开始回忆,她脑海中已经不记得威宁侯是谁了,也完全搜索不出任何关于威宁侯的信息,似乎是一个和钟寐没什么交集的人。   谢瑜在那儿笑嘻嘻的说道:“还好那个威宁侯自己没来。”   钟灵兮侧目,“怎么?”   “那个威宁侯可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要是看中我们非要把我们带走怎么办呀!”   钟灵兮翻了她一个白眼,“你还真是想得美。”   随后两个女孩就开始说起了悄悄话,此时夜朗星疏,夜空的星子仿佛都落进了双方的眼中,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老脸出来卖个萌……   话说这篇文看得人真的很少,大概这篇文天生冷体质吧,不过我还是会按照原定计划按照大长篇的规格写完的,大家放心吧=W= 就是希望大家多多出来留留言 让作者君热闹一点~   多多关照啦!   ☆、闯祸   接下来的几日谢瑜就在为去伺候候府的夫人们做准备,而钟灵兮也没闲着,没事就继续做着纯露,妆粉,胭脂水等东西。   转眼就到了下月初三,被钦点的妆客们带着妆奴出发了,去了咸阳最大的别庄。   一路上队伍也算是浩浩荡荡,但是当看到那富丽堂皇的别庄之后,小妆奴都有些傻眼了。   一到别庄之内,几个小妆奴都尽量压抑着内心激动的心情,而侍妆和妆使们则是平静很多,小妆奴们被安排在了房间内,候夫人则是亲自请侍妆和妆使们去用膳。   几位小妆奴被安排在了几间非常宽敞的房间内,并且是一人一间,大家都十分兴奋,钟灵兮则是一个人在小花园内闲逛。   而谢瑜此时则是和其他妆客们一起陪着候夫人和小姐们用膳。   和钟灵兮一块过来的陈陆则是神不知鬼不觉凑到了钟灵兮的身后,在那儿说着,“灵儿,我刚才偷偷看了几眼,那几位小姐夫人的皮肤可好了!个个都是肤如凝脂面如白玉啊,脸上的妆也非常精致,好羡慕!”   钟灵兮则是坐在花园内的石凳上,看着石桥下曲水流觞怔怔出神,她道:“别乱走,被看到就不好了。”   陈陆叹了口气,索性一屁股坐下,“哎!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宴席上呢,肯定有好多好吃的,你说我们平日里妆苑内都吃馒头喝白开水,难得出来一次还不能吃点好的。”   钟灵兮瞥了她一眼,“那些本来就不是给你准备的。”   “哎,也罢,我做好分内事就行了。”   钟灵兮是懒得理她,但是陈陆却粘着钟灵兮不走,所以两个人就在这花园的小桥流水边一坐就坐到了晚上。   听说候夫人带着妆客们吃好饭去看黄梅戏了,而她们却只被那些奴婢们塞了一碗青菜白饭而已。   这个差别也太大了,小妆奴果然没人权。   不过谢瑜肯定是打开新世界大门了,毕竟她从来没出过妆苑,也没来过这么大的庄子,更不会吃到那样的美食和看到那样的黄梅戏。   钟灵兮和陈陆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远处看到正朝她们跑来的谢瑜,谢瑜一过来就满面通红地说道:“灵儿,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钟灵兮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眼神复杂道:“没闯祸就行。”   然后谢瑜就直接把钟灵兮拖回了房间,一个劲地和她描述今天的所见所闻,那富贵的阵势,那荣华的模样,那些上等女人的姿态。   钟灵兮看着她说得有声有色,自己却毫无表情,她早就看穿这种上流社会人的龌龊,也不肖这样的生活。   但是她也不想浇灭谢瑜刚刚燃起的热情,便随意复合了几句。   谢瑜见钟灵兮并不感兴趣,也就不再说下去了,两人分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天色不早,明早还有任务要完成。   钟灵兮回到房内也就洗漱了一番,打算早点休息。   晚上,钟灵兮坐在床头,推开一扇窗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然后睡觉去,却发现两抹罗色的身影入了她的眼。   似乎是两位小姐,穿着华丽,路过她门前的花园,两个小姐似乎在说着什么悄悄话,钟灵兮则是立刻熄灭了烛火,仔细听着。   “二姐,这么晚了你拉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啊。”   “这里的月亮最明亮,赶紧来许愿。”   “许什么愿?”   “嫁个如意郎君咯。”   “姐姐你疯了,还想着要嫁给温卿侯?爹爹是不会答应的!”   “凭什么不答应?我有哪点配不上温卿侯夫人的?”   “可是温卿侯都已经委婉拒绝过爹爹两次了,爹爹是不会再愿意去说第三次了!”   “我自己会让温卿侯喜欢上我的。”   “怪怪,我说大姐,温卿侯就是一个情圣,眼里除了那个钟寐还能有谁啊?”   “情圣?你别忘了温卿侯还有一个侧房,两个填房呢。”   “那都是在钟寐之前纳的,之后他一个女人都没有过了。”   “反正我要做温卿侯夫人,我就是喜欢温卿侯那样的男子,隽秀无双,器宇轩昂,沉着内敛,温润如玉,清廉有为。”   “姐姐你早晚死心吧,人家要娶早八百年前就娶了。”   “呸,你不陪我就算了,你自己回去。”   “那我可走了,大姐晚安。”   随后便是一阵离开的脚步声,钟灵兮靠在墙内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仔仔细细,不免嘴角多了几分讥讽的冷笑,谢凌霜如今简直就是高大上的代言词,谁都削尖了脑袋想走进他的门。   她没有见过谢凌霜本人,只是从姐姐的些许言语中流露出他的外表,至少能让十分挑剔的姐姐一见钟情的男人,一定有着一张举世无双的皮囊。   这样的男人,也定是讨姑娘喜欢的,以为他专情,都想做他的唯一,可是没人知道要做温卿侯的唯一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钟灵兮不想再去想这些悲伤的回忆,她将被子拉到肩膀处,望着窗外凌波的夜风,便睡去了。   即使,她整夜都没有睡着。   ***   接下去的几日里,钟灵兮都没怎么见到谢瑜,她们伴着夫人以及小姐们去咸阳各处游山玩水随时在一边伺候着,那些留守下来的小妆奴则是给那些妆客们做准备工作。   比如酿花液,洗花瓣,捣花汁,煎煮草药等。   不过劳动不算太过繁重,比在妆苑时候轻松许多了,几个小妆奴一边调笑打闹一边做着事情,等到月色渐起,候夫人等小姐夫人们才回到了府里。   听闻今日她们是去咸阳最大的钟灵寺去上香了,想必是累到了,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宴会活动了,小妆奴们收拾好东西就都放起来打算去迎接回来的人。   谁知道秦侍妆却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了妆奴们的面前,看得出她也是风尘仆仆刚刚回来,但是脸色非常难看,而且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们。   几个小妆奴面面相对,她们一整天都很乖地呆在这儿没出什么岔子,怎么秦侍妆一回来就这么凶狠,而且为什么只有秦侍妆一个人回来了,其他几位侍妆和妆使呢?   钟灵兮也没有看到谢瑜的身影,隐约觉得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侍妆脸色很差,她指着在场的小妆奴们骂道:“别看了,赶紧把陆妆使行囊里的玉容水给拿来。”   玉容水是这个时代很常见的一种美容水,传闻可以治疗许多种肌肤的毛病,但是每个人做出来的玉容水也是不一样的。   可是陆紫君的行囊哪里是这些小妆奴敢乱动的,就算是跟着陆紫君的陈陆也不敢随便把陆紫君的东西拿出来,秦侍妆这可急了,立马骂道:“是陆妆使让我来拿的,赶紧拿出来,快点,不然候府三小姐的脸可是被谢瑜给毁了!“   这一说,大家都慌了,谢瑜果然出事了!   陈陆赶紧慌慌张张去把陆紫君的行囊里的玉容水拿了出来,平日里她也不敢随便翻陆紫君的行囊,东西不见了她是要负责的,可是现在也顾不得了。   她急忙把东西拿出来递给秦侍妆,还战战兢兢地问道:“秦侍妆,谢侍妆犯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秦侍妆忍不住鄙夷地看了一眼,但是她眼中也难掩惊慌之色,“满脸都红了,你说要不要紧?要是陆妆使弄不好,我们大家都别走了,全部是一等罪责!”   陈陆吓得手一抖,其他也不敢再问了,秦侍妆赶紧拿过东西转身就走了,走前还不忘叮嘱几句,“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不要出来了,这事情陆妆使会解决的。”   说完秦侍妆就急急忙忙走了。   留下一地惊慌失措的小妆奴们。   “我就知道谢侍妆不行,刚刚上任就带过来肯定会出岔子的。”   “这下可怎么办,候府三小姐的脸毁了,那我们不都要死了?”   “不然呢,这可是堂堂候府小姐,要是追究起来我们这些小妆奴,侍妆什么的,根本不放在眼里的。”   “对啊,人家在京城可是有妆官伺候的,根本就看不起我们,随随便便就能掐死我们。”   “陆妆使肯定是不会被重罚的,她毕竟是妆使,但是谢侍妆肯定逃不过去了,就怕牵连到我们和咸阳妆苑!”   “这不一定用,要是谢侍妆把罪责推到我们身上,我们也没办法啊!”   “谢侍妆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谢瑜出事了!   钟灵兮死想活想就是没想出到底能出什么事,但是按照秦侍妆的话里来揣摩,满脸都红了定是皮肤过敏了,这并非是谢瑜的错,这个时代那么多铅粉的妆品,敏感肌肤的女子很容易皮肤就过敏了,所以怪不得任何人。   但是谢瑜竟然那么倒霉正巧碰到了这事,怕是那位候府小姐的脸不消肿不褪红,定是不会放过谢瑜的。   钟灵兮看着这些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小妆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立刻打开门就走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昨天冒泡=A=我也觉得我更太少了,以后多更呢^_^   话说我忽然觉得,谢瑜和女主百合其实挺不错的……她们看起来都不需要男人的样子=A=   哈哈,玩笑啦~   ☆、传世之作的诞生   此刻别庄的大厅内,众人乱作一团。   别庄庭院的静谧景色依旧遮挡不住这大厅内人言鼎沸,焦急的心情。   候夫人拿着丝帕捏在手中放下也不好,拿起来也不好,更不好去触碰三小姐的脸,而三小姐的脸上此刻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   三小姐把头卖得深深地,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其他几位小姐在一边看着,眼里都是十分惊悚的表情,“三妹妹,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位美妇则是用一种非常严厉的表情看着陆紫君,语气十分不善,“陆妆使,我是敬重你们咸阳妆苑的名声才会来找你们的,谁知道你们妆苑内妆客的水平如此堪忧,竟然这样折腾我们三小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告到你们苑长那儿,势必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陆紫君脸色有些微微泛白,但是眼神却有些心虚,但是她心里已经咒骂了谢瑜不知道多少遍了,都是那个小贱人,如今出了事还是不都让她来顶着?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自古皮肤出疹就是一个无解的疑难杂症,至今都找不到原因,只能用各种挽救措施先试试看了。   这时候,秦侍妆已经把玉容水拿来了,大厅内一群人乱作一团,大家都围着陆紫君,陆紫君赶紧拿玉容水沾在丝帕上给三小姐敷脸。   那个三小姐满脸愁容都快哭出来了,但是还算知道要自持身份,没有对着谢瑜破口大骂,谢瑜则是一个人战战兢兢吓得胆都破了一个人躲在一边,话都不敢说。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陆紫君让她拿着陆紫君自己制作的妆粉来给三小姐上妆,谢瑜没办法只好放弃了玉簪花棒用了陆紫君的妆粉,没想到一下午回来这是那小姐的脸上竟然成这样了!   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陆紫君的妆粉出了问题,但是陆紫君一定会把所有责任都怪罪在她身上。   谢瑜心理的又怕又急,这种时候要是灵儿在就好了。   就在一群人围着那儿吵吵囔囔的时候,谢瑜却发现门外好像趁乱走进来一个人,不就是钟灵兮吗!   钟灵兮快速走到谢瑜身边,凑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又立刻走出了大厅,来去不及迅耳之势,场面如此之乱大家根本就没发现她来过。   但是谢瑜听完钟灵兮的话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安心了不少。   此时,候夫人皱着眉一脸不满地坐到了最上位的椅子上,她紧紧用手扣着檀香木椅的扶手,旁边的丫鬟赶紧给她递上香茶,候夫人确实摇摇手推开了。   陆紫君看到候夫人一脸不满地盯着自己,虽然从始至终她没有说过太重的话,但是陆紫君也知道这件事不处理好,自己的这个位子估计也要丢了。   她赶紧安抚着候夫人说道:“候夫人,如今我先稳定情势,我已经喊人去请我们妆使长过来了,半夜就能到达,夫人千万不要太过担心,妆使长很擅长治愈这类病症。”   一边的一位妈妈则是冷笑一声,“那敢问陆妆使,妆苑要你何用?”   陆紫君脸色一沉,“术业有专攻,这句话妈妈应该是听过吧?”   那位妈妈还是咄咄逼人,“笑话,那敢问我们小姐这个病症拖到半夜更严重了怎么办?你们妆使长难道是能够回天的神仙?”   “就是,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妆使长姓贺,可不是姓钟!”   陆紫君脸色有些尴尬,她确实不能保证三小姐的脸不会恶化,但是她此时确实没有办法啊,她最不擅长应对这种病症了。   想到这儿,她极度憋气地看着谢瑜,用力瞪着她说道:“还不都是你害的,你到底知不知罪?”   感情这是推卸责任,那妆粉谁给她的?   可是陆紫君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妆粉的问题,定是会说是谢瑜手法的问题。   陆紫君打算把怒气发泄在谢瑜身上,却发现谢瑜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还很淡定。   谢瑜目光从容地越过陆紫君,而是直接瞄向了候夫人,随后她提步走上去,双手抱拳弯着腰谦卑地对候夫人说道:“候夫人,这件事因为而起,所以我也最知道其中缘由,我想请候夫人给我一点时间,我来处理这件事,会让三小姐的皮肤痊愈的。”   一边的妈妈立刻说道:“夫人,万万不可相信她啊,万一!”   陆紫君也是赶紧上去把谢瑜拽下去说道:“瞎说什么,这件事你别再插手了,越添越乱。”   谢瑜侧过脸,眼神十分平淡,她只是轻轻问了句陆紫君,“那请问陆妆使你有别的办法?”   陆紫君没想到谢瑜竟然一点都不怕她,她赶紧死死掐着谢瑜的手腕说道:“笑话,如今这样还不是你造成的,赶紧给三小姐赔不是去。”   谢瑜不看陆紫君,非常平静和诚恳地盯着候夫人,“如果候夫人不放心,我可以先用我自己的脸做实验,没有问题在给三小姐用。”   候夫人沉默了片刻,她是一个非常有素养的上等贵妇,所以不会瞪人也不会骂人,更不会咄咄逼人,她思索了片刻,却是缓缓点头道:“也罢,你来试试,但是要先用你自己做实验。”   谢瑜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她道:“那我需要候夫人的一些帮助,希望能够提供给我一个鸡蛋、一勺蜂蜜、两勺面粉和一个苹果。”   ******   而在另一边,钟灵兮回去后就开始制作她的抗敏感面膜大计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先把谢瑜给等回来。   果然,和以前无数次的情景一样,谢瑜带着她要的东西回来了。   钟灵兮从秦侍妆的对话中就能够得出那个候府的三小姐定是因为肌肤过敏而造成了长红疹子等症状,她自认自己的妆品肯定都是纯天然的大自然产物,不会出现过敏等症状,但是并不能避免这位三小姐使用了古代的那些妆品。   所以既然是肌肤过敏,那么第一步就是安抚肌肤,增加肌肤抵抗力并且消炎抗过敏。   她知道现代有一种非常好用的抗过敏自制面膜,对于敏感类肌肤是非常温和的,还可以消除红疹,所以就让谢瑜找来了材料。   谢瑜把材料放到钟灵兮面前,钟灵兮则是立刻拿过小刀,将那个苹果削了皮切了四分之一下来,然后把那四分之一的苹果放在碗里让谢瑜去捣碎,并且顶住谢瑜赶紧碾磨,直到把它们碾成泥状。   然后她自己则是把鸡蛋打碎,也是拿着筷子在碗里打蛋黄,双手迅速地来回搅拌,把蛋黄搅拌均匀,最后看着谢瑜那儿差不多了,就把谢瑜捣成泥的苹果渣和蛋黄倒在一起搅合,又加了水加了一勺面粉进来继续搅拌。   谢瑜看着那碗里各种颜色混在一起的混合物,在一边看傻眼了,“这东西好恶心啊灵儿,到底是什么……”   钟灵兮全神贯注地做着手上的事,随口说了句,“苹果抗过敏面膜。”   “啊?这东西是抗过敏的啊?”   和钟灵兮待的时间长了,谢瑜自然也知道什么是“过敏”和“抗过敏”了。   直到整个碗里的糊状物被搅拌的十分均匀和粘稠,钟灵兮才回答了她,“没错。就和之前做的海藻面膜一样,敷在脸上的,能够消肿去炎症,增加肌肤抵抗力的。”   作为求知欲破表的好奇宝宝谢瑜立刻两眼放光地盯着那个碗里的东西。   而钟灵兮却陷入了思考,她觉得光靠这个抗过敏还不够,毕竟已经起了红疹子必定是十分严重的肌肤过敏了,还需要做一张养肤面膜来保养和巩固一下才行。   可是,还要做什么呢?   不好好在她早有准备,她这次来这里为了防止出什么大的问题,瞧瞧准备了一项秘密武器……   虽然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动用这样东西,原本想要再低调一段时间的,毕竟这样的东西一旦出世定会造人窥探,到时候麻烦无穷,但是如今看来为了救谢瑜也是没有办法了。   她连忙转头,迫不及待道:“啊瑜,你去把我包裹里的草药包拿来。”   谢瑜不解道:“灵儿,你还要做什么?”   钟灵兮只说了简简单单六个字,但是她们都没想到,这六个字在今后的时间里,带给了这个时代一个怎样的撼动。   这六个字整整风靡了大誉国一百年。   它让无数女人和男人癫狂,让无数人美梦成真,它价值连城,一张难求。   它就是——   “七子美白面膜。”   谢瑜听完愣了愣,其实她还是不懂那是什么,但是她低声道:“哦……我去拿,不过那又是什么?”   钟灵兮忽然想到了现代的一则广告,一个肌肤吹弹可破的白皙美人对着镜头抛媚眼道:“想和我拥有一样光洁如玉,白皙滑润的肌肤吗?就用七子美白面膜吧!”   没错,千年的中医文化酝酿出了这样一个养肤圣品,它汇聚了几千年人类的智慧,可以让肌肤犹如新生那般诱人,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似乎还没有发现。   那么她今天就让这个传奇一般面膜诞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  噗,科普下,这个七子美白面膜是真的啦~~   ☆、七子美白面膜   钟灵兮其实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这让她如今十一岁的年纪看起来竟有几分道骨。   谢瑜依旧兴致勃勃地问着,“七子美白面膜是什么呀?”   钟灵兮打开包裹,开始翻找着里面的东西,谢瑜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一到这种制作妆品的时刻,钟灵兮就变得十分有魅力,眼角都堆砌起了一丝丝妩媚,仿佛这才是她生的意义。   钟灵兮从来都算不上什么美人,只是让人看起来很舒服,五官长得很柔和,此刻谢瑜竟从钟灵兮的脸上看到了一些成年女性才有的婉约与柔美。   她在做妆的时候,是如此沉静和投入,也是如此温柔。   钟灵兮沉默了一会,随即忽然转头看向谢瑜,然后微微勾起嘴角,缓缓说道:“是一种面貌,和海藻面膜类似。”   谢瑜眨眨眼睛使劲消化了一下,然后又道:“那你刚才做的是什么?”   “补水抗敏感面膜。”   谢瑜看着钟灵兮翻出来一包草药,说道:“那为何不直接用海藻面膜?”   钟灵兮打开草药包,低下头去闻了闻,这些都是平日里在采集草药的时候她偷偷收集的,也都是很常见的草药,所以她都能弄到,她道:“海藻面膜对敏感皮肤很不好,你记住了。”   说完,钟灵兮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几味药材找了出来,分别是白芷、白术、白茯苓、白芨、白芍、白附子、白蔹,这款面膜具有强力美白的作用,同时可以补充水分让肌肤嫩滑光泽,还有非常强效的调养肌肤和滋补效果。   钟灵兮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谢瑜帮她打下手,她道:“把白茯苓去黄。”   谢瑜赶紧开始处理白茯苓,钟灵兮则是把几种药材都放进了碗里,开始研磨,这几种药材必须要研磨的很细致才行,通常需要研磨三遍,谢瑜把白茯苓去黄之后也放了进去,钟灵兮一边研磨一边又让谢瑜帮她取来蜂蜜。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钟灵兮才把几种药材研磨地比较细致,虽然还没有非常细致,但是时间紧迫她也不再继续了,而是把蜂蜜滴进了碗里然后开始搅拌。   白色的粉末顿时被蜂蜜浸湿了,并且粘稠在一块。钟灵兮把粉末和蜂蜜充分搅拌,让它们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并且此时这种粘稠混合物已经完全变成了雪白雪白的颜色。   其实真正的七子美白面膜还需要加入很多其他的养肤成分,但是此刻钟灵兮没有那些材料,只好作罢,如此一来这个传奇面膜也算完成了。   虽然过程很简单,但是这个面膜最重要的是那七种原材料,如果能够想出这七种材料做起来是很简单的,但是这个时代人的智慧似乎还没有总结出来这七种材料。   待充分混合之后,钟灵兮就把这个碗拿给了谢瑜,同时把刚才的那个碗也拿来,和谢瑜说道:“等下先用这个抗过敏的面膜,再用七子美白面膜,然后涂上纯露就可以了,面膜分别敷半柱香的时间,可知道了?”   谢瑜急忙点头,她第一次拿到那么多“贵重”的妆品,十分小心翼翼地端着,然后就被钟灵兮往门外推去了,钟灵兮道:“那赶快去,别耽搁了,对了,最开始之前先拿热毛巾敷脸片刻。”   谢瑜知道钟灵兮定有她的道理,便不再多问。   敷热毛巾是为了打开毛孔,这样才能让皮肤更好的吸收到营养成分。   随后谢瑜就在众人的瞩目下回到了大厅内,还带着一大包东西。   各位看到谢瑜回来时候的那个阵势都有些惊讶,谢瑜面色如镜湖一般冷静,某种却闪烁着一丝丝异样的自信。   此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陆紫君自然是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她尖锐的声音像是要撕裂这黑夜的长空,露出黑夜后背的魑魅那般,她道:“怎么才来?”   谢瑜没有理她,她平日里脸色有表情的时候还是十分活色生香的,但是此时眉眼却是冰雕而成,她道:“不要担心,我会处理的。”   说完她温和地走到三小姐身边,然后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脸。   三小姐脸上有着点点红疹,她目光凄美,还带着一些柔弱,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侍妆,我的脸没问题吗?”   谢瑜点点头道:“相信我没事的。”   然后她将抗过敏的面膜拿出来,一股蜂蜜味道扑鼻而来,众人都盯着那粘稠的液体,眼中是各色神色参差不齐,但是同时还有一股苹果的清香。   候夫人略带焦急地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眼神虽然平和却难掩心事,这候夫人以及小姐们,还算是涵养非常好的,不过也可以见得在这个时代妆客的地位也是十分高的,妆苑的人也由不得这些权贵随意打骂。   候夫人问道:“我家小三儿没事吧?”   谢瑜眉眼低垂,安抚了一声,“没事的,夫人莫担心。”   随后,她就用一把木质的平板勺将苹果蜂蜜面膜敷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做实验,片刻后然后拿出来给大家展示道:“这东西无碍,我拿我自己的手背做实验,你们都可以看到的。”   随后她还等了片刻才擦掉展示给周围的人看,谢瑜的手背上除了有些湿润看不出有任何的问题,然后她还一一把剩下的七子美白面膜和纯露都试了试,确认无误之后就开始给三小姐弄了。   众人看着她那些又是苹果味的浆糊,又是白乎乎的中药味浓妆的浆糊,眼里都是不信任感。   大家看着他涂在自己手上没有任何问题,主要是候夫人没有发话也没有阻止,别人也就不好说话了。   谢瑜先是拿出一块汗巾在热的淘米水里面浸了浸,然后拿出来拧干,放在三小姐的脸上轻轻用手压着开始热敷,过了大约片刻,她就把汗巾拿下来,此时三小姐的皮肤温热,按照钟灵兮的意思就是毛孔都打开了,这个时候做妆是最好的。   谢瑜把苹果蜂蜜面膜拿平板木勺一点点刮在三小姐的脸上,有一股甜腻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发开来,肌肤上只觉得粘稠凉爽,有点想要尝一口的感觉。   谢瑜是让三小姐躺下来的,在一张小塌上小心翼翼地给她敷面,待全部敷完后,三小姐的脸上就像是被罩上了一层白霜,还是淌着水的白霜。   之后谢瑜便开始静待了片刻,三小姐刚想动一下,谢瑜就立刻抓住了她的肩膀道:“小姐,莫动。”   三小姐这一动,差点掉了一块白浆糊到躺椅上,谢瑜赶紧拿汗巾擦掉。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谢瑜在那里想变魔术一样,拿出一样又一样闻所未闻的东西出来。   三小姐躺在那儿,喃喃说了句,“好甜……“   秦侍妆则是在一边观察着,悄悄靠近陆紫君说道:“是加了面粉吧?不然怎么能够贴在脸上不掉下来。”   陆紫君深吸了几口气,用力嗅了嗅那面膜的味道,“似乎除了苹果还蜂蜜还有什么东西。”   大约摸过了半柱香,谢瑜拿过热过的淘米水开始在三小姐的脸上一点点把面膜刮下来,然后用水洗。   三小姐则是觉得脸上粘粘的,道:“洗干净些,我觉得好粘……”   谢瑜点点头,细致地把面膜都给擦了干净,然后她又拿出七子美白面膜,那白乎乎的东西又是让众人十分诧异。   变戏法吗?   但是细心的丫鬟已经发现,“哎呀,你们看三小姐的脸,红疹下去好多了!”   众人立刻看去,几个丫鬟也抬了水盆进来给三小姐照脸,那三小姐的脸果真是彼一时此一时,现在脸上红疹子少了,先前还红扑扑的现在暗下去了好多。   而且那皮肤看起来比之前水嫩了许多,还特别平滑!   这,刚才谢瑜到底给她敷了什么好东西?   随后谢瑜拿出七子美白面膜,她低垂着头,头上的簪花有些松动,倒是“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谢瑜干练地把它丢到一边,迅速拿起平板勺子开始在三小姐的脸上涂抹七子美白面膜了。   这个面膜一拿出来,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就紧紧锁住了众人的目光,若是刚才还能闻出是苹果蜂蜜的味道,这次就真的是一点都闻不出来了。   谢瑜将七子美白面膜一点点涂抹到了三小姐的脸上,那白白的粘稠物依旧是冰凉的,但是一旦敷上皮肤,竟也有种冷却皮肤燥热的感觉。   很快,谢瑜就把面膜涂抹完成,然后她将手洗干净,说道:“再等片刻。”   三小姐就那样还是像僵尸一样笔直的躺着,脸上是皑皑白雪。   此时候夫人的表情已经越发柔软了,她让丫鬟把刚才谢瑜掉下去的簪花捡起来,拿在手上走到了谢瑜身后,和蔼地笑着将簪花重新插到了谢瑜的头发中,说道:“没事,你慢慢来,我们都等着你。”   谢瑜客气了一句,“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谢瑜从没见过如此和蔼的贵妇人,之前妆苑中的那些妆客虽说地位很高,可是个个和女流氓似地,没有哪个有这位妇人一般的气度。   难道说京城里的贵族们都如此雍容华贵,气度高雅?   众人因为候夫人的态度也都沉默地等着,过了大约又是半柱香的时间,谢瑜又开始着手清理那些面膜了,这些面膜其实很难弄,特别是要洗干净,所以她只好用温热的淘米水一点点把面膜刮下来在擦脸。   待洗干净之后,三小姐脸上那残留的若有似无的草药香虽然惹得人头晕,但是谢瑜还是凑近了两步看去,因为她也从未用过,不知道这东西的效果到底怎么样。   周围不知道何时烧起了白檀香,惹的人心神不由安宁了几分,待候夫人咳嗽了几声,笼着衣袖看去之时。   眼神中竟然带了惊讶,是万分的惊讶。   随后她立刻思忖地看着谢瑜,谢瑜自己也是呆了,她没想到敷完七子美白面膜之后,这三小姐的皮肤不但红疹子完全下去了,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真真的是变戏法吗?   三小姐伸手拂开头上的花簪,眨了眨眼睛,看着水盆中的自己,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捧   碧色的庭院笼了层缭绕的夜色雾色,满出一些星星点点的烛火光晕。   遍地的无忧树,棵棵结妙果。   候夫人拿着手里的串珠竟然兴起地把玩了起来,她只道:“重赏,重赏!”   此刻谢瑜正在给三小姐扑纯露。   三小姐的脸白皙如雪,光滑到竟然都能看到烛光在她脸上平滑的反射,脸上细纹全部拉直了,毛孔都看不见了。   谢瑜不禁在心里惊叹道,这七子美白面膜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她还真没想到。   候夫人拂开蒙着尘的书架子,竟然拿下来一个九星连环配的发簪子要送给谢瑜。   谢瑜连忙给拒绝了。   她放下手里的纯露,跪着说道:“谢瑜不敢收,这些都是谢瑜的分内之事,侯夫人莫要折煞了谢瑜。”   威宁侯夫人的脸庞仿若是烟烟霞霞的桃花树,她摩挲着玉簪笑意盈盈的蔼声向她道:“何必这么客气,是我对不知道该用什么大礼来谢你才是。”   众人看着三小姐那张脸,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怎么一会儿这张脸就像换了张皮囊一样了,实在是太惊人了,这谢侍妆不介意要不多卖几件妆品给她们吧?   三小姐也是微微垂眼,用手掀开脸上垂下来的碎发,说道:“谢侍妆,你若不介意,就来我们府里当值如何?”   其他几位小姐也是跟着起哄,“是啊是啊,然后把我们也弄成这样!好羡慕这样的皮肤啊。”   谢瑜当然是不愿意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去候府做妆客很风光,但是也许一辈子就只能窝在候府了,可能再也没有别的可能了,也无法去考妆官了,所以谢瑜不会答应。   这时候,那位妈妈也是说道:“我说谢侍妆,你不如把这个方子卖了吧,我们小姐可以出重金买你这个方子。”   其他小姐围着三小姐,时不时用手摸索着她嫩滑的肌肤,都是赞叹不已,听到这里的建议,也是跟着莺莺燕燕地附和道:“是啊是啊,你人不来也行,把方子卖给我们,刚才那2个涂上脸白乎乎的,我们都要了!”   谢瑜她眉眼不动,面色如初,但是脑子里确实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拒绝,“抱歉各位夫人小姐,我资质尚浅,无法堪以重任,我们咸阳妆苑有很多比我更有资质的妆客,我实不敢担此重任,至于那个方子,还是粗浅之物尚在研制当众,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献丑了。”   那位妈妈一副谢瑜“不知好坏”的眼神看着她,细声细气道:“瞧瞧,架子还高……”   “还献丑呢,是舍不得吧~”   几个小姐的笑声风流又八卦,但是也掩不住一丝丝酸意。   不过这本也就是候夫人的随口一提,没想到成了大家的谈资,侯夫人似乎也没有打算继续追究谢瑜下去,她依旧是和蔼地说道:“行了,既然谢侍妆不愿意,我也就不强求了。”   “不过,赏赐还是不能少的,谢侍妆如果不接就是不给我面子。”   谢瑜看到如此讲道理的侯夫人,简直感动的泪流满面。   最后看着天色不早,候夫人便遣散了众人,三小姐的脸也没事了,谢瑜留下了那瓶纯露,三小姐也是欣喜接下。   随后就在大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谢瑜离开了正厅,当然是和着其他妆客一起。   当然,谢瑜的那个七子美白面膜从这一日起,就从这个大厅传开了,之后便是妆苑,乃至整个咸阳。   从这一刻起,它便成为了让人念念不忘的传奇。   谢瑜回去之后就把在厅里的经历告诉了钟灵兮,不过转眼就像一只小狐狸一样围着钟灵兮说那个七子美白面膜的神奇效果。   钟灵兮拨了拨头上的簪花,然后咳嗽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想学我就教你好了。”   谢瑜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道:“不要啦,我只要看着灵儿做就好了。”   钟灵兮则是带着一丝深邃把谢瑜从头打量到脚,然后颇有涵养地转过身去整理东西说道:“你不要以为这是好事,也不要以为那侯夫人真的那么好说话,就算她不找我们麻烦,妆苑的人也会找我们麻烦,这个七子美白面膜一旦在世人面前亮出来,就是一个麻烦。”   不过在接下去的几日内,谢瑜果然成了这候夫人以及几位小姐的心头肉,去任何地方都要把她带在身边,从此候夫人身边再也没有了陆紫君的身影。   大家也渐渐意识到,在短短几日之内,谢瑜的地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着得到了侯夫人的青眼有加之后,大家对谢瑜的态度也渐渐恭敬起来。   候夫人喜欢手执团扇,这几日更是带着谢瑜出入了咸阳所有著名的胭脂水粉铺子,把所有咸阳有名的妆品全部都买了去,可是说咸阳的妆行这几日是赚的盆满钵盈。   只要谢瑜说好的,就没有侯夫人不买的,可以说谢瑜的嘴销售了大半的咸阳妆铺。   谢瑜一边跟着,一边指导那些妆品适合谁,那些妆品应该怎么用,短短一日就把咸阳妆行给搜刮光了。   众人都看得出候夫人非常重视谢瑜,可是只有谢瑜自己知道,候夫人时不时都在套她的话,想让她把七子美白面膜和苹果蜂蜜面膜的方子卖给她。   当然,重点是七子美白面膜,这样一个美肤神器想必没有人会不想得到它。   首先,谢瑜她真的不知道,这些都是钟灵兮做的,她只是看着,却根本不知道那几味药材是什么。   其次,知道她也不会卖,这些又不是她的方子,她怎么能随便出卖钟灵兮。   所以任凭威宁候夫人怎么旁敲侧击,谢瑜就是不松口。   不过好在这个候夫人也不是妆苑里的那些女流氓,她见谢瑜丝毫没有去候府做妆客的意愿,也丝毫不愿意卖了她的方子,便作罢了。   伺候了几日候夫人一家小姐的全日出行,候夫人总算是放人了,也打算回京城了。   这就意味着谢瑜终于可以歇息了。   不过候夫人还是千万叮嘱道:“如果你什么时候想来候府做妆客,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瑜委婉答应了,但是心里依旧是知道那一日可能还会很远。   不过看得出侯夫人对谢瑜依旧是很重视,谢瑜便是她这次来咸阳最心心念念的那个宝贝,可惜谢瑜不愿意跟她走。   她试图用京城的荣华富贵去诱惑谢瑜,却发现谢瑜百毒不侵,她企图用万贯的财富去说动她,却发现谢瑜这个人心思清明不沾尘埃。   所以她放弃了,她愿意看着这样一个小女孩最终会走上什么样的路途。   她也等着,等着谢瑜来到京城的那一日,那一日,她一定会隆重迎接谢瑜的。   候夫人走的那一日,是所有陪同的妆客以及妆奴一同侯送的,候府的护卫抬着整整两大箱子银子过来,那沉甸甸的的重量看得无数人眼睛发直。   候夫人只是嫣然说着,似乎全然不在意这些小钱,“这些你们拿回去给你们妆使长和苑长,这次也感谢你们了。”   这绵长的长街,布满了绵延的眼风。   不知道哪里飘来的萤火,越来越多,暗淡的夜色中像是点缀在玄色长袍上的什么漂亮珠子。   果真是京城来的阳春白雪,随便出手便是两千两银子,她们这些下里巴人也是看呆了。   最后随着候府众人大手一挥,转身便离开了这停留了数日的咸阳城。   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谢瑜便随着众人回去给妆使长复命。 作者有话要说:  噗,大家都说我昨天写的七子美白面膜太魔幻了,好吧,我错了,不要嫌弃我=A=   ☆、指示   回到咸阳妆苑,就像是从一个世外桃源回到了高墙之内,随着妆苑大门的关上,外面的一切喧嚣就终归于平静,仿佛变成了永远只能遥望的渡头。   谢瑜跟着几位妆客马不停蹄地去了九天殿去给贺云仙汇报这几日的事情。   九天殿内的白檀香燃的很浓,外面忽然会飘进几片随风浅下的落叶。   贺云仙坐在软玉塌上,手里的寸步不离的毒蛇杖,她整个人沐浴着华光,却显得有那么一丝丝寂寥。   她看着谢瑜,手里掌着一杯暖茶,说道:“那里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这次虽然犯了错误却也凭自己的本事挽回了损失,本该责罚你的可如今却似乎还是我应该赏你?”   谢瑜这人以前其实很天真,不会正儿八经地想事情,虽然她这毛茸茸的少女样很讨人喜欢,却总是抓不住别人的心思,不过这几年跟着钟灵兮倒是人聪明了起来,也学得会看心眼了。   她回应着贺云仙的眼神,说道:“不敢当,我只是为自己的错误做补救措施,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贺云仙侧着身子低眉看她,她修长的侧身仿佛一尊烟雾缭绕的谪仙,“可是听说候夫人对你的妆品赞不绝口,而且至今为止没人见过那样的妆品?”   秦侍妆此时不合时宜地插了嘴,“可不是嘛,那原本可是满脸疹子的三小姐,一下子脸上别说是疹子了,真的就像换了一张皮一样。”   谢瑜有些不好意思道:“哪有那么夸张?”   不知道别人对贺云仙是怎么说的,反正贺云仙看起来对谢瑜的那个面膜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她也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用一种忽明忽灭的眼神盯着谢瑜。   最后,贺云仙还是赏赐了一些东西给谢瑜,包括之前候夫人赏赐的,此刻再加上贺云仙赏赐的,谢瑜还真的一下有变成有钱人的感觉。   贺云仙用手在熏香上绕了绕,然后打开一封信,慢慢拆开说道:“候夫人走之前还不忘写信给我,说我们咸阳妆苑有谢侍妆这样的人才是一件多么欣喜的事。”   陆紫君冷哼一声,那声音仿佛冰冷的水珠滴进沸腾的开水中,瞬间就杳无音讯。   贺云仙继续说道:“所以,我非赏你不可,要知道,我们妆苑还是第一次被身份这样尊贵的人如此用心夸奖,而且候夫人定会在京城说我们不少好话,怎么看这也是一笔不会亏的生意。”   谢瑜知道不能拂了贺云仙的面子,就赶紧答应了下来,“谢瑜只是尽了绵薄之力,谁知妆使长竟然这么客气。”   贺云仙微微一笑,那是一种绵里藏针初露锋芒的笑容。   窗外相连的一双枝繁叶茂的宝月树,枝干一阵摇晃,洒下几朵嫩黄色的小花在长廊上,温暖中带着萧索之意。   回去的路上,谢瑜一直忘不掉那个笑容,贺云仙的那个笑容,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是至少她一想到就觉得心里阴测测的。   刚在九天殿的庭院里走了两步,一个小妆奴跑出来又把谢瑜拽了回去,她道:“谢侍妆,妆使长说有些话刚才忘了说,有请。”   谢瑜站在玉梳台的十丈开外,着实愣了愣。   这是为了支开旁人和她单独谈话?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为什么刚才当着众人面不说?   随后她便又低着头跟着那个小妆奴走了回去,那个烟雾缭绕的九天殿。   一步一步不太情愿地挪进九天殿,踟蹰之间,一抹熟悉的白影却蹁跹闯至她眼前,似一朵白莲花迎风盛开,是贺云仙。   谢瑜顺着那双绣鞋,目光沿着飘舞的纱裙一寸一寸移上去,贺云仙竟然在用一种像是看亲人的表情一般看着谢瑜。   谢瑜惊得后退几步,这贺云仙为何忽然看着她那么亲切?   贺云仙一挥衣袖,妆奴端着暖茶送上,她笑道:“坐下,傻站着做什么?”   谢瑜战战兢兢地坐下了,手里捧着那杯暖茶放也不是喝也不是,贺云仙倒是轻飘飘的笑着,她道:“别紧张,我只是问一些事情而已。”   谢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喃喃道:“妆使长尽管问便是了,谢瑜一定如实回答。”   贺云仙嘴角挂起一个轻笑,“刚才我不方便说,其实威宁侯夫人在信里和我说,希望你能够有空去威宁侯府邸做客,她定会热情款待。”   谢瑜含笑,“谢瑜谢夫人厚爱。”   一阵风从贺云仙耳边掠过,热风将沙罗袖吹到最满,她道:“关于那张你敷在三小姐脸上的东西,得到了侯夫人的赞不绝口,不知道是何方之物?”   谢瑜低头小声道:“是我家祖传的一个方子。”   贺云仙眼神盯着谢瑜,深不见底,仿佛一切都会溺死在里面,如死海一般,她虽然嘴角在微笑,但是眼神中却毫无笑意,她道:“是么,我倒是很好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出来也给我瞧瞧。”   说完她又亲切地自嘲一笑道,“哎呀,你瞧我,我师傅一直说我是妆痴,这倒是去哪儿都改不了本性。”   谢瑜急忙摇手道:“不,不,哪里,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给妆使长看看。”   贺云仙落声简单,但是谢瑜总觉得她每一句话中都藏着别的意思,可是她道行太浅听不出,要是钟灵兮在就好了。   贺云仙道:“也好。”   随后,门外撞撞灯影闪烁,妆苑开始华灯初上了。   贺云仙又道:“我从小就痴迷于妆品研制,如今看来你也有非常高的潜质,以后若是有妆品上的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聊聊。”   谢瑜的脸上被灯影罩上了晃晃的烛影,她脸颊有些微红,这般被妆使长重视让她有些害羞,她道:“妆使长太客气了。”   贺云仙低声笑了笑,那是一种女性唯美的笑声,她道:“你说你祖上制妆?”   谢瑜眨眨眼,赶紧瞎编道:“是啊,祖母曾经是……”   贺云仙一连串问题抛出,“妆客?哪个妆苑的?生辰是?”   谢瑜不知道贺云仙竟然问得那么细,只好继续瞎编,“生辰我不知道……哪个妆苑我也不知道……好像也不是妆客,就是会一些制妆罢了……”   “哦。”贺云仙淡淡回了一句,随后她瞄了眼外面的灯光阑珊,又道:“经此一役,我也知道了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和能耐以后有什么重任,我也会考虑交由你来做。”   谢瑜赶紧点头一脸诚恳道:“谢谢妆使长了。”   贺云仙站在高处,眼神明灭不定,“你既然如此喜欢制妆,又考上了侍妆,以后有什么想法?”   “当然是继续往上考,能够成为妆使那便是三生有幸了!”谢瑜的眼神大而明亮,是那样的坦荡。   贺云仙用手抚摸着耳朵上的那明亮至极的珍珠耳环,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来我的身边,做我的侍妆,和秦侍妆一样。”   谢瑜一下子大脑空白了,不知道要接什么话,她张开嘴,一言未发。   贺云仙则是微微蹙眉,刚才还亲切可嘉的面目,此刻有一丝不悦,她道:“怎么,你不愿意?”   朱色梁上悬着的琉璃灯将房内照得犹如白昼,也照白了谢瑜的脸,她道:“我……我当然愿意。”   贺云仙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她道:“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准备准备吧,我等下就交代下去。”   这……   这反转的也太快了吧。   虽然做妆使长身边的侍妆是非常招人羡慕的一个位置,对以后无论是考妆使还是之后的发展都是有利的,但是谢瑜真的不知道如今接下这烫手的山芋是好还是不好。   但是贺云仙这样和她说,她能说不吗?   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谢谢……谢妆使长了。”   贺云仙淡淡回应着,眼神一下子冰冷了下来,“不客气,你回去吧。”   随后谢瑜便起身鞠了一躬,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转身慢慢走出了九天殿,而贺云仙的目光就那么赤、裸、裸地追随着她,直到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相信我,这真的是一篇言情小说……   ☆、对策   谢瑜飞奔回了紫藤院,脸颊上是因为跑动而造成的微微红晕。   钟灵兮正信步在紫藤院内的花园里闲逛,谢瑜一下子窜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的袖子死死看着她。   钟灵兮的脚边是一只漆黑的野猫,她伸手下去在黑猫的下巴处亲昵揉了揉,一边蹙眉看着谢瑜,“怎么了?”   谢瑜脸上的红晕此刻微微退却一些,她喘着气道:“有一个好消息,可是弄的我很忐忑啊。”   钟灵兮蹙眉,那只野猫似乎被钟灵兮喂饱了,舒服地依偎在钟灵兮的脚边肆意躺着,谢瑜看着觉得有些刺眼,别开了眼盯着钟灵兮,钟灵兮则是悠悠说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那只黑猫竟然站起来跑到谢瑜脚边也蹭了蹭,谢瑜这才正眼瞧它,“妆使长刚才找我过去单独说话。”   “说了什么?”钟灵兮的声音很冷淡。   “说了一些云里雾里的话……反正就是先说侯夫人怎么夸我,然后她自己又开始夸我,最后问我那方子怎么来的,我说祖母给的,又开始紧盯不放细问我祖母的事……反正我也说不清楚,都是一些很细碎的问题,但是总觉得别有居心……”   钟灵兮听完,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和她说话一定要做好没有任何回应的尴尬准备,她道:“然后?”   “然后……然后她还给我了一个好差事……”   “说。”   “要我去做她的侍妆!”   此言一出,钟灵兮手上正在挑的几颗花生豆掉落在了地上,谢瑜也是一怔,她看着钟灵兮紧缩的双眉以及冰冷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灵儿你觉得呢?”   钟灵兮轻轻将趴着的小黑猫抱起来,然后把它落在自己的双腿上,淡漠看着野猫说道:“是坏事。”   “坏事吗?怎么看的?”   钟灵兮一只手微微揉着野猫的下颚,目光却好似停留在过去的某一句话语中,她道:“有人要倒霉了而已。”   “啊?谁……谁要倒霉了?”   钟灵兮眼睛一睁开,微微眯起来带着调戏的笑意,“你真的不知道?”   谢瑜有些摸不着头脑,钟灵兮这人怎么忽冷忽热的,她道:“什么呀,灵儿说清楚。”   钟灵兮薄薄的嘴唇看似有些无情,她道:“我说你要倒霉了。”   “这……”   谢瑜一愣,连忙抢过钟灵兮手中的黑猫,那只猫“喵呜”一声惨叫,许是谢瑜弄痛了,谢瑜紧盯钟灵兮说道:“什么意思,你说我要倒霉了,谁要害我?”   钟灵兮目光冷冷盯着谢瑜,“当然是贺云仙。”   “她,她怎么要害我了?”   “你去她的身边,还不是任她拿捏的?她心心念念盯着你的那张七子美白面膜方子呢你这都没察觉?”   “啊!”谢瑜手一松,那只野猫立刻跳下去又一次钻到了钟灵兮的脚边,“怎么会这样,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说啊。”   “你不说不代表她没有办法逼你说。”说完钟灵兮重新抱起那只黑猫,揉了揉它的身子,它便很享受地继续躺着。   “那我要怎么办!”   “凉拌。”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灵儿你别和我开这种玩笑了,我真的吓死了。”   钟灵兮好笑地看着谢瑜这幅急急匆匆的模样,她道:“你急什么,我又不是神仙,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不是?”   “还想什么!我明天就要去任职了。”谢瑜急得快哭了。   天色渐暗,这庭院的山似削成,颓岚峭绿,夜晚中竟然显出几许严峻。   钟灵兮沉默着,她看着远处鳞次栉比的小山丘,眼神似乎去了十分遥远的地方,一个谢瑜无法接触到的地方。   谢瑜也没有去吵钟灵兮,而是安安静静地在钟灵兮的身边坐下,把头一侧靠在钟灵兮的肩膀上,发着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钟灵兮这才回了神,她看着在她肩膀上快睡着的谢瑜露出一个很柔和的笑容,她道:“起来了。”   谢瑜这才一下子站起来,拉过钟灵兮的肩膀使劲摇晃,“灵儿,怎么办?”   钟灵兮则是看着远处的月色,仿佛能够看到那传说中的嫦娥和吴刚,她说:“你知道贺云仙和妆苑长的关系么?”   钟灵兮看着墙上那副不知道以前谁挂上去的栩栩如生牡丹图看得入神,仿佛在回忆过去的一些往事。   她知道姐姐钟寐就是从咸阳妆苑出来的,而姐姐钟寐此生只拜过一个师傅,那便是这个妆苑的苑长,朱夫人。   朱夫人一共收过四个徒弟,最大的徒弟是钟寐,只是这件事鲜少被提及,当年知情的人也都已经离开妆苑,所以妆苑内知道此事的人鲜少。   大多数人都以为妆使长贺云仙便是朱夫人的第一个徒弟,接下去便是霍绿袖和白玫。   之后,朱夫人就闭关不再收徒,也渐渐不再管理妆苑的事了,退位交给下面的人来打理了。   钟寐说的关于朱夫人的事并不多,但是言辞中可以看出她对朱夫人的尊敬以及朱夫人对她的照顾,所以说在她们的心里,对方都是非常特别的存在。   朱夫人对于自己的每一个徒弟都是悉心教导,并且真心对待,所以朱夫人收的徒弟不多,只有四个,而这四个也都成为了非常优秀的妆客。   但是这几年,有一件事并非是什么隐秘的事,很多妆苑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就是贺云仙与苑长不和已久。   并且苑长身体不好,时常卧病在床,但是更有一种声音在说,其实是贺云仙把卧病的苑长给关了起来,因为苑长病着,无力与她抗争,所以只有任由贺云仙宰割。   所以这几年来,贺云仙和霍绿袖白玫的关系也十分紧张,基本属于路人模式。   而归根究底是什么造成了贺云仙如今与师妹同门甚至师傅撕破脸的局面,钟灵兮不知道,但是她不需要知道,她只要知道妆使长与苑长不和就行了。   贺云仙是一个野心极强的人,钟灵兮不知道她会为了让自己集权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但是她只知道,这整个妆苑能和贺云仙对立的人就只有苑长,也是唯一一个暂时能够让她们依附的人,只是苑长与她们非亲非故,也许并不乐意,其次苑长目前来看也是被贺云仙控制着的。   钟灵兮将自己的想法大致和谢瑜说了下,但是说的很模糊,“我们只能依附苑长。”   谢瑜瞪大眼睛,仿佛偌大的眼中有着璀璨星光,她道:“什么?苑长……我来这里这么多年了,一次都没见过苑长……”   “只有苑长能够帮我们,如果你不想乖乖就范的话。”   谢瑜听着钟灵兮绵长的呼吸,是那样沉静和均匀,她歪着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啊,我们怎么才能见到苑长……而且苑长为什么要帮我们……”   “就凭苑长如今和贺云仙的斗争中处在被动位置。”   谢瑜还是很担心,主要是她被钟灵兮这个想法吓到了,这个如此遥远如此诡秘的想法。   钟灵兮抓着谢瑜的手,钟灵兮的手十分暖和,她道:“贺云仙和妆苑长有什么仇什么怨我先不管,我只管现在怎么才能让我们万无一失。”   谢瑜眼中有星芒闪过,“所以我们需要一颗靠得住的大树。”   钟灵兮的语气很沉稳,也很斯文,她道:“是。”   谢瑜一个起身,走到窗前长叹一声,“行,那么灵儿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见到妆苑长,并且让她愿意罩着我们?”   钟灵兮淡淡一笑,“当然是取得她的好感以及信任。”   “谈何容易?”   窗外夜光朦胧,钟灵兮暗自沉吟道:“是的,谈何容易,但是必须做到,不然就是我为鱼肉了。”   随后,钟灵兮话锋一转,“不过好在,你如今考上了侍妆,行动也不像之前那样受限制了。”   谢瑜扑闪了几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接天连地那般,“那灵儿你要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汤圆节 汤圆节快乐哟~~多吃点汤圆哟~~   ☆、逼问   咸阳妆苑迎来了春季的第一场飘雨,偶尔的晴空也是昏昏日光倒映雪景,不过这景致难得看看却很是新鲜,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伤。   传闻当年大妆师钟寐一入此苑,看着当时春天的咸阳妆苑满院萧索,便一挥长袖将雨露撒了下来,从此这个妆苑便一到入春就雨露繁盛,接天莲碧。   而和春雨满庭所对应的便是九天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霍绿袖和白玫两位妆使在庭前候了许久了,这时贺云仙才姗姗来迟。   贺云仙眼中穆然扎入了这一袭春雨,反而笑得阑珊,她道:“两位妹妹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白妹妹就着这春雨看来,还是如此的黎花黛落。”   白玫微微蹙眉,不说话往后退了几步移到霍绿袖身后。   霍绿袖眼中似乎有着巨大的不满,她虽然看似悠闲地负手而立,但是闲闲的阳光并没有把她照得温暖如初,她语气不善道:“妆使长,请问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和师妹见一下苑长。”   贺云仙只是随口回答,“苑长这段时间一直身子不佳,不宜见客。”   “不宜见客?我们只是看一眼苑长尽一下孝心便走,根本不会打扰到师傅,请问这存在什么不宜见客?”霍绿袖似乎想要按住脑门上爆出来的青筋,让自己不上去和贺云仙厮打起来。   贺云仙依旧是轻描淡写地站在那里,好像苑长的死活与她没有一丝关系,她呵呵笑着,仿佛银铃一样悦耳,却又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漂亮布偶,她拿捏着自己柔软的秀发说道:“不宜见客就是不宜见客,大夫就是这么说的,需要我重复吗?”   霍绿袖朝前走了几步,差点要上去掐人,她道:“哪门子的大夫,你敢把他喊出来吗?”   贺云仙笑眯眯说道:“我怎么不敢?出了妆苑门左转龙门大街医馆的任何一个大夫,你自己尽管去问好了。”   “你!那些大夫都被你收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哦哟哟哟。”贺云仙娇嫩的声音发出一连串的感叹词,她道:“话可不能乱说啊师妹,你这是污蔑我欺师灭祖?”   霍绿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本来就是欺师灭祖!”   此言一出,贺云仙的脸色也变了,她伸出毒蛇杖直挺挺地指着霍绿袖,眼神中杀机暗藏,仿佛像刀子一样要刮开霍绿袖的脸,她道:“我和你在这里好言好语地说着,那是因为我敬你是我师妹,敬你是堂堂妆使,你若还在这里给我撒泼打滚,信不信我立刻就叫人把你关起来。”   她说的一字一句异常冷静,但是每一个咬字都可以听出她并非在开玩笑。   白玫听出了一丝异样,立刻扯过霍绿袖的袖子,想要拉住性子十分激进的师姐,但是霍绿袖本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她面前只有正邪,没有情理,她冷笑一声仿佛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道:“贺云仙师姐,我错了,说你欺师灭祖那是轻的,你根本就是枉为人伦!师傅对你如何你扪心自问,如今你这般对待师傅,你死后会下地狱的!”   贺云仙笑了,她扭捏了一下身姿,这春雨茫茫的庭院,唯不见鸟语花香,但是贺云仙的脸色却比阴雨更加连绵,那一抹诡异的笑容渐渐化开,仿佛一瞬间就碎裂的魑魅面具,她道:“我对朱氏不好么?我当初不是掏心掏费对待这个师傅的?最后我得到了什么?你们懂什么?赶紧给我滚滚滚。”   说完她袖子一挥,转身就要走,霍绿袖不放她走,她一个箭步冲到贺云仙身后想拉扯住她,贺云仙则是毒蛇杖立刻扫过去那霍绿袖扫到一边,挑眉冷笑,“怎么还真是胆大包天了,知道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吗?”   霍绿袖还未开口,贺云仙就大声喊道:“来人,霍妆使以下犯上,把她给我关到敬亭去!”   白玫一听吓傻了,贺云仙竟然真的撕破脸做到这种地步,敬亭都是关押犯人的,怎么能把霍妆使关进去!   霍绿袖听得恍然也是一愣,直到被几个护院上来架住才反应了过来,随后她终于破口大骂,“贺云仙,你行,天道轮回,上天不会放过你的!”   贺云仙也是板着脸,她只说了一句话,“赶紧,滚。”   然后看也不看白玫,转身就走了。   剩下被护院拖着走的霍绿袖以及跟在后面一路走的白玫。   于是乎,短短一刻之内,霍妆使冲撞妆使长被关进敬亭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此时谢瑜,却又一次被贺云仙喊到了面前。   九天殿内凉风袭人,小风上头,吹得谢瑜一阵背凉。   谢瑜有些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眼珠子看着那只上蹿下跳的鹦鹉,贺云仙则是轻慢地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柔和一笑。   她口吻十分亲切地说道:“上午的事,你听说了吧?”   谢瑜低着头不敢得罪妆使长大人,老实的回答,“听说了。”   贺云仙则是略带鄙夷地谈起霍绿袖,“以下犯上在哪里都是重罪。”   谢瑜总觉得贺云仙的弦外之音就是,如果她以后不听贺云仙的话,那么她的结局会和贺云仙一样,想到这里谢瑜不禁一阵手抖。   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晦涩,还有一些惧怕,这是贺云仙很满意见到的,谢瑜说道:“是,霍妆使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确实令人发指。”   贺云仙很满意地露出一串笑声,她道:“也罢,这种晦气的事我们就不谈了,我找你来是说正事的。”   “妆使长尽管说。”   “上一届品妆会你也知道的,不过那时候你只是妆奴并非参与,如今这一届品妆会就要到来了,上一次因为一些意外我们没有拔得头筹,这次一定要赢回来才行。”   谢瑜心中有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总觉得下一句贺云仙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她安静地回答,“是,我作为侍妆自然愿意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妆苑。”   贺云仙的九天殿不像其他殿里那般是美人含怯般的朦胧美态,而是一种真是仿若如临仙境的美态,也不知何处传来阵三清妙音,半天出还带来了一阵乌云密布,仿佛大雁一应地沉入天河那般,鸟雀无声。   贺云仙懒洋洋地靠着贵妃榻,搭着一件宽松的外衫,身后是几株枝叶相互覆庸的芭蕉叶,她眼睛直勾勾盯着谢瑜,仿若一眼就看出她内心的恐惧和强壮的镇定,她缓缓道:“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了,上次你做的那张名为七子美白面膜的妆品,我觉得拿到此时品妆会上来作为我们妆苑的妆品是最合适的了。”   她还在打七子美白面膜的主意!   谢瑜总算明白了她的用意,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反映太过迟钝了?   她还没接话,贺云仙又继续说下去了,她捡起几颗玉盘上的紫晶葡萄,剥开皮慢慢放进嘴里,那双明眸始终捉摸不定地盯着谢瑜,然后她道:“可是你只是一个侍妆,身份阶位太低,无法堪当妆苑使者重任。”   谢瑜低着头,一脸茫然。   贺云仙则是继续慢条斯理说道:“但是妆苑的面子和荣誉也是不能丢的,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你把那张方子拿出来交给妆苑,然后由别的妆使代替你去作为使者拿出这张方子,当然,你也无须担心,我会给你一笔重金作为交换的,也算是对你的一种补偿。”   好大一顶帽子!   一个为了妆苑的帽子把她扣的死死的,谢瑜能怎么说?   贺云仙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谢瑜要是一个摇头,立马就和霍绿袖一样被关进敬亭去了,而且她能赦免的机会怕是比霍绿袖还小很多。   谢瑜正在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钟灵兮不在,她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样乱飞,根本找不到方向。   要不先稳住贺云仙,说她回去考虑一下,然后争取到时间去和钟灵兮商量?   看来目前只有这个法子最可靠。   就当谢瑜刚要开口说话之时,外面传来一个妆奴匆匆忙忙的声音,她在门口说道:“妆使长!”   贺云仙一扭头盯着门外看到,“说。”   那妆奴支支吾吾,有些想说不敢说的样子,最后还是和倒豆子一般一股脑说了出来,“妆苑长,妆苑长她亲自从房间里出来……到敬亭去把霍妆使放了出来!”   “什么?”贺云仙顿时脸色就白了。   这是谢瑜第一次看到贺云仙的脸色大变,看来她也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她也有怕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针锋相对   夜幕君临,慢慢笼罩了大半个妆苑,烛火初上,染满了万丈红尘。   朱夫人被人扶着走进了敬亭,下面的护院赶紧给她搬了一个贵妃椅过来让她坐在庭院内。而朱夫人身边跟着一个年妈妈,跟着朱夫人已经几十年了。   年妈妈奉了一杯茶给朱夫人,然后退居三舍,不再多言。朱夫人则是撑着拐杖坐在榻上,满目疮痍和衰老是掩盖不住的,但是那双锐利的双眸依旧仿佛刀刻一般震慑人。   她冷笑着对着守着敬亭的几位护院,声音带着苍老的沙哑,但是却震慑力十足,仿佛每个人都会被那略带无气的声音压得喘不过起来,这就是威严,是日积月累的一种威仪,朱夫人缓缓提气说道:“把霍绿袖放出来。”   简简单单几个字,那几个护卫则是踌躇了一下,因为之前把霍绿袖关进来的是妆使长,而如今妆苑长要求放人,他们到底要听谁的?   见到几个护院脚步未动,朱夫人嘴角皱纹下的笑意更加残酷了几分,她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些人,“你们是不是忘了,贺云仙是谁任命的?”   言下之意,她朱氏还没死,哪里轮得到贺云仙骑到她头上!   那几个护眼刚准备动,就被朱夫人拿下了,她显然不会放过这几个人,她道:“来人,把这几个护院给我压到大牢里去。”   那几个护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外面来的护院给押走了,颇有种一代帝王一代臣的感觉。   随后,霍绿袖很快就从几株相覆的菩提叶后走了出来,身后一阵绿树红叶枝繁叶茂。   她一走出来,看着满目疮痍明显衰老了许多的朱夫人,立刻就奔走了过去跪在了朱夫人面前,她盯着地面惭愧地说道:“师傅,徒儿没有好好照顾你。”   朱夫人瞄了眼身边的年妈妈,年妈妈立刻把霍绿袖拉了起来,朱夫人目光虽然带着疲惫却依旧掩不住那入骨的精明和威严,她道:“不怪你,是我来晚了。”   说完,朱夫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胸给咳裂了,她弯下腰连一阵完整的呼吸都无法完成。   年妈妈立刻上前去拍着朱夫人的背说道:“夫人身子不好,这次是强撑着身子才走出来的,无非也是为了绿袖。”   霍绿袖握着朱夫人的手,眼中有些疮痍,但是只是紧紧握着不再多言。   此时,朱夫人微微顺气,这才抬头看着周围的人,脸上闪过一丝冷意,“我是病太久了,这妆苑都翻天了?”   话语未落,远处就传来了贺云仙的声音,“这是什么话,这妆苑翻手覆手谁能抵得过师傅。”   三月草长,四月莺飞,这浩浩敬亭之内,十里芭蕉开的层层叠叠锦绣万千。   贺云仙就那样翩然而至,站在了众人面前,一派尊师重道的风骨。   朱夫人目光越过贺云仙,仿佛在她眼中竟然看不见这么一尊蹁跹的身影,这样目中无贺云仙的状态也让贺云仙眉眼中轻佻一份恼怒,但是她掩饰的很好。   朱夫人只是淡淡看着那十里桃竹,“同门之情,师门之恩,还望你多多记得。”   贺云仙看着匍匐在朱夫人膝盖上的霍绿袖,心中添了几分鄙夷,她道:“我自然是记得的,本就打算今日把师妹放出来的,此举一时之气,过后徒儿也十分惭愧和懊悔。”   朱夫人用那双有些浑浊的淡眸撇着贺云仙,虽然那双眼眸已经不再清澈,但是那其中的锐气却丝毫不减,她道:“望你初心不泯。”   贺云仙低头看着地面上飘落的一丝两丝桃花瓣,浅笑道:“师傅说的是,我自然谨遵师训。”   本以为会是一场大战,没想到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玄机中给化解了,朱夫人似乎并不想和贺云仙撕破脸或者是说在这个时候和贺云仙撕破脸。   因为她老了,贺云仙做了那么多年妆使长,这个妆苑的势力已经被她控制了一半有余,贺云仙她虽然翻不了天,但是朱夫人也奈何不了她太多。   霍绿袖和白玫年纪还太小,而且性格关系她们也是那种独善其身的性子,不会拉帮结伙攀附关系,所以现在她就算要罢免贺云仙,也已经太晚了。   贺云仙是她亲自推选上去的,她知道贺云仙的野心很大,但是那是她的徒弟,她愿意帮助贺云仙实现她的愿望,但是她从未想到贺云仙竟然如此恨她。   早知今日,当初她便不会培养贺云仙如此用心之至。   可是一切为时已晚。   她现在也只想护住自己的这两个小徒儿,可是她却老了。   心有余力不足。   这个徒弟她太过熟悉了,贺云仙心里想什么她都能猜到,朱夫人挥了挥手道:“也罢,你们都下去吧,你留下。”   她看着贺云仙,随后众人便渐渐地开始往后撤离,偌大的庭院也就只剩下朱夫人以及身边的年妈妈,还有贺云仙了。   朱夫人待人一离开,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用手抚摸着手腕上的念珠,随后缓缓道:“你这次做得过分了。”   人都走干净了,贺云仙依旧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了,她一边用手指梳理着胸前的长发,闻言便冷笑回答道:“师傅这说的哪的话,无论我是作为师姐还是妆使长,都有资格处理对我不敬之人,不是么?”   此时许是风大,天上竟然渐渐沥沥飘了一场落叶。   朱夫人并不动气,她知道自己不能动气,所以她非常心平气和,并且像是一个完全没有脾气的尊长,她道:“听说是你先阻止她们来探望我的?”   “师傅病重无法下床,我是做法有误?”   朱夫人忽然冷笑一通,她盯着贺云仙,“你如今和我说话竟是如此咄咄逼人?”   贺云仙眼眸沉下,带着黯淡的颜色,“我还愿意喊你一声师傅,是敬你当初把我捡回来。”   年妈妈在一边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骂人了,“大逆不道!夫人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一个逆徒!”   “你说我?逆徒?年妈妈你也知道当初师傅做了什么,是怎么对我的,到底谁才是忘恩负义的那个人?”   “都被我住口!”朱夫人忽然一拍扶手,脸上戾气煞现盯着贺云仙。   贺云仙似乎也有点被吓到了,立刻就没有了声音,只是依旧是一脸不服的样子。   朱夫人微微喘了口气,随后用眼神一寸寸打量着贺云仙,那眼神中是防备和威严,她一字一句吐出来,对着贺云仙,“给我出去。”   短短四个字,却好似有着无形的压力,迫使着贺云仙惨白了脸,并且微微低了头。   朱夫人只是不想发脾气伤身子,但是不代表她没有脾气,也不代表她真的如别人眼中的病猫那般可以当做活死人看待。   即使病入膏肓,她依旧还是那个咸阳妆苑几千几万人的掌舵手,她依旧是那个被皇帝御赐的妆苑长,没有人可以撼动她的地位和威仪。   贺云仙不再说话了,她被吼得有些心虚,微微皱着眉说道:“徒儿先退下了。”   随后转身就走了。   待贺云仙走远了,年妈妈正准备转身扶着朱夫人起来,却发现朱夫人的手一下子狠狠抓住了年妈妈的手腕,年妈妈立刻感觉不对,赶紧回身去看,发现朱夫人面色惨白满身虚汗,并且弓着身子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年妈妈这下被吓惨了,赶紧扶起来朱夫人,却看到朱夫人已经呼吸困难,满脸扭曲和痛苦的样子,年妈妈赶紧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朱夫人却是死死盯着前方,大口大口喘气,嘴里竟然还在嗫嚅着,“孽徒,孽徒!”   年妈妈一边顺气一边安抚朱夫人,“夫人,你这是和谁生气呢,一个孽徒根本不值得你这么生气,身子要紧啊,气坏了身子才真是着了她的道!”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朱夫人才逐渐恢复了过来,但是她已经满脸无血色,并且像是脱了层皮似地虚弱的万分,但是朱夫人又十分要强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的这幅模样,只好由着年妈妈把她扶回了房间。   而此时,刚刚经历了大难不死的谢瑜已经把事情悉数全部告诉了钟灵兮,包括朱夫人亲自出山把霍绿袖放出来的消息。   而钟灵兮则是开始盘算着要怎么和朱老夫人搭上关系,得到老夫人的照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过妇女节了!!好多商场都有打折,可惜我不想出门····   ☆、长者   无论如何,朱老夫人很难出一次房门,这么唯一的一次,钟灵兮不能放过。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夜晚的寒气就快要腾上来了,几缕朝阳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就像是马上要被黑夜笼罩了一样。   年妈妈扶着朱夫人一路沿着小路慢慢走回房间,远远地,却看到两个小身影映入了眼帘。   是两个小女孩,其中一个长得还非常漂亮,堪描入画一般,看她穿的样子,似乎是一个侍妆,不过妆苑里那么多侍妆,朱夫人也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过来。   另一个的女孩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漂亮,但是却有一双清澈如烟的眼眸,好像能把一切都看得冷静透彻那般。   年妈妈和朱夫人停下脚步,朱夫人则是强撑着虚弱的眼神盯着钟灵兮,没错,第一眼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   年妈妈皱眉,她环顾了四周然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让一下。”   钟灵兮抬眼看天上忽然繁星密布杳无月色,几股小风将头上的树叶拂得沙沙作响,随后她低眉看向朱夫人,那是一种十分安静地眼神,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似乎有些絮絮叨叨讲不完的故事,她毕恭毕敬地说道:“苑长,我叫钟灵兮,她叫谢瑜,我们有事想要告于苑长,请苑长拨冗片刻时间。”   朱夫人疲惫地扶着年妈妈的手腕,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说吧。”   年妈妈在一边有些担忧地说道:“夫人,你的身子……”   朱夫人摆摆手,“无事。”   钟灵兮依旧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朱夫人,她的神情似乎能够让人宁静下来,她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随后四人便走到一边花园内的一个小石亭内,这十里桃竹花开的绵延锦绣,唯不见鸟语花香。   待年妈妈把朱夫人扶下来之后,四人间有一阵难以捉摸的沉默。   钟灵兮看着朱夫人此番颓然的样子,怕是刚才被气得不轻,不过她闻言也就从手上捧上去一个锦绣盒子。   年妈妈接过盒子,然后在朱夫人的示意下将盒子打开,里面陈列着几样东西,胭脂水、玉簪花棒、唇脂、胭脂膏、纯露,旁边还有两个小瓷瓶,一份是海藻面膜,一份是七子美白面膜。   朱夫人是阅尽沧桑的人,对于妆品的敏锐性恐怕是比贺云仙更加强一点,她不用仔细看,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了。   朱夫人只是觉得很奇怪,这两个小女孩想做什么?   随着目光瞟向锦盒内,她也慢慢伸出那双满是皱纹的手一件一件拿出来查看着。   年妈妈小心翼翼的把每一样东西抵到朱夫人面前,每一样东西,朱夫人只是拿手微微在上面沾了一点放在眼前观察着,然后又闻了闻,她的脸上没有太多其他的表情。   但是她的动作很慢,每一下都像是用心在品味,用心在审视着每一件妆品。   年妈妈跟着朱夫人这么多年了,光从她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朱夫人对于妆品的评价,如今朱夫人如此缓慢的动作和略带赞许的眼神,莫不是这些东西很好?   最后,剩下了那瓶海藻面膜和七子美白面膜,钟灵兮赶紧走上去说道:“这两样东西是这样用的。”   随后她就打算在谢瑜的脸上给朱夫人示范一下,可是朱夫人却打断了钟灵兮的话,她道:“不用说了,我知道的,这是七子美白面膜。”   钟灵兮一愣,只是觉得这朱夫人虽然卧在病榻,但是对妆苑内的事还是如此了如指掌,也不知道安插了多少眼线,随后钟灵兮点点头,“没错。”   然后钟灵兮指着另一瓶说道:“这是海藻面膜。”   说完她拉过谢瑜的脸,就开始在她的左脸和右脸上分别图上海藻面膜和七子美白面膜。   在这个过程中,朱夫人一言未发,只是暗暗审视着钟灵兮,她的目光老辣而透彻,仿佛能够穿越穷山峻岭直达人心。   而此刻,她似乎也已经明白了钟灵兮的意图。   她看着谢瑜一边白一边黑的脸,最后转头对钟灵兮问道:“你便是谢瑜?”   钟灵兮抿着嘴,然后一抬袖,露出那双纤细的双臂,她凝视着朱夫人道:“我是钟灵兮,这些都是我制的。”   朱夫人对着钟灵兮的脸四顾游盼,似乎在思忖着什么,但是钟灵兮看不太透彻,毕竟自己两世加起来还没有眼前这个老人的年纪大。   朱夫人轻轻“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然后她道:“谁教你的?制的不错。”   钟灵兮弯弯的眉毛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浅短的微笑,“家里祖上是做制妆生意的,所以略会一些,自己从小也喜欢研制这些东西。”   朱夫人横眉淡扫着钟灵兮,“你很有天赋,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徒弟。”   “不敢当,我这点小伎俩不足挂齿。”   这时候,谢瑜已经在一边被晾了许久了,看着她满面哀愁的眼神,钟灵兮这才把她脸上的东西给刮了下来,这时候朱夫人则是在一边说道:“我之前就听说了你的这个妆品,候夫人亲自赞赏的。”   钟灵兮一边清理谢瑜的脸,她认真地看着谢瑜的脸说道:“是候夫人过奖了。”   朱夫人忽然横眉一扫,似乎早把一切看穿,“你在骗我,你若是真的觉得不足挂齿,又为何要出现在我面前?”   钟灵兮很镇定,也很自信,即使被朱夫人用如此刺耳的话语问着,她依旧只是用一种没有任何棱角的神情说道:“确实这些不足挂齿。”   “你的意思,你还会做出更多比它们更高级的妆品?”   钟灵兮嘴角缓缓拉扯过一个安逸的笑容,她没有回答,但是她笑容中的自信已经回答了朱夫人。   这时,谢瑜的脸已经被洗干净了,左半边脸和右半边脸此时是截然两种不同的状况。   涂过海藻面膜的部分,此时最大的特点是干净,毛细孔中的脏东西似乎都被粘出来了,变得十分洁净和细腻,而涂过七子美白面膜的部分,则是像蜕了层皮似地白皙,好似刚剥好壳的鸡蛋嫩的能掐出水的感觉,好像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谢瑜了。   站在一边的年妈妈也有点傻眼了,她第一次看到效果这么强大的妆品,刚才那到底是什么,最重要的是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连听都没听说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钟灵兮没有做任何解释,她只是将谢瑜推到了朱夫人的面前,让朱夫人更加仔细地看着谢瑜的脸。   朱夫人的目光带着一丝明灭不定在谢瑜的脸上打量了两三回,如此这般盯着一个东西看实属罕见,年妈妈心里已经知道朱夫人对这个女孩的有了那么一丝兴趣。   朱夫人缓缓提气,用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在谢瑜的脸上随意捏了一捏,用指尖从眉间处一直滑落到鼻梁骨的末端,“你的目的?”   钟灵兮双手合并覆在身前,用一种无比坦然的站姿仿若入定那般站着,“以苑长的神通,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不需要再详细复述了,我只想请求一个庇护。”   朱夫人脑海中中自然已经开始回忆起之前的事,她有眼线,自然也知道那张七子美白面膜出现之后,贺云仙所打的主意,也知道贺云仙私下把谢瑜叫过去的事,她虽然病着,但是耳朵还没有聋,该知道的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只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出自这个叫做钟灵兮的女孩之手,那个谢瑜只是一个幌子。   她自然也知道贺云仙心里打得什么主意,贺云仙这样的人,看到如此让人心动的妆方,她如果不盘算着把它据为己有,那就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贺云仙了。   可是,她为何要帮她?   朱夫人搁下手,沉吟片刻才道:“贺云仙要,你就给她,这样你还能成为她的心腹,未来的日子总比跟着我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强。”   钟灵兮抬眸一看,正对上朱夫人那冰冷的目光,月光如洗,而钟灵兮的长发被浸湿在月色之下,静若莲华,展若凤翔,她道:“贺妆使没有那般心胸,短期也许能够图谋到些许甜头,但是长久她必定是不会容下我们的。”   朱夫人的目光看得谢瑜头皮发麻,那是一种让人非常有压力的目光,朱夫人缓缓道来,“那你觉得我就有这般心胸?”   钟灵兮的回答很诚恳,似乎她很了解朱夫人那般,仿佛她们是多年熟稔的人,她道:“有,朱夫人虽然看似威严冰冷,但是却是一位内心非常柔软的人,不然你也不会一再容忍贺妆使长至今,只因为你始终念着一场师徒情。”   这句话似乎戳到朱夫人的心坎了,确实是她一次一次的容忍造成了今天她如此被动的局面,贺云仙实在是一个太会得寸进尺的人了。   朱夫人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但是脸上却没有半分松懈,她依旧冰冷万分道:“你很聪明,在最短的时间就分析出了利弊,并且看出了跟着贺云仙是不会有任何未来的,很多人没有你这样的眼光。”朱夫人话语只说了一半,随后,后面句忽然带了一丝狠意,她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找到依靠了   “为什么?”朱夫人又问了一次。   “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苑长你一定不会希望这些方子落入贺妆使长手里。”钟灵兮低声说着,她的目光借着月色闪耀着星辰般的熠熠光辉,“苑长卧病多年,你也没想到在这几年内贺妆使长会动作那么快,她扶植着自己的势力疯涨,同时也斩断了很多苑长你曾经布下的关系网,如今妆苑大半势力落入她的掌中,也是苑长你陷入如此被动局面的原因。”   朱夫人的脸色微变,她没想到一个小女孩竟然能够把妆苑的一切看得那么透彻,她到底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这个小女孩,看来目光深远的很呐……   钟灵兮眼神如静立的远山般平淡,她接着说道:“如今如果我们在贺妆使长的逼迫下交出了妆方,那么妆使长可谓是如虎添翼,她可以运用她的资源和渠道让自己更加成功,甚至引起京城贵族的中意,到时候事情就更加棘手了,苑长想要再用地位或者长辈的身份去压她,都很困难了。”   朱夫人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盯着钟灵兮,那双眼睛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防备,她只是好奇,一个十一岁的女娃为什么能把这些道理想得如此透彻,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教她了。   但是,钟灵兮说的真的是字字凿在了她的心上,钟灵兮说的一点没错,她怎么可能让贺云仙抓到那么大的好处呢,这对她来说是更大的威胁,她不愿意看到贺云仙得逞。   朱夫人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惊喜,她只是在衡量了自己的利益之后,缓缓开口,“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明天我就把你们捞到我身边来,你们可愿意?”   谢瑜原本还非常忐忑不安,此刻一下子松了口气,而钟灵兮则是迟疑问道:“那贺妆使长那边……”   朱夫人横眉一扫,“我自会处理。”   钟灵兮低头低声说道:“那就谢谢妆苑长了。”   朱夫人看着在那里低着头安静乖巧的钟灵兮,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也回去吧。”   “谢过妆苑长了。”   随后钟灵兮和谢瑜便安静地离开了。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年妈妈扶着朱夫人在她耳畔悄然说道:“夫人,你看那钟灵兮,能信任吗?”   朱夫人一只手被年妈妈搀扶着,一只手慢慢摸着石亭边的坐栏让自己坐下来,看着池塘中那时不时跃起的小鲤鱼忽然冷笑一声,“我从没有说她可信。”   “可是夫人你……”   一阵凉风袭来,朱夫人额上是一枚蓝宝珠护额,此刻熠熠生辉,“只是目前,我还不能把她放出去让贺云仙得到罢了。”   ****   第二日晌午,钟灵兮和谢瑜被苑长捞走的消息就传到了贺云仙的耳中。   谢瑜和钟灵兮被苑长带去身边作为贴身的妆客和妆奴侍奉老太太,这个消息看似很正常,但是很多人心里都打了一个问号。   怎么那么突然地钟灵兮和谢瑜就被苑长看上了?   但是要说最咬牙切齿的那个人,就是贺云仙了,她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她只是非要去耀武扬威一番,立马就跑到了朱夫人的万寿殿。   此时,钟灵兮和谢瑜已经收拾了东西到了万寿殿内,但是在一边的暖阁内收拾,暂时她们被安置在了这里。   而贺云仙跑去万寿殿的时候,正巧遇上了钟灵兮和谢瑜正在朱夫人身边伺候着。   钟灵兮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羹正在喂朱夫人喝汤,她舀了一勺递到朱夫人的嘴里,朱夫人则是润了润口,看着来势汹汹此刻却小鸟依人般伏低做小的贺云仙道:“怎么了?我要个人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贺云仙嘴角划过一丝冗长的笑意,“当然不是,只是前一日我刚巧想把谢瑜讨到身边,这转眼人就到了师傅这儿,徒儿有些惊讶罢了。”   朱夫人老僧若定般坐在那儿,年妈妈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汁,朱夫人则是向后靠去说道:“我用什么人还需要向你交代?”   贺云仙也是笑颜盈盈,“不需要,只是以为师傅又想要收徒弟,所以来提醒师傅一句。”   朱夫人眼尾一挑,没有接话。   贺云仙则是继续说着,她的笑容仿佛一只狐狸,狡黠而灵动,“师傅还是莫要再收徒弟了,我看这钟灵兮的气质和当初的大师姐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师傅你就不怕再来一个死无葬身之所的徒儿吗?”   此言一出,朱夫人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滚,好像是一阵心血就要破茧而出直冲喉咙处,但是她强压住了想要吐血的欲望,她不能示弱,她不说话只是侧目看着贺云仙,但是眼神都开始充血了。   钟寐是她的心伤,她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收了钟寐,让她去了京城,从此走向万劫不复。   所以贺云仙就是要用这根刺,狠狠去扎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心血横流,她才会高兴。   良久,大家都盯着朱夫人脸上的变化,只是朱夫人淡定如初,丝毫没有变化,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死人那般僵直,她说:“出去。”   贺云仙略带着阴毒的笑容,卑躬屈膝地给朱夫人上了一个十全十美的礼,然后才转身离开。   她恨这个老太婆,恨了许多年了,她要推翻她,一为了她自己的野心,二为了报仇,她巴不得她死,而且要死得很难看。   待贺云仙一走,满屋的白檀香似乎也惹上了眉头,只见朱夫人一下子轰然倒地,幸好年妈妈早一步扶住了朱夫人,但是朱夫人脸色惨白,她一字未说,只是任由年妈妈把她扶进了房内。   钟灵兮看得出她嗫嚅的嘴唇似乎有着什么想说,但是朱夫人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只是狠狠瞪着远方,那是一脸的悔恨和不甘心,但是她不说话。   钟灵兮在听到贺云仙说钟寐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很平静的,因为她知道贺云仙就是这样的人,何必和这样的人去置气,她很想也这样去规劝朱夫人,但是她没法说出口。   在复仇这条路上,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不想惹是生非节外生枝。   良久,朱夫人才缓过神来,她之前似乎神思游离,整个人似乎都处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钟灵兮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也不想去知道。   待朱夫人重新看向钟灵兮,她仿佛远目琼山那般,声音中带着略微的颤动说道:“冤孽,都是冤孽啊。”   钟灵兮无法去准确定位这件事情,她只能低头看着地面,这样的事情还轮不到她来附和朱夫人,果然一边的年妈妈则开始安抚朱夫人,两人三言两语地悄悄说着话,钟灵兮听不真切,随即朱夫人的目光落在了钟灵兮的身上。   钟灵兮只是宠辱不惊的站着,做出一副愿意洗耳恭听的样子,只要朱夫人愿意说,她面色淡然地朝着朱夫人挪了几分,微不可查的倾了倾身。   朱夫人似乎很惊讶钟灵兮的敏锐,一个短小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打算和她说话了,这么通透的人儿,确实难得。   朱夫人嘴角细不可闻的淡出一个缓和的笑容,“让你见笑了。”   钟灵兮声音很透亮,仿佛丝毫没有受刚才那个场景的影响,她平和而温婉说道:“灵儿不清楚的事,一切听凭夫人做主。”   很巧妙的回答,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巧言令色。   朱夫人的眼睛有着变换的颜色,仿佛时时刻刻在运作着,腐朽却又灵敏。她是少言寡语的人,但是更多的思想却是沉淀在头脑的深处,让人摸不透彻。   随后,朱夫人便遣走了钟灵兮和谢瑜,她们安静且沉默地离开了朱夫人的房间,在朱夫人面前,钟灵兮宁可少说一句也不愿意多说一句,多说多错,少言为妙。   待钟灵兮走后,年妈妈凑着朱夫人的耳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夫人,您看这个钟灵兮怎么样?我倒是觉得,是个玲珑通透的人。”   朱夫人往后铺垫着银鼠大毯的椅子上靠去,凝神注视着远山之外,“在我下面的人只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就可以了。”   年妈妈目光闪烁,“我觉得那个钟灵兮,走得好,可以是一步好棋。”   朱夫人则是身心疲惫,“我都要入土的人了,要什么好棋不好棋的,只要能够安安心心伴在我老太婆身边,忠心为我做事,我必定也不会亏待她的。”   “夫人您说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暗战   日上三竿,阳光照耀在人的左胸口,有一种正中靶心的温暖。   这是她们在朱夫人殿里做事的第二个月了。   此刻,谢瑜一双柳眉足要飞到天上去,她一早起来就和钟灵兮开始制作海藻面膜,并且今天钟灵兮允诺会教她如何制作海藻面膜,她兴奋得不行。   而钟灵兮则是打算制作一些妆品出来拿去给朱夫人用,当然也是为了讨朱夫人开心罢了,如今她们依附着朱夫人,自然要讨得她的开心才能长治久安。   两人一前一后把海藻面膜给折腾了出来,然后下午去殿内服侍朱夫人的时候,顺便把海藻面膜和之前做出来的唇腊给带了过去。   朱夫人也是乐得悠闲,看到钟灵兮和谢瑜拿来的海藻面膜和唇腊,嘴角虽然不动声色,但是从她细微变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很认同这些东西的。   谢瑜先是端上一杯热茶给朱夫人,钟灵兮则是在一边笑道:“老夫人,我前几日瞧见您唇上的皮子有些龟裂,所以就把这个唇脂拿出来了,您先涂涂看,若是觉得好我再多做几个给您。”   随后安静地眨着眼看着朱夫人,朱夫人意下也是甚和,便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只有你这小娃娃才想得出来。”   随后钟灵兮便用手轻轻在淘米水中洗干净,然后沾了一些唇脂抹到朱夫人的唇上,朱夫人的唇有着年老衰败的痕迹,已经失去了饱和的光泽,干瘪而无光,但是因为缺水而有许多小皮褪去。   钟灵兮手指大笔一划,轻轻一条线抹过去,就抹完了,随后还把沉重的铜镜搬过来给朱夫人照。   朱夫人只是淡淡一笑,这种时候才会露出一丝慈祥的容貌,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不是那个阅尽沧桑的妇人。   随后钟灵兮就把海藻面膜留下给了年夫人,便带着谢瑜出去用午膳了。   天上密云杳无春色,几股小风掠过头顶,这让钟灵兮想到曾经在钟寐身边过得那几年,钟寐是一个颓然优雅的人,她不喜欢说笑,却只对钟灵兮温柔,她内心孤寂只与天地作伴,这样的人一旦感情热烈起来那便是不顾一切的燃烧,直到灰飞烟灭消失殆尽。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笑,谢瑜则是眉飞色舞地拽着钟灵兮的手腕说道:“灵儿,我觉得朱夫人还是不错的呢,对我们也慈祥,也没有为难我们,比起之前在其他人手下好过多了。”   钟灵兮戳了戳她的眉心,觉得她没志向地说道:“你好歹也是个侍妆,怎么说话还和做小妆奴时候一样,没志气,还没志向,一辈子只想在别人手下讨活干吗?”   谢瑜赶紧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整整摇了几十下才停止,“当然不是了,我可是很有志向的!灵儿这你还不知道!”   钟灵兮垂下眼眸,眼眸似一弯幽渠,“可是,朱夫人怕是时日不长了。”   谢瑜像是被噎到似地,她只觉得咽喉处紧紧一勒,然后说道:“为什么?我看朱夫人这段日子精神还不错,虽然还是不太出殿门。”   钟灵兮忽然停下脚步,弯腰下去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捏在手中细细看了片刻,随后将它折成一个绿色的飞鸟扔出了手掌,“刚才我们进门的时候,夫人正在咯血,不过我们进去了才匆匆让年妈妈拿走了那块沾满血的帕子。”   谢瑜开始细细回忆着,但是却始终抓不住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在这些方面她真的不如钟灵兮观察细致,她是个粗条子,不适合观察这种事,“我还真没注意到呢,灵儿你是说?”   钟灵兮目光微微锐利了起来,眼帘也渐渐眯起来,“最近,朱夫人咯血的次数原来越多了。”   “这……”谢瑜嗫嚅着,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便等钟灵兮继续说。   钟灵兮继续道:“贺云仙肯定有眼线在这里,所以朱夫人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病情加重了,但是贺云仙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是啊,贺云仙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在妆苑这么多年不是白呆的,她的势力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稳固,想必这一点朱夫人也是知道的,她也知道瞒不了贺云仙多久。   如今朱夫人这样风烛残年的模样,贺云仙又怎么会放过呢?   所以,贺云仙应该快来了,她只是在摸索着机会罢了。   谢瑜的脸色就像夜雨一样忧愁,说风就是雨,“这样说来朱夫人也确实到了老弱的年纪了,只是比起同龄人似乎老得快了些。”   “因为她忧得比别人更多。”钟灵兮斩钉截铁地回答。   两个人慢慢地走过妆苑的假山石林,这篇算是妆苑里最大的花园区了,迎面走来多日不见的赵予静,赵予静身边跟着秦侍妆,两个人对着谢瑜和钟灵兮挤眉弄眼的,让人很不舒服,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妆奴,只有陈陆比较眼熟。   谢瑜本性热情,便想和她们打一个招呼,可是却被钟灵兮一把拉住了手,她侧头看去发现钟灵兮的眼神并不太友好,甚至是非常冰冷的。   不过也难怪,因为对面的人的眼神也不太友好,于是谢瑜就放弃了打招呼的想法,本想沉默地面对面经过,谁知道赵予静却是发话了,她双手叉腰靠着身后的朱红色柱子,一副看不惯的样子说道:“哟,我说是谁呢,现在跟着老夫人,腰杆都直了,见到人喊都不喊了。”   这话明显是针对钟灵兮,因为她还只是妆奴,见了侍妆理应行礼,但是钟灵兮不止没有行礼,连看都没有看到她们的样子。   钟灵兮这时才侧目看去,然后微微滚动眼眸从赵予静的脸上移到秦侍妆的脸上,这才道:“抱歉两位侍妆,因为老太太有交代事情要我去做,为了不耽误老太太时间,所以仓促中忘了行礼,还请二位侍妆赎罪。”   这话的意思我是去替朱夫人办事的,就算没行礼也是有理由的,你们如果非要我行礼而耽误了我的时辰,错过了朱夫人交代的事,那么罪责就是你们的了。   秦侍妆和赵予静也不傻,自然知道钟灵兮话里的意思,眉间立刻显现了一丝不悦,但是又不好表露地太过明显,毕竟朱夫人是不能得罪的,借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便只好就此作罢。   赵予静微微撅起嘴角,一脸不满地说道:“行吧,那你们赶快去吧,别耽误了老夫人的事。”   “谢谢二位侍妆了。”说完,钟灵兮便头也不回拉着谢瑜就走了。   这前脚刚走,后脚赵予静和秦侍妆就在那里骂开了,特别是秦侍妆她是贺云仙身边的人,当然是帮着贺云仙不帮着朱夫人的,两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把钟灵兮和谢瑜从头数落到脚,说的一无是处。   “你瞧瞧那两个人,目中无人的都快变成瞎子了。”赵予静用手细细捏着手帕,仿佛要将手帕撕开那般咬牙切齿。   秦侍妆思量了一下,便道:“我定要回去将此事禀告妆使长,瞧瞧那个钟灵兮的样子,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赵予静则是一只手搭在秦侍妆的肩膀上,几根纤细的手指在秦侍妆的肩膀上拨弄着,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还是别了,这妆苑最大的还是妆苑长,告诉妆使长也没用,还平添妆使长的烦恼,何必呢。”   秦侍妆则是笑嘻嘻地用丝帕抹了抹额角生出来的油腻,然后拿出妆粉在脸上扑了扑,顿时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刺鼻而来,她道:“这倒是不必,这片天都快要揭过去了。”   此话含义颇深,身后的小妆奴可能听不懂,但是身为侍妆在妆苑浸淫多年的赵予静定是听得懂的,她自然也知道秦侍妆是贺云仙身边的人,立马就能联想到这句话意欲为何。   秦侍妆话都点到这个份上了,虽然赵予静不知道马上妆苑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这个时候站队可是非常重要的,是个明眼人都会找妆使长站队,谁会去赌那个风烛残年油灯枯尽的老太婆,但是要巴结妆使长当然要先巴结好秦侍妆。   所以赵予静连忙换上满腹笑容,估摸着片刻要找点什么去拉近关系才行,寻思了半日这才道:“话说秦姐姐,我房里有一个我爹从苏州特意给我拿来的蜀绣织品,姐姐若不嫌弃就跟我回去一趟,我拿来孝敬姐姐。”   秦侍妆脸色微变,却依旧言笑不改,“谢了我的好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妆使长不喜欢下面的人做这些,所以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贺云仙这人疑心病大,大家都知道,所以秦侍妆也不敢搞什么小动作,赵予静便也不强求,只是软磨硬泡地把秦侍妆拉到她院子里喝茶去了。   这一切只是因为秦侍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这妆苑到底谁来接管,对下层的人比如赵予静这样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她们或许根本不关心,她们关心的只是跟着谁,她们才能高升罢了。   跟着贺云仙显然是唯一的选择,因为朱夫人老了,老人总要死的,而作为妆使长以及朱夫人最大的弟子,朱夫人无子无女,她死后身后的大笔店铺资产,贺云仙还能让它们落到别人手上?   最后一定是被贺云仙全部收起来了,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保不准朱夫人就留了一手。   所以对于妆苑上层的人来说,这是一场不带血腥却血肉横飞的斗争,看谁的手段更狠更绝,看谁想得更慎密更周全,看谁最后得了妆苑,或是得了财产,或是分了一杯财羹,或者是分了一点权。   但是这一切,都是朱夫人死后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不要辣么沉默~~来冒头把~~   ☆、梦境   梦里,十军万马踏碎枯叶,有些瘆人。   还有那明晃晃的宝座——   那是帝王之座。   上面坐着的人是谁?   有一阵声音,一阵一阵,由远及近——   是铃铛的声音。   为什么是铃铛?   叮铃。   叮铃。   叮铃——   一阵冷汗。   然后钟灵兮醒了,她心惊胆战地摸着额角的汗水。   谢玉被她吵醒了,谢瑜起来迷茫地看着钟灵兮,钟灵兮张了张口,想要补救地说两句什么,急智在这一刻却没有发挥得出,哑了扮相,因为她根本无法描述出那个梦境。   或者解释为她根本没看懂那个梦境。   如今在大脑中不停地回想的,也只有那一阵一阵铃铛的声音。   叮铃。   叮铃。   叮铃——   钟灵兮的脑子被铃铛的声音叮得嗡嗡作响,然后她索性站起身来,披上了一件衣服打开门出去走了圈,谢瑜虽然有些担忧,但是钟灵兮给予了一个没事的眼神,谢瑜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然后钟灵兮就走出去了,月色中的万寿殿静谧摇曳,月色被小片的云朵推着涌着挤压在天空。   下着小雨的池塘,随着钟灵兮的脑海越发清晰,雨声恍然间小了许多,水势顺着屋檐下的红色灯笼顺势而下,打湿了一地。   直到脑海中那个铃铛声再也不出现了,钟灵兮才缓步踏回去。   在此之前,她梦中只会出现一个人,那就是钟寐。   在更早以前,她从不做梦。   而如今,她竟然梦到了另一个人,虽然她看不清,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难道是因为她复仇的念想变淡了?   想到这儿钟灵兮不仅开始自责,她怎么可能让复仇的念想变淡,她是一定要复仇的人,她的仇恨必须如汹涌的火焰越燃越高才行。   但是,她内心的复仇火焰正是高涨之时,应该并非是复仇的念想变淡了。   或者是其他?   姐姐说人的梦是孽障,梦中的东西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孽障,姐姐说她一直梦到谢凌霜,所以他是她一辈子的孽障。   那么钟灵兮梦到的什么?   她不清楚,不清楚就不去想了。   回到屋前,发现屋内的烛火竟然点燃了,推开门发现谢瑜醒了,正托着脑袋在桌子前等她。   许是还在睡意朦胧之中,被下巴撑着的头正在一晃一晃的。   钟灵兮不由得心中一热,有一丝温暖正在肆意流淌,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能够遇到谢瑜是多么幸运,上天待她不薄了。   她走过去,轻轻在桌上敲了三下,谢瑜立刻被惊醒,仿佛从神游状态清醒,她连忙晃了几下自己的脑袋,然后露出一个痴痴的笑容,“灵儿你回来了,我们去睡觉吧。”   钟灵兮的眼神在橘色的烛光下显得灵动而温暖,她温柔一笑,“恩。”   第二日天刚亮,谢瑜和钟灵兮就被年妈妈喊人来叫醒,说是今天朱夫人难得要见客,让她们快去准备。   钟灵兮则是立刻起来和谢瑜开始洗漱和穿衣服,谢瑜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问道:“灵儿,你说朱夫人喊我们过去,是不是要你帮她做妆呀?”   钟灵兮将一根珍珠簪子插入发根,仿佛一颗漆黑大海上的明珠,这是前几日朱夫人送的,钟灵兮觉得很适合自己就经常戴着。她道:“不可能,别说朱夫人,就是那年妈妈都是几十年的老妆客了,根本轮不到我插手老夫人的妆。”   谢瑜嘟着小嘴道:“也对的,年妈妈跟着老夫人几十年了,定是最了解老夫人的。”   等她们匆忙赶到万寿殿,隔着重重珠帘依稀可见朱夫人今天气色不错,闲卧在踏上,华美的衣袍倚着长榻垂落,似乎是一匹泛光的银缎。   很多年了,老夫人是不见客的,如今终于见客了,那必定不会是贵客,因为就是候夫人来求见,老夫人都是不见的。   钟灵兮认为那定是老夫人的亲戚,只有亲戚会让她愿意亲自起身妆扮见客。   果不其然,年妈妈告诉她们,今天朱夫人要见得是她的堂妹刘氏。   钟灵兮和谢瑜安静地站在朱夫人两侧,那刘氏夫人却也是被两个丫鬟扶着进来了。   这位刘氏看起来五十上下,从她的穿戴和打扮以及举止判断出应该是属于不算富裕但是过得不差的那种,那刘氏非常客气,一来就拿出了给朱夫人以及年妈妈准备的大礼,同时还给了谢瑜和钟灵兮一人一对珍珠耳环。   刘氏坐下来之后,钟灵兮就给她上了一盏茶,刘氏面带温和地看着钟灵兮,那眉眼处尽是带着沧桑的柔和,她道:“阿姐啊,我看你这儿的小姑娘倒是又懂事又水灵。”   朱夫人也是难得看到熟人,心情似乎不错,年妈妈站在她身后给她去轻轻敲背,朱夫人则是侧卧着顺势垂下一袭银绸,她道:“她是不错。”   她是指钟灵兮。   刘氏似乎很少听朱夫人夸奖人,此刻也是很笑眯眯地说道:“是啊,我看人是比不上阿姐你,但是这小姑娘的眼神玲珑得很,我一看就喜欢。”   朱夫人只是含笑不语,年妈妈则是在后面和刘氏拉着家常,“可不是,二小姐你这几年看人的水平可是大涨。”   刘氏用袖子遮着脸庞微微一笑,“这不是,我这年岁也不是虚长的。”   朱夫人撑着头坐起身来,微微闭目在那儿说着,“老二你最近身子如何,你几个孩子都还好吧?”   刘氏说到自己那几个有出息的儿子,自然是一番夸奖,“可不是么,玉儿今年又高升了,看这趋势可能要做都察院御史呢,边儿今年中了举人,大女儿寒儿今年喜得贵子如今还在月子里呢,女婿待她也是极好的,总之我这做娘的看到孩子们好我就高兴。”   朱夫人听到这儿,脸色不免有些尴尬,毕竟对于一个年迈无儿无女的老太太,听到别人的孩子们多么出息总是有些伤感的,她曾经也用了全部的心思养了一个徒弟,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可是最后她的那个徒弟死了,而且是死不瞑目地死了。   但是她做不了任何事,她只能安静地听着她的死讯,纵然她心里有七八百个疑问,但是无人可以给她解答,尽管她心中疑窦重重,但是她没有那个力量去寻找真相。   虽然后来她又养育了三个徒弟,但是再也没有一个像当初那般倾尽全身的力气了,而且后来的三个徒弟里,还出了一个孽障。   她原本以为用心换心是可以做到的,最后她发现,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事都可以用心换心。   刘氏似乎是意识到了朱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她立刻掉转话头,开始议论起了如今京城里妆客们的形式,她毕竟是从京城来的,对于京城的事自然要熟悉一些。   她道:“如今京城里妆客真是一人难求啊,家家户户的名门贵族都希望能够养几个妆客在家里作为门面,也可以时时为家里人做妆,所以现在妆客的价格水涨船高,都已经涨到五百两一年了,但是还是请不到,因为高级的妆客们都被收到宫里去为后妃王爷们做妆去了。”   朱夫人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如今圣上以及宫里的大人物们对于做妆的热情还是丝毫没有减弱。”   “何止没有减弱,简直是更加热烈了呢,这几年圣上花了好大的力气在民间求访各种名家妆客,好多在山里隐居多年的都被请出山了。”   提到圣上,朱夫人的眼里还是有一些触动的,当年要是钟寐跟的是圣上而非谢凌霜,如今的局面不知道又会是如何,只是往事都无需再提。   说到这儿,刘氏的眼中出现了一些不好意思,她低了头带着些晚辈在长辈前的娇羞说道:“说到这个事,我这次来也是有一事相求阿姐的。”   朱夫人挥挥手让她自在一些,不要这么拘谨,“你尽管说吧,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中用了,但是能帮的我还是会尽量帮一下的。”   刘氏连忙挥手道:“阿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当年阿姐你提携着家夫,如今我们也不会有这般的生活,这些都是全凭阿姐的热心。”   朱夫人歪着脑袋撑在榻上,“行了,直说吧。”   刘氏放下手中茶杯,非常端正地坐着,双目非常敬重地看着朱夫人说道:“阿姐,是这样的,我想问你讨一个侍妆回去,给我家做妆客,你看这事成不?”   轩窗外晨光朦胧,钟灵兮看着窗外一株天竺桂在花篮中绿得爽朗乖张,不禁将目光往外投得深些,耳边响起朱夫人的话语,“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等小事你何必亲自上门来,写封信我回头给你差个人过去就行了。”   刘氏一听朱夫人这么爽快,也是呆了,她连忙站起身来给朱夫人鞠躬说道:“阿姐果然爽快,那真是谢谢阿姐了,也都怪家夫死要面子,非要找个侍妆回去装点门面。”   朱夫人在软榻上笑得意兴阑珊,“没有的事,回头我就给你差个去,没关系的。”   “谢谢阿姐!”刘氏笑得眉开眼笑,没想到这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她这个堂姐朱氏啊,看着死板死板的,其实心肠很好也很软,特别护短。   然后刘氏又陪着朱夫人寒暄了半日,便也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朱夫人,她送来的软糯朱玉燕窝膏要早些吃掉,这个天气过两日可就坏了。   朱夫人自然颔首答应了下来,虽然她如今已经吃不下这些补品了,不管多贵重的补品她几乎都是吃什么吐什么,所以她身子虚的快也和她什么都吃不下有关。   待刘氏走后,年妈妈便把她送来的东西都一一收好,那两幅耳环自然是归谢瑜和钟灵兮所有了,谢瑜自然是很高兴,钟灵兮也是含笑感谢。   然后朱夫人就喊年妈妈去处理侍妆的事了,这对于苑长来说确实也是一个小事,就像现代随便哪个局的局长把下面的人外派出去,也没有人敢说不肯的,再说去做妆客本就是很体面的事,有人家要你说明你的技术很好,而且待遇拿的比在妆苑会好很多,以后打开了名气还可以去更好的人家做,并非是一个苦差事。   所以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这么愉快和睦地结束之时,贺云仙插了一脚进来。   这一脚,彻底把朱夫人给气翻了过去。   也让钟灵兮面临了第一次最大的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     ☆、朱氏倒了   如今窗外春雨连绵,偶尔的晴空也是昏昏日光倒映一滴雨水,这种景致看多了,钟灵兮也有点儿想念其几个月前的皑皑雪景。   而这个清早,昨日刘氏前脚刚走,今日贺云仙后脚就跟进了。   “这件事我不甚同意,师傅。”贺云仙的声音仿佛从苍茫的雪山传来,其穿透力不言而喻。   谢瑜愣了片刻,仰着脖子将视线绕过窗内的天竺把目光凝聚在贺云仙身上,毕竟如今直白地反击妆苑长,似乎并不是一个妆使长能做的事。   贺云仙似乎意识到谢瑜专注的目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反而是轻佻高傲地回击了一个笑容。   朱夫人正在喝茶,是早晨刚刚泡好的雨露春竹茶,她不紧不慢地打开盖子,细细闻了闻茶香才道:“你这是在和我说话?”   说完她目光狠辣地打在贺云仙身上。   贺云仙以前会怕,但是现在她全然不怕,她冷笑着说道:“妆苑人手紧缺,先前走了展露和宋英娥,如今你还要在调遣走一个侍妆,到时候妆苑里的事谁来做?难不成师傅你现在能给我变出一个侍妆?”   贺云仙不愧是贺云仙,每一条道理都摆的清清楚楚,她道:“侍妆职位虽然低下,但是也是不可缺少的,更何况侍妆也是通过层层考核上来的,现在少了一个,短时期内师傅你也变不出来一个给我,不是么?”   短暂的沉默,无法反驳的论调,贺云仙说的很对,但是这件事的前提是不对的,那就是她不可以反驳苑长的决定,但是她做了。   朱夫人拿着茶杯的手微微抖动着,并非紧张害怕,而是她年纪大了,有些拿捏不稳罢了,她提了一口气,将声音提得很足,她道:“是,你说的没错。”   贺云仙冷笑一声,“所以呢?师傅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差人走?”   朱夫人的声音依旧提足了气,“是。”   贺云仙毒蛇杖上缠着的流露被风吹得慢慢在晃动,她笑得仿若一朵妖娆的鸢尾花,慢慢晕开的紫色仿佛是慢性的毒药,侵蚀着一切美好,她道:“我不同意,人我不会放的,卖身契我也不会给师傅的。”   朱夫人“啪”地一下把瓷杯放到桌子上,然后瞪着贺云仙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贺云仙面无表情,“我说多少遍都一样,人我不放。”   朱夫人忽然一下子把瓷杯朝着贺云仙砸去,只听得“哐当”一声,瓷杯在地上开了花,沉闷的声音回响在地上,“放肆,孽徒!”   贺云仙则是慢慢蹲下身,把地上一片一片碎掉的瓷片捡起来,“师傅莫气,这上好的瓷杯简直是可惜了。”   朱夫人声音气得发抖,她怒视着贺云仙,背脊一起一伏显然是气急了,“你凭什么不放?这里谁做主你莫不是忘了?”   蹲在地上的贺云仙忽然传来一阵轻飘飘的笑声,冷得彻骨,妖得动人,“做主?师傅你莫不是还活在过去,以为这个妆苑是你做主的?”   “你说什么!”朱夫人一下子重重拍了桌面,一只手指着贺云仙,眼珠子像是要瞪裂开一般,“你什么意思?”   贺云仙慢慢站起身来,她的目光渐渐漫过朱夫人的脸,然后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师傅,这个妆苑早该变天了。”   朱夫人气得一下子想要站起来骂人,却不知道她身子早已不行,她刚刚往前起身一点,就开始剧烈地咳嗽,双手撑在扶手上,连站都站不稳,身后的年妈妈赶紧扶着朱夫人在那儿一个劲给她顺气。   年妈妈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夫人,休要和她一般见识,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谁知道朱夫人却一把推开年妈妈,想要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身子软绵,一下子又滑落到了卧榻上,她气急败坏地看着贺云仙,贺云仙则是一副打量好戏的样子看着朱夫人,看到贺云仙这样不敬的眼神,朱夫人更是气急攻心。   贺云仙看到朱夫人越生气她越高兴,她语气带着十分的敬重,心里却早已不把朱夫人当一回事,她弯着腰给朱夫人行了一个礼,说道:“师傅,你年纪大了,在这儿颐养天年就好了,外边的事就莫要再管了。”   “你!”朱夫人已经无法说出接下去的话了,她一个声音都发布出来了。   贺云仙说完转身就走了,那雪白如仙的背影仿若天山上的雪莲花,白雪皑皑不染尘埃。   而留在房间里的各位却是忙坏了,因为朱夫人晕过去了,在贺云仙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她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晕了过去。   朱夫人晕过去了,万寿殿陷入了一阵恐慌当中,而钟灵兮和谢瑜被年妈妈赶了出来,她们暂时也无法靠近朱夫人。   两个人只好留守在朱夫人门外不远处,漫无目的地等待着,只看着大夫一波又一波地进去,妆奴们一波又一波地进去,最后满头大汗地出来,再进去另一波。   种种迹象都在预示着一件事——   朱夫人要不行了。   可是这件事却牵连着钟灵兮和谢瑜的生死,谢瑜不停地祈福着朱夫人能够顶过这次难关,能够恢复过来,可是看这形势似乎是不乐观了。   钟灵兮侧目看着谢瑜虔诚的样子,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转头继续望向房间的方向,谢瑜则是非常踌躇地说着,“灵儿,你说老夫人这次会不会……”   钟灵兮忽然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胸前祈福着,嘴里默念,“不会的。”   因为她是姐姐钟寐最爱戴的师傅朱氏啊,姐姐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朱夫人的,因为姐姐一直在天上看着她们啊。   姐姐,请一定要保佑你最敬爱的师傅,能够闯过这一关,不要便宜了那些作恶多端的人。   随后,她用手做了一个“上帝保佑”的手势,谢瑜是没看懂,只是在一边看着之后,照着钟灵兮的手势又做了一遍。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一直守在朱夫人的门前,朱夫人荣华富贵了一生,可是到头来这偌大的妆苑依旧什么都没有给她。   此时,年妈妈忽然打开门来,对着门外的妆奴就开始询问道:“霍妆使和白妆使呢?”   这样的问法,怕是朱夫人真的不行了,要在死前再见见自己的徒弟。   可是那个妆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回答道:“不在了,都被妆使长禁闭起来了。”   年妈妈脸色一变,眼神立刻凶煞了起来,“孽障,那个孽障!”   随后立刻又走进去把门死死地关了起来。   “是啊,孽障啊……”谢瑜忍不住念叨了起来,连她这般柔和晴朗的人都开始看不下去贺云仙的做法了,朱夫人一生最大的财富就是这几个徒弟,可是她竟然狠心让她们最后都生死分离。   谢瑜想到贺云仙,眼神开始有了一些浑浊,她似乎开始非常讨厌这个人了。   但是没有用,再讨厌贺云仙,也换不回朱夫人的命了。   没有更多的话语,两个人就窝在房门不远处的竹林里,从日出卧倒日落,又卧倒烛火燃起,这才有些扛不住,两人回了房间去休息了。   但是到最后,那扇门都没有再打开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 ⊙ o ⊙ )啊!   ☆、爱妻狂魔   太阳还没出山,谢瑜和钟灵兮只是短短睡了一觉又去朱夫人门口守着了。   那扇门在阳光爬上第一座山头的时候,终于打开了。   首先出现的是年妈妈疲惫不堪的面容,她打开门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钟灵兮,不免有些诧异,然后她沉重的表情下是淡淡的愁容,她轻轻对钟灵兮和谢瑜说道:“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钟灵兮和谢瑜进去了,满屋子都是药味,弥漫着刺鼻着,不灭且袅绕着。   掀开层层珠帘,钟灵兮终于看到了朱夫人,她睁着眼,正看着钟灵兮,她躺在偌大的床上,仿佛耗尽了一生的力气。   钟灵兮内心是高兴的,朱夫人醒过来了,这件事就值得她高兴很久了,她走到朱夫人的床侧,目光轻柔地看着朱夫人。   朱夫人的目光也是微弱,那是一种气息将灭的微弱,虽然微弱,但是她还没有熄灭,她还会燃烧。   钟灵兮脸色有一丝动容,她极少极少露出欣慰的神情,此刻是第一次,她说:“夫人,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朱夫人轻轻张开嘴,她的嘴张得空空的,想要说话,一张一合,最后,却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年妈妈在一边静静补充,语气中充满了一种被燃尽后的无奈,“大夫说夫人小中风了,这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只是无法说话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好大夫也给不出具体的定论,只是说夫人已经受不得刺激了,再来一次鬼门关怕是不会放人了。”   是啊,这一次好不容易回来,一定要好好休养才可以,钟灵兮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朱夫人失声了,这就意味着她原本就被动的地位更加要任由贺云仙摆布了,并且如果不远离这里,贺云仙再做出什么事情来,下一次朱夫人的命也会没有的。   但是,这些事情谈何容易,贺云仙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对付朱夫人的,朱夫人的前路非常难走。   沉默片刻,年妈妈开口说话了,“我和夫人商议过了,这段时间夫人就去咸阳南门边上的别庄内休养,不能被别人打扰了。”   钟灵兮点点头道:“这般也好。”   “可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我一个人也分身乏术,所以你们二位与夫人一块去。”   谢瑜非常主动地说道:“这是当然,如今在这种时刻,我们肯定会跟着夫人的。”   年妈妈露出一个浅笑,“那便好,辛苦你们了。”   此时,朱夫人的眼神朝着年妈妈使了个眼色,眼神有些复杂,但是年妈妈是理解的,毕竟她跟着朱夫人那么多年了,但是年妈妈有些迟疑,甚至说是不敢确定。   夫人真的这么决定了?   她有些犹豫没有移动脚步,然后朱夫人便又使了一个眼色催促她,年妈妈这才迈开脚步,掀开帘子朝着帘子后面走去。   不一会儿,朱夫人就捧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这是一个用红布盖着的锦盒,年妈妈打开锦盒拿到朱夫人面前给朱夫人过目了一下,随后朱夫人点点头看了眼钟灵兮。   年妈妈则是走到钟灵兮面前,将锦盒打开着交到钟灵兮的手上,她道:“这个锦盒里面是夫人大部分的妆铺契子,农田地契以及大额银票,你收着,该用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是夫人给你的。”   钟灵兮眼神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她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朱夫人为何要忽然如此信任于她?   她觉得手指一阵凉意浸骨,原来是一阵冷风袭来,她微微弯曲了手指,然后将那个锦盒退了回去说道:“我不能收。”   说完她一下子跪在地上,双目凝视着朱夫人,那是一种非常清澈却又通透的眼神,给人一种安定和信任的感觉,她说:“夫人,灵儿不需要这些东西,灵儿也用不到这些东西,灵儿只求夫人平安长命。”   朱夫人用一种被抛过光的眼神注视着钟灵兮,那种眼神带着异常明亮的颜色,似乎不再浑浊,每当朱夫人看人心的时候,她的眼神就会放光,此刻她正在读钟灵兮的心。   朱夫人张口哑声说了一句话,年妈妈看过后替她说了出来,“夫人问你为什么。”   钟灵兮微微看着朱夫人的脸庞,用一种春风拂绿柳如面的轻柔眼神,她道:“恕我直言,这世上最牢靠的关系是利益,这几个月夫人待我不薄,而且我和夫人此刻的利益也是绑在一起的,夫人平安,我才能平安。”   这段话说的太过大逆不道和赤、裸、裸,谢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想到钟灵兮竟然把话说得那么白,这点确实不符合古代人含蓄的脾性。   但是钟灵兮是现代人,所以她有时候的行为确实有些跳脱。   朱夫人没有发怒,也没有诧异,她似乎早就猜到钟灵兮的心思了,只是没想到钟灵兮这么直白地吐露了出来,但是钟灵兮说的一点都没错,利益,是最牢靠的关系,如今她的生死意味着钟灵兮的生死。   她欣赏钟灵兮,与其说她欣赏钟灵兮的直白,不如说是她欣赏钟灵兮的眼光,钟灵兮非常会看形势,她知道在什么时候需要含蓄,在什么时候需要直白,此刻情形显然已经不适合含含蓄蓄的气氛了。   朱夫人忽然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赞同钟灵兮的说辞,随后她又对朱夫人使了一个颜色,朱夫人将那锦盒给收了起来,只是从珠帘后走出来手中又拿着了另外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包在几层黄油纸里的牛角章,换言之,这个才是朱夫人最重要的东西,比那一整盒的地契商铺银票都值钱得多。   有了这个,就等于有了朱夫人的允许,意味着成为了朱夫人的代言人,她可以行使任何朱夫人可以行使的权力。   看到这里,钟灵兮也是看懂了。   朱夫人并非真心相信她,之前那个只是试探,试探她钟灵兮是不是可以信任的人,这个牛角章才是朱夫人真心想要交给她的东西。   钟灵兮是个通透的人,把一切都想明白之后,她便不推辞了,她很大方地接过牛角章,鞠躬感谢道:“谢谢夫人的信任,但是这个牛角章我只是替夫人暂代,等夫人身子好了之后,我会再还给夫人的,在这期间,如果有用到的地方,我也会先征得夫人的同意的。”   看到这里,年妈妈也不由得在心里赞叹钟灵兮,真是一个滴水不漏一百样挑不出毛病的小姑娘。   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够养育出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眼皮子深不见底的女孩。   不懂,还是不懂。   事情商议到这个地步,唯一一个关卡就是,如何让妆使长放人?   钟灵兮寻思了许久,然后忽然问道:“夫人,上次那个刘夫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年妈妈在一边说道:“以前是成都县令,如今调到京城去做南门镇守去了,是一个很吃香的官职。”   谢瑜赶紧说道:“那刘夫人怕是还没走远,年妈妈你赶紧想办法把她弄回来,有她在说话,想必妆使长不会撕破脸的。”   年妈妈想了会,然后看到朱夫人在那儿摇头,表情很低落,年妈妈立刻道:“那个刘氏恐怕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妆客地位之高,一个南门镇守夫人,怕是压不住贺云仙的。”   谢瑜还想说什么,钟灵兮则是拉住了她,“那个刘氏怕是不行,也不可能把她丈夫真的找来,如今怕是只能另寻他路。”   谢瑜歪着脑袋,“那灵儿你有什么想法?”   钟灵兮长长叹了口气,然后陷入了漫长的沉思,她想到了一个一定行得通的万全之策,只是怕朱夫人不愿意。   年妈妈似乎看出了钟灵兮有心事,便道:“灵儿你有事就说吧,都到这个关头了,夫人也不会管那么多了。”   钟灵兮身姿轻柔地站在窗前的风口上,暖风将她衣裳吹得轻抚,她揉了揉脸颊旁的发丝,振振有词说道:“温卿侯,谢凌霜。”   年妈妈是倒吸一口冷气,谁不知道朱夫人最忌讳这个人,钟灵兮这般提出来,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但是钟灵兮的心思很简单,谢凌霜是个什么人,凤凰男,凤凰男的特点是什么,好面子。   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情圣,树立了那么好的一块金字招牌,如今心爱亡妻的师傅有难,他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树立自己楷模形象的机会,定会鼎力相助,到时候别说是谢凌霜让朱夫人去别庄休养,就是亲自把朱夫人请到温卿侯府去好吃好喝伺候着都有可能。   当然亲自把朱夫人接到温卿侯府是不可能的,京城毕竟太远,一路上旅途劳顿都可能会弄死朱夫人。   不过反正谢凌霜就是享受这种做全民偶像的快感,那她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做的彻底好了。   钟灵兮原本以为要话费一番功夫去说服朱夫人这件事,没想到朱夫人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人到了生死关头,哪还会考虑那么多复杂的事,只是想着怎么好怎么来就行了。   所以钟灵兮提笔就去写信了,并且拿走了牛角章,打算在最后按上朱夫人的印章。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晚上好!周末了!   ☆、拦虎   钟灵写的信很简单,都不用提朱夫人如今的困境,她只要写下如今朱夫人病中卧榻,膝下无子女照顾的凄惨景象便可。   并且在信中多次提及了钟寐以及她和朱夫人的师徒情深,寥寥几字便把一个大致的内容勾勒清楚了。   她甚至都不用提需要些什么,谢凌霜身边的一侧室二位妾室想必为了迎缝拍马定会想得比她还周到的。   最后,她把牛角章盖上去,交给年妈妈,年妈妈就想办法暗地里把信送出去了。   从咸阳到京城,一个来回大约需要十日的时间,这十日时间内,她们必须小心翼翼地防着贺云仙。   一切只要等到那位远在京城的爱妻狂魔搬来救兵即可,那位爱妻狂魔如今还夜夜燃着对亡妻的明烛,一定会全力帮助朱夫人的。   而这十天内,才是最危险的。   可是钟灵兮没想到的是,危险这么快就来了。   早上刚把信寄出去,下午贺云仙就跑来了,说要见朱夫人。   贺云仙这般地位的人物,钟灵兮和谢瑜自然是拦不了的,但是拦不了也得拦着,年妈妈去寄信了,霍绿袖白玫至今还被关着,只有钟灵兮和谢瑜两个人能帮上忙。   贺云仙已经走进了万寿殿内,眼看着在过几个观园就要到朱夫人房门前了,钟灵兮和谢瑜却硬生生挡在了贺云仙面前。   贺云仙觉得可笑,就凭这两个小姑娘能做到出什么事?朱夫人不仅人老了,心智也老了,竟然妄想靠两个小娃娃拦住自己。   半扇阳光照在钟灵兮的脸上,鼻间隐隐能够飘入一阵宁神助眠的安息香气息,香入肺腑之中,许是在朱夫人房内燃的香。她深吸了一口,仿佛身心都平静了下来,面无表情道:“妆使长,请留步。”   贺云仙没理钟灵兮,只是用眼睛瞅着远处的朱夫人房内,目光渐渐拢成一道微光,她道:“我要进去,走开。”   钟灵兮没动,谢瑜也没动,两个人死死堵着贺云仙,钟灵兮恭敬谦卑说道:“苑长身子虚,正需卧床静养之时,让我守在这里不得外人进入,还望妆使长谅解。”   贺云仙微微转身盯着钟灵兮,衣角被吹得轻浮着,眼中尽是不屑和轻视,她道:“你算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拦我?外人?呵呵,我和妆苑长什么关系你可知道?”   钟灵兮听到远处枝桠被飞鸟压断了一枝,发出暗哑的吱声,她眉间有一丝小风带来的沁凉,就如她声音那般冰凉,她道:“我知道,但是这些都是妆苑长亲自交代的,难道妆使长的意思是要我无视妆苑长的吩咐?”   言下之意,你要以下犯上?   贺云仙听得懂,却装作听不懂,或者根本不在意,她已经决定撕破脸到底了,哪管什么师门道义,什么尊师重道,什么上下阶位,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无所谓再做得绝一点,只不过这里还有很多外人,所以表面上的风度还是要保持的。   她道:“我担忧师傅心切,只要看到师傅健康这比什么都重要,你若是再拦着我,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此时一边的秦侍妆也开始在那里唱双簧似的,“就是啊,谁不知道我们妆使长是最最敬重妆苑长的,如今妆苑长连续数日闭门不出,妆使长这是担心得茶饭不思,还特意去请教了名医来给妆苑长把脉,你识趣地就赶紧让开。”   贺云仙长得很是高挑,她低眉扫了一眼钟灵兮,然后轻蔑地笑了,“让开吧,我看在你忠心的份上,不会惩罚你的。”   谢瑜咬着牙不说话,只是看着钟灵兮,谁知道钟灵兮却一点没有被威胁之后的紧迫,反而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守在这儿拦着各位是我的职责,妆苑长需要静养也是大夫说的,那是跟了妆苑长三十年的张大夫,难道妆使长还不信任他吗?”   贺云仙开始微微蹙眉,她发现这个钟灵兮真的是油盐不进,说到这儿她只能来硬的了,此时秦侍妆非常识趣地附和道:“我和你好言相劝你不听,这些可是你自找的。”   说完她转身对着身后的护院说道:“来人,去把钟灵兮和谢瑜两个人给我拉开。”   这时候,谢瑜则是急中生智地拿出了那枚朱夫人的牛角私章,高高举过头顶在众人面前露出,大声说道:“大胆,妆苑长的私章在这儿,谁乱来就是对妆苑长不敬!”   贺云仙也有些呆了,没想到那老太婆竟然还把自己藏了几十年的私章给了谢瑜,那私章她求了数年都没有求到,老太婆竟然给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丫头,真是可笑。   贺云仙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此刻那些护院都有些踟蹰了,不知道是进还是退,贺云仙则是依旧镇定如山那般站着,仿佛根本不在意那些东西,她道:“你以为,这东西现在还意味着什么?”   谢瑜脸色微红,并非害羞,而是激动,她曾经非常憧憬这位堂堂妆使长,如今是要多讨厌有多讨厌,她胸中有一股闷气在流荡,气愤地反驳着,“意味着如今我们就是妆苑长的代表,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我们呼来喝去的,不然你们全部都是不敬!要是传到上边的耳朵里,你们一个个都是要治罪的!”   这句话还是颇有些威力的,那些跟在后面的侍妆和护院们都不禁往后又退了几步,钟灵兮也没想到谢瑜如今是越发有魄力了。   钟灵兮那张淡漠的脸上此刻显出了一丝决绝,发间点缀的白色小花像是洪荒中的一丝紫色鸢尾,她道:“即便要背负着欺师灭祖的罪名,妆使长你还是要继续往前吗?”   贺云仙脸色更加阴暗了几分,在场的人太多了,她确实有些不敢了,在这个时代妆苑长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而且都是皇帝亲自御赐的名号,她如果真的来硬的冲进去那就是罔顾师恩,她以后的名声也会受到十分大的损失。   转念想想,想要弄死那个老太婆的办法多的要死,反正现在那个老太婆就是一个废人,这次牵扯太大,不如回去换个法子继续折腾朱氏,今天就先回去。   想到这儿,贺云仙觉得到此为止可以了,可以先收手了,反正办法多的是。   然后贺云仙忽然就收敛了之前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对着朱夫人的房间处悲怆地看了几眼,语气带着十分的想念和悲伤说道:“徒儿知道了,师傅既然需要静养,那么徒儿今日就先回去,但是徒儿心中念得紧,改日还会再来看望师傅的。”   谢瑜则是喘了口气,一棵大石头落地了,贺云仙终于肯回去了,不容易啊。   但是贺云仙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带着身后的几个侍妆在那庭院里跪了下来,她像是一个爱戴恩师的好徒弟那般,满脸的怜惜和担忧,语气隐约还带着哭腔,她道:“师傅,既然您不让徒儿看您,那就让徒儿在这给您磕几个头吧,祝愿师傅您百岁无忧。”   说完,贺云仙就提了自己身前的裙摆跪着在那儿朝着朱夫人房间的方向开始磕头,连续磕了三个响头,额前雪白的肌肤似乎都渗出了一丝丝血迹。   多么感人的一幕,多么感人的师门之情!   在场的除了谢瑜和钟灵兮,估计都快感动地哭了吧。   随后跟着贺云仙的动作,身后的小妆奴,侍妆等都开始朝着朱夫人房间的方向磕了三个头,默念着,“祝福苑长百岁无忧。”   钟灵兮真心快看吐了,这贺云仙演技超一流,和谢凌霜简直绝配啊!   他们两个不凑一对真是可惜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帮他们拉一根红线才行。   然后,贺云仙才恋恋不舍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房间的方向,最后慢慢带着众人离开了万寿殿。   人们一走,谢瑜这才如释重负,她松着气对钟灵兮说道:“灵儿,还好他们走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钟灵兮则是捡了一颗石子扔进水池中,看到溅起的偌大涟漪发呆,喃喃道:“你以为走了就结束了?”   “不是吗?难道他们还回来?”   “几日之内是不会来了,但是贺云仙会想尽其他办法来招呼我们的,而且只会比今天更加猛烈。”   “什么……”谢瑜惊呆了,随后她道:“那我们要更加警惕才行。”   钟灵兮叹了口气,“光警惕也是没用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随着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宁静的夜晚便降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风波又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贺云仙第二日确实不来万寿殿撒泼了,但是她做了另外一件更绝的事。   第二日一早,谢瑜就跑到了钟灵兮的房间,眼瞧着周围没有人,赶紧拉过钟灵兮到房间里,动作还鬼鬼祟祟的。   钟灵兮用手掐了掐她的手背,“干什么,有话快说。”   说完她继续在蹲在灶台边上熬药,这是下午要给朱夫人吃的药,正熬到一半。   朱夫人这几日情形不太好,整日昏昏睡睡,基本醒着的时间还没有睡着时间的一半,所以钟灵兮这几日都亲自在煎药,想要熬得久一些。   如今年妈妈说她信已经想办法寄出去了,是通过一个绝对安全的途径,绝对可以送到温卿侯的手上。   想到这儿,钟灵兮忽然意识到,好像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大夫都还没来,那个张大夫给朱夫人看了三十年病了,一直都是他,看得也非常好,深得朱夫人的信任,这辈子从给朱夫人看病开始荣华富贵就没少过,也算得了不少好处。   可是她熬了半天药才想到这张大夫今天是不是误点了,还没来?   她瞧了瞧窗外,天色尚早,便问道:“张大夫人呢,怎么还没来?”   谢瑜则是一脸凝重,好像用一张纸糊了脸一样,一点表情都没绷得紧紧,她语气很沉重,“我就是要说这件事,张大夫来不了了。”   钟灵兮一愣,似乎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立刻反问道:“是不是贺云仙搞了什么鬼?”   谢瑜一跺脚,额门上满是焦急的汗水,她眼神中是快要溢出来的厌恶,“贺云仙,今天一早按了张大夫一个罪名,说张大夫不会看病,那么久都没有让朱夫人好转,说张大夫治病不理,把他遣散送出咸阳去了!”   “什么!”钟灵兮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个不小心差点打翻了火炉上的药罐。   她眉毛都快竖起来了,死死皱着眉说道:“贺云仙还说了什么?”   “她还亲自派了一个李大夫过来,说是咸阳第一名医,以后朱夫人的病都由他看管,如果灵儿你不满意她还可以换别的大夫过来。”   钟灵兮满脸冷笑,换大夫?换来换去无非都是她贺云仙的人,怕是整个咸阳的大夫都被她贺云仙收买了,如今张大夫被赶出去了,她要么选择贺云仙的人,要么就索性让朱夫人没大夫,怎么选她都肯定会选择让贺云仙指定的大夫来给朱夫人看病。   这样贺云仙就掌握了朱夫人的一切病情,打得一手好算盘!   谢瑜有些担忧的看着钟灵兮,她自己也是懵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如今出了这等子事,钟灵兮怕是也为难死了。   这时候,钟灵兮忽然扭头对谢瑜道:“你帮我继续看着药,我出去看看情况。”   谢瑜点了点头,然后拿过芭蕉蒲扇就开始专注地盯着药罐,钟灵兮则是大步跨出了房间。   一走到朱夫人房间,就看到年妈妈满面愁容地站在那儿等着钟灵兮,她一看到钟灵兮,立刻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饶是她年过四十的人了,此刻还是冲动地恨不得去把贺云仙给碎尸万段。   钟灵兮则是上前安慰道:“年妈妈,莫急,这件事还有转机的。”   年妈妈死死攥着手中的那张帕子,那一丝一丝的丝绸都快被掐断了,她道:“天杀的贺云仙,她会不得好死的!”   转眼又泪眼朦胧地瞧着房内,“老夫人可是要怎么办,我这都无头苍蝇了,要是夫人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宁可不要大夫也不会让贺云仙掌握她的情况的,但是夫人这个情况,倘若没有大夫,那不是更要糟糕。”   钟灵兮眼神闪过一丝眸光,她道:“年妈妈你的意思是,让那个大夫进来?”   “不然呢?难道干耗着,耗的都是夫人的命啊!”   钟灵兮冷冷回答道:“难道你以为给那个李大夫近了苑长身,苑长就是安全的了?你知道贺云仙打的什么注意?”   年妈妈转念一想,钟灵兮说的也有道理,谁知道贺云仙会不会让那个李大夫来害朱氏。   钟灵兮跟着年妈妈走进了房间,阳光的斑点像是夜华中的点点明珠,镶嵌着华美的长袍,房内熏烟袅袅,却出奇的安静,隐约听到什么地方传来雷雨之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则是轰鸣之声在耳畔响起。   原来是下雷雨了。   接着,屋内就是无止境的晦暗和寂静。   钟灵兮走到床边,看着昏迷中的朱夫人,伸出那双微凉的手替朱夫人将耳畔的发丝绕到了耳后,随后俯身垂眸看着朱夫人沧桑的脸庞。   她忽然开口,低低地对朱夫人说话,仿佛魔音绕耳,低沉地如一本泛黄厚重的书页,她道:“苑长,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让贺云仙指定的大夫近身,但是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姑且让我一试吧。”   没有回应,朱夫人无法醒来。   年妈妈却在一边询问道:“灵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钟灵兮点了点头,然后那双清澈的眼眸看着年妈妈,“恩,不过成不成功,还得我姑且去试一试。”   “如何一试?”   钟灵兮淡淡回答,“先把他带到我房间来吧。”   ********   李大夫慢慢走进钟灵兮的房间,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香阁,他本也就打算随便应付一下。   反正之前和妆使长贺云仙已经谈妥了价格,贺云仙也直抒胸臆地告诉他,她不希望朱氏活着,所以他只要听话就可以获得上千两的真金白银,这对于他来说是一辈子不可求的事,如今碰到了,就算是昧着良心也要把这件事做下去。   毕竟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不是,朱氏本就是一个灯油枯尽的老太了,早死晚死反正都要死的,也不在乎这少拖延一会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叫做谢瑜的侍妆喊他过去做什么,李大夫心怀忐忑地走进了钟灵兮的房间,一进去就看到谢瑜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等他,偏头的角度和说话的声调都是那样恰到好处,谢瑜轻声说了句,“李大夫。”   李大夫赶紧拱手作揖,忍不住把眼睛往四处瞟了瞟,发现房间内没有异样,每一样家具都那样安静地躺着,略带了沉闷,李大夫道:“见过谢侍妆,不知谢侍妆今日寻我来,所为何事?”   谢瑜嘴角淡出一个平静的笑容,脸颊仿佛被染上了枫树般的霞光,那张脸就像一幅云雾缭绕的百花图集,明亮而皎洁,好似一盆白玉兰,她缓缓走出来了几步,走到李大夫身前,眼神光带了一丝凌烈,“今天要找李大夫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李大夫一摸脑门,总觉得有一种不想的预感,特别是看着谢瑜这处变不惊的笑容,虽然他连忙朝着谢瑜身后的屏风内看去,果不其然,那盏看似透亮的屏风后面似乎真的坐着一个人。   谢瑜轻抬袖口掩住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整个人站得笔直和坦荡,骨子里却依偎着一抹诡谲,随后她道:“相信李大夫也看到了,要找你的人坐在那屏风后面。”   李大夫不禁用手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真切一些,那雕花屏风上用金黄色的丝线绣着一朵朵白兰花,头顶着一两只孤鹜,远处还有落下的晕染,极具古韵之味。   只是那屏风后面,坐着的那个人至始至终似乎没有动弹过,她始终保持着一个最佳的坐姿坐在那儿,暖风轻轻拂过房内,偶尔会吹起她脸颊边上的几缕发丝。   那是谁?   莫不是什么妆苑的大人物?   那隐隐的身段看去竟是那般娇柔贤淑,端庄稳妥。   随后,一声悠然明亮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端着的是三分清高七分敬重,她一字一字咬得字正腔圆说道:“李大夫。”   那李大夫听得随之一怔,立马眼睛瞪直了朝着屏风一顿猛看,那声音仿佛魔声入耳,绕梁三日在耳内源源不绝地颤动着。   那悠扬却鬼魅的声音再度响起,“李大夫不必拘谨,我只是有一些问题要想问李大夫,不会造成李大夫的困扰。”   窗外风吹得李大夫的衣袍朔朔,稍不留神便将头顶的管束给吹乱了,他定了定神,随后咽了口口水这才慢慢说道:“夫人尽管说便是。”   谁知话音一落,一边的谢瑜却露出了“噗嗤”一声的笑声,她的小脸憋得通红,此刻似乎忍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李大夫顿时又茫然了,这时候,那屏风后面的人影开始动弹,那身高似乎有点矮……   然后,钟灵兮一步一步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她耳畔戴着一朵纯白簪花,耳垂上镶着精致的珍珠耳环,整个人精神且静淑,嘴角半噙着调笑打量着李大夫,她语速很慢地开口,她道:“我可不是什么夫人。”   这李大夫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他莫不是被耍了?   感情这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定风波   李大夫被羞辱之后正是愤恨之时,但是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和两个小姑娘一般见识,所以立马抬脚就打算离开了。   刚准备开门,却被钟灵兮一声喝住,“李大夫请留步!”   乖乖,这小姑娘说话好大的气势!   李大夫这才缓缓回过头盯着钟灵兮,眼中满是不爽,一边掸着自己袖子上的灰尘,一边语气不善说道:“我是来给妆苑长看病的,不是来陪你们两个小姑娘玩的,你们最好别耽误了我的正事。”   钟灵兮眼里噙着笑,说话轻轻柔柔的,她道:“李大夫莫动气,我找你来自然是有事相谈,也正是关于妆苑长病情的事。   李大夫冷哼一声,甩了袖子,“那是大人的事,你们两个小姑娘瞎搀和什么?老夫有事先走了。”   钟灵兮走到李大夫身前,那李大夫这时才发现这小姑娘有一双好会说话的眼睛,眼睛里还藏着一骨子强势的魄力,钟灵兮道:“李大夫,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妆使长让你来做什么。”   李大夫看着钟灵兮眼中的万般光彩,钟灵兮并非是一个美人胚子,但是一颦一笑都有些别样的风情,或者说是英气,这个小姑娘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气。   那李大夫看着钟灵兮咄咄逼人的薄嘴唇,也是冷笑一声,“小姑娘,我好言相劝你,这妆苑的事莫管太多,是你管不了的,也是没法管的。”   钟灵兮眼里噙着笑,她道:“何必说得那么严重呢,李大夫你要知道如今妆苑长还在,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知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李大夫这才微微眯眼开始正眼打量这个小姑娘,她好像真的知道不少的事呢,李大夫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灵兮桃粉色的薄唇一张一合,仿佛在咀嚼一朵开在唇边的花朵,她微微仰头,语气略带了清高说道:“妆使长给了你多少好处?”   李大夫彻底愣住了,这小姑娘是什么人?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肯定是妆苑长的人,不然她知道的未免太多,只是妆苑长是怎么了,真的老糊涂了竟然派一个这么小的姑娘过来当说客?   李大夫沉思了片刻,那双眼眸一直盯着钟灵兮,而钟灵兮也十分无畏地看着李大夫,两人的对视中,最后还是李大夫先移开了目光,钟灵兮的目光太透彻,他竟然有些心虚不敢长看。   李大夫把目光放到了那扇屏风上,但是他已经被钟灵兮那双眼睛盯出了一身虚汗,必须缓缓才行,片刻后才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不是妆苑长对妆使长有什么误会才派你来的?”   钟灵兮嘴角溢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看着李大夫额角一些细汗说道:“李大夫,下次说谎前先擦干净脸上的虚汗。”   那李大夫又是大惊,连忙抹了抹自己的额角,这才发现真的是一脸虚汗,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这小姑娘何方神圣,竟然这么厉害?   李大夫又朝钟灵兮看去,钟灵兮依旧是那双处变不惊的眼睛盯着他,好像一切尽在掌控的架势,她道:“我再问你一次,妆使长给你多少好处?”   李大夫在不知不觉中气势已经去了一半,当然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我说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走了!”   说完他一甩袖就打算赶紧离开这个煞人的小姑娘,可是还没抬脚,就听得钟灵兮在那儿开口了,只一句话,就让李大夫的脚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妆使长给你多少,我给你三倍!”   钱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个能被妆使长贿赂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被更多的钱财再次贿赂?   钟灵兮已经看死了李大夫这个人,只需更多的钱,他就能出卖更多的良心。   她手握着朱夫人所有的财产,只需要分出那么一点儿,就足以压过妆使长的条件太多,毕竟朱夫人实在太富有了。   李大夫犹豫了,但是他还是不肯相信一个小姑娘能够拿出那么多的钱,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可是当真?贺妆使长给了我一千两。”   其实没有那么多,但是他想多讹点钱,就胡口乱说了。   钟灵兮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回应道:“当然当真。”   “何以证明?”   这时,谢瑜隐去了屏风之后,一会儿就拿了一个黑色木盒子出来,里面是一沓银票。她递给李大夫说道:“李大夫,你倒是数数数目对不对。”   那李大夫第一次见到那么厚的银票,也是傻眼了,赶紧开始数,一张一张小心翼翼地数着,果真是三千两银票正正好好!   李大夫虽然眼里已经冒出了血光,毕竟那是三千两银子啊!   可是他还是有点不敢,毕竟听说妆苑长已经不行了,马上咸阳妆苑就是妆使长当家了,他还是不想得罪妆苑未来的一把手,那他就算有了银子日子过得也苦啊。   看出了李大夫眼中的迟疑,钟灵兮知道需要再加一剂猛药才可以坚定李大夫的决心,所以她决定拿出第二剂猛药,她踱步至李大夫跟前,用那张略带了英气眼神仰视着李大夫,她道:“李大夫,你作为咸阳的老人了,有一件事恐怕有所耳闻吧。”   那李大夫一皱眉,便道:“何事?”   “妆苑长的大徒弟大状师钟寐是温卿侯夫人,这一点想必你没有忘记吧?”   李大夫当然不会不知道,应该咸阳每一个老人都知道,并且引以为傲,大状师钟寐是咸阳人,这是每个人都值得骄傲的事,并且她作为温卿侯夫人也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   但是钟寐死了,这所谓的温卿侯夫人也名存实亡了。   李大夫一副心知肚明钟灵兮要说什么的样子,他道:“身为大状师的钟寐死了,身为温卿侯夫人的钟寐也死了,妆苑长已经沾不到任何钟寐的光了。”   钟灵兮微微一笑,“你错了,妆苑长依旧可以在钟寐的光影下沾很久的光,因为温卿侯至今都对钟寐念念不忘,你莫不是忘了,如今京城内无人不知的景象?”   李大夫愕然,他喃喃道:“你要说的莫不是……”   钟灵兮一步步靠近,一声声说道:“没错,我要说的就是温卿侯府夜夜明烛,温卿侯每夜秉烛而眠,就是为了怕钟寐找不到回家的路,温卿侯如此真情至圣,钟寐和温卿侯的感情如此生死不渝,你觉得温卿侯会放着钟寐的恩师朱夫人不管吗?换一句话说,要是温卿侯知道妆使长有心陷害朱夫人,你觉得温卿侯会放过妆使长吗?到时候你跟着妆使长的事被揭发,你觉得你还会有活路吗?”   钟灵兮一连串抛出一堆问题,都指向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温卿侯还活着,他深爱着钟寐,她不会放任朱夫人不管,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妆使长和那票跟着妆使长的人了!   妆使长权势再大,那也是在咸阳这弹丸之地,若是出了咸阳,妆使长还算个什么?   但是温卿侯可是朝廷命官,太子眼前的红人,堂堂侯爷,身后还拥有着全国百姓的爱戴,到时候就是百姓的唾沫都可以淹死你一个区区小大夫!   所以,想到这里,李大夫你还要继续一错再错下去吗?   朱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作为她唯一的大夫,李大夫绝对逃不过温卿侯的责罚!   何况钟灵兮还给了李大夫三千两银子的好处,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这种时候要选哪一边了。   钟灵兮看着李大夫的表情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松动,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李大夫似乎觉得当着一个小姑娘的面那么不要脸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实在熬不过金钱的诱惑,最后只好有些妥协地笑道:“既然这样,那你要我做什么?”   钟灵兮笑了笑,“我不要你做什么,我只要你听话就行。”   李大夫搓了搓手,就算他长得很高,此刻看起来也比钟灵兮矮了几寸,他贼贼笑道:“那这些银票,我现在就可以带走了吗?”   钟灵兮缓缓抬手指了指那木盒子,面带着如沐春风般的莞尔笑容,“当然,请。”   李大夫接过了那木盒子,脸上顿时喜上了眉梢,他道:“那我回去要怎么回复妆使长?”   谢瑜在一边幽幽开口,“不必回复了,你只需要认真给朱夫人看病,然后回去回复妆使长朱夫人身子很安康便可,如果妆使长要你做什么对朱夫人不利的事,你全部应下来然后再来告诉我就行了。”   李大夫头点的十分有节奏,他道:“这是自然,我毕竟也吃了那么多年饭,随机应变还是会的。”   “那便好,李大夫你走吧。”说完谢瑜打开了门给李大夫开出了一条路。   那李大夫捧着木盒子,还特意藏在衣服里,一脸鬼鬼祟祟生怕被别人看到的样子离开了。   李大夫一走,谢瑜就开始肉疼,她哎哟哎哟了半日,“三千两啊,给我可以过好几辈子呢!”   钟灵兮轻拍她的头,“那也不是你的钱,你肉疼什么。”   谢瑜嘟嘟嘴,“对哦,灵儿一直和我说不是自己的钱不能贪呢!”   钟灵兮捏捏她脸蛋上的肉说道:“听话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来留言八八八八~~打滚求留言~~~   ☆、雪肌膏   夏日微醺,酿酒一罐。放眼一望,妆苑外的雁回山下金黄的一片,满是稻田,天地间就像是一张被烙得金黄的饼。   一早起来钟灵兮就被年妈妈喊醒,说是朱夫人醒了要见钟灵兮。   钟灵兮走进朱夫人房间的时候,朱夫人正在被年妈妈喂药,年妈妈一眼瞧见钟灵兮走进来,立刻就笑脸相迎道:“瞧呐,我们的灵儿姑娘来了,可算是看到老夫人你醒着的时候了。”   朱氏虽然动作有些迟钝,但是里面还是掩不住眼中那一抹厉色的光芒,从眼神就可以看出她虽然说不出话,但是脑子还是异常清晰的。   钟灵兮连忙上去给朱氏请按道:“苑长终于醒了,看这脸色似乎也清爽了不少,灵儿真替苑长高兴。”   年妈妈在一边也是赞不绝口地说道:“可不是么,夫人你且听我说,你昏过去的这几日若是没有灵儿啊,我都不知道现在成啥样了。”   然后年妈妈就一点一点把钟灵兮在门外拦下贺云仙并且怒斥贺云仙的事告诉了朱夫人,还把钟灵兮怎么把贺云仙安排进来的眼线李大夫变成自己人都事情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都告诉了朱氏。   钟灵兮只觉得朱氏眼中的那几抹欣赏和赞扬的目光很真切,看得出朱氏如果能够说话,定是也会夸奖钟灵兮的,朱氏很少夸人,但是她此刻确实那么欣赏钟灵兮。   欣赏这么一个心思玲珑内心透彻的小姑娘,欣赏这么一个有决断有气魄的女娃娃,同时也欣赏她对自己的那一份敬重之情,她们非亲非故,她也算的上为了自己弹竭心力了,这份感情甚至是厚恩,她朱氏是不会忘记的。   朱氏对着钟灵兮招了招手,钟灵兮便走到了床边,朱氏伸出手拉过钟灵兮的手,然后把自己手腕上的一截上好剔透的翡翠镯子给摘下戴到了钟灵兮的手上。   钟灵兮不算白皙的肌肤此刻却在那枚镯子的承托下显得那般沉重和富贵,她没有推脱,而是盯着朱氏的眼神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该收。”   朱氏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一旁的年妈妈赶紧过来劝道:“灵儿啊,赶紧收下,这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这次多亏了有你,不然还真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钟灵兮则是侧头朝着谢瑜的方向看到,看到谢瑜正在对着窗户外面发呆,那双眼睛随着飘落的柳枝一上一下的,煞是可爱。   钟灵兮则是温柔地笑了笑,然后说道:“苑长,如果你实在要给,那就给阿瑜吧,她才是真的辛苦了,这几日都是她守在你的门外,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通知我们。”   听到钟灵兮喊自己名字,谢瑜这才回过神来,午后的暖阳打在她的背上,像是一张金色的巨网把她网住,整个人都是毛茸茸的,她看到钟灵兮和朱夫人还有年妈妈都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过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在发呆不是。   钟灵兮则是朝她招招手,虽然谢瑜年龄比钟灵兮大,但是怎么看来这两人都是钟灵兮是姐姐谢瑜是妹妹,谢瑜立马走了过去,摸着脑袋更加不好意思地说道:“怎么啦?”   钟灵兮回头看着朱夫人,希望得到她的允许把手镯给谢瑜,朱夫人则是安然地点了点头,钟灵兮立刻把手上的镯子脱下来,在阳光下细细看了看,这定是一枚价值不菲的镯子,至少在八百两以上。   随后她干净利落地拉过谢瑜的手腕,谢瑜也不反抗,她从不反抗钟灵兮,因为她知道世界上唯一一个还存在不会害她的人,那就是钟灵兮了。   钟灵兮把镯子一下子套了进去,然后又帮她在手腕处转了转,欣赏了一下才道:“苑长给你的,还不谢谢苑长。”   谢瑜像是受到了惊讶,好像一只耷拉着翅膀的天鹅,她连忙说道:“这怎么行啊!”   年妈妈也是笑盈盈说道:“怎么不行?赶紧收着吧。”   见到年妈妈也这么说,谢瑜只好越发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钟灵兮的背后,支支吾吾喃喃道:“谢谢苑长。”   待朱夫人用了午膳继续休息之后,两人才缓步走出了房间。   谢瑜只觉得手腕见一阵冰凉,是那枚镯子在熠熠生辉,她看着镯子却开始担心起另外一件事了,她道:“你说按理来讲这年妈妈寄出去的信应该已经到温卿侯手里了啊,怎么一点消息没有呢?”   钟灵兮看着满庭的金黄色夕阳,一时有些岁月的感慨,她道:“什么回应?你还希望堂堂温卿侯亲自写信给你?给我?给年妈妈?”   谢瑜嘟着嘴不满道:“当然是回信给苑长啦,你可是盖的是苑长的章耶。”   钟灵兮捏了捏她嘟起来的肉,弄得谢瑜哇哇大叫疼,钟灵兮则是好笑道:“他不会回信的,这种人都自持身份,但是他应该已经有所动作了,所以再等等吧,应该快了。”   “当初你说最多十日,如今都已经七日过去了,再过三日就满十日了,你这十日究竟是怎么算出来的?”   钟灵兮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十日,三日是我们信去的路程,剩下七日是京城到我们咸阳人来的旅程,所以一共十日。”   谢瑜眼中倒影着夕阳的金黄如麦田般温暖,她问道:“你认定温卿侯会派人过来?”   钟灵兮停顿片刻,“是。”   “温卿侯会来?”   “不知道。”   谢瑜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我总觉得这几日妆使长又会做什么事,到时候如果温卿侯派的人还没敢来,我们就真的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钟灵兮眼角余光瞥了眼谢瑜,有些不满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谢瑜赶紧猛的摇手,“当然不是啦,我只是不希望灵儿为此受到伤害,所以希望我们早日脱险啦!”   钟灵兮没有说话,谢瑜则是自然而然地挽起了钟灵兮的手臂,两个人慢慢走回了房间。   已经数日了,她们连万寿殿的大门都不敢出,一是怕出去就回不来了,二是怕出去朱夫人就出事了,所以她们整天窝在这个闭塞的小世界里。   到了晚上,烛影摇晃。   钟灵兮闲来无事就想着着手做点什么妆品。   想着不如就做一瓶雪肌膏算了,毕竟这个时代没有面霜,整日把脸暴露在空气里也不是一个事,做个面霜保湿一下还是不错的。   而且雪肌膏比较简单,是一种简易型面霜,保湿效果又很不错,所以钟灵兮就决定先做这个了。   她找来一大碗豆浆,然后又让谢瑜去想办法弄点牛脂过来,好在万寿殿里什么都有,牛脂这种贵重的东西也是小菜一碟。   所以大晚上的,钟灵兮就在庖房里秉烛煮豆浆……   谢瑜就蹲在一边看着,双手托腮新奇的很。   钟灵兮把豆浆全部倒进一口大锅中,点燃火就开始煮豆浆了,先是把锅盖给盖上,等过了片刻,待豆浆都被加热之后,她才把锅盖打开,看到豆浆的表面已经结成了一层淡淡的薄膜。   她让谢瑜拿个碗过来在表面上把那层薄膜撩起来撩到一个碗里,然后等锅内的豆浆冷却后,再加热一次,再次把上面的薄膜给撩出来,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眼看着碗里的薄膜已经差不多了,她就停止了煮豆浆。   然后她就把谢瑜拿来的牛脂加热之后变成油状物,再把牛脂和豆浆薄膜混在一起搅拌了片刻,均匀之后,又转头对谢瑜说道:“阿瑜,去找点冰水来。”   谢瑜愣了愣,然后开始满意地嘟囔,“还好这是夏天,不然我看你去哪找冰水去。”   说完谢瑜就跑开了,钟灵兮则是继续在碗里捣鼓那些黏糊的液体,把野蔷薇纯露加了进去,待谢瑜回来之后,只见她捧着一盆冰水进来,钟灵兮直接把这个装着黏状物的碗放到冰水的盆里去了。   谢瑜好奇地盯着那碗东西问道:“这是干嘛?”   钟灵兮干脆地回答:“冷却。”   谢瑜摸摸鼻子,“哦,那这东西叫啥?”   钟灵兮用手摸了摸谢瑜的脸道:“就是涂在你脸上的,以后在涂完纯露之后涂这个雪肌膏,可以保护你的皮肤。”   谢瑜自然高兴了,她抓着钟灵兮的手臂小孩子气地摇了几下说道:“灵儿又发明新的东西了,我好开心呀。”   钟灵兮把盆端了起来,打算端到房间里去,边走边说道:“走吧,明天早上就可以用了。”   自从谢瑜认识了钟灵兮之后,在钟灵兮各种妆品的轰炸下,她的皮肤可谓是好了不少,比起同龄人来说,钟灵兮和谢瑜的皮肤算得上是非常棒的了,而且是没有做妆之前的素颜皮肤。   谢瑜本身就长得漂亮,所以就越发妩媚清丽了,钟灵兮虽然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是皮肤好显得整个人就十分白皙,加上她沉稳的性子反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不过最让谢瑜高兴的还是这个雪肌膏了,为此她一整晚都没睡着就两眼巴望着起来之后涂上雪肌膏。 作者有话要说:     ☆、大闹病房   第二天起来之后,谢瑜都来不及净脸就跑去盆那里看了。   钟灵兮则是没办法,只好也跟着过去把雪肌膏从已经变成温水的水里拿出来,里面的面霜确实已经成型了。   不出意外,钟灵兮把雪肌膏拿出来在谢瑜的脸上抹了一抹,因为没有冰箱,现在的天气又是春夏季,所以面霜凝不起来,只能想油状物一样糊着。   谢瑜只觉得脸上有一阵透明的糊状油水,然后很快就干了,她对着水缸里看了看自己的脸,然后说道:“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区别。”   钟灵兮用手点了点她的眉心说道:“贪心鬼,这本来就是保湿用的,只是让你的皮肤滋润湿润而已,不过长时间使用还会让皮肤变白的。”   谢瑜对着自己的脸左照右照,然后说道:“不过皮肤真的滋润了不少,以前都是干干的,那我就天天用啦?皮肤会变白咯!“   钟灵兮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把雪肌膏塞给谢瑜说道:“你找个地方放起来,以后早晚都是洗完脸抹上纯露,然后涂雪肌膏。“   谢瑜连忙答应道:“那是自然,我和灵儿的皮肤都要变得越来越好咯!”   两人琢磨完这雪肌膏之后,就开始出门去朱夫人的房间了。   庭院间一颗颗婆娑树接天莲碧,枝叶相覆,小小的珍果隐在叶间闪闪发亮,仿佛吸取了这天地间所有最杰出的灵气,波光粼粼。   钟灵兮和谢瑜还没走到朱夫人的房间内,就听到身后有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还带着一些争吵和议论声,似乎是一大群人。   钟灵兮立刻就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这莫不是又是贺云仙来捣乱了?   钟灵兮和谢瑜便停下了脚步,两个人站在原地等着那大部队人群靠近,果然远远地就看到远处一团花色锦簇,一个个身着红紫蓝绿鲜艳妩媚的人慢慢走来。   这群人钟灵兮可不陌生,那不正是贺云仙带着几位大妆使缓步走来了吗。   贺云仙确实是带着陆紫君、张凤兰、王淑、王茹麟来了,但是她走到半路却开始微微蹙眉,因为她看到了钟灵兮这么一个十分不想看到的人。   一看到贺云仙这架势,谢瑜开始有些全无章法了,毕竟这么一大群人要是非要去见朱夫人,这要拦下来也是难事啊!   此事,贺云仙看到钟灵兮,则是停下了脚步,身后那几位妆使也是停下了脚步,那妆使之后还跟着十来个侍妆,这整个队伍可谓是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贺云仙装腔作势地在原地扭了扭身子,然后轻扫钟灵兮一副清高绝伦的样子说道:“让开,今天本妆使长带着众位妹妹来看望妆苑长。”   陆紫君则是闻着手里的香囊,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讪讪说道:“我说钟灵兮,你别不识好歹,我们几位妆使听到老夫人身子虚弱的消息都是茶饭不思地替老夫人担忧,你若是不让我们去见老夫人,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王淑则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她看谢瑜就像是看到一根刺眼的针,立刻调转了眼神看向钟灵兮,所谓的眼不见为净,她道:“钟灵兮,谁给你胆子在这里拦我们的?”   张凤兰早就对钟灵兮咬牙切齿了,这里在场的几个妆使哪一个不是和钟灵兮或者谢瑜有仇的,自然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添油加醋地说道:“钟灵兮,赶紧让开,不然我可是让人把你拖走了,我今儿个一定要见一面老夫人,我就不信了你钟灵兮一个人还能翻天不成?老夫人可是瞎了眼竟然委于你重任。”   通常一直都是最沉默的妆使王茹麟则是一副冷眼旁观地样子看着众人,再看看钟灵兮,然后捏了一小撮头发继续把玩着,一声不吭。   钟灵兮不信这些妆使都被贺云仙收买了,毕竟每一个人的利益都是不同的,贺云仙不可能满足所有在场每一位妆使的利益,但是贺云仙只需要用一个孝心就可以轻轻松松把这些妆使给蛊惑过来,毕竟老夫人倒了,作为妆使的她们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一定要是百爪挠心茶饭不思地担忧心碎才行。   所以她们一定会要求过来看望老夫人,而且如今拦着她们的人是钟灵兮和谢瑜,谁都知道这些妆使和钟灵兮谢瑜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她们听到要来挑战钟灵兮和谢瑜肯定是一百个愿意。   至于王茹麟,虽然和大家都没仇,但是每个妆使都来了,她也不可能不做表面功夫自然跟着来了。   所以贺云仙这是打算用人海压迫战术压死钟灵兮和谢瑜。   钟灵兮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一下子拦住这么多的人,而且还是这么多地位卓然的妆使。   但是不管如何,总是还要一试,总不能在这里就放人过去。   钟灵兮暗自吸了口气,她不紧不慢地扶着一处石桌,然后对着万寿殿内的护院说道:“妆使长和几位妆使都来了,还不上茶?”   那护院立刻就转身去上茶了。   陆紫君耳中却听得此时亦倨傲地放出一篇话:“还上什么茶,我们这就要进去了,你不让路我们就硬闯了。”   谢瑜正忧郁地咬着小手指感叹,钟灵兮却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抱歉,夫人卧榻,暂不方便见客。”   张凤岚眉毛立刻倒竖:“客?我们是客吗?钟灵兮你脑子是糊涂了么?要是我们都是客那你算什么东西!”   钟灵兮用手抚摸着石桌冰冷的边缘,那锐利的石边似乎轻而易举就可以把手指给割破,她轻轻回答道:“我本是一个人言轻微的妆奴,偶然得了朱夫人的青眼才被委以重任,定然不会辜负朱夫人一番寄托,望妆使长和各位妆使以及侍妆谅解。”   贺云仙始终是一副芳帜高悬,清高不减当年的摸样,她用手轻轻拉了拉蝴蝶丝笼袖口的精致拉丝,兴致不高地说道:“谅解?你也知道你不过区区一个妆奴,凭什么让我们来谅解你?”   钟灵兮忽然幽幽吐了一口气,她的目光染上了一丝寒意,她道:“那么妆使长就是打算罔顾恩师为所欲为了?”   贺云仙忽然尖声笑了几下,“呵呵,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若是不去看望师傅才真的是有愧师恩!”   然后她脸上扫过一丝厉色,横眉冷对着钟灵兮说道:“赶紧给我让开,趁我还没有让人把你给拖下去。”   身后的几位妆使也是在那里冷嘲热讽议论着,“妆使长,莫和她废话了,赶紧把她拉下去。”   “就是,她真的以为有了苑长的指令,这个妆苑就是她称大王了?我今天倒要教她点颜色看看。”   就在几位妆使和侍妆们尖声刻薄地谈论着钟灵兮和谢瑜的时候,,年妈妈不知道何时走了出来,年妈妈毕竟是妆苑老人,尽管如今在妆苑的地位也随着老夫人的晕倒而今非昔比,却依旧是能够说的上话的。   贺云仙冷眼打量着年妈妈缓步走来,心里却是不屑一顾,如今这个关头了,年妈妈还有什么用,早就不再是过去的那般德高望重的地位了。   年妈妈走出来,众人都以为她会自持身份来呵斥贺云仙等人,谁知道年妈妈甚至连看都没看贺云仙等人一眼,而是直接走到了钟灵兮耳畔,在她耳畔轻声嘀咕了几句,随后她用一种十分不屑的眼神扫了眼贺云仙,边转身又离开了朝着屋子里走去了。   贺云仙这下纳闷了,这年妈妈和钟灵兮说了什么?   可是钟灵兮的脸庞是万年的纹丝不动,在上面看不出一点点的变化,她仿佛一座八风不动的神像,只能和她讲道理,无法与她谈感情。   钟灵兮轻轻挑起嘴角,目光一寸寸移到贺云仙的脸上,她道:“总之,妆苑长不见客,各位请回吧。”   贺云仙自然不依,她今天定要打破沙锅闯到底,不踏进朱氏的房门她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她立刻高声说道:“来人啊,把这两个胆大妄为的人给我拉到一边!”   贺云仙自然是有备而来,早就带了自己的心腹护院来了,而且身后还有一大群妆使和侍妆给她坐镇,她根本是肆无忌惮,万寿殿也没有那么多护院,根本拦不住她。   很快,钟灵兮和谢瑜就被几个健步走来的护院给拉到了一边,谢瑜死命挣扎着却效果甚微,钟灵兮索性都不反抗就这么被护院给扣着手腕。   谢瑜心里非常焦急,抬眼朝钟灵兮望去,却看到钟灵兮十分被动,甚至就任由别人扣着一点反应都没,谢瑜心里觉得奇怪,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对着贺云仙怒道:“妆使长,我尊敬你是堂堂妆苑二把手,可是你今天这番作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贺云仙懒得理谢瑜,只是挑衅地看着钟灵兮,但是她的挑衅却好像一个打在棉花上的拳头,钟灵兮不仅一点反应都没,竟然还被她打凹进去一个角。   贺云仙心下不爽,却不再纠缠,而是快步就朝着朱氏的房间内走去,后面的众人也立马跟上去。   贺云仙前面帮她开路的护院已经打开了朱氏的房门,贺云仙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屋内轻烟飘绕,仿佛这四海六合八荒的任何一点颤动都奈何不了这屋子内的宁静。   长得十分繁盛的长生果树和大片香樟叶把屋内着上了盈盈的绿色,一袭紫袍慢悠悠地从隐着长生果树后映入眼帘,袅袅熏香在她的头顶盘根错节。   贺云仙定了定神,眨眼清了清眼中的浊气再次定睛看去,才确认了那个躺在朱木软塌上的人是朱氏。   没想到这朱氏并没有病到快死的程度,那个李大夫一直说朱氏的情况很稳定所以把贺云仙急到了,她决定亲自来看个究竟。   没想到朱氏虽然说不上神清气爽,确实也没有到快死的程度,那个李大夫并没有骗她!   贺云仙走近一步,看到朱氏正躺在榻上闭目着,可是那双眼睛随着她的靠近,猛然睁开看着她,着实把贺云仙吓了一跳。   贺云仙是措不及防地只好赶紧组了一个句子,“师傅,徒儿来看看你。”   朱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贺云仙,那双眼睛还算清明,慧根清净。   贺云仙见朱氏不说话,心里的疑虑就更大了,她走到朱氏的床边,高高地站在那儿,眼底多了一丝阴暗的笑容,她道:“师傅,徒儿来了,你没有什么想对徒儿说的吗?”   朱氏还是那样看着她,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瞪着她。   贺云仙嘴角的笑容越发残酷了几分,她冰冷地看着朱氏,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她道:“师傅,你连骂都不骂徒儿了吗?”   此时,陆紫君等妆使也陆续走了进来,大家缓缓散开并且一字排开在贺云仙的身后,贺云仙背对着众人,她那冰冷嗜血的嘴角并没有被人看到。   贺云仙的眼神中的千年不化的皑皑寒霜,她微微皱起眼尾,仿佛是在打量一个垂老将死的人,她忽然提高了音量,当着众人的面咄咄逼人地质问道:“师傅,听说你得了小中风不能说话,是真的吗?如果不是你就开个口让徒儿放心吧。”   此言一出,身后的几位妆使也是万分惊讶,王淑身为最年长的妆使自然关切问道:“什么?苑长你中风不能说话了?”   陆紫君则是立刻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说道:“我的妈呀,妆使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怎么才大半年没见就成这样了!”   王茹麟也难得开了口,“妆苑长你不要有事,有什么困难就和我们说。”   朱氏看着眼前的众人,以及贺云仙一副计谋得逞的诡笑,心中那是怒火三丈,可是她不会表现出来,但是她此刻无法开口,难道就这样默认她得了中风不能说话?   钟灵兮和谢瑜去哪了,年妈妈怎么也不见了,此刻的朱氏除了故作镇定躺在那儿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   贺云仙此刻却是装腔作势地坐到了朱氏的床头,她用手轻轻抚摸着朱氏衰老的皮肤,好像拿着一把锋利的刀那般一点点刮着朱氏的脸,让朱氏很不舒服,贺云仙轻柔地说着,但是语气中有一种让人厌恶的口吻,她道:“师傅,你到是开口和徒儿说句话啊。”   此时,年妈妈进来了,她一进来就怒斥贺云仙,一副贺云仙要是不走开就要杀人的脸色冲着贺云仙说道:“快点离开老夫人,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   贺云仙看到年妈妈则是开始满眼忧愁地说道:“年妈妈你不是搞错方向了,我是担心师傅才来的这里,不看到师傅说句话我真的不放心离开。”   年妈妈此刻已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了,哪管得什么迂回计策,只要看到贺云仙离朱氏那么近她就炸毛,她走过去就打算强硬把贺云仙从朱氏身边拉走,谁知道贺云仙身边的护院则是一把推开了年妈妈,年妈妈一个后退差点摔到了地上。   年妈妈此时也有些竭斯底里了,她指着贺云仙就骂道:“贺云仙,你别不知好歹,若是老夫人好了有你苦头吃的,赶紧给我出去!别以为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大家不知道,你这种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贺云仙是不怕年妈妈,但是怕她在这里真的不顾一切撕破脸把贺云仙和朱氏的一些秘闻都说出来,到时候就不好了,所以她赶紧喊道:“来人,年妈妈精神不太稳定,赶紧把她拉下去。”   说完,贺云仙身边的护院就要上来拉人,年妈妈则是一脚踢开那几个护院的腿,吼道:“滚开,你们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而看着床边这一场场闹剧,朱夫人却始终不发一言,众人不得不相信了贺云仙的说法,朱夫人是真的不会说话了,那么妆苑就是真的要换天了!   如今大家就更加不会偏向朱夫人和年妈妈了,都不敢反驳贺云仙。   贺云仙冷冷瞪着年妈妈,却也瞟到了躺在床上眼里尽是血色的朱夫人,朱夫人用一种要吃人的眼光看着贺云仙,但是贺云仙就是不去理睬。   呵呵,朱氏,你也有今日,你就眼看着你最亲信的年妈妈死在我手里吧,就像当年我苦苦哀求你那样。   贺云仙轻蔑地看着年妈妈又道:“把她给我拉到牢里去!”   年妈妈当然不从,但是她毕竟抵不过几个护院的力量,最终被扛着就往门外走,她只好嘴里呵斥却无力反驳,“你们这些在场的妆使,侍妆,你们现在袖手旁观,总有一日你们也会像今天的我一样,我今天就是你们以后的下场!”   即使年妈妈这样说着,但是妆使和侍妆们依旧是不敢动,陆紫君张凤岚等人都是低着头不说话。   此时,坐在床上的贺云仙用手轻轻隔着薄薄的棉被压在朱氏的心口上,她嘴角带着阴毒的笑容,盯着朱氏说道:“师傅,诛心吗?”   说完,她的手就隔着棉被在朱氏的心口上轻轻抚摸着,让人生出一种恐惧,生怕她下一刻就要用力压在心口上,直到心脏不再跳动。   朱氏已经脸色从铁青转为了惨白,也许下一刻就要被气死了吧,贺云仙心中暗自得意。   她轻轻在朱氏的耳畔吹着风,阴冷地说道:“师傅,您老了,我这就安排几个人陪着你去妆苑西南角的安详亭去吧,那儿才是合适您呆的地方。”   朱氏眼珠子都要瞪出血了,安详亭是妆苑里有地位的人死之前呆的地方,传说那儿阴气重,在那里死掉的人在阴间可以过得舒坦。   没有人敢说反对意见,这一切大逆不道的行为,都淹没在贺云仙狡诈和阴毒的笑容中。   只是,下一刻,就在众人低头不敢反驳贺云仙,默许这场亲手弑傅的场景发生之时,门外却传来了一个妆奴的声音,她用一种惊破黑夜的穿透力喊着,“妆使长,有贵客来了……”   “温卿侯派人来看望妆苑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是我最近写的太无趣了咩,大家都木有留言了=A=   ☆、温卿侯小妾   平地一声惊雷乍起。   什么!?   温卿侯,等等,是什么风把远在京城的温卿侯给吹来了!   温卿侯说起来和朱氏确实有那么一些关系,但是钟寐这都死了多少年了!   千算万算算错漏了温卿侯,贺云仙以为钟寐死了就没事了,万万没想到温卿侯竟然是这样一个痴情的情种,还亲自来看望亡妻的师傅。   可是,温卿侯是怎么会知道的?   贺云仙咬牙地想着,难道她还是被朱氏算了一道?   好,算你狠。   然后她狠狠剐了一眼朱氏,却看到朱氏那波澜不惊的眼眸早已放宽了下来。   可是这……这可如何是好,贺云仙再怎么肆无忌惮有恃无恐,也不能在温卿侯面前放肆。   于是,当影帝邂逅了影后,这场你争我夺的做戏就开始了……   贺云仙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赶紧瞪着那几个扛着年妈妈的护院说道:“干什么呢!瞧你们,我是让你们把年妈妈请出去,你们这什么态度!”贺云仙还把请那个字咬得非常重。   那几个护院连忙把年妈妈放了下来,贺云仙赶紧带着众人走出了房间,看到院子里的钟灵兮和谢瑜还被捆着,当她看到钟灵兮那一副仿若无事的神情,忽然恶狠狠地想到这件事一定和这个钟灵兮脱不开关系,可是如今她也没机会去教训钟灵兮了,只好先去迎人。   于是贺云仙赶紧让人把钟灵兮给和谢瑜给放了,谢瑜被松了手腕之后,全身抖了抖松松筋骨,然后拉着钟灵兮的袖子。   贺云仙来不及瞪钟灵兮,因为眼看着一抹鲜红色的身影已经跃入了眼帘。   来人为首的是一名高贵美妇人,她长得巧笑盼兮美目悦兮,那一颦一笑,毅然就成了这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当中最有女人味的那一个女人,只是随处一站,带得这整个庭院的景色也沾了一丝贵妇的娇艳之气。   贺云仙垂头看那美妇人脚踩着一双锦绣云履,在鲜嫩的草地见流下一串鞋印。   在场的每一位女人都被这位远道而来的美妇给美呆了。   暖风清扬软拂枝头,桃花开遍扇底风情。   这么一位京城来的大美人瞬间就把原本咸阳数一数二的美人贺云仙给压下去了。   这人是谁?   只见那位美妇人一进来就掩嘴含笑,脸上的妆面如水珠般晶莹剔透,她非常礼貌地对贺云仙点了点头,然后轻启朱唇露出一行贝齿道:“这位莫非就是贺云仙妆使长?”   贺云仙摸不清这个女人的身份,只好微微弯腰也是十分恭敬地说道:“正是,请问夫人您是……”   美妇人轻摇扇底,暖暖一笑,“我是温卿侯二姨娘,侯爷听闻朱夫人病重,特地派我过来亲自看望朱夫人,让我服侍朱夫人直到夫人身子好了再回去。”   这句话就是一道霹雳,霹得贺云仙彻底傻眼了,温卿侯,温卿侯,至情至圣的温卿侯,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心里虽然这么想,表面上还是要非常谦卑地回答道:“都说温卿侯重情重义,果真如此,我都不免感到惭愧。”   那温卿侯二姨娘裙底在暖风中飘摇,那上面绣上去的枫叶仿佛是摇落的一地散枫,唯美异常,她轻叹,“哪里的话,都知道妆使长对朱夫人也是全心尽孝,不带半点马虎的。”   贺云仙低声笑道:“过奖过奖了。”   说完赶紧转身伸出手势说道:“夫人有请。”   二姨娘名字叫断续,温卿侯的一房侧室和二房妾室都是在钟寐之前纳的,在钟寐之后他再也没有纳过别的女人,所以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好男人了。   只是没想到这位二姨娘竟然是如此美人,这般颠倒凤鸾的美轮美奂瞬间就把人都震慑住了,还是说京城来的女人都是那般的美丽?   二姨娘应声跟着贺云仙缓步走进了朱氏的房间内,一进房内,二姨娘就赶紧提起裙子迫不及待地走到朱氏的床边,然后一下子俯卧了下去跪在床前,语气中尽是噎噎咽咽,那美妙的嗓子就算带了哭腔也是犹如夜莺啼血,她道:“朱夫人,您一定要好起来啊,侯爷特意派我过来服侍您,整个温情候府都衷心地希望您能够百岁无忧。”   朱夫人看着二姨娘这一阵哭啼,便也露出了慈祥了神色,只是她不能开口,倒是一边的年妈妈开口道:“谢谢侯爷有这份心了,可惜老夫人如今小中风不能说话了所以我就替老夫人感谢姨娘了。”   二姨娘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什么?无法说话,这可如何是好,我特意从京城带来了最好的大夫,赶紧让他进来给老夫人把一把脉。”   说完转身又朝着贺云仙看去,她婉约笑道:“我带来了京城的大夫给老夫人看病,妆使长不介意吧?”   贺云仙尴尬地勉力一笑,“当然不介意,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打扰姨娘和师傅叙旧了,先下去了,晚上再设宴来给姨娘洗尘。”   二姨娘长袖一挥,那瘦弱的脸庞莺莺燕燕地说道:“不用了,看到老夫人这个样子我实在没有那个心思,从今日起我就住在老夫人这殿里服侍老夫人,直到老夫人痊愈为止,没什么事我就不出去了。”   钟灵兮此时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正好听到二姨娘这么一番说辞,心中瞬时开始冷笑,谢凌霜啊谢凌霜,你看看你的这些姨娘们,一个个都知道你就是这么一个虚伪的伪君子,一个个为了讨好你都豁出去了,这不这二姨娘为了迎合你虚伪做作的形象,也做到了如此地步,外人还真的以为温卿侯一家都是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呢,可是钟灵兮心里知道,这二姨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深知谢凌霜的虚伪,为了讨好谢凌霜而刻意为之的。   贺云仙是真的被逼的没办法,如今这位姑奶奶一来,这妆苑里怕是谁都不敢对朱氏不敬了,她贺云仙怕是连一丝机会都找不到了,可是能怎么办呢?   谁让朱氏收了一个好徒弟,可是这件事她思来想去还是认为一定是钟灵兮的手笔,朱氏明明是那么讨厌温卿侯的,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法子。   联想到钟灵兮,贺云仙忍不住侧目朝着钟灵兮狠狠剐去,眼珠子就像两把巨刃,可以把钟灵兮身上的肉一片片刮下来。   不过钟灵兮毫不在意,如今的贺云仙就是被撕断羽翼的人,有了这位姑奶奶姨娘在,贺云仙就是再怎么有手段也翻不了天了。   朱氏似乎也安心了下来,此刻眼神也不像之前那般瞪着贺云仙那样恐怖了,那位从京城带来的大夫也走进来开始为朱氏把脉,四周静悄悄的。   贺云仙带着众人缓缓离去,只剩下钟灵兮和谢瑜还有年妈妈在场。   二姨娘用丝帕揉着垂泪的双眼,看着朱氏道:“老夫人,你身子不好怎么不早些和侯爷说呢,不然也不至于到这般田地,侯爷可是一直记挂着你的。”说完她用手轻抚着朱氏的脸庞说道:“瞧您都把自己瘦成什么样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在天之灵的夫人想想啊。”   说到钟寐,朱氏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跌宕,她眉毛微蹙,随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   二姨娘慢慢掖好被角,年妈妈在一边说道:“姨娘,您要不先去自己房间歇着吧,旅途劳顿您都没怎么歇息就过来了,不要累坏了身子,到时候温卿侯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啊。”   二姨娘想了想,便道:“也好,那我先去自己房间里收拾下,等下再来看望朱夫人。”   然后二姨娘就离开了,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满腹忧愁的样子。   原来谢凌霜喜欢这种类型的?   这个和姐姐钟寐似乎是完全两个类型,但是怎么看谢凌霜都是不会喜欢姐姐那种类型的女人,可能更吃这一套。   待二姨娘离开,钟灵兮和谢瑜这才靠近了朱夫人,年妈妈在一边揉着自己胸口一副大难不死的口吻说道:“还好断续姨娘即使来了,不然还真不知道今天这情况会转变成什么样。”   谢瑜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一下子扳过钟灵兮的肩膀,眼神放光说道:“怪得不灵儿你刚才一副乖乖就范的样子,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位姨娘来了,所以年妈妈和你说完悄悄话之后你就一下子安静了。”   钟灵兮拢了拢肩上的桃色小披肩,道:“恩,所以我就随便她们折腾,反正马上就会消停的。”   谢瑜一只手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掌心,爽朗地笑了,“灵儿果然是聪明至极,我真是自叹不如!”   这时候,年妈妈也开始说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大夫要把脉了,夫人也需要静养。”   随后谢瑜和钟灵兮也便离开了朱夫人的房间。   不过在离开之后,谢瑜嘴里似乎一直念叨着二姨娘断续,她道:“那个姨娘好漂亮啊,怪不得会被温卿侯纳去,不过我觉得温卿侯果然没有愧对太子赐他的‘忠孝两全’这四个字!”   钟灵兮没有回答,这个断续……   也是迫害姐姐的凶手之一。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她要等,要藏住她的仇恨,要忍。 作者有话要说:     ☆、尽孝   窗外浮云飘散,过雁清啸,小风卓然,洒落一地的桂花仿佛千斛明珠那般随风卷落。   自从二姨娘断续来了之后,这整个万寿殿清净了不少,连来往的人走路姿势都悠闲了几分,可是说断续给万寿殿带来了无比的安宁。   贺云仙除了每日晨昏定省的时候会来一下,其余时间都见不到人,想来她也必定是够怄气的。   万寿殿吃穿用度一寸不少,钟灵兮也乐得自在不用再如之前那般草木皆兵。朱氏的状态也显然好了不少,精神不错,至少每天都能坐起来好好吃饭了。   钟灵兮手里拿着一瓶雪肌膏拿到了朱氏房里,年妈妈则是很新鲜地说道:“哟,灵儿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钟灵兮打开那个冰冷的小瓷瓶,露出里面雪白色的膏体,暖风掺杂着微笑,“也不是什么大东西,就是一瓶雪肌膏,妆苑长可以在每日用完纯露之后涂抹在脸上,比苑长一直涂的那个鱼油好用多了,不仅不那么油腻,而且滋润保湿的效果也很优秀,苑长可以先试一试,觉得好我以后就一直给苑长做。”   这瓶雪肌膏是她昨晚连夜做的,和之前给谢瑜做的拿一瓶不太一样,这一瓶里面她加入了珍珠粉和一些磨成粉末的益母草,可以说美肤功效更上一层,因为是要给妆苑长用的,自然要制作地更加精细。   年妈妈拿到朱氏手里,朱氏用手轻轻碾着那里面的雪肌膏,然后在自己的手背上试了试,便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就让年妈妈收了起来。   年妈妈一边收拾一边忍不住夸了钟灵兮几句,“这灵儿在制妆方面还真的是有天赋,将来必有大成,倒是和老夫人你那个大弟子有一丝相似,都是天赋极高的。”   九月秋凉,万寿殿却也是一下子凉了下来,此刻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气温也一点点降了下来。   朱氏闻言也是顿了顿,眼神中出现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随后她对着年妈妈看了一眼,年妈妈似乎心有灵犀地就接过了话头,她语重心长地对着钟灵兮说道:“老夫人让你离那个二姨娘远一点,和温卿侯一家扯上关系的,都不会有好结果。”   钟灵兮眼神带着一丝了然,她低头道:“灵儿知道。”   此刻年妈妈脸上带上了一些不阴不阳、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怪异表情,一贯满含严厉的丹凤眼还配合地含了几分惆怅之意,她道:“不过你也要当心,切勿不要随意付出了真心,最后换得一场空欢喜。”   说到这儿,年妈妈朝着朱氏看去,似乎在征得朱氏的同意,是否可以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朱氏则是躺在床头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钟灵兮,一副历经沧桑的老者模样。   钟灵兮则是多看了几眼年妈妈,然后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她不想听到那些事,但是似乎朱氏已经打定主意要告诉她了。   年妈妈叹了口气道:“这话只能关起门来说,有些人看起来温润如玉,其实却是毒蝎心肠,有些人看似精明算计,其实还是傻了一回。”   “所以你这些做出来精致的妆品千万别被姨娘看到了,不然到时候她可是抓着你不放非要带你去京城的。”   这些钟灵兮当然知道,现在还不是去京城的时机,她还有太多线没有铺好,所以她也不想和那位断续姨娘扯上太多关系。   随后气氛便是陷入一阵沉默,年妈妈似乎不愿意再说更多,在她看来钟灵兮毕竟是一个外人,没有必要了解更多朱氏师门的事,也没有必要知道钟寐的事。   钟灵兮坐到床头开始给朱氏喂药,她一边拿着丝帕擦着朱氏的嘴角一边说道:“对了,苑长,我有一事想要得到你的允许。”   朱氏瞥了眼,然后点了点头,让钟灵兮说下去。   钟灵兮擦去了朱氏嘴边的一些药汁,沉吟片刻道:“是这样的,之前因为一些因缘巧合我得到了陆妆使名下的一间妆铺,究其原因以后我会详细和您说,那间铺子到我这里后一直是属于歇业状态,如今我想把它重新开起来,但是这样我就需要经常进出妆苑,请老夫人允许我随时进出妆苑,如今断续姨娘在,我想妆使长也不会再有什么动作的。”   这番话没有任何掩饰,钟灵兮把自己的目的说的一清二楚,朱氏听完后思忖了片刻,随后她对着年妈妈招手,年妈妈立刻心领神会道:“这简单,我这就给你一块苑长的牌子,到时候你就可以随时进出妆苑了。”   钟灵兮双手合起来笑道:“那真是谢谢苑长了。”   如今她能够自如进出妆苑了,那么剩下的事就是找一个靠谱的掌柜,可是这掌柜她人不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去哪里打听,便只好又试探地问道:“苑长宽宏大量,不仅允许我私自经营铺子,还可以自由出入妆苑,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打听。”   朱氏伸出手摸了摸钟灵兮的手背,意思让她但说无妨。   窗外几株桂花树正值花季,星光般的花盏缀满枝头,风一吹,摇摇坠落。钟灵兮低头附在朱氏耳边道:“我还想打听一个掌柜,原来的掌柜我不放心,不知道苑长这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介绍呢?”   朱氏目光深沉,浑浊的目光微动,随后转向年妈妈,然后冲着年妈妈做了一个手势,似乎是写了一个字,年妈妈立刻上前来说道:“夫人的意思是,她有认识一个之前做过妆品生意的掌柜,而且在咸阳也是数一数二的靠精打细算出名,但是老夫人不能保证那人一定愿意来给你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姑娘打工,所以这一切都还要看你能否说动人家。”   钟灵兮皎洁眼眸下,那双睫毛微微颤动了下,她安静地回答道:“我愿意去试一试。”   朱氏点了点头,年妈妈则道:“那好,夫人会替你安排见面的。”   *****   此时,在妆苑的另一端,刚刚去大采购回来的断续带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妆苑,此时的妆苑内算是金玉满堂风景卓然。   断续本打算第一时间回去看望老夫人,但是却在长廊上遇到了刚被放出来不久的霍绿袖和白玫。   霍绿袖和白玫两个人慢悠悠地一边看着廊外的风景,这小树摇落的景色倒有几分入画的诗意。   断续看到两人,便停下了脚步,霍绿袖和白玫也是站定了下来。   两人知道断续便是那个远道而来的二姨娘,自然也是十分恭敬地问候道:“姨娘好。”   断续立在云头之下,衣裙被吹得飘然,她应声问道:“两位莫不是也是这妆苑的妆使?”   狂风正吹得霍绿袖长裙如丝绦般飘摇在风中,她道:“正是,在下霍绿袖,这位是我的师妹白玫。”   谁知道断续确实一惊,仿佛久逢甘露,她幽幽的眼中满是诧异不已,“你就是霍绿袖?”   霍绿袖有些奇怪,她安然道:“正是。”   断续则是拉扯了一下抽丝花边的袖子,露出一副非常欣赏的样子说道:“我欣赏你的妆品很久了,是我一个亲戚偶然一次从咸阳带了你的妆品到京城,是你制的断肠胭脂膏,从那以后我就只用你的胭脂膏了,每次都让亲戚从咸阳给我带,这不,我这次既然亲自来了,刚才化了一个下午把你铺子里可以买的都买回来了。”   霍绿袖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京城贵妇人竟然对自己青眼有加,当然她自信地认为自己的妆品足够配得上这样的称赞,霍绿袖是个护短的人,人家喜欢她,她自然就高兴也会好生相待。   这不,断续难得逮到了霍绿袖,自然不肯轻易放她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非常自然和亲切,好似她和霍绿袖本就是那样熟稔,这是因为京城里的人都十分擅长捧场做戏,倒是让霍绿袖有些不习惯。   断续拉着霍绿袖的手就说到:“哎呀,见到了久仰的霍妆使,你瞧我这高兴的劲,不如霍妆使今儿到我那儿去用膳,顺便再帮我看看我这脸上总是出现的褪膏现象要怎么解决。”   霍绿袖回首和白玫对了对眼,然后极尽温柔地和白玫说到:“你先回去吧。”然后转头对着断续点了点头道:“自然是非常愿意的。”   白玫很自然地就低着头离开了,断续则是满意地看着霍绿袖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是专门从京城带了庖丁来的,晚上让他们坐一桌丰盛的菜肴。”   “姨娘真是客气了。”   随后,断续就亲昵无间地拉着霍绿袖的手腕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纳贤   断续虽说身份只是一个妾室,但是她背后的人是温卿侯,在咸阳妆苑也算是此时此刻地位最高的人了。   但是她丝毫不持着身份飞扬跋扈,而是和他的夫君一样“平易近人、谦虚温柔”,就连朱氏喂药的这一项工作都被断续给包了下来,应该说是不愧小妾出身,伺候人的本领自然是不弱的。   因为有着断续守着朱氏,钟灵兮和谢瑜也是轻松了不少,也不用时时刻刻防着贺云仙,应该说贺云仙已经根本就不管她们了,也知道这次是没有机会了。   所以钟灵兮这一日就找个一个阳光不错的晴天,和谢瑜去了朱氏所推荐的那个掌柜的府里。   如果要复仇成功,没有钱是不行的,特别是如果没有一个精打细算的掌柜,就算有着超乎常人的技术,那么财富来的速度也会慢许多,钟灵兮相信朱氏的眼光,所以她决定去会会那个朱氏推荐的掌柜。   听说这个掌柜曾经凭借自己的能力,将两间其貌不扬的小妆铺做到了咸阳最大的两间妆铺,也就是如今的绿萝斋和如意斋,可惜这位掌柜做了一段时间时候嫌累就功成身退了,拿着一笔不错的报酬过着隐居般的日子。   年妈妈说因为曾经做过的两间铺子消耗了他太多的心血,如今他已经身心疲惫了,这几年拒绝了无数铺子的邀请,一心只想要归隐田园。   朱氏虽然和这人有着匪浅的交情,但是要怎么说服这位掌柜也就靠钟灵兮自己了,毕竟一般有些自负才学的人都不太会愿意给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打工。   钟灵兮为朱氏代笔,自己给自己写了一封推荐信,按上了朱氏的印章,然后她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出门了。   自打她能够自由进入妆苑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正式光明正大地走出妆苑,她没有带上谢瑜,而是自己一个人揣着推荐信就走了出去了。   走上久违的咸阳城,那些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城墙,以及陌生的集市,连阳光照射下来的角度都是那么的陌生,周围经过的每一张脸都不认识。   怪不得谢瑜说在妆苑呆久了真的会让一个人的内心扭曲,永远看着妆苑头顶上的那一片天空,完全与世隔绝,人的心性真的会变的。   一旦出来走一走,瞬间内心就开阔多了。   谢瑜自九岁那年第一次来咸阳之后,进了妆苑大门就再也没有在咸阳街头走过了。   这一次,她慢慢顶着头顶晴日,挤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朝着那位名为陈聿的管家府里走去。   这位住在咸阳最贵最繁华的街道正中央的陈管家,竟然是用木篱笆围栏围起来的府邸,这也是奇怪。   当钟灵兮向守卫通报了来意和爆出了朱氏的名字之后,守卫进去了一会便出来请了钟灵兮进去。   但是他看钟灵兮的眼光很奇怪,好像是在审视和打量,毕竟在别人眼中钟灵兮就是一个小女孩,一个小女孩竟然自己摸索到陈聿府上来也是稀奇。   钟灵兮跟着护卫走进了府邸内的大厅之中,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大厅,除了墙上的几幅山水看看起来价格不菲之后,其余的几乎没有什么修饰。   钟灵兮就那样站在一个书架前发呆等人,虽说是书架,但是一本书都没有,连个装饰的花瓶都没有,这主人还真是古怪。   钟灵兮就那样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性子安静,就那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连一边站着上茶的丫鬟都佩服这小姑娘的定力。   然后,一阵脚步声打破了长廊外的岑寂,一个人三步并两步朝这里走来,然后提袍跨进了门槛,是陈聿。   他并没有因为看到钟灵兮这么一个小姑娘而显得很诧异,相反刚才守卫已经和他说了这件事,但是他此刻还天真的以为朱氏是有什么事要对他说,让一个小姑娘来传话,所以他都没来得及拆开那封信来看。   毕竟在咸阳城里,朱氏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   陈聿非常礼貌地对着钟灵兮做了个揖,然后做了一个请入座的手势,“请坐。”   钟灵兮人小鬼大地坐到了一个椅子上,那陈聿也是回到了主座上坐着,两人大眼对小眼看了片刻,陈聿才开口说道:“咳咳,这,朱夫人让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钟灵兮慢悠悠地给自己添了杯茶,然后一双眼睛灵活清澈地转动着,最后闪到陈聿的脸上,俏皮一笑道:“有事。”   陈聿刚才还以为钟灵兮因为紧张所以才强装镇定,此刻他忽然发现这么一个小姑娘其实一点都不紧张,面对一个比她年长数十岁的自己,她轻松的不行。   怪事。   陈聿拢了拢袖子,顺便摸了一把自己滑溜的山羊胡子说道:“不知道,朱夫人所为何事……”   钟灵兮盯着陈聿看,那双眼睛直勾勾的反而让陈聿有了一丝压迫感,她依旧是无所事事般地说道:“你打开来看不就知道了。”   陈聿这才想起那封信,便不再废话而是直接把信封拿过来拆了开来,因为是朱氏的信,他还不敢胡乱拆封,小心翼翼地才完整的把里面的信纸给取了出来。   但是取出来之后,他傻眼了。   这是什么?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个叫做简历,对于古代人来说,这叫策论。   这是一张简明扼要却直击要点的策论,而这张策论的主角,自然是钟灵兮。在策论的后一页,则是寥寥几行字,朱氏的意思是想请陈聿做钟灵兮的店铺的掌柜。   陈聿有些恼怒,他性子耿直,此刻竟然觉得朱氏是瞧不起他,竟然让他做一个十二岁小女孩的掌柜,这是何等的羞辱!   他陈聿再不济也是咸阳城鼎鼎有名的一把手掌柜,朱氏这简直是狗眼看人低!   随后他又把目光移到了那张策论之上,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冷笑,这策论还真的把这小姑娘说得很好,什么擅长制妆,拥有过人天赋,能够致出十年难遇的好妆品,当他是傻子糊弄么?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压着一触而发的怒气对着钟灵兮说道:“你就是钟灵兮?”   钟灵兮对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正是。”   谁知陈聿竟然“啪”地一下用手掌把策论拍在了桌上,然后冲着钟灵兮怒道:“小小年纪,你到底知不知道何为谦虚,何为羞耻?哪有一个小姑娘家把自己夸成这个样子的?”   钟灵兮吓了一跳,倒不是心虚,只是没想到这个陈聿的个性竟然是这样的……   这也太刚正不阿了吧……就一点点看不得晚辈轻浮。   不过,她也没轻浮啊……   钟灵兮有些忍俊不禁,但是又只好忍着,她眨眨眼一脸诚恳说道:“我没有夸大,陈管家,你可以随时考验我。”   那眼神百分百真诚,因为钟灵兮本来就没有说谎。   “狡辩!巧言令色!送客!”   钟灵兮彻底傻眼了,这人什么破脾气,她还真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不过她赶紧力挽狂澜说道:“陈管家,您先别急,我真的不是来羞辱您的,我是来和您谈合作的。”   陈聿怒气未消,他紧盯着钟灵兮说道:“讲合作,讲什么合作?”   钟灵兮缩了缩手脚,真怕这人一下子激动起来做出什么人身攻击,然后她露出一个毛茸茸的样子说道:“陈管家,信里说的还不清楚吗?接受我的妆铺,除此之外,我可以给你三七分成。”   “好大方的一张嘴,开口就是三七,你知道三七意味着什么吗?”   钟灵兮娇笑的身影忽然从椅子上跳下来,她眼中的颜色已经变了,仿佛带着一些威吓,她道:“陈管家,我和你好好说话,我没有要辱没你身份的意思,你最好也莫要辱没了自己身份!”   陈聿哼唧哼唧地看着钟灵兮不说话。   钟灵兮继续说道:“我这待遇整个咸阳你找不到了,你最好想想清楚,而且我是妆苑长介绍来的,妆铺里的东西不会差的,你以为妆苑长会砸了自己的招牌?”钟灵兮冷冷看着陈聿说道:“陈管家,你这岁数也不是白活的,这点道理想不穿?何必以貌取人,你又知道我是谁?”   陈聿有些愣了,似乎都忘了发脾气,他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发起火来会那么唬人,自己都被说得半句话反驳不出来,钟灵兮说的句句在理,这女娃的思维转动之快,每一句都点中了陈聿的穴口,让人佩服。   钟灵兮拿着一颗果盘里的葡萄塞进了嘴里,细细嚼了会,没有说话,仿佛没事一样,慢悠悠地就差翘着二郎腿哼歌了。   陈聿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握紧了拳头,自己被说得那般紧张,这女孩倒像个没事一样。   他急忙松开手掌,然后开始重新审视钟灵兮,忽然发现这个女孩子倒是有几分胆识,就是不知道思路是不是清楚。   于是他决定考一考她,便道:“敢问钟姑娘,对于如今天下的做妆趋势,你有什么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只欠东风   小风上头,这斗室之中也不知道何时涌进了一股热气,吹得两个沙罗袖鼓鼓的。   钟灵兮和陈聿竟不知何时开始在效仿古时候的人,两个人正盘腿坐于棋盘的对侧,面面相觑,颇有一种酒逢知己促膝长谈的味道。   钟灵兮提起桌上一壶茶,浅斟了几滴然后推到陈聿面前,陈聿双手抱拳,给予一个谢意。   钟灵兮扶着棋盘叹了一口气,“妆品是妆品,它只能用来做妆,无法拿来保护皮肤。”   陈聿纠结地思虑半日不知因果,便问道:“此话怎讲?”   钟灵兮仿佛满腹讲稿,慢慢说道:“现在集市上的妆品,大多使用的原料即使再如何精选,也是对皮肤无益的,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陈管家。”   陈聿微微皱眉,觉得钟灵兮说得东西未到重点,“这些都是老生常谈,集市上的妆品本来就是为了妆点自己,哪有什么对皮肤有益的东西。”   钟灵兮桃粉色的双唇微微裂出一个笑容,里面是一行皎洁的贝齿,她道:“所以,我做的不仅是妆品,更是滋养皮肤的养肤品。”   陈聿微微蹙眉,随手捡起了棋盘上的一颗黑子拿在手里摩挲着,“何意?”   钟灵兮卯足了一口气,“我做的妆品,不止能够起到做妆修饰的效果,还能够让皮肤更加湿润,细腻,还可以让皮肤自然而然地越来越白,不需要通过那些铅华粉来涂抹就可以十分白皙。现在天下人都忽略了美肤这件事,所有的妆品基本上都把重心放在了如何做出更加绚丽的妆品上,如果我们的妆品和妆铺打出养肤的旗号,那么自然可以说是完胜全国的其他妆铺。”   陈聿凝眉想了想,确实这个想法很好,是闻所未闻的,而且听起来也确实很优秀,可以看出这个小女孩脑袋里确实有点墨水。   陈聿说道:“说来容易,做起来谈何容易。这个想法确实很好,可是要做出这样所谓能够养肤的妆品……”   “我可以做到。”钟灵兮插嘴道。   陈聿显然有些不相信,她道:“真的?   钟灵兮看着陈聿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我骗人对我有什么好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来我这里做两个月不就知道了?如果你觉得我不行,大不了两个月后你拍拍屁股走人,我还能拦得住你不成?”   陈聿看着这小姑娘,总觉得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姑娘,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姑娘在和他说话,他今天才算是领略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少年老成。   并且钟灵兮说的话道理很清楚,同时也允诺了他可以有两个月的时间来考察她的店铺,还是三七分成,如果钟灵兮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怎么看都是一笔赚到不能再赚的交易。   他沉思片刻,在想着该如何最大化自己的利益,最后他道:“口说无凭,你刚才说的这些都能写下来盖章吗?”   钟灵兮洒脱一笑,“这有何难?我直接给你盖妆苑长的章,你可是够安心了?”   陈聿抹了抹自己滑溜的山羊胡须,露出了老谋深算的一笑,“那就成交,前两个月是我的考察期,我看看你妆铺里进来的妆品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不止有妆点之效,还能够养肤。”   钟灵兮放宽了心从椅子上跳下来,满意地说道:“合作愉快,那我先回去了,改日我把合同拟好了给你拿来,你签字就成!”   那陈聿愣了愣,细细品味了钟灵兮的话,然后道:“合同?是什么?”   钟灵兮苦思冥想了一阵,食指在嘴边勾了勾,“恩……你就当做是契约吧……”   随后钟灵兮就离开了陈家府邸,顺手在街上卖了一串糖葫芦,还给谢瑜捎了一串。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她出现在了朱氏的房内,此时朱氏正在被年妈妈喂药,谢瑜在一边给朱氏念书听,似乎是一处折子戏。   正念到关公提大刀之时,谢瑜兴奋地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就差不能在这地上打滚求嫁关公了。   钟灵兮纳闷了,谢瑜以前不是喜欢杨涟那种俊秀小少爷类型的么,怎么现在对肌肉猛男感兴趣了?   果然小姑娘长大了……长大了的姑娘都喜欢荷尔蒙分泌强烈的男性……   这时候,后脚就看见断续走了进来,听闻这几日断续姨娘和霍绿袖走得很近,两人经常一起出去逛咸阳的妆铺,断续还一个劲和霍绿袖请教妆品的问题,倒是把一直跟在霍绿袖身后的白玫给忽略了。   断续一进来就对着朱氏问长问短嘘寒问暖的,还执意抢过年妈妈手里的碗给朱氏喂药,这份孝心看起来真是感天动地,那关切的架势简直比自己亲娘还亲。   要是此刻温卿侯在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表现的更加感人?   不过那断续在一顿嘘寒问暖之后,竟然话题又回到了开始不停地夸霍绿袖身上,看得出断续对霍绿袖简直是真爱。   她将一枚高档的羊脂玉佩挂到老夫人颈项上,说是给老夫人特意去向青山大师求来的,这就是所谓的先礼后兵?   然后她开口说道:“是这样的,老夫人,其实在我没来之前,我就对咸阳妆苑的霍妆使倾慕有加,如今来了这几日,更是恨不相逢早先时,我们一见如故详谈甚欢,我想能不能请老夫人放个人,让我把霍妆使给带回去,带到京城做我们候府的妆客?我还可以让侯爷推荐霍妆使去考妆君,这样考上了之后就是京城的妆官了!”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去京城考妆君本来并非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是需要推荐的,难得这位姨娘愿意给霍绿袖这个推荐机会,作为妆使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钟灵兮知道朱氏其实不愿意放人了,她老了,越发不愿意离开身边人了,如今她身边就这两个徒弟,如果霍绿袖走了,那她就更加孤寂了。   可是朱氏也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既然有更好的机会给予霍绿袖,她就应该支持,所以她酝酿了片刻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点点头,仿佛在说,这是好事,应该为霍绿袖高兴。   对于霍绿袖,即使她不愿意,可能也不会再这个关头得罪断续姨娘,而且钟灵兮知道霍绿袖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去京城对她来说也是梦寐已久的事了。   所以,大家都应该为这件事高兴才是。   随后,气氛还算融洽地聊了聊,众人也就散了。   钟灵兮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就开始计划着店铺的事了,明天待陈聿签好契约之后其实店铺就可以开始经营了。   只是目前她还没有那么多的妆品货源,所以这几日她必须拉着谢瑜日夜不间断地加急开始做妆品了,不然卖什么?   而且就陈聿那种人精掌柜,看过的妆品怕是比钟灵兮吃过的饭还多,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差,钟灵兮如果不做点上等的东西出来怕是要被嫌弃死的吧。   所以钟灵兮想了半天就决定把之前做过的那些妆品都再做一遍,她列了一张长长的表单,把之前所有做过的妆品都列出来,她决定尽量把品种做得多,但是量不需要多,比如纯露,可以做野蔷薇纯露,紫茉莉纯露,甘菊纯露,金盏花纯露,珍珠纯露等等,但是每一种只做两个,其他的还有雪肌膏以及各种颜色的胭脂水和胭脂膏,各种颜色的唇脂,还有妆粉和玉簪花棒。同时还有海藻面膜,抗敏感苹果面膜以及七子美白面膜。   钟灵兮觉得这次一定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她和谢瑜两个人怕是要十几天不能好好睡觉了,但是为了赚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赚了钱,她才可以弄死那个死渣死渣的凤凰男。   目前她认为只要能够把这些东西做出来上架了,钟灵兮是不怕没人买,等到打开了销路就可以抬高价格了,她的目标是做精品高价路线。   随后,她把谢瑜给叫了过来,把自己的想法和那张表单都告诉了谢瑜,谢瑜则是斗志满满地卷着袖子拍胸脯说道:“好嘞,我们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灵儿!”   钟灵兮白了她一眼,把任务都交代好了之后,就着手去忙了。   她只有一个目标,这些东西以后都要销往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师徒情   这几日雨一直没有停过,似天河被打翻,滚滚无根水直下咸阳,令人备感压抑。所幸万寿殿中四处栽种的万寿果饱食甘霖,开出一些红灯笼一样的花盏来。   钟灵兮和谢瑜都忙得快吐血了,整日不是在庖间里,就是在房间里,甚至都暗无天日的大半夜也秉烛制妆。   不过几天下来,成果还是很客观的,并且钟灵兮按照自己的想法加入了一些新的材料,如今在万寿殿,要弄些材料还是很简单的。   当钟灵兮听到朱氏能够开口的时候,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阳光穿过额前细碎的刘海,好似透了骨,穿了肠。   钟灵兮闻讯立刻朝着朱氏的房间奔去,此刻正下着滂沱大雨,她提着裙子跌跌撞撞一路踉跄地跑到朱氏的房门口,倚着房门看到朱氏坐在床头正看着一幅画卷。   她走过去,仿佛身后捱过了无边风雪,风尘仆仆,她走过去轻轻卧在朱氏的床边,轻声说道:“苑长,您能开口了?“   檐雨穿墙,朱氏则是包含着慈祥笑意,那笑意似乎被几日的磅礴大雨给打湿了那般,对着钟灵兮轻叹一声道:“是啊。”   随着朱氏这一声略带沧桑的声音漏出,钟灵兮仿佛一颗心摇摇欲坠,终于可以从四海八荒上悬着落下了,朱氏一开口,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贺云仙想要夺取政权的计谋暂时也将告一段落。   钟灵兮有一丝丝暖心地摸着床边沿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谁知道,下一瞬间,朱氏却抓住了钟灵兮的手,那是一双贫瘠的手,皮囊下几乎没有所剩的血肉,只有瘦骨嶙峋的骨脊,但是却是那般用力,仿佛一个枷锁,一下子就禁锢住了钟灵兮。   钟灵兮先是一惊,随后她看着朱氏,眼神却是越发宁静,她带着莞尔的笑容说道:“怎么了,苑长。”   朱夫人却是语气和善,还有几分信赖,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坚定,语气也是一字一字,铿锵有力说道:“这次,多亏了你。”   钟灵兮连忙低下头,她低声道:“是我应该做的。”   朱氏眼中却满满的都是欣慰,她欣慰她没有信错人,就像她一直认为她没有收错钟寐那个徒弟一样。   仿佛是想起一事来,朱氏侧目偏头看向钟灵兮,“你真的很像我的那个大徒弟,你们一样的聪慧,一样的灵巧,一样的冷静却又讨人喜欢,在制妆上还拥有一样的天赋。”   钟灵兮拿了一个杯子倒上半杯茶,放到朱氏嘴边,朱氏低头啜了两口,满是忧虑叹息道:“可是我真的怕,你们走上一样的不归路。”   钟灵兮摊开朱氏手上的那本折子戏戏本,微微侧目说道:“苑长你多次提及你的大徒弟,可见你们师徒情深。”   “可是。”朱氏欲言又止,“可是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嫁了不该嫁的男人,一切都无法回头了。”   钟灵兮低头随手捏着手里那本泛黄的折子戏,陷入一阵静默,片刻才道:“我不会的,苑长你放心吧。”   “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带钟寐去了京城。”   “那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早晨,我承认,那温卿侯谢凌霜确实有着天人之姿,那一日是他高中状元的日子,胸口绑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花,骑着一尘不染的白色骏马,风姿卓绝,两袖清风。”   “钟寐只看了一眼,她就对我说,她找到她想嫁的人了。”   再然后,朱氏不愿意再去回忆,她不再说下去,而是收了声。   但是奇怪的是,钟灵兮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脸庞,像是一尊入了定的佛,死寂死寂。   朱氏循着视线看去,却看到钟灵兮覆在膝盖上的手背上落下了几滴氤氲的水珠。   钟灵兮,在哭?   朱氏只觉得心头一沉,她用手捧起了钟灵兮的脸,钟灵兮果然在哭,用一种十分隐忍的方式,死死咬着嘴唇,朱氏眉眼处微微皱起,她本能的产生一丝疑惑和警惕,她问道:“怎么哭了?”   钟灵兮确实是忍不住哭了,但是她并不想在此事上和朱氏纠缠太多,她只是想起了惨死的姐姐,她想着姐姐死时候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那是一种多么无助和绝望的心情。   但是她不能和朱氏说,朱氏这个人疑心很重,她刚得到她的信任,不能就这么让她起疑,所以她只是赶紧擦擦泪水,然后勉强露出一丝悲情说道:“我只是想到了钟寐后来的遭遇,死得如此之早,真是天妒英才,觉得很可惜,但是又想到了钟寐和温卿侯之间的牵绊至死不渝,觉得人世间果然还是有真情的,不自觉就被他们感动哭了。“   朱氏眉头紧锁,但是钟灵兮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虽然朱氏一直怀疑是温卿侯做了什么手脚,但是在外人看来温卿侯和钟寐确实是生死相许的一对,她没有理由怀疑钟灵兮。   所以她伸手轻抚钟灵兮的背脊,那因为哭泣而微微颤动的背脊此刻孱弱而瘦小,这个女孩,不止比同龄人早熟太多,比同龄人也懂事太多,太会感受人情了。   随后,到了晚上,朱氏能够说话的消息就在妆苑里传开了,贺云仙的九天殿毫无波澜死寂一片,万寿殿却一派欢天地喜的的模样。   众位妆使都纷纷前来庆贺,贺云仙也意思意思让人送了各种好东西过来,断续更是兴奋得不行,这说明她又帮侯爷做成了一件事,侯爷这么重视名节的人回去定会更加欣赏她的。   朱氏心情不错,表示晚上要亲自宴请各位,以及感谢断续这几日的精心照顾,贺云仙则是以身子不适为理由推拒了。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大家兴奋的心情,一段时间乌云密布的妆苑终于迎来了一丝生机。   ***   接下去的几日里,钟灵兮依旧是和谢瑜闷头苦干,忙得不可开交,大门不出二门不入。   好在经过近十日的努力,终于按照列表把该做的东西都做出来了,两个人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   才刚刚把东西清点好,钟灵兮就赶紧让人把东西运出了妆苑运到了妆铺去,而陈聿大掌柜已经在空荡荡的妆铺里饥渴难耐了好几日了,按照钟灵兮的话来说,他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接下去,反正好东西都给陈聿了,他看了之后自然会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知道该去怎么营销和卖妆品,钟灵兮觉得自己只要等着收钱便可以了。   不过她还是给陈聿定制了一个策略,她圈出了几样妆品作为明星产品,并且告诉陈聿她的策略是精品销售,少而精,可以进行试用。   不过陈聿明显懒得听钟灵兮说这些,他自己卖了五十年的妆品,还需要一个小毛孩教他?他挥挥手就让送货的钟灵兮赶紧走,他根本一个字都不想听钟灵兮说。   钟灵兮也是对这个脾气臭又自负的掌柜没办法,但是朱氏推荐的人一定不会差,所以钟灵兮就拉着谢瑜走了。   两个人顺便在街头的小酒楼里吃了一顿,谢瑜现在可比钟灵兮有钱,之前候夫人和贺云仙赏赐了不少好东西,随便当了几样就换了不少钱。   谢瑜大方地请钟灵兮胡吃海喝一顿之后,两个人打着饱嗝离开了酒楼,谢瑜深吸一口气大声怒吼道:“灵儿!我们终于自由了!“   钟灵兮则是压着谢瑜的头,狠狠拍了一下道:“发什么神经,轻点。”   谢瑜一个激灵连滚带爬抱着自己的头,蹲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钟灵兮道:“咦,神经是什么,什么地方的方言?”   钟灵兮懒得理她,自顾自便走便道:“天朝。”   “天朝?那是哪里啊”   “我老家,行了吧。”钟灵兮大步流星地走了。   “咦咦咦,灵儿原来你是天朝人!话说天朝在哪啊——”谢瑜一骨碌从地上起来,朝着钟灵兮追去了。   夕阳慢慢拉长,两个女孩的身影也斜斜地印在长街上,隐去。 作者有话要说:     ☆、销售火爆   转眼间,断续要走了,因为朱氏身子一日一日硬朗起来,她念夫心切,便一早就给朱氏请辞了。   当然,她要带走霍绿袖。   走的那一日,风和日丽,断续带着大车小车采购的妆品,贺云仙心想终于送走这瘟神了。   朱氏其实打心眼里还是感谢这位姨娘的,没有她自己还真的熬不过来。   当然,朱氏还不忘写了一长封感谢信给了温卿侯,并且让断续给温卿侯带去了问候。   霍绿袖在那儿一叩二叩三叩谢师恩,朱氏则是叮咛了几句,随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启程了。   送走了他们之后,钟灵兮便拉着谢瑜又出妆苑大门了。   如今钟灵兮所有心思几乎都扑在了铺子和制妆上,自从上次她把东西都运过去之后已经过去好几日了,不知道卖得怎么样,陈聿这人非常闭塞迂腐,甚至不愿意给她带个口信,钟灵兮只好自己亲自去看了。   钟灵兮拉着谢瑜到了自家妆铺门口,这家妆铺的名字还是之前的名字,钟灵兮觉得挺好,就没有改,叫做“冰女斋”。   不过让钟灵兮十分惊讶的是,妆铺门口此刻是人流络绎不绝,而且铺子里面似乎都被挤满了,许多姑娘把铺子挤得水泄不通,外面的人还在不停的吆喝着,“让一让啊,让我进去看看啊!”   钟灵兮没办法,只好和谢瑜用力往里面挤,还听到耳边的人一直在说,“这家店重新开张,怎么人那么多啊。”   “哎呀,那我们也赶紧去看看吧。”   “哎哟,我前面看了,里面东西真不错,就是贵了点,还有很多新奇的玩意。”   “昨天我隔壁家的王小姐说是买了一盒胭脂膏和妆粉,回去之后啊,那是一刻不停地再夸,弄得我心痒痒也忍不住来买了。”   “对啊,这家的妆粉很奇怪,都没有铅粉味道,胭脂也是!看!还有这个唇脂,原来还可以做成这样的!”   “可是好贵,我不舍得买,哎!只能看看!”   而陈聿雇来的几个帮工也是忙得一头大汗,没想到开张没几日生意就如此红火,连钟灵兮都是始料未及的。   此时,一个小姑娘正拿着一瓶甘菊纯露问陈聿,她道:“掌柜的,这个东西能不能便宜点啊,五两,谁会买啊!”   陈聿一副古道仙风的样子,两袖空空,横眉冷对地说道:“爱买不买,就这一瓶了,你不要别人要。”   钟灵兮呆了……这陈聿莫非是穿越的,竟然能在几千年前的古代开始用饥饿营销了!   “哎呀,我是真的想买啊,昨天我二姑在这儿买了一瓶,回去用的真的好,皮肤湿润了不少,可是太贵了啊……”   “什么?真的很好嘛?那我买了!”   结果一群人就一拥而上,把那瓶纯露给抢走了。   钟灵兮和谢瑜依旧是每天马不停蹄地制作妆品,然后每天都拿一些到妆铺来,卖得好的话就会多做一些,比如纯露和唇脂就卖的非常好。   但是面膜至今一个都没卖出去,陈聿认为是这东西太新奇了,大家都不知道效果如何,定价又那么贵,不过对于面膜的未来,钟灵兮还是很乐观的,这东西一旦被接受了,不愁卖不出去,而且陈聿已经说了他会想办法的。   钟灵兮觉得这陈聿的经商头脑确实不错,而且非常现代化,所以也就不提什么意见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这时候,陈聿似乎看到了人群中的钟灵兮,他朝钟灵兮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就和钟灵兮去了隔壁的一间后屋内。   钟灵兮和谢瑜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那间后屋之中,拉上帘子发现这其实是一间账房。   钟灵兮一进去,陈聿就扯过一个算盘,在上面噼里啪啦打了一串,然后递到钟灵兮面前说道:“这是这几日的进账。”   钟灵兮用手轻轻该在算盘之上,嘴边是满意的笑容,她道:“好,果然是爽快人。”   陈聿眉目间掠过一抹得意,袖口的一角微微扬起,他道:“你上次拉来的那批货卖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帮我把货给补上?”   钟灵兮听着外面沸沸扬扬的热闹声音,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她道:“这几日我回去再多做些,过几天就给你拉来,不过有一件事和你说一下,我每三日会来查一下账本,这个没问题吧?”   陈聿随手就从抽屉里行云流水般地抽出一本账本朝着桌子上扔去,然后垂着自己的胡子说道:“随意过目。”   钟灵兮双手击掌,声音略带了一种资本家扩张之时的兴奋,她道:“太爽快了,陈管家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合作!”   陈聿双手抱胸,往身后的台子上一靠,一副长老的模样说道:“总之你把东西都交给我就行,我负责帮你全部卖掉就可以了。”   钟灵兮倒是暗自佩服道:“陈掌柜,我倒是好奇,怎么短短几日这铺子的生意就好成这样了,你用了什么法子,虽然我对我制的妆品有信心,但是也没想到传播的这样快。”   陈聿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用眼睛瞥了眼钟灵兮,然后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在开张之前就找了几个人在咸阳的酒楼里说书,有意无意提及这里有一间新的铺子要开张了,而且都是高档货,然后在开张当日,因为我定价都很贵,所以我把其中的一部分妆品拿出来分装成了一个一个小瓶子,如果有那种看起来比较富贵的小姐夫人来看货,我就给她们一个小瓶子试一试,她们一旦用过之后发现东西很好,自然愿意花大价钱买下来,而这些小姐夫人回去又可以一传十十传百,你制的这些妆品本身就过硬,何愁卖不出去?”   怪怪,说来说去,这陈聿用的是现代营销方法里的一种,叫做——小样。   钟灵兮又一次开始怀疑,这陈聿真的不是穿越的?要不改日试探一下?   如今钟灵兮打的算盘是通过商路积累巨大的财富,顺便把销路打入京城,这样就可以在京城拥有自己的据点,现在看来有这个陈聿在,还是非常可靠的。   可是如今东西都卖的非常好,因为这个时代的人确实是第一次见到钟灵兮这样的制法,和普遍的用那些铅制的妆品比起来,钟灵兮的东西确实要高出太多太多了。   所以销路必定会很好,钟灵兮和谢瑜却只有两个人,就算每天闷头苦干,供货也是有限的,但是她们还是会努力加产,钟灵兮打算追加更多的数量,不过再多也不可能会太多,所以钟灵兮提前提醒了一下陈聿,她悄悄用手指关节扣了扣桌子,悄声说道:“如果供不应求,可以适当继续提高价格。”   陈聿目不斜视,撸着胡子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随后,钟灵兮和谢瑜就在账房里坐下,打算喝一杯缓一缓再看看外头情况。陈聿则是把她们晾在里面,自己又朝着外头跑去了。   谢瑜微微打开一扇窗,正好可以看到楼下铺子的情况,她傻笑着看着窗外说道:“灵儿,我们终于有自己的铺子了。”   钟灵兮被阳光刺了几眼,她把谢瑜刚才打开的窗户又关起来了,然后托着脑袋坐在桌子前发呆。   谢瑜见钟灵兮不理自己,也不去打扰钟灵兮,就自己跑到门外去走动走动了。   钟灵兮其实在想的是,如今铺子有了,她的一个设想已经开始正式启动了,但是她还有一个设想,就是她不仅要打通商路,还要打通官途才行。   她还需要一个关键人物,能够打入京城的官场,并且有足够的资质能够一步步高升,因为她需要时时刻刻知道在官场中,温卿侯的动态。   只有掌握了温卿侯的动态,她才能够找出最可以一击致命打击他的方式,但是眼下她找不到这样的人,所以她在想,去哪儿弄这么个人呢?   这个人必须具备一个最基本的要素,就是能力和可靠,一定要是一个很有能力和可靠的人,所以陌生人也是不行的,最好要和自己有些关系。   就在钟灵兮陷入沉思中时,前脚出去的陈聿后脚就走进来了。   钟灵兮有些奇怪,陈聿刚才不是说出去看铺子么,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她好奇的目光装满了眼眸,微微带着笑意,就像一个出淤泥的孩子,所谓城府,大概就是总是在别人出乎意料的时候露出那一份单纯和孩童气。而在需要冷静的时候,又有那种世间万物入耳都如泥牛入海一般淡定的情绪。   陈聿忽然发现这个小女孩城府深不可测。   他对着钟灵兮询问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像是一个怀揣着石头般沉重的老汉,叹了口气道:“我有些急事要回家一趟。”   钟灵兮看到陈聿似乎有些不淡定,她理了理自己的袖子,那上面绣了一些花色淡紫的菩提往生,还有这万寿殿的白檀香气,道:“陈管家这风里来雨里去的性子,真是风风火火得很。”   陈聿有些懊恼地一跺脚,呵呵冷笑了两声,“还不是我那八旬老母,如今在家无人看护不肯吃饭,我要回去劝她吃饭,不瞒你说,我虽有一个弟弟,担任咸阳典史一职,平日里公务繁忙所以没有办法回去,只好我怕去了。”   陈聿不知道为什么钟灵兮眼神光一闪,好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消息,典史是仅次于七品县令的一个职位,在地方官里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官职了,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用手掌撑着圆桌面,盯着陈聿道:“做了多久典史了?”   陈聿有些莫名,这钟灵兮什么时候也和谢瑜一样一惊一乍了?他抚着络腮胡,凑近钟灵兮略带了自信说道:“约莫二十年了。”   钟灵兮就着一壶小茶对着陈聿思忖良久,然后说道:“二十年还没当上县令,看来是没有机遇。”   陈聿先是一蒙,然后表情有些怪异地道:“我那弟弟是十分有才华的一个人,曾经也踌躇满志,可是这咸阳的县令不瞒你说,也是个关系户,我那弟弟一直得不到重用,也是抑郁寡欢的。”   钟灵兮的表情倒是一下子严肃正经了很多,她一字字说道:“那他当初的志气不在了?”   陈聿还是蒙着,他追问道:“怎么不在,这不是没办法么!”   钟灵兮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她道:“怎么没办法了?你弟弟对当个妆部官吏可有兴趣?”   陈聿道:“你说这咸阳这地方,有谁对做妆没兴趣的?民风所向,如今那些平常的官吏哪个不是看着妆吏眼红的?现在妆吏是个什么待遇?就是走出去的阿谀奉承都比一般的官吏来得多!而且妆部是三省七部油水最足的了。”   钟灵兮一击手掌,点头称道:“好!我帮他。”   陈聿愣了愣,“何意?”   钟灵兮看着陈聿一字一字说道:“我说我帮他,你回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倘若他愿意,我想办法把他举荐到京城去做个妆吏。”   “这……”陈聿摸着山羊胡须有些纳闷了,“你要如何帮他?”   “你管我!你赶紧回去给我问问。”说完,钟灵兮眼珠子麻溜地转了一圈,外面白帘子后面流泻出淙淙人声,雕梁画栋同人声如鱼游走,而面前茶烟枭枭中,陈聿惊愕的侧脸若隐若现,她道:“我且问你,你不愿意看着你弟弟有更好的前程?”   陈聿还是没搞懂,钟灵兮这般所为何事?他实在不相信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还能把他弟弟举荐到京城去难不成?他道:“我当然希望,可是我觉得此事有些困难,不过我弟弟确实是一个有才华有胸襟的人,就是一直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钟灵兮自然是看出了陈聿眼中的怀疑,她长袖一挥眼底似浮出一丝笑,“那不就成了,我要的就是你弟弟这种人。没什么可以不信的,你都心肝情愿给我打工了,难道你在怀疑你自己?还有,莫要忘了我是谁的人。”   朱氏,她的人脉,是任何人都远不可及的,朱氏想推荐一个人的话,总会找到人脉的。想到这里,陈聿有些理顺了思路。   他不说话了,良久后他才喃喃道:“嘴是你会说,也罢回去我就和他谈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打通官途   三日后。   一杯酒饮尽,台上舞姬退场,朱红色的高台上,钟灵兮撑腮隔着重重高楼坐在宴桌前,半身都淹没在孔雀翎长扇挡出的阴影里,远处一片小灯影映在她的脸颊上。   她与陈聿还有陈英简单地进行了一些想法的交流,斟酒之时她对着陈英笑了笑,说道:“你倒是比你哥会说话不少。”   那陈英长得和陈聿有着七八分相似,看起来也是一个比较迂腐的人,但是钟灵兮就是需要这样的人,因为迂腐的人,更加会感恩戴德,不会忘记别人的恩情。   那陈英倒是有几分古道仙风,但是他的态度很尊重,并没有像当初陈聿那样,因为钟灵兮只是一个小女孩就唧唧歪歪的十分鄙夷。这陈英却是把钟灵兮当成一个大人那般在对待,他道:“我听家兄说,钟姑娘有意推荐我入京为妆官?”   钟灵兮含笑,脚边是几盆扶桑花,似从脚下长出,衣袍带过花盏,花叶莹莹舞动,“倘若借助苑长朱夫人的人脉,助你去京城入仕,你可愿意?”   那陈英当然是恨不得双手合拍称是,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等了二十年都没有机会,如今骤然出现一个机会在我面前,然而有些太过惊愕了。”   钟灵兮的目光仿若沉沉雾色中蓦然晕出的白光,“我并不能说给你打包票,但是如果你愿意,我自然会尽全力说服妆苑长来帮助你的。”   这旷野般空荡荡的暗色雅阁里,只听得见一阵阵琴弦声,似脚踩在水上,发出泠泠轻响。   陈英将一杯酒高举过手,掩着袖子一饮而尽,颔首道:“那就感谢钟姑娘和朱老夫人了,只是,我不知道钟姑娘如今全力帮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人,总不会是无意?”   问到点子上了,是个聪明人。   钟灵兮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帮助他,钟灵兮到时候是要收取一些小费的,她笑意阑珊道:“我要的不多,我只是将来想去京城做妆官,那么自然需要一些妆吏的帮忙,到时候如果在妆部有人,那么自然是最好的了。”   “这简单,并非难事,如果我真的托老夫人的福气进了京城妆部,那么这些都是应该的。”   钟灵兮将烛火端得近一些,照白了她大半张脸,她道:“那么就这样先成交了,我会尽力的,你们且放心。”   ***   殿外梨花随风,绿柳浮萍。   室内一张无弦琴,正在伊呀呀呀地被谢瑜拨弄着。她有一双细长的远山眉,漆黑的眼眸,在阳光的照射下眼波荡漾得温软。   钟灵兮走进去带着一股暖气,虽然看起来也是契合着暖阳波光粼粼,但是眼底却不那么温暖,如同她深藏的内心,好似晚宴上那道冰凌做的酥山,浇在外头的桂花酸梅汤让整道菜看上去热气腾腾,刨开来却是冰冻三尺。   她露出一个浮于表面的扬风微笑,走过去绕膝到朱氏的身下,朱氏正在握着一个刚绣好的棉绣端详,看到钟灵兮过来,便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钟灵兮用一种絮絮叨叨的语气,仿佛蛰伏在三月的昆虫,还没有完全从冬眠中醒来,她的语气温软,仿佛那瘦樱般旖旎,她将陈英的事慢慢说与了朱氏听,她并没有隐瞒,如朱氏这般精明的老人,对她隐瞒是一个非常不明确的选择。   她直抒胸臆,想要推荐陈英去京城妆部为官吏,因为她将来想去京城考妆官,她的野心和她对未来的规划,她需要一个能够在京城给她传达信息的耳目,将来即使去了京城,有这样一个内应她也可以更加方便得多。   她在说话的时候,谢瑜那双浓黑的眼眸从琴弦上移开,盯着钟灵兮,手上的拨弄动作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朱氏眼底的捉摸不透的颜色,春日暖阳打在她的眼眶底下,有一丝丝亮彩,她沉吟片刻,期间一直盯着钟灵兮,然后便是露出一个让人松口气的和蔼笑容,她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种事我自然是愿意的,如今你就像是我自己的亲孙女,帮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说完,她那双已经满是纹路的手在钟灵兮的头上摸了摸,钟灵兮原本还十分紧张怕朱氏不愿意,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干脆的答应,心中也不免升起几分温暖,看来她和朱氏已经建立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信任,钟灵兮也承认,这段十日内,她与朱氏的情同祖孙,她是真的把朱氏当成祖母来孝敬了。   朱氏似乎对钟灵兮已经没有了什么防备,毕竟在生死关头拼命保她的人只有钟灵兮了,朱氏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但是她还是叮嘱了几句,“我确实有认识在妆部做官吏的人,那是我的表侄,在妆部任侍郎一职,我可以帮你去打听一下,但是丑化说在前头,即使真的有空缺能够让你推荐的人填补上去,我也不能保证我那表侄就一定会答应,因为我和我娘家关系并不热络,和表侄那一家也是几乎断了的,如今我就是豁出这张老脸出去,人家也未必会买账,而且我知道我那表侄的性子,他最痛恨这种关系户了,我觉得怕是凶多吉少。”   钟灵兮则是轻抚了几下朱氏的手背,她道:“苑长您放心,之后的事交给我便好了,若是不成那也是命,怨不得谁,毕竟如今妆部就是一块大肥肉,谁都想去,妆部那些官吏个个都是皇帝后妃们眼前的大红人。”   朱氏拉着钟灵兮的手裹在手心里暖了暖,“你能想通便好,这个时代重妆轻文武也不是新鲜事了,那我让年妈妈把我的牛角章给你,你自己去写吧。”   钟灵兮自然高兴,“谢谢苑长了。”   万寿殿暖意涔涔,庭院在瘦桃的掩映中露出一个翘角,朱氏望羞那个方向,半晌,缓缓问身边的钟灵兮,“最近你妆铺的生意如何?”   钟灵兮沉默半响,然后回答道:“很好,赚了不少银子,那个陈掌柜是个人才。”   朱氏则是讪讪一笑,“我推荐的人怎么会差?”   钟灵兮这几日虽然忙于各式各样的事情,但是也没有忘记每天一有空就去房内做妆品,然后让人拿到妆铺去卖,一日一日下来,银子倒是越来越多了,所以钟灵兮现在不缺钱。   现在咸阳人都知道有一间“冰女斋”一夜之间爆红整座城,但是没人知道它的老板是谁,只知道里面卖的妆品少而精,特别是最火爆的那几样,基本天一亮刚拿上架就被一销而空,所以如果想要卖抢手的那几样就必须一早就去门口排队等着。   就拿原先非常不受欢迎的面膜来说,这几日竟然被抢疯了,陈聿用了另一个方法,就是现场演示法,原本大家都不敢买面膜,因为没用过不知道是什么。   陈聿就找了一个农妇在现场取出面膜,在那个农妇的脸上当场涂给大家看,并且只涂了半张脸,冲洗之后好方便观众们做对比,这一现场演示之后,那几款面膜立刻卖疯了……   所以说怪不得被誉为咸阳第一掌柜,陈聿这名号并非浪得虚名,他确实很有经商头脑,而且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人往后几百年……   这几日陈聿对钟灵兮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什么时候补货?补货快补货!”   “什么时候加量?这点量怎么够?怎么够!”   “快点给我滚回去制妆品,快点!”   钟灵兮这时候在内心愤怒地吼叫,到底谁才是老板!   别忘了你弟弟的命门还握在我手里!   不过钟灵兮当然没这么做,她就希望陈聿卖的越多越好,而且要把铺子的名声宣传的越来越大,一定要炒到连京城都听到,这样才能达到她的目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作为老板的身份一定要藏好。 作者有话要说:     ☆、碰壁   钟灵兮这次可谓是下足了血本,不仅替陈英亲自写了策论,按上了朱氏的章,还决定亲自跟着陈英去一趟京城。   也就是朱氏表侄妆部侍郎贺龙的家里,京城响当当的贺府。   毕竟妆部如今是一块大肥肉,肥的流油,大家削尖脑袋都想进去,贺龙作为妆部侍郎,家底自然是殷实的,平日里圣上赏赐下来的东西一样不会少,谁让圣上就是对做妆如此重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妆部这么好的一个职位,钟灵兮确实没有百分百把握能够把陈英送进去,但是她还是自信地认为,她可以尚且去一试。   所以钟灵兮和陈英一起上路了,因为她觉得光靠陈英一人肯定是不行的,她需要适时的帮他一把。   钟灵兮没有带走谢瑜,毕竟朱氏身边还是需要人的,她和朱氏请示了一下,朱氏也答应了,择日便和陈英一起上路了。   钟灵兮没有去过京城,在这个时代,其实她就是一个乡下小妹,光怪陆离的京城,那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神圣之地。   不过那个贺龙也是个怪人,他不住在京城正中央和其他官员们挨着,他住在京城的郊外,也就是说他整日要穿越大半个京城去上朝,然后在穿越大半个京城回到自己的府邸,简直怪透了。   所以钟灵兮虽说是去京城,但是其实并没有真正进入那个奢靡繁华的京都,只是在外围经过了一下而已,虽然陈英也有问她要不要去京城里转转,钟灵兮拒绝了,她没那么多空,她急着赶回去再去制妆,如今就谢瑜一个人,每天要损失多少银子,想想就肉疼。   而且钟灵兮对京城没有兴趣,她没有怀着憧憬的心情,她只把京城当成一个完成任务的地点,在还没做到那一步任务的时候,她懒得走进去浪费时间。   所以,大约四日的马车路程,钟灵兮就随着陈英到了京城郊边,也就是贺龙的府邸门前。   这地方还算清净,可能是贺龙见识到了妆部尚书的门槛每日都快被踏破了的壮观场景,所以才决定避开到这荒郊野外,省得整日被阿谀奉承,这个理也是对的。   钟灵兮和陈英安顿好在一个小客栈里之后,当日就去敲开了贺府的大门。   当然钟灵兮没有进去,她只是在门口等着陈英,陈英掸了掸衣袍子,便被人引着跨进了贺府。   天外烈日当空,柳叶被晒得卷起,藏在浓密叶荫里的鸣蝉声嘶力竭。   陈英抬着眼皮子看着这府里的景色,倒是给出了一个非常不错的评价,这府邸的主人还是挺有审美情趣的。   见到贺龙之时,陈英也算的是平静,虽然面对的是朝廷大官,还是妆部的大红人,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羡滟,只是非常恭敬地拱手作揖,“在下陈英,久仰贺侍郎大名。”   贺龙抬了抬眼皮,倒也是很客气地让人给他上茶,“刚才听闻,是朱老夫人推荐你来的?”   这句话听着客客气气,但是那语气却有一种凌辱的感觉的,带着丝鄙夷,毕竟这般来求贺龙的人肯定成千上百,陈英只是万千蜉蝣中的一粟,而且打着朱氏的名号,贺龙肯定打从一开始就被管家通知了之后就知道了陈英的盘算。   陈英是个读书的耿直人,被这么一说自己心里不开心,但是他如今有求于人自然不能甩袖就走,只好硬着头皮回答着,“正是。”   贺龙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眼中是锐利的光芒,“不知道大姨这些年身子可还见好?”   陈英当然不知道,只好胡诌了几句,“身子还算是爽利。”   贺龙抬手卷起袖子,拿出刚才那封陈英递给管家的信封,他刚才懒得拆开来看,如今无事便把它一点点拆了开来,取出信纸,他抖了抖手把信纸摊开了,然后一行行字看了起来。   他本以为朱氏既然要推荐人过来,起码会写点恭维的客套话,没想到朱氏竟然一个字没写,信封里只有一张策论,也就是钟灵兮写的简历。   贺龙拿过策论开始一目十行地随意扫了扫,对于这种东西,他从来不会认真看,因为他根本不打算看在任何人的面子上去举荐官员进妆部。   并且他心里是很窝火的,他是一个清高的人,如今这些人一个个都把他看成什么了?以为送点礼,套点人情他就能帮他们了?他贺龙从来不屑做这种事!   这时候,陈英在下面坐着,只觉得嘴里很干,把那一杯水都喝完了,这又自己添了一杯,他这才开始有些紧张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上方贺龙的表情。   贺龙确实随意扫完之后,就把信纸合拢起来,然后眼皮子很低地扫了下陈英,陈英正在添水的手一抖,贺龙便道:“我知道我大姨的意思了,话说回来,我们妆部目前倒是确实有一个员外郎的空缺。”   陈英一听,心中一喜,这贺龙把这话漏出来的意思莫非是这件事有眉目了?   他急忙把水一饮而尽然后搓着手,尴尬地说道:“这样……不知道这员外郎需要些什么资质?”   “资质?”那贺龙的声音忽然冷冷飘来,仿佛漆黑的天幕上,撩人清醒的夜风,“这是从五品官员,对资质要求还是颇高的。”   这话犹如一同冰水,浇得陈英手脚发凉。刚才还热乎着的心,一下子就冷透了。   意思很明显,他贺龙看不上你。   陈英也是识趣的人,他虽然不了解贺龙的心思,但是话语中却能够领会其含义,那么他也就不再继续逗留在这儿丢人了,他看着贺龙将那封信重新塞回信封中,然后压平放好,他道:“你且先回去吧,如果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这是打发人!   陈英心中长长叹了口气,哎,看来只能这样灰头土脸一事无成地回咸阳城了!   谁让这贺龙不买朱氏的帐呢,谁都说不动了,他自己也是文化人,知道文化人的清高,便请辞离开了贺府。   走出去之后,看到坐在门口一家茶馆里等他的钟灵兮,陈英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哀叹着说道:“回去吧。”   钟灵兮自然看出了陈英的颓然,她把尖尖的下巴顶在桌子上,手把玩着桌子上的茶杯,含糊不清地说着,“没成功?”   陈英摇了摇手,然后一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别提了,打道回府。”   钟灵兮鼓着腮帮子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她的侧脸倒在了桌子上,盯着陈英道:“别泄气,我们明天再来。”   陈英纳闷了,他今天老脸都无光了,让他明天再来丢一次人,他绝对不愿意,“不来了,回去吧,我也放弃了,本就不该做这白日梦。”心里还有半句嘀咕没说出来,那就是,真不该相信一个十二岁女娃的话,他果然是鬼迷了心窍被当官给诱惑了,结果发现小孩的话都是鬼话不能信。   钟灵兮像是一眼道破了他的心思,“不要在心里诽谤小孩子,这不还没有结束嘛。”   陈英一屁股坐下来,丧气地叉着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钟灵兮十分机灵地一骨碌从桌子上把脸撑起来,那双秋水剪影般的眼睛看着陈英,“你明天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何意?这贺龙我算是看出来了,是个清高之人,瞧不起这种关系户的手段。”   钟灵兮道:“我本来就没让你以关系户的身份得到他的赏识,我本来以为你够聪明,没想到还是太笨,你还是按照我说的来做吧。”   陈英没想到在这里被一个小姑娘给鄙视了,有些不爽地说道:“你若有办法不早说,何苦让我挨一次白眼。”   钟灵兮则是笑嘻嘻地摇着头道:“我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有几斤几两重?”   随后她又道:“而且,知难而退是识时务,知难而上却是本事!你就是要给贺龙留下知难而上的印象才行,须知你们这种读书的清高人,就喜欢这种骨气!这你应该比我还了解地深刻吧?”说完,钟灵兮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仿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陈英有些接不上话,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钟灵兮,好像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他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钟灵兮则是露出一副小鹿般大而澈的软眸,一下子勾住了陈英的胳膊,然后软软嗲嗲、甜甜腻腻地拉着陈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露出纯真的笑容道:“爷爷,我们回家再说嘛。”   陈英也是无奈了,这钟灵兮到底有几个人格? 作者有话要说:     ☆、漂亮翻身   夏日的暖风已经吹来了,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过来,却让人有一种茸茸的温暖。   一朵不知名的花不知从何处飘来,落在陈英的手心,已经不再繁盛的柳枝后不知是谁架起了一支琴。   这是陈英第二次登门拜访了,这一次他的心情是沉闷的、绝决的,好在贺龙并没有将他拦在门外不放进来。   脚下的青草像是铺就一条长毯,雾色浓重的远处,陈英等待在水榭中,上面悬着几盏灯笼,里面还散发着幽暗的光芒,虽然此刻还是白天,看起来十分微弱,水榭旁两株葵树繁花满枝,开出了浓烈的色彩。   贺龙是踏着日光而来,他提袍跨进水榭的时候,陈英正在温一盏酒。   他坐下后,依旧是那副冰山一样的面孔,微微斜了眼陈英,然后抖一抖宽大的双袖道:“昨日我已经说清楚了,今日,陈兄台怎么又来了?”   陈英则是倒了杯酒端到他面前道:“又来打搅,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昨日匆忙,有些东西忘了拿出来给大人过目,如若大人不嫌弃,在下便拿出来给大人过目。”   贺龙挥一挥衣袖,一副不关心的样子,“不需要了,我对陈兄台的背景已经十分了解,陈兄台的想法我也知晓了,日后有消息我自会通知。”   虽然很敷衍,但是陈英还是把脸皮涂得比城墙还厚,硬是把那张纸拿了出来,从信封里取出递了过去,那贺龙见陈英都把东西递到他面前了,只好十分不满地瞥了眼陈英,然后拿过就开始看了起来。   这东西是昨天钟灵兮连夜写的,算是耗费了她一整晚的心血,她对这东西算是踌躇满志。   果真,这不看还好,一看还真的吓了一大跳,贺龙的表情就和坐马车一样,忽上忽下的,颜色都变了。   看到贺龙的表情,陈英知道这件事有希望了,果真,贺龙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将纸收了起来,然后眼神在陈英脸上流连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份东西,是你写的?”   陈英低头道:“正是。”   这份东西,将市面上一些比较有名的妆铺店里卖的妆品做了一一的点评,并且还附上了每一样妆品的优点以及缺点,其视角之独到,审视之细腻,点评之精准都让贺龙叹为观止。   钟灵兮虽然没去过那些妆品,但是万寿殿时常会运过来一些著名铺子里的“明星产品”,钟灵兮看着看着,也都记住了,所以才能空口白牙写出这张表。   那贺龙此刻眼神已经变了,他顿了顿仿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发现张口说不出话,他想表扬陈英但是又说不出口。   陈英见势便立刻乘胜追击说道:“敢问大人,看了这张表,作何感想?”   若问懂行,贺龙这些做妆部官吏的人其实一定没有那些妆客或者妆官懂行,毕竟她们是专门做妆和制妆品的,可是他既然是妆部的人,自然耳濡目染几十年妆品,也算是略知一二,所以他看得出,这份表格是写得非常精确的,他略微点了点头,良久吐出两个字,“不错。”   陈英眼神逐渐出现了一丝锐气,仿佛一个战无不胜的将领,来势汹汹,他道:“那么再敢问大人,这份表单,你认为妆部的官吏,有多少人写得出来?”   贺龙有些不高兴了,感情这陈英是在觉得他贺龙水平不及他陈英?   陈英却是停顿片刻,又一次追问,“最后,我胆敢请问大人,在京城的妆部任职的那些官吏们,有几个是真正懂得做妆这一行的?”   这句话正中靶心,如今京城妆部里的那些人,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除了会混吃等死或者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真正懂得妆品的寥寥无几,他贺龙出身制妆世家,所以对妆品的认知比那些人强不少,他也经常哀叹如今的妆部不如几十年前了,大家都是懂妆的人,如今的妆部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氏族望门出身的,航运海运出身的,甚至还有干实业出身来买官的,一度让贺龙十分烦恼。   但是他又不能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妆部的不好,只好说道:“毕竟是做官的,对于做妆的要求并不高。”   妆部这块肥肉,多的是进来混吃等死,或者想靠着妆部这个皇帝心中的心头好作为踏板高升的,就是没有真正懂得制妆的人。   陈英看着贺龙脸色微变,便是目光直直落在贺龙脸上,勾起唇角,“如今妆部,不知道有多少官吏知道扶桑花的花期是几许?”   贺龙忽然声音冷了几分,心绪一层一层缓缓压上来,像砥了巨石,却不能做出任何退缩,“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英微微靠身,眯着眼笑道:“我想说的是,我是从基层上来的,出身在红妆之乡咸阳,我知道每一种花的花期,我也知道每一种香的味道,我也知道集市上的每一种妆品是如何制作出来的,我是真正懂得妆品的基层官员。”   话不多说,点到为止。   贺龙懂就行。   贺龙当然懂了,陈英是在提醒他,如今皇帝如此重视做妆这一行,妆部也是十分受重视的,如果有一个真正懂得制妆和妆品这一行的基层官员进去,定然比那些京城出身的权贵们懂得多,懂得多自然会受重用,到时候陈英若是得到高升,往后只怕是前途不可限量。   陈英在这时也适时地提醒了一句,“往后倘若有朝一日有幸实现抱负,陈某定然不会忘记大人的提携之恩。”   贺龙有些动摇了,陈英不会骗人,他写的那张表如果不是深入研究妆品多年的人,是写不出来的,而且按照陈英这人的履历,他在咸阳做了二十多年的典史,确实应该深谙做妆一道。   并且陈英今日把道理给贺龙说的很清楚,贺龙自然会在心里衡量利弊。   圣上的重视谁都看得见,陈英这种人一来一定会受到赏识的,到时候怕是他要沾他陈英的光了,而且这人并非知难而退之人,反而知难而上,昨天劝走他,今天他还来,看来这人的品质应该也还不错。   思前想后了片刻,贺龙忽然态度有了一些转变,他不在如刚才那般刚强,而且有了些和软,他举起一杯酒,敬了一下陈英说道:“你说的不错,你这般的人才,我倒是愿意举荐一下。”   此言一出,陈英就知道基本达成了,他也是客气地和贺龙敬了一杯,两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轻灵的声音,祝贺这一段合作由此诞生。   最后,陈英便告别了贺龙,离开了贺府。贺龙虽然还是那一句回去等消息,但是这个含义已经和昨日不一样了。   而一直等在门口茶馆里的钟灵兮,看着陈英他踏着月色推开门扉,似他一贯的风雅悠闲,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钟灵兮看着他那副自信的模样,感觉这位长者顿时年轻了十岁,当下就知道,这件事有戏了!   今后在京中,终于有人帮她监视温卿侯和太子了。   钟灵兮回到妆苑,已经是三日后的事了,不过又过了三日,陈英就被贺龙一封信给叫走了。   贺龙成功给他举荐到了妆部任一个小小的九品职位,不过陈英也是乐呵乐呵地接受了。   之后的路钟灵兮帮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同仇敌忾   三月草长,四月莺飞。   八月署阳,九月落叶。   秋天降至之际,又是一年一度妆使和侍妆的考核时间。   钟灵兮满了十二岁,谢瑜满了十四岁,都到了可以考核的年纪。   这一次,因为霍绿袖离开了妆苑,所以空缺的妆使位置有侍妆进行考核,谢瑜自然也在这其中之列。   至于钟灵兮,则是被苑长直接用来提名考核侍妆。   侍妆考核就在这个月内举行,所以钟灵兮这几日也难得开始停下手里制妆的事,稍微看了点书补充了一些基础知识。   不过这偌大的庄园内,并非每一个人都希望钟灵兮和谢瑜顺顺利利的,她们等着看钟灵兮和谢瑜的笑话,等着她们在阴沟里翻船,比如妆使长贺云仙。   贺云仙站在窗口,廊外秋菊翻飞之中,她捏着块手帕面容柔软地站着,脸上的笑一半真心一半假意。陆紫君站在她身后,面色冷淡,她看着贺云仙半真半假的样子,也是自顾自站着。   贺云仙身后浓云散开,有鸟鸣悠悠在云层后面传来,她浅笑一声,有些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身姿高挑,“陆妹妹,来喝杯茶。”   陆紫君面色有些不冷不热,她扶着一张椅子坐下来,“不用了,妆使长今儿个叫我来有何事,尽管说便是了。”   贺云仙蹙眉做沉思模样,笑了一下,又是那样半真半假的笑,然后转过身将身子靠在身后窗框上,“陆妹妹,之前的那些事我都是知道的。”   陆紫君心中一阵凌烈,她浓眸紧蹙,“何意?”   天空上的密云一寸一寸散开,漾出一轮刺目的日光。一棵巨大落红树迎风招摇,红色的花散落半空,似赤雪纷飞,贺云仙懒懒靠在窗口上,那笑容仿佛扎得人入骨三分,刺痛无比,她道:“你之前做的每一件事,对钟灵兮、对谢瑜的每一件事。”   陆紫君表情瞬间就垮了,她以为展露和宋英娥走了,就没人知道这些事了,难道说贺云仙都看在眼里?想到这里陆紫君开始有些紧张了,手指不知不觉就蜷了起来。   贺云仙则是赶紧轻声轻气安慰道:“陆妹妹别紧张,我不是来治你的罪的,我只是想找陆妹妹继续帮我一个忙。”   陆紫君有一种心被抽动的痛楚,她强忍着心跳说道:“妆使长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贺云仙轻佻笑道:“你那宝贝儿子的婚事,我来帮你想办法,钟灵兮那贱丫头一而再地坑你,你难道就不想反击一下?”   陆紫君原本已经对钟灵兮不做念想了,如今这件事又被贺云仙翻了出来,但是她已经被钟灵兮弄怕了,根本不敢再去打钟灵兮的主意了,而且如今钟灵兮又是朱氏面前的红人,她是真的不敢想这事了。   可是贺云仙的意思听着像是在帮她,其实是在警告她,若是她不乖乖配合她,她就把她那些丑事都给端出来。   于是陆紫君又开始纠结了,那个心里是纠结的啊,都快纠结出水了。   这钟灵兮真是她陆紫君命中克星啊,她都打算这辈子不和这扫帚星扯上关系了,结果贺云仙现在又把成年往事拿来逼迫她和钟灵兮扯上关系。   哎,这可如何是好,陆紫君纠结的都快把手指给绞断了。   想想自己家里那个傻儿子,再想想面前这个手眼通天的妆使长,陆紫君忽然发现自己别无选择了,莫不是只能从了?   哎!陆紫君又开始叹气了!   最后,这个神秘的午后,在贺云仙的各种威逼利诱下,两人再次达成了一个统一,那就是搞掉钟灵兮,让钟灵兮不能继续考核侍妆并且永远失去考核的资格。   陆紫君想这贺云仙和钟灵兮看来是梁子结大了,只不过她夹在中间实在太可怜了,不过想想事成之后贺云仙允诺把钟灵兮许给自己的儿子,她也就释然了,之前对钟灵兮的那股怨气终于找到地方来发泄了。   而且贺云仙出手必定不会失误,人家毕竟是在妆苑里手眼通天的人,所以思前想后陆紫君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但是陆紫君也不傻,她也怕最后贺云仙赖账,或者出了什么事情她被卖了,作为一个混了那么久的妆使,她当然不能就这也口头承诺就算了。   陆紫君紧了紧自己头发上的发簪和发带,墨色瞳孔中仿佛能映出贺云仙的万般风情,她淡淡一笑道:“妆使长,这个协议我可以接受,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贺云仙泼墨般的青丝披散肩头,她轻抚额角说道:“你且说吧。”   陆紫君客客气气说道:“我要把我们的协议写下来,然后互相签字按章画押,这也才能保证互相都不违约。”   贺云仙心里冷笑,陆紫君好你一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做事果然是谨慎为上,害怕她赖账不成?其实陆紫君一方面是怕贺云仙赖账,一方面是怕出漏子贺云仙不保她,所以必须把贺云仙扯进来才行。   陆紫君在这里几十年了,自然知道贺云仙是个什么样的人,贺云仙凝眸想了片刻,然后顿了顿,漆黑长发似绢丝泼墨,眼眸浓黑深不见底,她道:“可以,我现在就给你写一份允诺书。”   说完,贺云仙就走到垂帘之下,提笔写了几个字,笔尖发出与宣纸相拂的沙沙碎响,很快,她就把一份协议允诺书写好了,然后递到陆紫君的面前。   陆紫君大致扫了扫那张纸,然后便把纸头折叠好给收了起来,用那张堆满了笑脸的表情说道:“好的,那就谢谢妆使长了,合作愉快。”   竹林在拂晓的光线里摇曳不休,贺云仙眼底的沉沉是如沙漠般的无垠,她用手轻轻抚着自己脑后的发髻,似乎正在思考着要如何实施下一步计划。   片刻后,她又一次踱步到了窗台边上,柳叶眉微微挑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她道:“既然如此,你便听我的计划便是。”   陆紫君则是坐得不偏不倚在那儿端起一杯茶水,“妆使长尽管说便是了。”   贺云仙轻轻弯起嘴角,一个悠扬轻柔的笑容,“钟灵兮既然要考侍妆,我们就让她彻底失去资格好了,以后饶是侍妆还是妆使,都和她再无关系。”   陆紫君冷淡回答,“如今她有妆苑长罩着,取消她的资格谈何容易?”   贺云仙一个转身,笑眯眯地说道:“谁说的?只要给她按一个罪名,那么就是妆苑长都没有办法了。”   陆紫君添着茶的手一抖,眉毛一横道:“什么罪名?”   贺云仙的笑意仿佛朦胧的诗意,隐约在云层之后,飘飘然然,不可触及,她道:“偷窃考题。”   偷窃考题?   好一个大帽子,只要钟灵兮按上了这个罪名,就是妆苑长都救不了她。因为妆苑有着明文规定,偷窃考题是会被取消终身考核资格的,这个不是妆苑长说的算的,是朝廷颁发的规定。   可是,要如何才能让钟灵兮被按上这个罪名呢?   陆紫君只觉得贺云仙笑得飘渺,只见贺云仙微微地笑着,那笑意令人汗毛倒竖,贺云仙慢慢说道:“你只要这样做就行了……”   随后她便轻声将事情给交代了下去,陆紫君听得脸色微动,随后紧皱双眉再那里一个劲地点头。   片刻之后,贺云仙就把计划给交代了下去,陆紫君难得地露出了一抹诡谲的微笑,她道:“这不简单?我去办就行了。”   贺云仙暗笑道:“那就麻烦陆妹妹了。”   陆紫君也是微微一笑,“只希望妆使长莫要忘了之前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陷阱   钟灵兮和谢瑜两个人坐在凉亭中,感受这凉凉的秋意。   凉亭周围被年妈妈种满了各种葵花,大片大片开在阳光之下,由白渐红,一路蔓开,像云里裹了烟霞。   谢瑜低头看着钟灵兮,只见钟灵兮坐在这烟霞之中,侧脸有着点点霞红色的阴霾,修长手指随意搭在怀里的一把七弦琴上,随意拨弄着。   其实钟灵兮不会,只是觉得好玩就拿来随便玩玩,两人刚才忙完了一批妆品,正在这儿休憩片刻。   只是这晚霞似的葵花一路蔓延过来,给人一种日落的错觉。   这时候,陈陆走了过来,她一般不能进入万寿殿,除非是有上级的安排,所以她走到钟灵兮面前,含笑看她。   钟灵兮也是停下随意拨弦的手指,红色霞光映在她的脸庞上,光线深深浅浅,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钟灵兮不算美貌,却有一种飒爽的灵气,她微微斜过头,才道:“有事吗?”   陈陆有些心虚地垂头,脚尖微微抬起在地面上原地点了点道:“有……陆妆使喊灵儿你去一下湖心阁楼,说是有事找你。”   钟灵兮冷淡地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   “现在。”   随后钟灵兮起身,“就我一个人?”   陈陆连忙摆手,给钟灵兮一副怪异的感觉,她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传话而已……灵儿你别问我那么多啦。”   钟灵兮淡淡应道:“哦。”   然后她就和谢瑜交代了一下,就离开万寿殿朝着湖心楼阁走去了,而陈陆则是跟着她走出了万寿殿,便打了声招呼就去别的地方了。   钟灵兮不知道陆紫君又打了什么算盘,之前陆紫君每次算计钟灵兮都被她倒打一耙坑得体无完肤,看来还是没有学乖。   不过陆紫君喊她去,她也不能不去,毕竟对方是妆使,她再心有设防也不能不理妆使的指使,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此时的湖心楼阁空无一人,钟灵兮走到楼阁中央。   飞鸟还巢的时候到了,钟灵兮身上是一袭水桃红色织锦袍,在夕阳的霞霭中,朦胧似披了霞光雾色。楼阁中轻纱凌波,朦胧似梦境,她没有看到陆紫君,只看到了一张檀木小桌。   这张桌子上烧的是上好的黄木香,钟灵兮细细闻了闻,发现这香烧的真好,制香手艺简直逆天。   不过奇怪的是,她发现这张桌子上放了两个香炉,一个是琉璃瓦香炉,也是正在燃黄木香的,还有一个次一些的青铜香炉,是空着的。   随后,钟灵兮的目光越过了香炉,看到了檀木小桌上还放着一样东西,那是一个被封好的信封,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绕了一圈,那样安详地躺在那里。   若是常人,定然觉得奇怪可能会去一探究竟,即便不喜欢惹火烧身的人,就算不去打开那个信封,也会安静地站在这儿等着陆紫君。   但是钟灵兮看到那个东西的却是浑身一震,两只眼睛先是直直地盯着那个信封打量,最后脚步立刻随着身子朝后退了几步。   然后就——撒腿就跑!   脑海中唯一的反应就是,这是坑,陆紫君要坑她,她要赶紧跑!   钟灵兮简直像是现代的那些短跑运动员,卯足了全力转身朝着另一个地方拼命跑去了。她像是见了鬼似的,全身心思都急着离开这里。   同时还在朝着四面回顾了一下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好在如今这夜幕四沉,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人经过这里。   钟灵兮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面跑去,刚踏出这梨园,却在镂空石门柱那儿一下子撞倒了迎面而来的陈陆,钟灵兮虽然觉得奇怪为什么陈陆刚才明明朝着别处走了,竟然在这儿又遇到了她,但是她来不及想那么多,就在两个小女孩撞得满怀的时候,钟灵兮立刻从泥土上爬起来,也没有顾得上裙子上的泥印子,而是直接瞥了眼陈陆,继续朝着前面跑去了。   那陈陆看到钟灵兮那么急躁的样子也有点奇怪,她试图喊住钟灵兮道:“灵儿,你这么匆忙做什么,你去找过陆妆使了吗?”   钟灵兮没空和她做太多解释,她一脸焦急,扯着自己裙摆处,“没有,我没去过湖心楼阁,我忘了拿东西了,先回万寿殿去了。”   说完钟灵兮便头都来不及回,急急匆匆撒腿就跑,颇有一种见了鬼的错觉。   陈陆还是很怪异地看着钟灵兮,在她记忆中,钟灵兮很少会有这样急躁的样子,但是钟灵兮已经跑远了,走之前还说了一句,“我还没去湖心楼阁,你没事的话也最好别去那个地方。”   她是想要提醒陈陆,殊不知待钟灵兮走后,陈陆立刻变了表情,露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她急忙看了周围的情景,确认没有人然后赶紧就朝着湖心楼阁飞奔而去。   钟灵兮是不知道那个檀木桌子上放着的是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好东西,她要是再多呆一会儿必定会踩入坑里,所以她跑了。   陈陆也是机灵之人,看到钟灵兮这幅样子反而更加好奇了,而且之前陆紫君单独让她去喊钟灵兮去湖心楼阁她就觉得很奇怪了,莫不是这两人藏着什么隐秘?   越想越好奇,陈陆索性蹑手蹑脚地朝湖心楼阁走去了,反正她想着只要自己悄悄的过去也没人会发现的,说不定会看到什么大事件。   陈陆凭着自己的小聪明就这么静悄悄地靠近了湖心楼阁,那湖心楼阁中寥无人烟的,上好的黄木香正在静悄悄地燃烧着,比白檀香多了几分端庄和木讷,少了份灵动。   她绕着那檀木小桌走了一圈,看着桌子上那两只香炉以及一张白色的信封,眼眸中掠过一丝小小的光芒,指尖随着微微一动,眸中颜色越发浓烈。   随后她四下张望了几眼,便眼疾手快地将那白色的信封拿到了手里,此时她的心口已经是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做贼哪有不心虚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一瞧究竟。   迅速拆开那封信封,信封没有密封,很轻易就被打开,她拉开里面的白纸出来一看,顿时有些呆着,这上面分明写着是这次侍妆考核的题目?   这……   陈陆吓得立马把东西给塞了回去,虽说她也要参加这次的侍妆考试,但是要让她这样把试题直接拿走,这心理建设她还没做好。   但是虽然把信封重新放回了桌子上,陈陆却迟迟没离开,她心里还在打鼓,到底要不要拿走?   反正这里也没人看见,可是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那就是死罪一条啊……   就在陈陆还在犹豫踌躇的时候,一阵橙黄色的光照到了她的脸上,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迎着光看去,竟然一行人直直的走来。   陈陆也不傻,当即和檀木桌子离开了一丈远,力图撇清关系,她虽然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怎么说这都是陆紫君和钟灵兮之间的事,她什么都没做,就一定要把自己摘干净。   可是此刻有比陈陆更加傻眼的人,那就是陆紫君,她本以为可以过来把钟灵兮给抓个正着,谁知道却看到陈陆站在那圆桌子边上,东西还好端端地放在桌子上未动。   这是演的哪一出?   钟灵兮人呢?   陆紫君走过来,没找到钟灵兮却找到了陈陆,可是这一出戏还是得演下去啊,不然如此劳师动众最后出丑的岂不是她自己?   所以陆紫君第一句话就是,“跪下!”   陈陆脑子蒙了,她立刻乖乖地跪下去,可怜兮兮地看着陆紫君,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惹得陆妆使如此生气?”   陆紫君眼睛四目圆瞪,仿佛满腔怒火,她道:“侍妆试题失窃了,原来是你这个不讲规矩的东西偷的!”   陈陆赶紧把头埋在地上,惧怕道:“陆妆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紫君走到圆桌上,然后一手抄过桌子上的那白色信封,抖开来一看,又是一阵冷言冷语,“有人说你偷了我的试题跑到了湖心楼阁,果不其然,你还想狡辩?”   陈陆心里呸了一声,感情这陆紫君是想陷害别人偷窃试题?但是那个人绝对不是她陈陆,只不过挨打正着她撞上了枪口。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陈陆总算明白了这件事,莫不是陆紫君想要陷害钟灵兮,可是钟灵兮跑了。   不然按照之前的情况来说,明明是陆紫君亲自喊她去把钟灵兮叫到湖心楼阁来的,但是此刻她的生死握在陆紫君手里,她肯定不能把陆紫君抖出来,就算她把陆紫君抖出来,陆紫君也不会承认的。   如今人赃俱获的是她陈陆,她不管是扯陆紫君,还是扯钟灵兮都没用。   可是,转念一想,谁说扯钟灵兮没用?既然陆紫君是针对钟灵兮,那么她只要把自己撇干净,都推给钟灵兮就可以了,毕竟陆紫君明显针对的是钟灵兮。   想到这里,陈陆忽然觉得自己开窍了,想必陆紫君也是极其希望自己能够把事情扯到钟灵兮身上吧?   陈陆忽然对上了陆紫君的目光,陆紫君的目光中有一丝淡淡的警示,时候是在警告陈陆,又似乎是在提点着陈陆,陈陆自然不负期望,赶紧撇清自己,“陆妆使请明察!我也是刚来,并不知道那桌子上的是什么,是钟灵兮喊我来的。”   陆紫君眉眼一挑,似乎觉得这陈陆还算接领子,她嘴角微扬道:“哦?那钟灵兮人呢?”   陈陆凄凄惨惨地说着,每一句都尽诉曲肠,“如今想来,定是钟灵兮偷了来偷看的,偷看完后想要陷害于我!她见我一来,就说让我看管一下,然后她就立马跑了!”   说到此处,一个跟着陆紫君来的小妆奴也开始回忆道:“我前面好像真的看到钟灵兮从这里匆匆忙忙跑出去。”   陆紫君斜挑着眉毛,一脸肃杀的表情说道:“去把钟灵兮给我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神转折   钟灵兮发间髻着一朵白色的珠花,她紧着衣袍缓缓走到了湖心楼阁内。   理所当然,她是被陆紫君唤来的,理由是兴师问罪。   她刚走到湖心楼阁内的一张紫藤架下,就被陆紫君严声厉喝道:“跪下!不识好歹的东西!”   钟灵兮应声跪下,她微微低头,额间一丝碎发垂落,遮住了她皎洁的侧脸,她的声音喑哑仿佛被埋在了数丈沙堆之中,“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惹得陆妆使如此大怒,我先给妆使道个歉。”   陆紫君眼角带着晓风残月般的笑容,有一种俯瞰众生的睥睨之感,似乎是在嘲弄钟灵兮,钟灵兮啊钟灵兮啊,你也有今日,她道:“你偷窃试题,还说得如此轻松,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定力。”   钟灵兮的裙摆跪在地上已经蒙了尘,她浅言,“偷窃试题?我并未做过,还请陆妆使明察。”   陆紫君扶着身后一颗菩提树慢慢坐下,但是依旧叉着腰狠狠喘了两口气骂道:“别在我面前装,你那副模样除了骗苑长还能骗过谁?”   钟灵兮沉默许久,反倒是陆紫君倒豆子似地一骨碌继续骂道:“陈陆说是你喊她来这湖心楼阁的,可是她一来你就跑了,还把试题留下企图陷害于她,可有此事?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如此狠毒的心肠,妆苑长知道吗?你休要再狡辩了,别院的妆奴也看到你出现在过这里,你还怎么狡辩?”   钟灵兮目光如洗,不带表情地说道:“我确实来过这里,可是我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过陈陆,我是在观园外碰到陈陆的,这一点看来陈陆在撒谎,其次我也没有看到桌子上的那样东西。”   陆紫君一跺脚,想都没想就指着钟灵兮差要骂起来,好像把这几些时候憋得闷火都撒了出来,“我说了别狡辩你还狡辩,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凭什么说你没见过拿东西,又凭什么说你没见到陈陆?”   钟灵兮依旧是冷笑,“我还没有说完,第三,我是被陆妆使你喊来这儿的,这里有什么东西,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得一排红杉树沙沙作响,陆紫君的一张脸已经变得铁青,她接过身后妆奴递过来的扇子开始给自己扇风,不然真要被气死,她道:“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我什么时候喊过你,栽赃嫁祸也需要讲证据 ,如今陈陆和另一位妆奴都说在这儿看到你,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钟灵兮反唇相讥,“见到我,就能说明这东西是我偷得?那陆妆使你喊我来这儿,我是不是可以说这东西是你放在这儿的?”   陆紫君拿着手中折扇志向钟灵兮,“你不要不知好歹,我什么时候来过湖心楼阁?”   钟灵兮反倒是开始调侃道:“你不来湖心楼阁,你怎么把试题放在这儿?”   “你!”陆紫君被炸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中的扇子猛地抖了抖,“你到底凭什么说我来过这儿?”   钟灵兮抬头看了眼檀木桌上的香炉,“那香炉内燃得黄木香乃是上等香品,一般人怕是制不来,而且这种将黄木烧至四分熟进行炼制的手法,倒是和陆妆使长香殿内的香品如出一辙,难道说这个妆苑内,还有哪家的制香手法是和长香殿一致的?”   这一发问,倒是把陆紫君给吓到了,这个檀木桌确实是她亲自布置的,上面点的香也是她亲自燃的,只是没想到这个钟灵兮小小年纪,对香品的嗅觉如此灵敏,想必这整个妆苑都找不到第二个能够把香闻得如此细致的人了。   但是,这能说明什么?   陆紫君只觉得钟灵兮可笑,她气定神闲地说道:“笑话,我长香殿的香虽然是我自己独制的,但是很多人都会来我长香殿讨点香回去,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钟灵兮顿了顿,故作叹息地道:“确实,无法说明什么,但是这整个妆苑内,对燃香如此执着的,我觉得应该没有第二人了。”   陆紫君好整以暇等待钟灵兮如跳梁小丑般,却看到钟灵兮只在眼角一闪,把陆紫君看得毛骨悚然,陆紫君壮胆大声道:“笑死人了,什么叫对香品的执着?”   钟灵兮的眼光幽凉阴寒,她忽然抬起那双细长的手腕,指着那檀木桌上的两顶香炉,“整个妆苑内,每一个楼阁都只有一鼎香炉,唯独这里有两鼎香炉,不觉得很奇怪吗?”   随后她依旧冷淡地说道:“而且是两鼎完全不同的香炉,妆苑内每一个楼阁所放置的是青铜香炉,而这里不仅有青铜香炉,还有一个琉璃瓦香炉,这琉璃瓦香炉里燃得就是黄木香,而青铜香炉是空的。”   陆紫君单手支颐紧张地盯着钟灵兮,她道:“巧言令色!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的是,众所周知,青铜香炉适合白檀香,犀牛角香炉适合软木线香,白玉香炉适合皇香,而琉璃瓦香炉,最适合的就是黄木香,由此可见,布置这张桌子的人,一定是对香品十分挑剔的人,放眼整个妆苑,对香品执念到这般程度,又如此了解哪一种香适合搭配哪一种香炉,还擅长制黄木香的人,除了陆妆使,还有谁?所以我说是陆妆使喊我来的,并不是空口白牙瞎扯的。”   陆紫君刚才是坐不住了,现在是站也站不住了,只好“腾”地在原地踱步了几圈,然后忍不住把手指都给绞断了,她怒道:“你说了那么多,都是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根本没有足够的说明,证明是我喊你来的,也无法证明这个桌子是我布置的,如今所有矛头都指向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钟灵兮撩开脚边几片菩提树叶,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我说的无法作为证据,那么为何她们说的便可以作为证据?陈陆说东风便是东风?那么敢问陆妆使你当场抓个正着的到底是陈陆还是我?”   陆紫君当然不管钟灵兮狡辩什么,反正她心里认定钟灵兮是个贼人便可以了,贺云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只管治罪便可。   然而此刻,一行人撩开红杉树的几片枝桠,匆匆从一道门后隐出来,千年白檀木的木香也像是沉淀在这一方小亭不得飘散。   陆紫君四顾游盼之际望去,发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正是朱氏,一旁是扶着她的年妈妈。   陆紫君一看,这下要坏事了,赶紧让下面的人去偷偷把情况报告给妆使长,让贺云仙赶紧过来,不然要失控了。   朱氏缓缓拄着拐杖走过来,扶着一颗粗大的菩提树坐下,周围的妆奴们立刻弯下腰给朱氏请安,朱氏则是面无表情地靠着树坐着,眼神斜睨着陆紫君,不说话。   陆紫君赶紧迎上去,堆满了笑容说道:“老太太,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朱氏表情僵硬,带着冷笑,“听说这里出了动静,就来看看,怎么,我老太婆就该呆在万寿殿等死?”   陆紫君连忙摆动双手,一个劲地摇着说道:“哪里的话,老太太你可真是要折煞我啊!老太太您想去哪就去哪,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朱氏用手肘搁在扶椅上,一派仙君的派头,慢悠悠说道:“行了,这些有的没的就别说了,这里的事我也听下面的人说过了。”说完,朱氏的目光打量在陆紫君脸上,看得陆紫君一阵毛骨悚然。   陆紫君早就把位子腾出来给朱氏坐了,她只好垂手站立,听着朱氏说。   朱氏又道:“行了,这件事我来处理。”说完她用那摧枯拉朽的手腕指了指檀木桌上的琉璃瓦香炉说道:“把那个拿来我看看。”   陆紫君一阵心惊肉跳,眼看着年妈妈捧着琉璃瓦香炉到了朱氏面前,朱氏挑剔地看着那个琉璃瓦香炉,那上面闪着一种熠熠生辉的光泽,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朱氏在烟烟霞霞的红杉树下,摩挲着琉璃瓦笑意盈盈的蔼声向陆紫君道:“这东西是个好东西啊。”   陆紫君已经害怕地忘记说话了,朱氏继续说道:“可是我记得这东西,好像是当年圣上赏赐下来的东西之一,我让年妈妈放到库里去了,妆苑的规定库里的东西是不能私自拿出来的,怎么在这儿看到它了?”   陆紫君全身一阵虚汗,额头上凉汗直冒,嘴唇铁青,此刻是恐惧地一个字不敢说。   伴随着众人面面相觑地良久沉默,朱氏猛地出声骂道:“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动用仓库里的东西?“   而此刻,这件事似乎出现了一个神转折,整个事情已经从谁偷了试题转变为谁私自动了仓库里的琉璃瓦香炉。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喜欢这文文的就请收藏下吧=A= 我不会坑的,目前大概写了一半,收藏一下方便下次继续找到这篇文文哦!   也可以给我留言哦!越写越鸡摸了!!   ☆、恶有恶报   不要以为没人承认,朱氏就没办法知道是谁私自动用了这琉璃瓦香炉。   朱氏手下自然有记账的人,所以她立刻转身对年妈妈说道:“把李掌柜给我喊过来,我现在就要查账本!“   之后,年妈妈就立即走开了。   在场的每个人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紫君则是已经湿透了青衫,就差倒下去了,她死死咬着嘴唇,为了防止别人看出她在打颤的牙关。   朱氏则是一言不发,靠着菩提往生,跟一尊禅佛似地闭目养神。   很快,那李掌柜就跑来了,他跑的满头大汗,手里还怀揣着一本账本,看似焦急的样子,他赶紧冲到朱氏身侧,在那里一个劲地解释,“老太太啊,这琉璃瓦香炉我查过出库记录了,是前个月陆妆使从这儿拿走的,当日我不在妆苑内,并不知情,是下面的人放的,下面的人不太懂,也不敢违抗妆使,莫要怪罪。”   朱氏一阵冷笑,慢悠悠道:“我不怪罪,我只是奇怪了这妆苑里竟然有人胆子那么大,敢违反规矩,私自挪用妆库的东西。”   说完,她眼睛一撇,盯着陆紫君,仿佛食人不吐血。   陆紫君吓得腿都软了,她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辩解,事情一团糟,怎么解都解不开了。   一片僵局,事实证明钟灵兮说的是对的,陆紫君确实来过湖心楼阁,不然这盏琉璃瓦香炉怎么会在这里?但是她谎称没来过,就说明她有问题,但是如今已经没人关心事情的真相了,因为陆紫君此刻是罪上加罪!   私自挪用本就是重罪,至于那试题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朱氏则是缓缓开口,“你明明来过这里,还特意布置了这个桌子,却谎称没来,足可证明,这个试题十有□□便是你放上去的,至于你是什么目的,我稍后再审问,现在我要罢黜你的职位!待我审问好就给我滚出妆苑,我们妆苑没你这个妆使!”   陆紫君一听就急了,连哭带装可怜地扑倒在地上大声抽泣道:“冤枉啊,我虽然挪用了香炉,但是我真的没来过这里啊!香炉我也是有隐情的啊!”   朱氏皱眉,索性挑明嫌弃地说道:“别吵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你那傻儿子你做到这地步,也是凄惨,我免你一死,就不要再不知进退了。”   此言毕,陆紫君果然不说话了。   果然在妆苑,没有什么事逃得过妆苑长的耳目,包括她的那点小心思,和贺云仙私下的那点交易。   而此时贺云仙也赶了过来,本是陆紫君搬来的救兵,但是她在门外已经让人把事情打听清楚了,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方,便转身又往回走了,身边的秦侍妆则是问道:“妆使长,你不进去了吗?”   贺云仙冷笑一声,“进去?陆紫君还救得回来么?进去有何意思?”   说完,贺云仙便带着秦侍妆又回到九天殿去了。   一事毕,钟灵兮也终于解脱回到了自己的房内,谢瑜赶紧死死抱住她,把整件事来龙去脉都问了个遍,最后气呼呼地抱拳说道:“真是便宜那个陈陆了!气死我了!”   钟灵兮淡淡回应,“我怎么会便宜她呢?等着吧。”   ***   三日后,陆紫君被正式赶出了妆苑,至于朱氏到底审出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陆紫君被没收了所有的家当和妆铺,她和她儿子只留了一件单衣便被赶了出去,如今的陆紫君尽管昔日风光无限,现在却落得连去妆铺打工老板都不要的份了。   这一日,小风微微浮,陆紫君非常凄惨地带着傻儿子在一个磨坊帮工,她正拿着块汗巾在给自己擦汗,看着自己那儿子正笨拙地拉着磨,心中不知道有多悔恨。   原本自己儿子至少好好的锦衣玉食,如今却来这里做苦力,想到这儿,她真的是对钟灵兮怨恨到死,但是她还没有恨上贺云仙,因为她知道贺云仙一定会来找她,谁让她们之前签了一张协议,她现在不把协议兜出来连坐害贺云仙,是在等着贺云仙来保她,如果贺云仙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绝对会把贺云仙给捅出来的,凭什么就她过苦日子?   但是凭她对贺云仙的了解,贺云仙一定会来,所以她只要等着,先过几天苦日子吧,哎。   果不其然,没几日,贺云仙如约而至。   陆紫君看到贺云仙眼睛都红了,她怀着一种“你不帮我我就把你也供出去的心情”在那里炮轰了一阵贺云仙,无非就是怪她的计谋不够慎密,害死了她还有她的儿子。   贺云仙默默听着,也不想激怒陆紫君,只是珊珊说道:“哎,你也别怨这怨那了,既然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定是会帮你的。”   “怎么帮?我都被赶出来了!”陆紫君气的差点要上去掐人了。   贺云仙其实压根不想管陆紫君,还不是因为把柄握在人家手里,所以她要先稳住陆紫君,省的陆紫君和她鱼死网破,她道:“你别激动,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下你的儿子啊,你要是一个不好了,他可怎么办。”   “你说得倒轻巧,那你说我要怎么办?”陆紫君恶狠狠瞪着贺云仙。   贺云仙则是一只酥手捏上陆紫君的肩膀,轻轻柔柔地安抚道:“陆妹妹,瞧你这急性子,我说过不管你吗?可能吗?你我多年情意,我怎么会不管不顾呢?”   陆紫君迟疑道:“那你的意思……”   说完,贺云仙干脆地从衣服里抖出三张纸,递给陆紫君说道:“陆妹妹,这是我名下的两间铺子,现在就送给你了,我们姐妹多年莫要客气,尽管拿去用,还有这是银票一千两,你收着,你先经营着铺子,改日我想办法一定把你重新弄回去。”   陆紫君将信将疑地赶紧先把东西收下,但是却依旧一脸不爽地说道:“你当我那么好哄?你起码给我三间铺子,不然这对我的损失来说补偿太小了,不然我就把你供出去。”   反正陆紫君说话三句不离威胁,贺云仙也是被弄得没办法,只好又拿出两张地契,给了陆紫君,陆紫君这才消停一点。   贺云仙微笑着道:“总之,妹妹你且等待机会,我不会忘了你的。不过,你收了我那么多东西,是不是要把我们之间的字据给撕了?”   “啊呸!”陆紫君一口唾沫吐到地上,“你当我傻?给你了我还能活?贺云仙你真以为妆苑除了你都是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贺云仙也是火气上来了,她目光阴狠地低声道:“你的意思,店铺你也要,字据你也要?”   陆紫君斜眼睨着贺云仙,“自然。”   贺云仙也开始咄咄逼人了,声音中有着难以言喻的阴冷,“你搞清楚,是你没办成事。”   陆紫君也是丝毫不客气,她插着那略有些肥沃的腰,半步不让,“是你没计划好,不然怎么会半路杀出那么多问题?”   “到底是我计划不周全,还是你自己蠢挪用了公家东西被发现?陆紫君,我对你仁至义尽了,这件事最后导致你被赶出来,也并非因为我,而是你自己的原因,你休要再和我提要求了!”   “行,我不要提了,我什么都不说了,就这样吧,东西我都收下了,字据我不会撕毁的,你爱咋咋地把!我就耍无赖了怎么了?”   贺云仙气得七窍生烟,她紧紧咬着牙关,冰凉的嘴唇颜色有些淡,看上去有些孤傲,但是她目前还是要稳住陆紫君,所以她并未与她争斗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也罢,那先这样吧,你且等着机会,我会再来找你的。”   随后贺云仙就转身走了,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的表情出人意料的阴暗十足,带着嗜血的冰冷。   陆紫君这般无赖,她如此记仇的人怎么会就这样放过陆紫君呢?   今日一来,便是更坚定了贺云仙要弄掉陆紫君的决心。   绝对不能让这个祸害或活着自己后腿。   陆紫君还是算计不过贺云仙,她真以为握着个字据就能高枕无忧使唤贺云仙了,却不知道贺云仙的心思岂是她能猜测的? 作者有话要说:  =W= 来冒泡吧~~   来收藏吧~~   如此勤奋的作者君你值得拥有~~(⊙_⊙)   ☆、开门问诊   十月小寒料峭,钟灵兮迎来了侍妆的考试。   考试的过程和当初谢瑜考试的时候是一样的,她并没有做太多的准备,轻轻松松便过了。   考试的时候,她并未全力发挥,只是按照侍妆的水平去发挥了仅有的一部分实力,便也是畅通无阻地过了,主考官是白玫,自然不会为难她。   所以从今日起,钟灵兮的身份不再是妆奴,而是一个侍妆了。   只不过有一点让钟灵兮心中不爽的便是,陈陆也过了。   但是这也没有影响钟灵兮的心情,她和谢瑜约好去咸阳小酒楼喝一小杯酒庆祝下。   两人坐到酒楼里的包厢里,别看两个人年纪不大,可都是小富婆了,点了一大桌子菜,只因为钟灵兮霸气的一句话,“吃不完扔了!”   然后两人就开始胡吃海喝一顿,酒楼的长廊里走过一两个小倌,询问需不需要侍奉的,拉开门一看,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和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便只好尴尬地退了出去。   这时候谢瑜就开怀大笑,前仰后翻,叉着腰不停地踢桌脚,“灵儿你看我们把他们吓得,这酒楼一般都是贵妇人来的地方,哈哈。”   钟灵兮不理她,回忆着刚才那两个较弱的小倌,面若拂柳肤若凝脂,不知道上了多少妆粉,用一种专业的口吻评价道:“妆做的不错,就是气质差了点。”   谢瑜扑腾着眼睛,一股脑滚到钟灵兮脚边,像是在撒酒疯,“怎么?灵儿不喜欢这种的男子?”   钟灵兮反手捞起谢瑜,把她捞到自己身边反问道:“你喜欢?哦,不对,你好像真的喜欢,不就是杨涟那样的嘛。”   这话一说,谢瑜憋着脸不说话了,索性别过脸从钟灵兮的身上滚出去,然后四脚朝天地躺在地毯上咋呼道:“不要再说他啦,其实这几年来找过我几次,每次也就寥寥数语,没有更多的交集了。”   钟灵兮索性半褪了身上的挂袍,潇洒地靠在窗边上,撑着手臂专注地看着谢瑜,“哦?没兴趣了?”   谢瑜原地打个圈从地上坐起来,提起一壶酒下肚,然后舔了舔嘴唇,“对,不喜欢了!而且他都要成亲了!”   钟灵兮温柔地笑了,那是一种宠溺无度的笑容,对着谢瑜,“别口是心非了,我的阿瑜。”   谢瑜一愣,茫然看向钟灵兮,眼神中有一种纯真的东西始终触动着钟灵兮,她干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索然无味地咂咂嘴道:“哎,不然还能怎么样?”   钟灵兮了然一笑,从地毯上移动过去,将挂袍扯下裹在谢瑜的身上,捏着她可爱的脸颊说道:“不怎么样,看着他成亲、生子、老去便可,反正和你没有关系。”   谢瑜似乎恍然大悟,有些手舞足蹈地说道:“对,他就一路人,何必太在意!”   钟灵兮摸着她柔嫩的脸蛋,莞尔一笑,“真聪明,而且京城有的是美男子给你宠信。”   谢瑜放声一笑,“有道理!我的目标可是京城!诶,话说灵儿我们可是约定要一起去京城的呢!”   钟灵兮用手,像逗猫咪那样摩挲着谢瑜柔软的下颚,“当然,我从未忘记,不过,十六岁就可以去京城考核妆官了,你比我大两岁,理应可以比我早两年去京城的。”   谢瑜撇撇嘴,“那怎么行,我要等灵儿的!”   钟灵兮浅斟低酌,“不用,你先去,在那儿等我,我马上就会追随你去的。”   “也对!我先去给灵儿探探路,这样灵儿去了就可以方便很多呢!”   两人这一夜聊到深夜,最后才歪歪扭扭地走回了妆苑。   回到妆苑之后,却被白玫给叫走了,钟灵兮和谢瑜面面相觑。   白玫并未多和她们啰嗦,只是给谢瑜捎了一个信,毕竟钟灵兮对白玫有恩,所以白玫也打算帮谢瑜一把,谢瑜几日后就要参加妆使的考核了。   白玫透露了妆使考核上,题目是制作胭脂膏,便匆匆离去。   有了白玫的指点,谢瑜心里也有了底,不过钟灵兮已经把很多妆品的制作方法告诉了谢瑜,所以胭脂膏本身就难不倒谢瑜。   之后几日谢瑜都没有怎么去温习,便去了妆使的考试。   五日后,考试的时候,谢瑜自己做了钟灵兮教她的栀子花胭脂膏,虽然说妆使考试竞争很激烈,但是这个东西出来之后基本就没有什么悬念了,最后霍绿袖的那个位置,就由谢瑜来顶替上了。   妆苑的人都知道谢瑜和钟灵兮擅长制妆,有着超高天赋,所以也心服口服。   不过谢瑜当上了妆使,钟灵兮当上了侍妆,对于钟灵兮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她们的自由更多了,以后可以尽情地发展她的商铺。   ******   日光浮萍,略有小风,突如其来的寒冬,覆上了每一个人的眼底。   这几日,雪风也刮得浅些,钟灵兮的心情却是极其好的。   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她的“冰女斋”已经越来越火红了,名气甚至都已经打到咸阳城外去了,很多成都人都会托人来梢一些妆品回去,可是还是抢不到。   现在妆铺里很多东西都是要靠抢的,一大早还没开门就很多人在铺子门口排起了长队,钟灵兮更是赚钱赚到手软。   而且陈聿已经把妆铺里所有妆品的价格都翻了一倍了。   但是这不是目的,名气打出去了才是她的目的。   因为铺子很受欢迎,钟灵兮还制作了许多其他的面膜,因为面膜实在太受欢迎了,除了七子美白面膜,她还制了益母草面膜、甘草面膜、紫茉莉面膜,野蔷薇面膜等许多种面膜来应对不同的皮肤。   陈聿甚至还来给钟灵兮提意见,说是要和京城某个妆铺一起注资,在京城开一个“冰女斋”,肯定能火爆,不过钟灵兮没答应,因为在她看来如今还没有到那个时机,而且在京城开了铺子,也没有别的可用之人来作为掌柜,所以暂时先缓缓。   不过这一日,陈聿倒是又带来了一个很好的消息,说是陈英在妆部混得不错,已经升了一品,如今是妆部令史,也算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如今短时间内就得到提拔,由此可见陈英在妆部还是很受重用的,毕竟作为基层上来的人,定会有一点他自己独有的本事的。   不过最近钟灵兮脑中有一个设想,那就是在铺子里开设一个专门的问诊时间,可以给别人的皮肤看诊,毕竟每个人皮肤的问题不同,需要使用的妆品也是不同的,钟灵兮还可以给对方一些意见,并且如今铺子名气如日中天,如果被告知她这个老板愿意出来问诊,想必定会是十分火爆的。   所以钟灵兮就吩咐陈聿安排下去了,相信这样一来,更像是一剂强心针,把妆铺的影响力炒到一个新的高度,妆铺的名气更是要远播到别处,只怕许多外城的人也会仰慕而来的。   而钟灵兮做这一举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等一个人,只要她铺子的名声能够传到京城,她就一定能够等来那个人。   世人都知道温卿侯有一位名动天下的妾室,不是之前那位断续,而是一位叫做茯苓的女子,这位顶着京城第一美人称号许久的茯苓姨娘,号称从小就开始尝遍了天下所有的妆品,从中总结了一套自己的做妆方法,所以才能总是以不一样的面目示人。   如果“冰女斋”的大名传入京城,自然能够引来这一位对妆品异常执着的美人的青睐,所以钟灵兮此举,便是为了坐等她的前来。   说做便做,于是每隔三日的下午,钟灵兮就会坐镇妆铺后的小暖阁内,拉上一副屏风,然后坐于屏风之后,那些对皮肤疾病有困扰的人,便可以在门外排队候着,然后一个个进入室内,让钟灵兮给他们看诊。   这天进来的第一位是一个老伯伯,但是看得出是非常爱美的老伯,如此年纪脸上还涂着厚厚的妆粉,眉毛也修得一尘不染。   钟灵兮看着那老伯慢慢地坐下,然后抬眼望着屏风。   钟灵兮挠了挠手背,隔着屏风问道:“老伯伯,你有什么要问诊的?”   那老伯一听这声音如此年轻,便有些不放心了,他道:“你便是这铺子老板?里面的东西都是你制的?”   钟灵兮一听便皱了眉,她话语中有些不耐烦说道:“我是来给你问诊的,如若你对我不信任,那就请出去。”   那老伯连忙挥手道:“不不,你先给我看看。”   钟灵兮盯着那张满是妆粉的脸,连毛都看不出来,她道:“你有什么问题?”   “我总觉得,咝。”老伯倒吸了口气,有道:“我脸上的孔特别大,有什么能改善的?”   钟灵兮无奈叹了口气,撑着下巴伸了个懒腰,“老伯先去用桌子上的淘米水把脸洗干净,你这样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于是那老伯就去洗脸了,这洗好脸钟灵兮一看,这不还行吗?虽然有些大,但是也其实还好,不过既然来了,钟灵兮总要给他养一下。   随后她拿出小笺,在上面写了几笔,给这位老伯开了一副金缕梅面膜和野蔷薇纯露以及雪肌膏,然后就让老伯出去说等下把方子给他让他去付钱取货。   总之就是这样每隔三日给人问诊,一问诊就是整整维持了数个月,钟灵兮见识了无数求美之人,也见到了无数奇葩,总之无论如何,“冰女斋”的名号已经打响了。   大家都知道冰女斋不光妆品上乘,还有一个专门看诊皮肤疑难杂症的幕后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就收藏吧~不会让你失望哒   ☆、试探   冰雪初融,这正月里头,妆苑里还算是热闹一片。   谢瑜正在跌跌撞撞地晒着衣服,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凉风侵袭,立马回身看到钟灵兮和陈聿两人站在身后。   那陈聿穿得灰不拉几的,脸色倒是有几分兴致盎然,钟灵兮穿着一件绣着成片杏花和白色云烟的棉袄,两个人脸色悠然地正在对话。   陈聿扯着自己耷拉着的胡子,一把一把顺溜着摸,“你上次叫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钟灵兮站在这片雪林中,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儿找来了几个陶瓷碗,埋在雪地里说是一种风气,谢瑜甚为鄙视,此时她捏着几片碎掉的瓷片,一脸专注地说道:“哦?怎么说的。”   陈聿颇有风度地说道:“就是关于陆紫君的去向,她如今还在咸阳,并且经营着几间铺子,我查过了,那几间铺子都是忽然转移到她的名下的,倒是十分可疑。”   钟灵兮贴身的棉袄衣袖被冷风带起,她当机立断地表示,“那定是妆使长移到她名下的。”   陈聿挑眉,“妆使长给了她三件铺子?”   钟灵兮浅笑,“当然,一定是贺云仙欠了她什么,才会补偿给她三间铺子,所以她一定握着贺云仙的什么把柄,不然贺云仙为什么要用三间铺子的代价去封她的嘴?”   陈聿抬起自己的胳膊敲了敲,意犹未尽地道:“分析的有道理,所以你的意思握住陆紫君就能握住贺云仙的命脉?”   钟灵兮双手负于身后,微微抬头迎着日光,“没错,以前我都处于被动状态,如今倒是终于可以主动出击了。”   “可是陆紫君已经被贺云仙收买,你与他又有不可化解的仇恨,她为什么要偏向你?”   钟灵兮微微伸手摘掉了自己肩头的一片雪花,浓黑的长发微显凌乱,那张脸在阳光下被衬得略带了慵懒,她细细眯了眼,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表情,语调懒洋洋地说道:“你错了,这种趋炎附势的人,她是不会讲道义的,贺云仙能用三间铺子打发,我自然也能用成倍的钱财来收买。”   于是当即,钟灵兮也不废话,直接收拾了下就裹着棉袄出了妆苑直奔陆紫君的铺子去了。   而此时的陆紫君,正在午睡,她恍惚隔着眼皮看到了窗外氤氲的阳光,还有那成群的大雁南归的赤子之心。娟娟的长发从床铺上垂盖下来,泼墨了一小块地方。   她是被自己雇的小厮叫醒的,那小厮说有人找她,陆紫君睁开惺忪的眼,当即就否决了这个见客,她现在哪能随便见人,隐姓埋名了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所以她翻了一个身,把脸塞进枕头里,赶着小厮出去,那小厮却说,“掌柜的,那客人说要见姓陆的娘子,这陆娘子是谁,掌柜的你不是姓张吗?”   陆紫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身上衣服都没裹好,眼中却像是杀了人一样猩红,她喃喃道:“你再说一遍?”   那小厮又重复了一遍,陆紫君像见了鬼立刻跳起来,抓着衣服随便一套便冲了出去,她以为是贺云仙来找她,谁知道见到的却是钟灵兮。   陆紫君要哭了。   怎么又是这贱蹄子,还嫌她不够倒霉吗?   陆紫君表情不甚友好,她转身就要走,却被钟灵兮一把拉住,冷冷淡淡地说道:“没人会和钱过不去,不是么,陆妆使?”   陆紫君动作一顿,然后转过眼来盯着钟灵兮,眼眸中闪烁着不信任的色彩,她道:“你说什么?”   钟灵兮松开手,抚开额前碎发,语气笃定,“你名下的三间铺子是贺云仙给你的吧?”   陆紫君扯了扯袖子,用手捏着自己的下颚,半信半疑地看着钟灵兮,“你在说什么?”   钟灵兮越过她身边,一步步缓慢踱步,“你真的以为贺云仙会放过你?你知道了那么多东西,只要你活着一日,她就辗转难眠一日。”   这句话正中靶心,也正是陆紫君一直担心的事,如今被钟灵兮点破,她不由得面色尴尬了几分,“那你想做什么?”   钟灵兮胸中仿佛是万卷蓝图,一举一动一个表情皆是满腹自信,“反正铺子给你了,你不给她她也收不回去,再多收点财富不好?只管你开口,我都给你。”   陆紫君一阵狂笑,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我信你?我连贺云仙都信不得我又凭什么信你,若是贺云仙是天下第二要我死的人,那么你就是第一人!我可有说错?”   钟灵兮忽然抖了抖衣袖,往身后重重一挥,目光一寸一寸钉在陆紫君身上,仿佛一个鬼魅般,“没错,我确实对你仇怨积怨很久,但是我不会要你死,你若不信我去信贺云仙,后果你自负,我只是开出我的条件而已。不过你最好不要以为你现在真的是一个摇钱树,人见人爱,以为我和贺云仙会抢着你,你可以有恃无恐,到时候要死的人只有你,我和贺云仙没有任何损失。”   陆紫君则是一阵轻笑,带着漫漫的鄙夷,“哟哟,听说现在是钟侍妆了,脾气倒是大了不少,还听说你那好姐妹现在成妆使了,倒是要恭喜你们姐妹两风光无限了,可是我早已脱离了妆苑,你们已经没有任何资格用这口气和我说话了!”   钟灵兮冷笑,“你可以不信我,但总有一日你会来求我。”   陆紫君别开眼,看着心烦,“快走,我并不想见到你。”   就在这时,一阵小雪漱漱声传了进来,冷气灌入室内,一个穿着紫色大袄披风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细长浓密的黑发直垂腰间,发髻上是贵重的八宝九凤吐珠簪,整张脸肃杀且冷漠。   是贺云仙,她一直派人监视着陆紫君,如今钟灵兮来了她自然第一个得到了消息,立马就赶过来了,她就知道留着陆紫君这个人就是一个祸害,如此看来更加坚定了她要弄死陆紫君的决心。   她一进来,就用那双冷眸扫着陆紫君和钟灵兮,然后一切寒气都在嘴角边化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她道:“钟侍妆,你怎么在这里?”   钟灵兮随意扯了两句,她知道贺云仙肯定会知道的,而且她就是要激一下贺云仙,不然她怎么下决心去弄死陆紫君,不然陆紫君怎么才能看清事实?   她不打算多加纠缠,只是胡诌道:“我就是听说有人在这儿看到了陆姐姐,所以就来看看而已,毕竟多日不见,我也有些想念陆姐姐,想知道陆姐姐过得可好。”   陆紫君只觉得百口莫辩,贺云仙则是继续冷冷道:“你心可真大,钟侍妆。”   毕竟前段时日陆紫君还企图陷害钟灵兮,如今钟灵兮却来看陆妆使,谁信?   钟灵兮可不管她信不信,她就耍无赖耍到底了,“既然妆使长找陆姐姐有事,那我也就不留了,告辞了。”   说完,她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大氅,披在身上就离开了,也没管身后两道狐疑的目光。   她现在的地位虽然只是一个侍妆,但是妆苑里的人都把她当苑长的闭门弟子来看待,她也不需要那么看贺云仙的脸色了,特别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   贺云仙见到钟灵兮如此目中无人也是火了,她立刻喝道:“我允许你走了?”   钟灵兮低着头恭敬回答,“苑长等着我回去喂药,抱歉不能陪妆使长聊了,告辞。”   贺云仙火冒三丈,只好回头狠狠瞪着陆紫君,把怒火都发泄在陆紫君身上。   钟灵兮刚离开大门,但是她并没有走远,而是立刻喊来几个被陈聿雇来的打手,并且让他们随时盯着陆紫君的住处。   而此刻室内,贺云仙已经开始狠狠痛骂陆紫君了,陆紫君也不服气,她凭什么要被贺云仙骂?   于是两个人开始无懈可击的对持以及对骂。陆紫君满腔的委屈和怒火,贺云仙则是满腔的恨铁不成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个人就在那斗室之内,互相责怪对方,把错误都推给对方。   陆紫君反正不是妆使了,还握着把柄,不需要再看脸色了,索性把这几年挤压的怨气都豁出去了,贺云仙也是一张利嘴,把陆紫君生生撕开,从头数落到尾。   只是对骂了半日也没说出个理所当然来,贺云仙看着时日不早了,就要离开了,但是离开前他狠狠叮嘱陆紫君,“莫要和妆苑的人再来往,不然我就不会帮你回到妆苑了,你最好记住!”   陆紫君闷着不做声,只说了句,“我知道了,你最好莫忘记你说的!”   然后贺云仙就离开了。   只是离开之后,她就开始计划另一件事了,她不能再让陆紫君活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W=窝又来啦,大家喜欢就收藏下吧   ☆、拿人要拿七寸   腊月冬来,“冰女斋”的名号已经传到了京中,许多商人来旁敲侧击,钟灵兮一概不予理睬。   古雅的万寿殿门前出现钟灵兮月白色常服的身影,身侧的谢瑜手臂上落的是朱红色的沙罗袖,被风吹得飘起来,昏黄的烛灯一盏一盏点燃,两人却在月色下寻常漫步。   看着那荒寒月色,钟灵兮不免有了几分寒意,她道:“我自己去见客吧,你莫跟着我去了,太冷了。”   谢瑜不肯,死活拽着钟灵兮,“不去,我要跟着灵儿。”   灵兮无法,只好带着谢瑜去了店铺。   之所以这么晚还要去铺子,是因为陈聿说有人重金求诊,钟灵兮不和钱过不去,自然就去了。   到了铺子才知道,原来那个重金求诊的人自己没有来,只是派了一个妈妈来替她问诊,那位妈妈态度比较高傲,一来便摆明来意,说自己是京城茯苓小姐的侍从叫张妈妈,这次是来替自己的小姐问诊的。   言语间尽是对咸阳这乡下地方的瞧不起,还极尽科普自己家小姐茯苓的风光史,如冠盖满京华,如京城第一美等等。   谢瑜就纳闷了,那么美,还来问什么诊?   钟灵兮对这个妈妈不感兴趣,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看不起自己,更不在乎那茯苓有多美,她唯一在乎的就是,那茯苓是温卿侯的姨娘,只有这点就够了。   所以,钟灵兮的态度殷勤的都不像是自己了。她把张妈妈请到内室来,上了最好的热茶,还嘘寒问暖了一阵,言语间赤裸裸的套近乎,“张妈妈,你落脚的地方可找到了?我可以让掌柜去帮你找一间口碑不错的客栈。”   那张妈妈态度扭扭捏捏的,一阴一晴的说道:“不用了,我出门前都安排好了。”   不过那张妈妈看着钟灵兮这么小的女孩,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并且总觉得自己受骗了,直接瞪着陈聿说道:“掌柜的,你可别糊弄我,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小姐可是温卿侯的姨娘。”   陈聿看着钟灵兮的态度行事,见到钟灵兮既然如此狗腿,他也只好化身狗腿,凑着笑脸道:“哪里的话,她可是咸阳妆苑老太太的闭门弟子,老太太你知道的啊,开门弟子可是钟寐,茯苓姨娘应该也认识的啊。”   提到钟寐,那张妈妈的脸色就有些不对,但是她很好地遮掩了过去,便打哈哈道:“也罢,既然你说你又是老太太的弟子,这里的妆品又都是你做的,我就当咸阳妆苑给你做担保吧,我们小姐最近脸上生了很多雀斑,你想办法开点妆品让我带回去。”   闻言钟灵兮一一询问道:“雀斑?敢问颜色深浅如何?多久了?有其他感觉吗?”   那张妈妈也是口气傲慢地一一回答了。   张妈妈还不忘记补充,“我且说一句,这东西是给茯苓小姐涂得,如果有个好歹,你这脑袋可是不保的,你想清楚了。”   钟灵兮自然是狗腿地凑上去恨不得又是捶背又是翘腿的,不过她不能表现的太过分,只好敬茶道:“张妈妈哪里的话,我这铺子少说也一年有余了,这些时日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口碑也是极好的,张妈妈你尽管放心。”   随后钟灵兮就给那位张妈妈带回去了一瓶纯露,雪肌膏,玉簪花棒,还有几张面膜,虽说不能祛除雀斑,但是却能够淡化,毕竟雀斑是无法祛除的,就连现代都没有这样的化妆品。   那张妈妈半信半疑地就这样带着妆品回去了,钟灵兮相信一旦那个姨娘用过之后,定会继续来找她的,到时候她只要取得了茯苓的信任,再京城打入温卿侯府,就更容易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干净。   临走时,陈聿还给了钟灵兮一封信,是陈英从京城寄来的。   里面说了些他的近况,算是不错的,顶头上司对他的能力还是认可的,又说了下如今京城里的局势,依旧是皇帝绝对控制着,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隐隐有着党羽之争,但是太子的地位还是无可动摇的。在末尾处陈英还提及了一下温卿侯很低调,辅佐太子贤德有功,却不声张,没怎么听说他的劣迹全是褒奖的。   钟灵兮看完后,便随手递给谢瑜,“烧了。”   谢瑜一愣,然后就默默地把那封信给烧了。   而此夜,风波还没有平息。   待妆苑陷入夜的宁静,万物俱静。   却在子夜时分,钟灵兮忽然被人传话,说是陈聿已经赶到了妆苑门口,等着见钟灵兮。   钟灵兮连忙套上一件棉袄罩衣就急急匆匆地赶了出去,到了妆苑大门口,看到正在夜色里掌灯徘徊的陈聿,看起来十分焦急。   钟灵兮赶紧上去喊住他,“掌柜的!怎么了?”   陈聿看到钟灵兮,二话不说连忙拉着钟灵兮就朝外疾奔走去,“边走边说。”   随后迎着猎猎寒风,钟灵兮吃了无数的冷气和灰尘,和陈聿一路风尘仆仆地上了一辆马车。   一上马车,陈聿就发着牢骚,“还真是多事之秋啊,贺云仙动手了!就在一个时辰前,她雇了几个杀手闯进陆紫君的住所想要杀人灭口,还好我派去的打手一直在门口监视着,进去把那几个杀手制服了,把陆紫君给救了出来,那陆紫君此刻都吓傻了,被我扔在一个破草堂里,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钟灵兮则是深深叹口气,仰望着暗无星子的夜空,长吟一句,“感谢上苍,天助我也。”   ******   四更时分,马车路过寂寂荒山,路过莽莽平野,路过汤汤大河,路过哀岭孤村,路过昏鸦枯树,路过了所有钟灵兮不怎么熟悉的场景,到了一间破庙之中。   因是被绑架,手脚自然被缚住,陆紫君是四肢被困在团锦被之中头顶上可见破落的草棚,映入视线的是雨夜风雪的魑魅,那小小的火烛,时而明亮时而灰暗,仿佛笔走龙蛇的挥毫,时而尖细时而粗狂。   钟灵兮目光揶揄地看着陆紫君,而陆紫君的患得患失全部落尽她的眼底。   她慢步走近陆紫君身侧,只一个微笑,却足以把陆紫君吓破胆,她双手被困,只得靠着身子往后挪移,嘴里却是,“不要害我,害我对你没有好处。”   钟灵兮轻纱一般的衣裳与夜色融为一体,她苦笑,“你可是要搞清楚,不是我要害你,是贺云仙,我是救你的人。”   陆紫君此刻也蛮狠不起来了,“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为何要救我,我不懂。”   破败的寺庙孤烛渐盛,渐渐显出墙壁上忽明忽暗的几个身影。陆紫君终于借着烛光看清这个散发出冰冷视线的姑娘,钟灵兮的脸一半隐在明明烛光下,一半掩在梁柱阴影里,面容平庸归平庸,气质疏离归疏离,却有一种说不出冷傲的风骨。她张口道:“我救你,是因为我之前说过我会保你,而已你作为被我保护的对象,也需要交出一些筹码,你是明白人。”   陆紫君咬着嘴唇,支支吾吾道:“我怎么相信你?”   钟灵兮死死拧着眉头,“你没得选择,你要是不选择相信我,我这就把你丢出去,变成她贺云仙手里的一把白骨。”   陆紫君忽然怅然叹了口气,“也罢,信谁不是信,可是贺云仙之前说会保我,如今却这般害我,我自然不会再便宜她,至于你,你以后要怎么处置我随你,但是我只有一个请求。”   钟灵兮道:“说。”   “放过我儿子。”陆紫君的目光满是惆怅,也许事到临头,她才有那么一丝丝悔恨,但是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儿子,那个儿子是傻的,是她害的,所以她注定要为她的傻儿子奉献一生,她无憾。   陆紫君虽然为人阴险害人无数,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母爱,会令世上很多母亲汗颜。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片怜子之心,钟灵兮不得不佩服,却没有半分怜惜。   钟灵兮目光下垂,用一种近乎裁决死亡的目光阴冷地看着陆紫君,“我答应你,并且我说过,我对你的命没有兴趣,把你有的那个东西交出来,那个可以牵制住贺云仙的东西。”   陆紫君抬头看着钟灵兮,越到这时候她越是忧郁,反正贺云仙是撕破脸了,但是用那张字据可以暂时牵制住钟灵兮,但是也不保证激怒了钟灵兮是否会像贺云仙一样暗杀她,事到如今,她只能选择信一次钟灵兮。   而钟灵兮的眼神看起来,也并非那么不可信。   陆紫君长长地叹息,满是哀愁,随后她淡淡说道:“在我屋子门口树下左三里的土里,你去挖吧。”   闻言,陈聿立刻派了手下的打手去陆紫君的院子里挖那张字据。   屋中静极,钟灵兮头仰头盯住陆紫君眸子,那是一种摸不着边际的气度,无垠浩瀚。对视许久,钟灵兮唇角漾出一丝冰冷笑意,“你不要这么担心地看着我,如果挖出来确实有那样东西,我会再给你三千两,你拿着钱离开咸阳吧,去成都或者长安买两间铺子带着你的儿子好好过日子。”   陆紫君默然。   一炷香的时间后,陈聿把东西拿来了,那是一张字据,看到那张字据,陆紫君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种见不得人的交易,让她如今面对钟灵兮,实在是惭愧不已。   钟灵兮只是淡淡扫了眼字据,确实是贺云仙亲自盖的章,她才放心,然后便不再看陆紫君,对陈聿说道:“把银票给她,然后护送她儿子先出城。至于她,还需要和我一起回去一趟。”   然后便径直踏出了破庙。   而此刻在妆苑中的贺云仙也不会坐以待毙,她知道谋害陆紫君的计划失败了,被钟灵兮的人带走了,而钟灵兮十有八九会得到那个字据,如果那张字据被昭告了天下,她的日子也别混了。   所以贺云仙立刻采取了行动,要在钟灵兮回来之前,先下手为强。   她立刻命人在妆苑钟楼上猛敲警钟,然后把所有的人都召集了起来,她则是站在妆苑最高处,面对着下面悠悠众人,开始演戏。   妆苑众人还在睡眼朦胧中,没想到妆使长不知道发什么疯把人都召集起来,心里都怨得很却不敢发作,只看到贺云仙飘飘欲仙地站在高台出,缓缓开启红唇,满脸尽是于心不忍,“我有个消息要告诉大家,我本来以为陆紫君犯了如此重罪,被妆苑网开一面逐出去她应该知足并且永怀感恩之心,但是我错了,她不仅不知悔改,还偷走了我的印章,同时盗走了我名下的三间妆铺,我现在把大家召来,就是为了宣布,从现在开始,妆苑对陆紫君发出了最后通牒,一旦抓到,即可执行绞刑!”   一瞬间,下面炸开了锅。   “什么,陆紫君这么大胆子?”   “我的天,只有我觉得陆紫君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可是妆使长的印章失窃,要是被用在不正当的途径上,那可怎么办,那损失可大了!”   “不止啊,妆使长都少了三间铺子了啊,几千两银子了!”   “陆紫君也太不要脸了吧……怎么这样啊……”   “还嫌妆苑不够乱吗,真是不太平!”   贺云仙看着下面各种质疑声出现,心满意足地露出了微笑,她的目的达到了。反正她的印章被偷走了,陆紫君不管拿出来什么都和她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头号敌人落马   陆紫君跟着钟灵兮回到妆苑的时候,本是怀着一种憋到死终于可以喘一口气的心情。   她之前憋得所有委屈和怨气,就等着在等一下指证贺云仙的时候爆发。   可是当她一踏进妆苑就发觉了气氛不对劲,至少和往常不太一样。   妆苑内所有的人都站着,直勾勾地盯着陆紫君,陆紫君傻了,谢瑜也傻了,这大半夜的所有人都没睡,感情贺云仙又搞了什么鬼?   钟灵兮看着站在最高处的贺云仙,心下也算明白了,定是贺云仙血口喷人了。   因为此时,周围隐隐传来了一些妆客们的怒骂声,“陆紫君,你还有脸回来?”   “我呸。看到你就恶心,你偷了妆使长的印泥和妆铺,赶紧拿回来。”   “真不知道,寡廉鲜耻的人回来做什么?找骂吗?我们都知道真相了,你以为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就是,妆使长说了,回来你就是绞刑!”   听到绞刑两字,陆紫君彻底吓得脚都提不起来了,她赶紧看向钟灵兮,企图寻找一根救命稻草,如今能依靠的只有钟灵兮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明明恨死钟灵兮的,如今却是她唯一的依靠,老天就是喜欢戏弄人。   钟灵兮丝毫没有被环境所影响,反而是冷笑地看着陆紫君,“瞧你这点出息。”   然后她就径直朝着贺云仙走去了,而谢瑜则是拉着陆紫君在后方,省的进去之后陆紫君被护院拉走去绞刑,陆紫君是给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走进去了。   钟灵兮眸色冷淡,嗓音透出森寒之意,她一步步走进人群,靠近贺云仙,然后忽然大声开口说道:“贺云仙,你才是那个该下来的人!”   众人皆是一震,钟灵兮吃错药了,敢这么吼妆使长?   漆黑夜空,没有朗月疏星,而是迎来了一场大雨,无根水似千军万马奔腾直下,浇在头顶。钟灵兮站在雨幕中,并且是拨开雨幕前行,她口口声声说道:“妆使长你和陆紫君私下交易,陷害于我失去考核资格,拿我许给陆紫君的儿子作为交换条件,这就是你们当初协议时候的字据!”   贺云仙泰然处之,尖细嗓音回响在上空,“钟灵兮,你无知我不怪你,你只是被一时假象欺骗了,我之前已经和大家都说过了,陆紫君偷走了我的印泥,以及名下的三间铺子,如今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这所谓的字据不过是她想要拖我下水而已。”   钟灵兮冷笑,好一个贺云仙,果然是头脑灵敏至极,已经把对策都实行好了,打算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是,这样辩词,刨去她气势汹汹高傲清高的语气,却是那么的贫瘠和苍白,只不过她用了这种劳师动众的形势,在外人看来就变得可信了许多,外人也就暂时被这气势所迷惑了。   所以钟灵兮并不着急,而是继续和贺云仙周旋着,“你说被偷就被偷了?我还说你没有被偷呢,这样的辩词妆使长你不觉得太过于淡薄?”   贺云仙在雨中仿若一尊观音像,飘然纯白,她拨开额前因为雨滴而落下的碎发,露出洁白的额头和皎洁的双眸,宛若一朵安静的白兰花,“你若是再胡言乱语以下犯上,休怪我连你一起惩罚。”   “无凭无据,妆使长想要空口抓人?”钟灵兮反唇相讥,满眼竟是揶揄和怠慢。   贺云仙冷笑一声,“你堕落了,钟灵兮,看来我只能认为你和陆紫君狼狈为奸了。”   话音未落,一阵枯朽的老人声音赫赫传来,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森严,那声音穿过层层雨幕,像是一个棒槌,敲碎了每个人的心脏,她一开口就冲着贺云仙骂道:“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的,人赃俱获,陆紫君已经惩罚过了,赶紧拉出妆苑,然后把贺云仙给我关起来,听候发落!”   霸气!威武!   老太太出山,一个顶十!   这一声吓得四周久久没有声音,但是护院们已经出动了,这些都是朱氏的亲信护院,只听她一人的指挥,而台下贺云仙的人却不敢动,那些护院一众地冲上台去把贺云仙给押了下来,贺云仙像是一头被禁锢住的狮子,也不忘记张牙舞爪一番,她对着朱氏骂道:“老太婆,你是不是活腻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我要去衙门告你,你等着。”   “你尽管去,这证据摆在面前,就是衙门都帮不了你!”朱氏苍老的声音阵阵传来,仿佛一座万年金刚大山,毅然不动。   贺云仙咬牙,“你等着,我会在衙门上澄清我的清白的!”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贺云仙就被护院拉走了,她可能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下台的。   下面的众人不敢吱声,毕竟堂堂妆使长竟然被拉走了,这种天大的变故还真的第一次见,朱氏是吃错药了?把自己的徒弟亲自扔下台,这可是她当初自己捧上去的啊。   朱氏却并没有太过伤心,她的伤心早就在过去的那些年中被贺云仙磨砺光了,如今的她,对贺云仙只有惋惜,没有亲情了,自然也不会伤心。   她让年妈妈遣散了众人,自己也慢慢被搀扶着回了万寿殿。   直到此刻,众人才反应过来。   贺云仙是彻底下台了?   一夕之间垮台?   一点预兆都没有啊!   那么下一位接班人是谁?   贺云仙到底做了什么,让朱氏对她一点怜惜都没有了……   咸阳妆苑,至此,贺云仙的统治时期揭了过去。   几日后,贺云仙以及几位亲信全部被治了罪,革了职,交由司法部门去处理了,朱氏懒得亲自管这事,倒是整日像是个没心思的人一样,心情舒畅了不少。   在衙门里,贺云仙自然没有翻案,之前钟灵兮就说了,她是不可能在铁证面前翻案的,纵使她巧舌如簧,善谋诡计,但是县长也不是傻的,看了那么多案子,一看便知道这事情的真伪了。   妆苑其他妆客也纷纷夹紧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贺云仙牵连了进去,虽然谁也没想到贺云仙的倒台竟然是如此之快,但是衙门都亲自认定了贺云仙的罪证,人赃俱获证据齐全,她怕是永远翻不了案了。   妆苑走了一个妆使长,必定会迎来新的妆使长,众人纷纷猜测人选也许会是白玫,但是白玫在几个月前就被内定要离开妆苑去京城考妆官了,所以想想白玫也不合适。   最后朱氏选择了资历最老的王淑,这个久经风霜却总是独善其身的妆使。   咸阳妆苑迎来了新的篇章,新的掌管者,以及新的氛围。   但是钟灵兮还是按部就班地过着每一日,该赚钱赚钱,该干嘛干嘛,毕竟她的事远比妆苑的事来的重要得多。   最大的好消息,应该就是茯苓又派人来了,这次张妈妈的态度好了很多,确实把钟灵兮当一位人物来对待了,她说茯苓用了钟灵兮的妆品,雀斑淡了不少,大加赞赏钟灵兮,并且让她来继续追加新的妆品回去。   钟灵兮自然是很客气地继续细心问诊,然后开了妆品方子给张妈妈拿回去,那张妈妈不仅客气得要死,还带了很多贵重的东西来,钟灵兮也坦然收下了,但是这次妆品就给免单了。   而日子,也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过着。   “冰女斋”已经成为了咸阳第一块招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离别(第二更)   十里红妆,铺满咸阳。   五花马,千金裘,呼二将出换美酒,一场醉。   咸阳城中满城飘红,大红灯笼高悬过头顶,河边溪流淙淙,隐约还有水车的声音,一行人敲锣打鼓地慢慢前行,拨开晨曦中的薄雾。   今日是大喜之日,是王淑的儿子杨涟公子迎娶咸阳第一富商权家小姐的日子。   所有人都面带了红润,仿佛这是咸阳这几年难得的一次热闹,而且王淑又是新晋的妆使长,大家自然宁可踏破门槛也要来迎缝拍马。   杨涟胸口带着一朵大大的红花,一身喜袍玉冠束发,应对着每一个人的恭维,仍保持安静闲立的状态。   只是仔细看,会发现他唇边那丝淡漠笑意似湘水退去,神情冷的骇人。   而此刻,在妆苑的另一端,却是另一派宁静的模样。   只见一双细瓷般的手从衣袖浅浅露出,这一方小亭被薄暮晕成甘菊花的淡金色,谢瑜一个人端坐着垂眸执杯,看上去一副闲散的模样。她在被吹开的薄雾里坐着,抬手给自己斟了杯冷茶。   只是茶杯沾到唇边,却手一抖倾倒了几滴出来,散落在衣襟上,似模糊泪痕,但终究还是固执地将一杯冷茶饮尽。   而此刻静坐在谢瑜对面的人正是钟灵兮,说来奇怪,本是钟灵兮执意要留下陪她,却只是托腮看着亭中美景,一言未发。   谢瑜笑得有些惨白,她有蔷薇花一般美丽的脸庞,此刻却是惨绿得骇人,钟灵兮看着她一杯一杯冷茶接着喝,索性一把抽过她手上的茶杯,一下子扔到了亭外的池子内,然后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盯着谢瑜。   谢瑜却还在怔怔的当中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眼神却已经先一步崩溃,她垂泪滴下一行泪水,却是怔怔的不说话。   钟灵兮叹了口气,一把扯过谢瑜白皙的手臂,狠狠掐了一把说道:“你若是喜欢得不行,我就帮你去讨回来,别在这里死难过了,给谁看?”   谢瑜那双溪水般清澈通透的眸子转向钟灵兮,她言语中却是冷静,“我和他,许多年前就结束了,灵儿。”   钟灵兮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谢瑜转眼看向亭外,就像一座凝望湖堤的雕像,“一步错,步步错,我绝对不会踏错一步的,所以我是不会踏出那一步的,这是灵儿教我的。”   钟灵兮靠着石凳子坐下,在石桌上点起一支高烛,用来暖手,“我说的是客观的情况如果你主观的理智无法战胜客观情况,你可以跟着主观想法行动。”   谢瑜长叹一声,目光随着身体一样,就这么一点点凝固下去,“不需要了,我早就放弃了。”   随后她缓缓张口,哼出了一首小调,竟然那街坊水巷最喜欢的——长离别。   就在这时,一声大红身影映入眼帘,钟灵兮茫然回头,手中小杯差点不稳摔下,她确实没想到,来人竟是杨涟。   杨涟就和谢瑜一样,像一块逐渐凝固的雕塑站在亭外,他和谢瑜目光用一种胶着的状态对视片刻,然后,杨涟缓步到厅内,微微抬眸看着钟灵兮,语声清冷至极,“能请钟侍妆离开片刻么?”   钟灵兮识相地走了,她不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钟灵兮离开后。杨涟才坐下,他维持着屈膝而坐的状态,本是他将人都赶走,独将她留下,却托腮望着跳动的烛火,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谢瑜微微偏头,静静凝视着他,就保持着那样呼吸可闻得距离。   沉默半响,谢瑜开了口,她细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静静说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许久,他唇边浮出一抹自嘲的笑,“我本也不想来的。”   不等她答话,若有所思一笑,眼里却无一丝笑模样,冷冷看着她,“到底我需要一个妻子。”   水车吱呀叫了一声,谢瑜像是被凝固住了,一动不动说道:“你恨我伤了你的心?”   杨涟不置可否,但是眼神有一瞬间的顿住。   谢瑜忽然抬手,替杨涟理了理头上的玉冠,抬手间却是道不尽的风情,她幽幽道:“杨哥哥,灵儿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没有人可以伤自己的心,因为自己的心是靠自己保护的。”   两人静静对视,那眼中仿佛是一对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的一对老夫妻,良久,杨涟唇边浮出一抹自嘲的笑,“你说的对,所以这就是你从几年前就一直希望看到的?”   谢瑜表情很冷淡,“我不想说了,只请你今后好生过日子,莫要再念着我。”   杨涟好笑似地叹口气,“你说的总是对的,我总是答应你的,这一次我也是,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恨你当初伤了我的心,往后,阿瑜你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杨涟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喜服和玉冠,从腰内翻出一块白色的羊脂玉,谢瑜只觉得眼熟,似是自己当年交给他的,杨涟将它放置在了玉石桌上,转身便走了,似乎不再带有任何留恋,默默地、慢慢地,转身走出了庭院。   谢瑜端坐在那儿始终一动不动,看似淡定万分,但是她看着烛光的眼神一直在抖动,只怕下一刻汹涌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走到这一步,两个人终归是完了。   杨涟走了,钟灵兮就进去了。谢瑜看到钟灵兮后,露出的第一个表情就是,微笑。   钟灵兮看到谢瑜的这个微笑后,骤然放心了。   这终究是一个末点,从此以后,谢瑜再也没有这一个牵挂了。   远处鼓乐声再一次悠然想起,贺喜之声不绝于耳,而这一副喜庆的氛围,与钟灵兮和谢瑜再无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和目的   春秋荏苒,白驹过隙。   一株一株花数虬枝盘旋,盛开在妆苑内,像是一个人唇边蔓开笑意,周而复始。   转眼便是两年过去了。   钟灵兮十四,谢瑜十六。   在年初的时间,钟灵兮已经考上了妆使的位置,如今她是名正言顺的钟妆使了,而谢瑜也因为年满十六岁,可以参加去京城考核妆官的初试了。   初试就在咸阳城内进行,只能选出一个人选,谢瑜并没有费很大功夫就过了初试,这些年她基本上把钟灵兮的手艺都学会了,再加上谢瑜善学又聪慧,自然得心应手。   所以这个月初,谢瑜就要离开妆苑去京城进行培训,然后参加妆君的考试。京城的妆官分为几个等级,最低级的是妆君,接下来是妆主,然后是次妆,最高级的是妆师,而大妆师则是一种荣誉的钦赐,目前只有钟寐得到过这个殊荣。   当谢瑜得知自己过了初试的时候,那个兴奋的劲,都十六岁的大家闺秀了,还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和小顽童一样。但是她十六年来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虽然去京城还要进行长达数月的培训和最终的妆君考核,过了之后才能成为妆官,但是谢瑜已经踌躇满志势在必得了。   可是转念一想就要离开钟灵兮了,谢瑜又露出了十分难过的表情,她拉扯着钟灵兮的手腕,“灵儿,下个月我就要去京城了,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钟灵兮随手摘了一朵刚落下的杨花比了比谢瑜的额头,然后插到了谢瑜的头发中,微微一笑,“哪里的话,当初我们约定要一起去京城的,如今只是你先早去两年,等两年后我十六岁了,自然也会立刻跟去找你的。”   谢瑜还是觉得别扭,她嘟着嘴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水,“可是这两年我岂不是都见不到灵儿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和你分开过这么久。”   钟灵兮则是开怀地拍拍的她脸蛋,“安心了,也就两年而已,不过这两年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真的帮不了你了。”   “呜呜,呜呜呜。”谢瑜还是一个劲地在那里绞手娟,想到要和钟灵兮分离,心里那个苦啊。   钟灵兮则是忽然换了一副表情,突然脸色就阴暗了几分,然后拉着谢瑜面对面坐下,“先别闹,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也是我想了很多年的事,需要你的帮助。”   谢瑜立刻换上一副沉着冷静的面容,端坐在那儿一瞬间变身靠谱的大人,她道:“灵儿你说吧,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有故事的人。”   钟灵兮似叹气地苦笑道:“之前,我是怕连累你,一直没有和提起过,也就是,我真正的目的。”   谢瑜见钟灵兮要说很多话,怕她口渴,立刻倒了杯茶递过去,“不急,灵儿慢慢说吧。”   这几年谢瑜越发成熟稳重,也是钟灵兮十分欣慰的事,她伸手扯下发髻上的白色珠花,拿在手中把玩,“我对做妆其实没有那么多兴趣,我之所以会做妆,也只是因为我的姐姐是妆师,而我去京城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替我姐姐报仇。”   谢瑜看着钟灵兮手里的那朵珠花,这朵珠花她戴了很多年了,是几年前朱氏送的,倒是很衬钟灵兮的气质,她很惊讶地说道:“啊?灵儿你姐姐是妆师,我朝妆师就那么几位,不管是已经去世的还是在位的,灵儿的姐姐是……?”   钟灵兮轻启朱唇,两个字却像是锤子般力道十足,“钟寐。”   谢瑜彻底傻眼了,这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她赶紧咽了口口水,“什、什么,是那个大妆师钟寐?竟然是她!”   钟灵兮道:“没错,是她。”   谢瑜一激动差点呛到自己,她咳嗽了几声,“她不是病死的吗?”   “不是,是被害死的。”说到此处,钟灵兮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眉头紧蹙出现了几分阴狠之色。   “被谁?”   接着谢瑜又听到了一个她万万想不到的答案,她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钟灵兮还是非常简短地回答,“谢凌霜。”   谢瑜彻底呆了,她一个字说不出来,只会瞪直着眼睛盯着钟灵兮,钟灵兮把她前倾的身子按回去,淡淡说道:“不要惊讶,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知道了这些之后,你还愿意帮我吗?”   谢瑜的语气骤然带着些悲伤的情绪,反倒是她安抚起了钟灵兮,“灵儿,这种时候你还问我这些,我当然是到死都愿意追随你的,只是原来钟寐姐姐是被那个万人敬仰的人害死的,究竟是为什么……”   钟灵兮的目光渐渐收紧,仿佛想到了什么面目可憎的人,她道:“因为他是一条狗,是太子的狗,太子要姐姐死,他就让姐姐死。”   “太子,为什么要害钟寐?”   谢瑜还太小,这其中的关系她还无法梳理清楚,所以钟灵兮暂时也不打算与她说太多,她打算以后慢慢在告诉她,她只道:“因为姐姐不愿意被太子所用,所以太子一方面害怕姐姐被他人所用,一方面又想贪图姐姐天下第一首富的万贯财富。”   谢瑜还是不懂,她手里紧紧握着茶杯,满脸困顿,“可是太子都已经是太子了,他还需要那么多财富做什么?”   钟灵兮手心里的那朵珠花被辗转反侧,似乎正在预示着钟灵兮内心的焦虑,“养兵炼铁,驯马植被,招纳贤士抑或,买通内应等等,哪个不要钱,只要有钱甚至可以创造一个自己的王国。”   谢瑜被吓到了,她大惊,“他要做这些干什么……难道这天下未来不是储君的?”   钟灵兮皱着眉头,有些心不在焉地玩弄着珠花,“圣上并不喜欢这个大儿子,圣上立他为太子只是因为圣上害死了皇后,对太子心有愧疚而已,他没有安全感并且憎恨自己的父皇,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谋划着伺机谋反。”   谢瑜每一次在钟灵兮开口后都叹为观止,她的世界观被打碎了,“什么?还有这种事……可是这太子如此心术不正,为什么温卿侯要站在太子这一边……”   钟灵兮冷笑一声,“因为他别无选择,他不站在太子这一边,难道站到皇帝那一边去?须知他可是抢了皇帝的女人,皇帝根本不会重用他,可是太子许了他锦绣的未来,当然前提是太子成功继承皇位,自古以来各亲王夺嫡之争,各自的党羽也是纷纷看准利益站队,这没什么稀奇的,温卿侯只是觉得跟着太子更能够获得利益而已。但是谢凌霜要是当初知道皇帝也意属钟寐,估计就是死也不会敢和皇帝抢女人吧。”   谢瑜不知道为何忽然浑身愤恨难忍,想到了人们口中盛誉的那个男人就来气,“原来温卿侯是这么虚伪的人,名声竟然那么好,这世道真是……”   滔滔紫薇花丛卷起几朵小紫花,蹁跹到了钟灵兮的发间,她惨淡一笑,“习惯了就好,他们把姐姐杀了,然后弄出个什么钟寐宝藏,说是姐姐死前谢凌霜拒绝了所有姐姐遗留的财富,于是姐姐就把所有财富画成了一张藏宝图,不知去向,世人皆是对这张藏宝图趋之若鹜,却不知这只是太子那个贼人的奸计而已,他只是创造一个假象,只是为了吞下所有姐姐的财富而已。”   谢瑜一下子气得站起来,怒骂道:“真是骇人听闻,那温卿侯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钟灵兮却像是一尊望夫石雕像那般,凝固在石凳上,一动不动,“他为了锦绣前程,已经丧心病狂了,姐姐死后,他更是加官进爵,跟着太子吃香喝辣飘飘欲仙了,他知道,只有跟着太子,只有太子坐了皇帝,他才能够更加攀爬权利的巅峰,皇上因为钟寐的事,怎么都会和他有芥蒂的。”   谢瑜气得双唇发抖,那个记忆中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今重重摔在了地上,她竟然以前被这种狗东西给感动了,真是笑死人了!   她连忙拉起钟灵兮的手,把她整个人拉起来,然后猝不及防间紧紧抱住了钟灵兮,把她的胳膊和整个身子都抱在她的怀里,她比钟灵兮高几分,像是一个保护小鸡的母鸡,把下巴顶在钟灵兮的脑袋上说道:“灵儿,没事的,我去京城一定会努力往上爬,然后祝你一臂之力,争取早日草割了那狗东西面还有那个狗太子。”   钟灵兮觉得有些窝心,她补充道:“还有温卿侯的两个妾室和一个侧室,她们都是凶手,共同谋害了姐姐。”   谢瑜更加紧了紧手臂,“不管是什么,反正那群狗东西,我会一个个手刃他们的。”   钟灵兮则是伸手反抱住谢瑜的背脊,把头闷在她的胸口,闷闷地说了几个字就沉默了,“谢谢你,阿瑜。”   一月后,谢瑜就启程去了京城,这一去,便是两年的分别。   不过她们有过约定,彼此都保存着对对方的承诺,怕是两年也不会太长。   这茫茫乱世,一个人努力生存,依旧会身心疲惫,能遇到一个人一起扶持面对,也是三生有幸。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文是有楠竹的!!!      ☆、人为财死   谢瑜走后,钟灵兮更加专注于在自己的妆铺上,而如今全国各地前来问诊和买妆品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店铺内妆品的价格已经一翻再翻,钟灵兮已经彻底完成了自己的预期,那就是走高档精品路线。   钟灵兮也顺手收了几个丫鬟,看着都是老实勤快就都收了,一个叫红桃,一个叫黑桃,一个叫黄桃。平时就让她们在店铺里帮忙。   夕阳掩映下,房屋鳞次栉比,似镀了层金光,偶有几户升起袅袅炊烟,有一种平淡却又满足的感觉。   只是最近,钟灵兮的店铺里迎来了一位贵人,也算不上是很陌生,也是一位熟客,只是她第一次亲自前来。   便是那位经常派人来问诊的温卿侯妾室茯苓,因着之前钟灵兮给她配的几个方子都十分对症下药,所以这次她索性自己亲自前来了。   而当她撩帘进来的时候,钟灵兮只有一个感想,狗贼温卿侯好艳福,这美人简直美得感天动地啊。   茯苓身后扬着微风,把缀在她长裙上的轻纱吹得随风飘飞,像一棵瑰丽的树,越长越大,渐渐将她笼起来。足边挂着一串金足链,耀眼而瑰丽。   她的表情忧忧郁郁,神情好似柳絮纷扬,带着一种慢悠悠的愁思,似裁剪了鹅毛碎一点点落下,这个美人,美得够带劲。   钟灵兮有些看呆了,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落落大方的美人和那些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联系起来,但是事实往往和看见的是相反的,这个女人就是害死姐姐的元凶之一。   钟灵兮坐于榻上,隔着屏风慢慢朝着茯苓望去,浓黑的眸子里升起一阵琉璃色的光芒,她道:“夫人请入座。”   茯苓掀起轻纱慢慢入座,目光一直带着些试探看着屏风后,然后舔了舔朱色双唇,“这次我亲自前来,实在是因为佩服姑娘的水平和手艺,这次亲自来道谢,用了姑娘的方子,我不止脸上斑点几乎看不见了,红疹子也不发了,皮肤越发细嫩,我也算是试过无数妆品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见效的妆品。”   钟灵兮淡漠疏离的眼神流连在茯苓身上,浅浅一笑,“过奖了,我只不过是看过得皮肤病多了,自然也就知道得多了。”   茯苓笑语阑珊,一个微笑都足以颤动九天星辰,当年京中那么多人前来求取她,她却唯独看中了那个寒门出身的状元郎,寻死觅活要嫁给他,父亲不得已才只能答应,但是她原本以为自己如此的美貌,定能和如意夫婿过上鸳鸯情深的日子,谁知道慢慢地,她也就发现她夫婿根本就没有在意她的万千美貌,心思全在别的地方。   可是她觉得侯爷的心思也不在另外两个人身上,那个断续姨娘,是在温卿侯还没发迹的时候就跟着他了,而那个侧室文娘,是皇帝在他高中之日给他钦点的一门婚事,看起来都是跟着侯爷很久的女人,可是侯爷也没看出来对她们有多上心。   所以侯爷心里,到底藏着谁,绝对不可能是那个死人,那个死人是侯爷亲自杀死的,侯爷到底在想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思绪,茯苓不由得喃喃道:“哎,我总觉得我夫婿的心思,不在我身上,你能不能让我的夫婿多惦记我一点呢?”   钟灵兮的眼里像是蒙着层雾气,看上去总是朦朦胧胧的捉摸不透,她拿起手边的杯子,小小抿了一口茶润润口,“我只能让你的皮肤更加细致而已。”   茯苓则是娇笑一声,“你只管放心让我更加漂亮就行。”   钟灵兮看着手腕上冰凉的镯子,语气带着半分凉意却也是恭敬的,“那是自然的,我看了夫人的皮肤,其实已经保养得非常好了,只是欠缺一些水分,可能是常年用妆品的关系,我可以给夫人开一副滋润的妆品,以后再做任何妆,都不会脱妆了,也不会显得皮肤很干。”   茯苓有些惊讶,她的妆容做的很精致,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妆官给她做的,没想到竟然被钟灵兮看出了她的脸很干燥,因为她的妆底很厚,一般人都是看不出来的,她确实越来越佩服钟灵兮的眼力了。   钟灵兮低眉拿出一张纸随手写了几个字,并且说道:“多吃些猪蹄,肥肉补充油脂,不然皮肤会更干的。”然后在纸上写下了一副百年参面膜,开了一个月的量。   这张面膜是前几日她才刚刚研制出来的,因为价格昂贵,所以一般只开给富人,而且这一开就是一个月的量,一共是五百两银子,不过对于堂堂侯爷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然后她把方子让人拿了出去,茯苓拿到方子之后,眼睛在方子上溜几圈,然后忍不住道:“姑娘,我一直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钟灵兮取过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描淡写微微启唇,“夫人说便是了。”   茯苓杏子般的眼眸闪着华彩,她轻声道:“姑娘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候府上做妆客?以姑娘这份水平,去京城考妆官也是绰绰有余,到时候你一边在府上给我做妆客,一边考妆官,也可以给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钟灵兮撑着额头,嘴角含笑,“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暂时还没有到时候,倘若哪日我打算去京城考妆官的话,我自然会很乐意到夫人的府上顺便做一个妆客的。”   茯苓笑得篱落阑珊,似乎钟灵兮的话正和她意,她相信钟灵兮的做妆水平一定也是一流的,如果能够给她做妆让她更加美艳明亮,怕是更能招得侯爷的喜欢吧,“也好,那我就在京城恭候姑娘大驾了。”   随后茯苓就走了,这是她唯一一次来钟灵兮这儿,之后依旧是找下面的人来这儿替她问诊,钟灵兮也是按部就班地替她开方而已。   钟灵兮如今已经差不多是每日都要去妆铺了,而妆苑里有老太太罩着,她也基本没啥事,顶着个妆使的身份来去无阻,行使自由。   只是这日子少了谢瑜的聒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谢瑜总是会写信回来,不过提得最多的还是京城多么大,多么繁华,多么奢靡,反正就是像一个乡下妹子进城那样没出息。   但是钟灵兮这般在妆苑有恃无恐的状态,始终还是惹恼了妆苑里仅剩的那几位老资历妆使。而此时此刻,在妆使长王淑的殿内,她正燃了一把香,试图让自己的殿内充满春天的朝气。   日风吹得窗棂格格作响,王淑一向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此刻正伸手去关窗,身后的张凤岚则是温着一盏茶,看着卓旁花开正盛的佛桑花盆,笑得讥讽道:“我说王姐姐,你说如今妆苑长那么宠爱钟灵兮,是不是将来……”   王淑转身,眉眼一阵肃杀,“什么?”   张凤岚有些难以启齿,咽咽口水才奄奄道:“老太太名下那么多财产,她没有子女,莫不是要给钟灵兮了?”   王淑脸上沾着山中凉薄的秋意,镇定却又太过镇定,她道:“那不然呢?”   张凤岚则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中暗含着深意,“如果没有钟灵兮,那么老夫人如果去了,那些万贯的财富还不是妆使长你说的算,你若是愿意,直接找个理由揽过来都行,可是如今有了钟灵兮……”   王淑一只手靠在窗棂上,淡淡说道:“就算钟灵兮不在,也有白玫和霍绿袖。”   张凤岚则是一副早就想透的表情说道:“可是她们两个远在京城,那个谢瑜也在京城,老夫人身边就只钟灵兮,如果钟灵兮不在了,妆使长你是最有权力的人,老夫人到时候神志不清的时候,那些财富你说怎么处理就直接处理了,等白玫和霍绿袖来了,还有她们说话的份?”   王淑沉默了片刻,“那你说怎么办?”   张凤岚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早就深思熟虑很久了,一下子放出一大篇话,“现在开始好好对老太太,顺便把钟灵兮撵出去,老太太年纪大了,时日不多,钟灵兮走了她就少了主心骨,都时候把她那点身后财产扣下来岂不是小事一碟?”   王淑嘴角吐出一丝冷笑,“撵出去?说得简单,你要怎么撵?而且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钟灵兮吗?就是把她弄出去,以钟灵兮的心智,那也是一块心病。”   张凤岚有些吃瘪,自己想了几个月的东西就这么被王淑给否定了,她道:“那这么说,谁都治不了那钟灵兮了?那么多财富只能便宜了她?”   “当然不是。”王淑说的话很慢,但是有一种势在必得,似乎她早就有了答案。   张凤岚好像忽然灵机一动,知道了王淑想要表达什么,自己顿时被吓了一跳,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妆使长,你的意思难道是……”   “没错,就是那个意思,直接弄死,斩草除根。”   张凤岚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捂住了王淑的嘴,然后朝着四周看了看,这才安心道:“妆使长,这话不能乱说,难道说你已经想好了?”   王淑则是一脸冷硬地扯下张凤岚的手,淡淡说道:“我的弟弟在江州做知县。江州那地方,你有所不知,十分地混乱,官匪商全部勾结在了一起,我弟弟虽然官人,但是让那些贼匪帮个忙还是可以的,而且钟灵兮不是一直去江州买百年参的么?因为江州的百年参是最有名的,正好可以有机会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w=   ☆、惊魂夜   钟灵兮每三个月会去一次江州,就是为了去挑货,这世上江州的百年参是数一数二的,拿来做百年参面膜,每个月可以赚到不少钱。   所以钟灵兮这一早晨就动身去了,每次去的时候她都会带上那三个丫鬟,因为那三个丫鬟是会武功的,可以护她周全。红桃,黄桃,黑桃各有她们的特点,是钟灵兮千挑万选出来的。   因为江州离京城很近,而且是一个临水之城,所以每次去江州都要坐船,钟灵兮一般都是雇下一艘船,然后连夜行驶过去的。   一般在江上要行使三到五日,差不多就可以到达江州了,这个也差不多是去京城的时日。   钟灵兮上了船,在船上度过了两个晚上之后,这已经是第三个夜晚了,外边苍茫的江水,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的江水和微弱的船光,随着船身起起伏伏,慢速前进着。   钟灵兮隐约能够看到河岸两边的情景,河畔两边零星亮着数家灯火,一直从无尽延续到无尽,那些在风中摇动的风幡被吹得满满的,隐约还有捱着风雪夜归的人们。   钟灵兮看着这情形,就知道马上就要到江州了,如今已经在江州城郊外了,差不多后半夜就能够到达港口了。   于是钟灵兮打算回到船舱内,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养足精神去挑货,可是就在她打算回去的时候,忽然眼角处瞄到几缕明亮的光芒。   她微微眯起眼睛定睛看去,好像是一艘船不知道何时忽然出现,真的是忽然出现,之前钟灵兮还没有看到它们,那艘船虽然此刻还离钟灵兮的船有一段距离,但是以它这种急速前行的速度,估计很快就能追上钟灵兮的船了。   钟灵兮心下顿时大骇,这艘船必定来者不善,不然为何在这大半夜黑漆漆的时候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而且明显是冲着钟灵兮来的。   钟灵兮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根据她的目测,一般民间的船不太会有这样的舰船,这样的船上必定是一些匪贼或者杀手,它冲着钟灵兮疾行而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钟灵兮的命。   在这黑漆漆的江上,如果忽然少掉一艘船或者翻掉一艘船,估计也是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的,毕竟现在已经到了夜很深的时候了,岸上的民灯也几乎都灭了,所有人都熟睡了。   这个时候,就是求救估计都来不及了,因为明显那艘舰船在半柱香内就会追上钟灵兮她们,她又定睛看了几眼那艘舰船,还是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其他的却是黑压压什么都看不见。   钟灵兮当下的反应是立即转身走进了船舱内,把陈聿和三个桃给喊醒了,陈聿刚睡下去正香的时候,明显有点不爽地理了理自己的山羊胡道:“小姐,大晚上的你想做什么?”   钟灵兮懒得废话,直接把船内的帘子给拉了起来,透过那扇小窗,陈聿也是眼眸一紧,看到一艘舰船近在眼前,马上就要撞上来了。   陈聿立刻从被窝里跳起来,指着那艘舰船骂道:“哪个不要脸的!这是要做什么?”   钟灵兮冷笑一声,“做什么?”然后她把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说道:“除了做这个还能做什么?”   陈聿立刻双手抱胸苦恼了起来,“不该啊,我们没做什么事,怎么招惹了这些人啊?难道是抢财?”   钟灵兮心里一阵窝火,她虽然不知道那群人想要做什么,但是休要以为她钟灵兮是好欺负的,她忽然蹲到地上,双手托腮凝视着地板陷入了沉思。   陈聿身姿笔挺,双手抱拳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这是做什么,小姐?”   钟灵兮拿着手在地上画圈圈,一副专注的样子,“给我十分钟。”   陈聿愣了,“十分钟是什么?”   钟灵兮不理他,而是陷入了对策的构思中,她说了十分钟,就是十分钟。   这段时间内,陈聿和三个桃面面相俱,眼看着那艘船越来越近,船上的船夫们也意识到了危险,都跑来敲门了,“我们好像被贼匪盯上了!”   “准备弃船!”   “到底怎么说?”   “兄弟们!把家伙都抄起来,和他们硬干!”   期间,钟灵兮始终一声未吭,蹲在地上,像是一尊望夫石。   片刻后,她忽然站起来,眼眸秋水发光,她转身用力打开房门,对着船上的船夫们吼道:“船上有铜锣吗?有明烛吗?”   船夫正急的和无头苍蝇一样,立刻回答道:“当然有。”   钟灵兮立刻走出去,对着所有的船夫们说道:“去把所有的铜锣都拿出来,没有铜锣就拿锅子,铲子,所有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然后把船上所有的明烛都点起来,要从船头一直亮到船尾!”   那船主有些愣了,这姑娘是要做什么?陈聿则是立刻过来安抚道:“船主,赶紧跟着我家小姐去做,定然是小姐有了对应的计策。”   那船主眼看那个已经近在咫尺的舰船,隐约能够看到上面黑压压的一些人头了,似乎正在蠢蠢欲动,赶紧问道:“可是这是为什么?”   钟灵兮一掌拍在船的扶栏上,江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却依旧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她大声道:“我们已经进入了江州城郊了,这里岸边都是一些居民,他们敢如此行凶,无非是仗着夜黑无人知,我偏要把所有的烛火都点燃,把所有的铜锣都敲起来,让两岸边所有的人都注意到我们这一艘船,他们做贼心虚,我就不信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来行凶。快去,我要顺流而下敲一夜的铜锣,点一夜的明烛!”   妙哉啊,妙哉!   陈聿在心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啊,恨不得把钟灵兮认个女儿!   钟灵兮看着陈聿惊呆的目光,还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们这是扰民,如果我们一直这般吵扰,渔民们马上就会去报官的,他们若是真的报官,正合我意。”   果真是片刻之后,钟灵兮所在的这艘船,忽然发出了巨大的铜锣声,还夹杂了各种敲击铁器,铜器的声音,然后整个船如今燃的通明,像是一个发光的球体。   那巨大的声音传到岸边,两岸的那些民居内的灯火瞬间全部都亮起来,那一扇扇窗全部都被渔民们打开了,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在江上鸣鼓明烛的,莫不出出什么事了?   还有很多渔民和村民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岸边开始探个究竟,可是那艘吵闹至极的船却丝毫没有一点自觉,依旧在那里吵个不停,而且明显不像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有些岸边的居民就开始发火了,“搞毛线啊,这艘船有毛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赶紧去报官府,带走这群人。”   “哎呀,受不了了,我这就开船过去和他们谈谈。”   “就是啊,有病啊,真的是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出了那些在窗口盯着船只的村民,果然还有几个村民特意行使着渔船朝着钟灵兮他们那里行使过来了,许是想来骂一顿,钟灵兮不管他,让船夫赶紧加快行使,别让那些渔民追上自己。   而此时,那艘舰船似乎也是被吓到了,不再追击了,而是停在原地,眼看着钟灵兮离他们自己越来越远,钟灵兮站在船头,逆着风看着那艘舰船,眼里的一阵蔑视的轻笑。   他们确实不敢追了,如今众目睽睽,这和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有什么区别?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等下连官府都要来了,虽说这江州盗匪勾结,但是官府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更何况还有好几艘渔船朝这里驶来,要是此刻他们行凶的话,岂不是所有的渔民都要与他们作对了?   真是聪明,虽然不知道是谁想的法子,但是他们成功了,舰船在原地停了片刻,便掉头走了。   眼看这艘船走了,船夫们都开始欢呼雀跃,但是钟灵兮让他们不要停,继续鸣鼓明烛,直到天亮,然后钟灵兮就笑得吊儿郎当地回到船舱内去睡觉了,其他的都交给陈聿去做了。   *******   江州知府衙门内,知府王斌正蹙眉听着信子来报。   那信子实属无奈地说道:“这十余里的百姓都能看到这艘船,如果凭空消失,就是知府帮他们也瞒不过这弥天大谎。所以我们只好先回来了。”   王斌忍不住破口大骂,“蠢货,饭桶,这点小事都做不了。”   “大人,实在是小的没办法啊,那船上的人太聪明了,请大人赎罪啊。”   “废物,害的本大人还要重新想对策,不然我那姐姐一定恨死我了。”   “是是,大人最英明神武,再想一策,一定可以搞死她!”   知府王斌翘着二郎腿抖了几下,似乎一计上了心头,“也罢,既然杀不掉她,就给她按个罪名扣下来好了。”   “大人可是有了想法?”   王斌傲慢一笑,“当然,你就这么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喜欢记得收藏哦~~~(*^__^*)   ☆、踢下水   船平稳地到达了江州港口,正是一日艳阳天。   钟灵兮带头走出了船舱,深吸了一口气,果真是个好天气。这满江汹涌的江水澎湃而来,仿佛久久无法平息的内心。   港口人很多,人来人往的人形态各异,有抱着琴匆匆而行的琴师,有扛着锄头要下田的农夫,还有捏着胭脂水粉的美妇,还有吵着要吃糖串的小顽童。   钟灵兮看了眼热闹的港口,却忽然注意到那岸边有一株特殊的碧竹,中结细网,做了个风流眼,钟灵兮刚想下去看看那碧竹,却看到有两个穿得像乞丐的人出现了,显得那般突兀。   这两个人一老一少,老太已经是垂背弯腰,那少年却长得还算白净,正是两个人都十分邋遢,穿得破破烂烂衣衫褴褛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一般人看到这两个人都会觉得很可怜,有的甚至会去偷偷塞点钱给他们,但是那两个人都拒绝了,看起来那点清高的风骨还挺招人喜欢的。   可是钟灵兮却不喜欢,她觉得这两人是在演戏,光看那个小少年的手就能看出来,明显不是常年做乞丐的人,装成这样所为何事?   那两个人渐渐走近钟灵兮他们,但是那老太婆抬眼正巧看见了钟灵兮,只这一眼,她立刻就像一只老虎一样冲了上来,那个小少年也是跟着她立刻跑了过来。   那个老太婆满脸的怒火,像是钟灵兮杀了她全家一样,一副哭天喊地的样子冲到钟灵兮跟前,然后连滚带爬地和那少年趴到了钟灵兮面前,歇斯底里地指着钟灵兮骂道:“你这个贱、人,你竟然在这里被我抓到了,老天有眼,让你不得好死!”   旁边那个少年则是在那里哭了起来,也不说话也不吭声,仿佛一个懦弱的人,只能任凭老母的打骂。这时候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纷纷凑来看热闹。   那老太指着钟灵兮一顿恶骂,“你这个□□,骗了我儿子的真心,花言巧语哄着我儿子与你欢好,我一开始不同意你们的事,可是奈何我儿子喜欢你,而你也怀了孩子,我想想也罢就纳你进门,谁知道你却骗光我家的财产,带着所有钱跑了,把孩子都打掉了!可怜我们孤儿寡母,被你害得如此之惨,如今看到你,我一定要和你拼了!”   说完就作势要上来掐死钟灵兮的样子,却被黑桃给拦下了,黑桃怎么说也是功夫不错的,拦一个老太婆还是很轻松的,此时周围的人也纷纷不忿了起来,“这女人真恶心,什么人啊。”   “妓女就是妓女,妓女怎么会有良心,莫要和妓女讲情。”   “呸,赶紧报官啊,把这个女人抓起来。”   “真不要脸,而且姿色还那么差劲,真是瞎了眼了。”   钟灵兮站在港口迎着江风,让那些人对着自己的外貌评头论足,却只是淡然一笑,盯着那老夫人道:“你讲完了?”   乞丐老太婆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在原地开始无赖打滚,“还钱来,还我孙子来,你这个贱、人,大家给我讲个公道啊!”   然后她一把拉过自己身边的那个懦弱小子,拉着他的耳朵吼着,“你来说两句啊,这个女人你不恨她吗?”   “我……我……”那男子嗫嚅了几句,却说不出话。   钟灵兮则是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老太婆,你就别勉强他了,我且问你,我当真骗了你家的钱,还怀了你家的孩子?”   老太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她很善于煽动人心,此刻又是哭又是闹,又一次试图冲到钟灵兮的身上和钟灵兮扭打起来,可是还是被红桃拦住了,老太嘶吼道:“没错,就是你,难道还有假,钟灵兮你这个贱、人!”   钟灵兮丝毫没有和这种人置气的意思,她只是面色如常地说道:“那好,就让你儿子来和我对峙,我都怀了你的孩子,你总该知道我肩膀上有胎记吧?”   老太婆赶紧把自己的儿子脸抓得抬起来,骂道:“快说,是不是!”   那男子十分害怕面对众人的样子,他咬着嘴唇慢慢,一副哭出来的样子说道:“是……”   钟灵兮又是一阵冷笑,她看着他道:“真是不中用的东西,那我再问你,我的胎记是在左肩上还是右肩上,你我都有肌fu之qin了,这点问题难不倒你吧?若是你回答不出来,我就可以认定你是在撒谎吧?”   老太婆演戏很到位,急忙拉着儿子骂道:“是啊,快说,让这个贱、人哑口无言!”   那男子的声音明显出现了一阵迟疑,他是在犹豫,可是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右边……不,左边……”   钟灵兮嘴角含笑,“到底哪边?”   那男子咬牙下了决心似地说道:“左边!”   “哦。”钟灵兮轻飘飘地回应道,然后她忽然转身对身边的黄桃使了个眼色,黄桃立刻上来帮钟灵兮开始,脱!衣!服!   其实只是帮钟灵兮把衣服往下褪了褪,露出了一对白皙的肩膀。   那些围观的人有的已经忍不住把眼睛给遮住了,“哎呀,这姑娘家怎么这样啊。”   “真不要脸。”   “啧啧。”   可是随着衣服褪下露出双肩之后,众人骤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钟灵兮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都没有胎记!   那么说明那对乞丐母子在骗人?   这……   大家都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陈聿摸着胡子一步步走出来,对着大家说道:“好了,现在真相大白了,你们都有了肌fu之qin连这个都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证明你们其实是在说谎,企图玷污我姑娘家的清白?”   众人此时不得不承认,钟灵兮似乎可能真的是无辜的,那对母子看起来越来越像是骗子了。   那对母子也傻眼了,那老太婆脑袋转得还算快,立刻变了一张脸,讨好似的在说道:“哎呀姑娘,这是误会啊,我们认错人了,你和那女人长得太像了,真对不起啊。”   其他群众也是愤愤不平,“对不起就行了,人家的清誉都被你玷污了!”   “就是,这老太婆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要是那姑娘,真真要被气死了。”   “哎,都是可怜人,何必互相欺负呢,哎。”   然后那老太婆就起身,拉着自己的儿子就打算往后退,谁知道钟灵兮忽然发话了,她一脸冰冷地讥讽道:“这就想走了?以为我是谁,好欺负的?”   说完她快步走过去,一脚把那个老太给踢下了江水,只听得“扑通”一声,那老太婆“啊”的一声就掉入了水里。   大家都傻眼了,连陈聿都傻眼了,他有些心酸地回过头遮着眼睛对三个桃子说道:“哎,你们说这姑娘家怎么就不遮掩一点她的坏呢。”   就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还愣着的儿子也被钟灵兮一脚踢了下去。   “扑通”又是一声。   两个人开始在江水里嚎叫,钟灵兮罔若未闻,便径直走开了。   陈聿和三个桃也立刻跟了上去,黄桃还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小姐,那两个人会不会淹死啊?”   钟灵兮则是舒心一笑,“不会的,江州这地方,没有人是旱鸭子。”   陈聿也是在那儿,满是赞许地说道:“做得好,不过那两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钟灵兮踩着脚下的泥石,时不时还踢了一下石子,“你没看到那个婆子想尽办法近我身吗?可是一直都被黄桃和黑桃挡回去了。”   黄桃眨眨眼道:“是啊,为什么呢?”   钟灵兮伸了一个懒腰,松了松紧绷的胳膊道:“我一早就发现人群里有两个佩刀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穿得很像那种暗卫杀手,我觉得可能是想等着那婆子近了我的身之后想办法用暗器弄死她,然后赖在我的身上吧,这样就可以给我按个罪名压在这里了,不过可惜那婆子没有机会。”   “啊!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那婆子老往小姐你身上冲撞呢,看来以后要杜绝一切近小姐身的人!”   钟灵兮不置可否,便带着陈聿去交易市场里挑选百年参了,看来这江州也不安全,有人非要置她于死地,她还是要更加当心才行。   至于是谁要置她于死地,她似乎隐约已经猜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有一大群男性角色要出现,大家做好被美男轰炸的准备=A=   ☆、飞鱼服 绣春刀   钟灵兮要走的那一日,也算是风和日丽的日子。   熬了这几日都没有再出现什么问题,看来可以安稳地离开了。   不过是好事并非那么如意,这一日钟灵兮走在码头正准备上船,就看到远处一阵狼烟火烧了过来,目测是要倒霉了。   这次倒霉的不止是钟灵兮,还有整个港口的百姓。   看来这里要害她的人是当地官府,这次官府的人被逼急了索性来了个通杀,直接让海盗冲到港口进行一阵烧杀抢掠,官府不插手,这样就可以趁乱杀掉钟灵兮。   那群贼匪从远处驾着船而来,然后一骨碌地全部从船上跳下来,一下来就呲牙咧嘴地开始烧杀抢掠,逢人就是一刀,不管谁是谁。   而且为了防止别人逃走,还放了好几把火,把整个港口的船只都给烧了起来,漫天大伙汹涌而至,烧红了半片天空。   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哀嚎之声,血啊泪啊全部流成了一条河。   钟灵兮被三个桃护着躲在客栈里,把门窗全部紧闭着,三个桃拿着武器打算随时干架,但是海贼们来势汹汹,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钟灵兮微微打开了一阵窗缝看着楼下,下面一片尸体横流,真是灾难。   虽说港口的人还是没有市区里的多,但是也不少,基本都是一些渔民和生意人什么的,那些贼匪和杀红了眼一样一刀接着一刀,逮着谁就杀,有些人跑到半路上背后就被砍了一刀。   陈聿有些坐不住了,他跺着脚说道:“这样下去,早晚杀到这儿来,小姐,要不我们快点逃出去,往市区那里跑,这儿港口人少,市区人一多,他们就不敢追来了。”   钟灵兮皱着眉,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港口的话,官府可以慢悠悠地来,但是到了市区杀到官府门口,官府还能不管?而且江州官府肯定不愿意把这事闹大,那些贼匪肯定不敢闹到市区里去,只能在港口这儿抢杀一番,顺便杀了钟灵兮,而且那些贼匪明显还在找钟灵兮。   没办法了,只好一博,呆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钟灵兮点了点头,三个桃立刻拿上武器带着钟灵兮和陈聿打开门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一路上,迎面而来几个贼匪都被三个桃一手一脚做掉了,这时候,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目标在这里!”   循着声音,顿时那些贼匪从四面八方开始朝着钟灵兮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过来。   面对着排山倒海般的贼匪从四方汹涌来袭,钟灵兮被三个桃拼命拉着往后撤,但是那些人依旧越追越近,就像那日在船上那般,近在咫尺了。   可是这次钟灵兮没有像那次在船上那样机动性那么强,这次她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了,难道只能等死?   眼看着那些贼匪就要捉到钟灵兮了,他们带着血腥的面目在后面使劲地想要抓住钟灵兮。   猛地,钟灵兮一下子被贼匪一支箭射到了右腿,跌倒在了地上,面对袭来的贼匪,她骤然闭起了眼睛。   忽然间——几支银钢打造的令人胆寒的箭羽,一共三支,一支一支那样准确且棱角分明地射过来,正中靶心,把最前面的三个贼匪赫然射倒在地。   那三个贼匪忽然全部一致地停止了动作,身子一僵,三支箭穿透了他们的心脏,三个人,一齐应声倒地。   后面的几个贼匪顿时就不敢动了,他们停下步伐在原地,钟灵兮也朝着远处看去,觉得大脑紧张的神经忽然一阵放松,救兵来了。   待那群贼匪看清远处的人之后,立刻“啊”得惨叫一声,掉头就走。   “锦衣卫!快跑!”   “是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都来了?看到皇上已经决定秘密来查这件事了,想必是早就知道这里的官盗勾结了。   而远处,只看到一行人背对着阳光朝这里快步走来,为首的男子一身紫金色直裰朝服,腰间是系着一条金丝蛛纹带,长长的黑发被镶金的鎏金冠束着,他身形笔挺,步伐带着肃杀之气,一看就是一个上过沙场的人。   星辰在眉,凉薄在唇。   等等,那衣服,待那人走进,钟灵兮才看清楚那人穿的直裰朝服具体的花纹,竟然是四爪蟒服。   这身衣服,这人难道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就是锦衣卫缇帅,没想到年纪竟然如此之轻。   那人脸色冰冷,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眉宇间尽是冷然,他走到钟灵兮面前,低眉看她说道:“这里危险,你们快离开。”   钟灵兮看着眼前的人,而她发现眼前的人也在看着她,沉默的,审视的,肆无忌惮的,她因为右腿受伤,试图站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软了,那男子看到了这一幕,他长得十分之高,身体修长,随后他则是弯腰朝着钟灵兮伸出一只手,这才把钟灵兮给拉了起来,按照钟灵兮穿越前的见识,他就像一个完美的绅士,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对你无上的尊敬,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心。   饶是钟灵兮如此反应灵敏,她也有些木讷了,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意笑了笑道:“谢谢了。”   男子态度冰冷,不再言语,而是转身带着身后的人继续朝前疾步走去了。   钟灵兮看着他们绝尘的背影,忽然叹道:“他就是锦衣卫指挥使?”   陈聿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附和道:“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吧,他是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沈无虞,看来这里已经被朝廷盯了许久了,朝廷肯定知道此地官盗勾结,所以才会让锦衣卫亲自过来,放心吧没事了,这江州知府,怕是乌纱帽也要被摘了。”   钟灵兮没有说话,听着远处一片厮杀之声,默默转身瘸着脚说道:“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去。”   当日,这江州就太平了许多,那些贼匪全部被扫平了,在锦衣卫训练有素的追击下,基本是不堪一击的。   听说知府被直接革职带回去问审了,这时候才听到坊间的流传,这知府似乎平日里收了盗匪不少好处,一起勾结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如今这是天道轮回恶有恶报。   陈聿还在替钟灵兮分析到底是谁要这么挖空心思地害她,钟灵兮则是立马就回答了出来,除了妆苑里那两个妆使,还能是谁?   这朱氏还没死呢,就盯着朱氏的兜里那几个子了,这种贪婪之心,别人还真的及不上。   不过钟灵兮这次大难不死,最红还是要感谢那些锦衣卫,不过那日之后就再也无缘见到他们了,钟灵兮只记住了那个指挥使的名字,他叫沈无虞。   随后钟灵兮很快就带着身边的人回到了妆苑,毕竟在外面太久也怕妆苑出事。   可是一回到妆苑就听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朱氏又病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不知道为啥……忽然松了一口气   喜欢的姑娘们就收藏一下吧,人森寂寞如雪啊~~   ☆、出发!去京城!   浮云掩月,落花缤纷,淙淙琴音里,软榻上朱氏呼吸渐匀,她并未入睡,只是在等着钟灵兮。   钟灵兮匆匆赶至之时,正是雨夜交加之际,落落淙淙的大雨穿墙而过,如沐秋意。   她窝坐在朱氏的床前,似乎像是一个守着祖母的二十四孝孙女,不过在她此刻看来,如今她和朱氏的交情,真的比祖孙情还深。   朱氏和蔼声中带着些许疲倦之意,这一世她活的并不轻松,但是也算是在末年之际认识了钟灵兮,她道:“灵儿,我老了,在这儿无非就是等个死罢了,你还年轻,何必和我这老太婆在这儿耗着。”   钟灵兮将脸颊掩入被褥之中,眸中微光跟着烛火一并闪烁,她道:“老夫人,我还想再陪您几年。”   朱氏叹了口气,她伸出那双枯荣的手,在钟灵兮的头上微微抚摸着,“不用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是有打算的,我不会亏待你的,再过几日你就满十六岁了,我已经写信把你推荐入了京城去参加妆君的考核,你就再带上一份我的推荐信去吧。”   钟灵兮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朱氏这是下的何等的决心,自己孤身一人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全部送到了京城去,而留下自己这尊枯骨身子在豺狼虎豹中,钟灵兮忽然发现朱氏其实是一个非常善良的老人,她没有初识时候的尖刻,也没有那时候的猜忌,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非常会疼人的老人。   此时,朱氏又是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她道:“阿瑜在去年已经考上了妆君,这也是非常值得欣慰的事,你去的话她也可以给你一些照应,你也不会太辛苦。”   钟灵兮垂眸,孤烛更胜,她的侧面映入了梁柱之中,“我不怕辛苦,我只怕苑长在这儿没人照顾你。”   朱氏拉着钟灵兮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我一个老太婆都不怕,你怕什么?我都要死的人了,我的任何事都不重要。”   钟灵兮此刻忽然很想告诉朱氏,她念了一辈子的那个徒弟钟寐,其实就是她的姐姐,钟寐虽然死了,可是钟寐在死前都是牵挂着朱氏的,她是钟寐的妹妹,她可以像钟寐一样做她最贴心的那个徒弟。   可是钟灵兮不敢说,她不能再把朱氏牵连进来了,这位老人的这一生,已经够凄苦了,她在权利中挣扎了一生,误了终身大事,因为太过孤独,便收了四个徒弟,最后却没有一个能在油灯枯尽之时陪伴在她的身边,有的甚至反目成仇,有的天人两隔,朱氏这一生其实都是异常孤独的,她以为收了四个徒弟便可以有一份贴心,到老了才发现这世上就连亲生骨肉都没有真正的贴心,养育之恩又算得了事什么。   朱氏忽然想到,不知道贺云仙现在在做什么,人到老年忽然就想到了许多过往,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他戴着铐链身为朝廷重犯,她也不会执意反对他和贺云仙在一起。   现在想来,她是管得太多了,孩子大了,很多事就要顺其自然,是福是祸都是天定的,何必去计较那么多。   回首想去,贺云仙和她的冤孽,其实也是她一手酿成的,她年轻时候太过强势,什么都要管教,却唯独没有做的就是换位思考以心换心,贺云仙最后那样对自己,虽然寒心,却也是有诱因的。   贺云仙至今如此恨她,只能证明她当年兴许做错了,她以为贺云仙过几年就会忘记那个男人,却发现贺云仙也许到现在都不曾忘记过那个风华无双男人。   朱氏也渐渐明白,那个男人也许是真的喜欢贺云仙,毕竟作为锦衣卫,他把自己的绣春刀都交给了贺云仙,这就是把心都交付了。   飞鱼服,绣春刀,是这个朝代所有女子幻想的对象。   往事如烟,朱氏不愿多想,也只有此刻才能开怀承认自己曾经犯过的那些错误,所以她不愿意再犯错,她决定放手,让小辈们自己去做决定。   钟灵兮看着朱氏决绝的目光,知道她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朱氏已经决定了,朱氏以为这最后一次是她改变了,她变的开明了,可是事实上她还是在让别人听从她的意思,但是钟灵兮不再推辞,她确实需要动身去京城了,她道:“灵儿知道了,灵儿有愧不能陪伴苑长更多时日。”   朱氏摆摆手,“不需要了,去吧。”   那日之后,钟灵兮就开始准备动身了。   她写了信给谢瑜,告诉如今的谢大妆君,她马上就要来京城参加妆君的考试了。   随后她便动身了,她没有带走陈聿,只带走了三个桃,陈聿必须留下,毕竟这里的妆铺还需要陈聿来打理,至于以后京城的妆铺,她会再找别的掌柜的。   走的那一日,阳光刺目万分,照的眼底一派光怪陆离。这咸阳的一草一木,都已经深深刻进了钟灵兮的心里,无论是桃树飞沙还是古树枯藤,亦或者是那穿过身子刹那凄凉的风。   冷湖上,海鸥扑腾,耳边冷雨淅沥,踏着地上几块青石板,钟灵兮坐在马车里,眼底一片浓黑,一张冰雪般的脸庞带着些许快意。   接下来便是十日的旅途,要在马车上颠簸十日,她才能够到达京城,而到达京城之后,她已经找到了落脚点,那就是谢瑜的府里。   谢瑜如今是一名妆官,妆官自然有自己的府邸,只是妆君是京城最下一级的妆官,府邸也并非十分豪华,只是一间例行赏下来的宅院罢了,还有一间京城的铺子。   不过如今谢瑜在京城很吃香,因为她会做唇膏和唇脂,现在这个时代的人都还只是用着那种纸片一样的唇脂,要拿在唇间压一压的那种,但是十分不方便,而且没有光泽,也不能做出自己想要的层次和颜色变化,而用钟灵兮发明的唇脂和唇膏就方便多了。   再加上谢瑜传承了钟灵兮的手艺,在做妆和养肤上都很有一套,所以谢瑜一直都很忙,今天不是这个郡主请她去做妆,明天就是那个贵妇喊她去养肤。   而陈英也写信给了钟灵兮,说是最近皇上对太子不太满意,总是否定各种太子的提议,搞得太子也很恼火,父子关系有些紧张,而温卿侯依旧是一派全民偶像的儒雅做派,在朝堂上从来不顶撞任何人,任何事情都退避三舍,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但是私下和太子往来依旧密切。   钟灵兮坐在马车上,将陈英的信折叠好放回去重新塞回了衣服里。   这时候,马车外已经一片喧哗之声,他们到京城了。   钟灵兮撩开帘幕,终于看到了京城了。   这个朝代的都城,这个醉极奢靡,醒极恢弘的京城。   人流量是咸阳的三倍之多,集市上的人川流不息,那些人看起来也大多为富贵之人,穿着都比咸阳人高一个档次,那些高档酒楼商铺的数量也是咸阳的数倍。   这个京城,果然不负繁华胜地的名号,举天之下,怕是没有第二个离皇土那么近的地方了,远处可以隐约看到巍峨高耸的宫墙鳞次栉比,高不可攀。   热闹至极。   马车转过好几个巷子拐口,这才到了一个稍微偏僻一些的地方,是一个府邸门口,上面写了一个字,“流云庄”。   在这个朝代,能够用这样的房子开设宅院的女子,怕是只有妆客做的到了。   钟灵兮跳下马车,还没看清楚,谢瑜就已经冲上来死死抱住钟灵兮了,她在这儿等了一整日,哪儿都不去,就是尚书夫人喊她她都推辞了,就是为了等待钟灵兮的到来。   两年未见了,两人顿时抱作一团。   谢瑜没有任何变化,虽然已经十八的人了,但是看起来依旧十分调皮却还是那么好看,倒是钟灵兮十六岁了,和以前有了一些的变化,长得更加女人和妩媚了。   谢瑜立刻把钟灵兮拉进庄子里,两个人就像许久未见的情人开始互诉衷肠,三个桃也是第一次看到钟灵兮口中的谢瑜,也有些傻眼了。   这根本就不是交情好,怕是亲姐妹都没那么粘的。   这两年的事情发生了太多,两个人一时说不完,就在那里一直一直说,直到黑灯瞎火了,还跳到床上睡在一张床上慢慢说着。   这一日她们熬夜都没有把所有的话都说完,最后索性抱在一起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就收藏吧姑娘们~~~   ☆、圆桌会议   陈英得知钟灵兮来了京城,也是赶紧眼巴巴地过来看望钟灵兮。   于是谢瑜在酒楼包了一个雅阁,三个人算是在那里碰了头。   此楼临湖,湖岸杨柳依依,湖中有疏淡月影,谢瑜落座在钟灵兮身边,放下瓷杯,明眸含笑,“我们真的是好久都没聚了,陈掌柜你也是没良心的,灵儿不来你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陈英露出略显惊讶的笑意来,“谢妆君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去年成功考上妆君的时候,我不是还特意给你送了一份大礼吗?”   谢瑜鼻音里轻轻带了一份轻哼,她漫不经心拿着酒杯晃来晃去,豆蔻色妖艳的红唇微微一笑说道:“反正你就是不上心,别说你没有。”   钟灵兮则是伸手拿住小瓷杯,藕色的手腕从袖底露出,无奈笑道:“阿瑜这两年真的是长大了。”   谢瑜撅嘴,神色有些娇羞,“这不是,练也该练出来了。”   陈英也是摸着下巴注视着她们,“你们都变了,人和人在一起是会互相影响的,灵儿你被阿瑜影响的开朗了,而阿瑜则学到了灵儿身上的那份冷静和智慧。”   如果你是从钟灵兮九岁开始就认识她的话,你会发现,钟灵兮和九岁时候那个沉默冷淡的她,确实不一样了,这就是感情的力量,它可以让两个人越来越像。   钟灵兮瞥了眼窗外,手里掌着一杯酒,慢慢说道:“对了,阿瑜,你在京城的那间店铺有掌柜吗?”   谢瑜目光对上钟灵兮的眼睛,微仰头伸手向她,“当然没有,没有灵儿的允许我怎么敢乱来。”   钟灵兮则是把手中的酒杯递给她,“那就好,陈叔叔,你倒是帮我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想要选一个掌柜,以后不止要管谢瑜的店,可能还有我的店铺。”   陈英歪着脑袋,单手支头,“这个没问题,交给我好了,说到这个,阿瑜,你来京城也两年了,见过温卿侯了没?”   谢瑜撑着腮,目光投到他的脸上,“当然没有,我还没到那个品阶,至今没有接到任何候夫人的邀请呢。”   “那是她们不识货!”   谢瑜噗嗤一笑,然后赶紧给陈英斟酒,“就因为陈叔叔你这句话,这杯酒我敬你!”   陈英笑着接下了酒,“不过话说回来,这温卿侯还真的是一点破绽没有,这人定是十分工于心计的人,我来京城这么久了,都没看出这人到底脑子里想的什么,甚至摸不透他的性子,他和人说话一般不会超过三句,除了太子,在皇上面前,更是三缄其口。”   室内放着几个莹润明澈的水晶杯,钟灵兮垂眼观赏,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关系的,破绽总会有的,只看能不能抓到。”   谢瑜转头道:“那灵儿,你有什么想法?”   钟灵兮垂眸道:“现在只等我考上妆君便可,我之前已经和温卿侯的小妾谈过了,只等我考上之后便可去做门客。”   谢瑜击掌,“这很好啊,到时候灵儿你可以天天盯着温卿侯,就不信看不到他的破绽。”   “恩,所以目前我要全力以赴先把妆君考出来,这样我也算有了官职,而且还能得到赐宅和店铺。”钟灵兮缓缓道,似乎已经把前路都想好了。   陈英点头道:“恩,你们有什么麻烦尽管找我好了,如今我虽然还没有当上什么大官,但是如今妆部吃香,我也算说得上话的人。”   “也好,那就谢谢陈叔叔了,来,敬你!”   陈英言至此,也有些感慨,“不过那个温卿侯,确实有两把刷子,把所有人都摆的平平的一点脾气都没,还有他的长相确实这整个京城都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你可知年初发生了一件秘闻,被皇上强压下来了?”   “什么秘闻?”谢瑜立刻来了兴致。   “还不是皇上那最疼的小公主,今年才年芳十六,就一次偶然见到了温卿侯,然后就死活吵着闹着要嫁给温卿侯,但是这京城谁不知道温卿侯,自从亡妻死了之后他就不再娶妻了,要娶他早就续娶了,这京城多少女人望着那位置,还等得到现在,可是公主不依啊,就是要嫁,最后皇上没办法把她关起来饿了三天三夜才消停。”   谢瑜嘴巴张成鹅蛋样,但是又不能在陈英面前说啥,只好说了几个字,“真是……无言以对。”   这四个无言以对,钟灵兮知道,包含了太多谢瑜想骂人的情绪,但是她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钟灵兮只觉得谢瑜越来越可爱了。   陈英叹了口气,“这些姑娘们啊,一个个都喜欢看皮囊,偏偏这京城适龄的男子皮囊又好看的就那么几个还未娶妻的,掰着指头算来算去,温卿侯也勉强算是一个没有娶妻的吧,毕竟人家妻子过世了,可是另外就这几个人里面,偏偏这个死了亡妻的温卿侯最受欢迎。”   谢瑜兴趣缺缺,“随便啦,我反正不喜欢这种老男人。”   钟灵兮“噗”地一下笑了,要是谢凌霜知道在背后有人竟然骂他这个风华无双的男人为老男人,不知道死要面子的他会不会气死。   ******   陈英这人做事十分靠谱,没几日就找到了三个掌柜候选人给钟灵兮,让她从中挑选一个出来作为自己的掌柜。   钟灵兮亲自一个个见了那几个人,前两个掌柜都是泛泛而谈,把自己之前所有的功绩都给说了一遍,钟灵兮反而觉得太浮夸,最后那个倒是沉默不语却把自己之前所有的做过的店铺都写了下来,并且把初期的情况和如今的情况都做了对比,这个方式倒是很像钟灵兮的做事方式,用数据说话。   钟灵兮之前也都是这么做的,所以她一眼就相中了这最后的一位掌柜,所以当即就决定雇佣这个人,并且签下了雇佣契。   随后便写信帮陈聿和这位姓张的掌柜牵了线,让两人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分货,怎么分销,她就只管制妆品,其他也就不管了。   这一日,钟灵兮在庄子里做妆品,却看到谢瑜风风火火地回来,然后张着嘴一副兴奋的摸样对钟灵兮喊道:“灵儿,妆君考试的题目出来了,你赶紧准备准备,后天可以好好发挥!”   钟灵兮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问道:“是什么?”   “是皂角啦皂角!这还不简单!是吧?”谢瑜很兴奋,似乎是觉得题目简单了点,就像当年她那年的题目是妆粉,那更是简单的一塌糊涂。   钟灵兮莞尔一笑,“行,我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谢瑜好奇眨眨眼,装出一副懊恼模样,“是什么呀?”   钟灵兮收起唇边那一抹笑,静静看着谢瑜,“手工皂。” 作者有话要说:     ☆、手工皂(第二更)   考试那日,人流攒动,在妆官的考场黛妆阁门外,都是守着的人。   小风上头的这一日,钟灵兮带着许多装置进了考场,别人都有些看傻眼了,做个皂角要那么多东西?   其实这个年代的皂角翻不出什么新的花样,无非是香味和形状的美观,以及是否容易搓开,因为皂角就这么大小的东西,而且唯一的作用就是洗澡和洗衣服,所以也翻不出大花样,但是做的人水平不一样,做出来的东西还是有区别的。   钟灵兮打算借此机会推出她想了很久的手工皂,同时还可以给自己打出一面旗子,到时候妆铺内手工皂的生意一定会非常红火的。   进入了考场中之后,待考官来了,便开始了考试。   钟灵兮则是把东西一样样摊开,这几日思前想后,她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蒸馏装置,这个时代没有管子,她就用削得很薄的竹筒来代替,然后在瓶子里倒入白酒,这样是为了能够蒸馏出酒精。   其实光弄出这么个设备,已经把其他的考生给吓到了,但是大家都忙着管自己的,没有空去管别人的,钟灵兮继续旁若无人地开始制作。   她先挖了一勺麻油出来,然后把蒸馏出来的酒精和麻油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同时还挤出几滴野蔷薇花的花汁液,这是为了让手工皂拥有清新的香气,还有让它呈透明的淡红色,这样会非常漂亮,最后又掺入了一些温水,还加入了甘油和砂糖。   随后她拿出昨天烧好的石灰,加入温水得到石浆水,之后再把从集市矿石商那儿买来的盐湖里的芒硝加进去,这样就能兑出碱水,没办法,古代没有碱水只能这么麻烦去弄。   之后,她把做好的碱水放到之前的油水里,继续搅拌,调成糊状,然后放在火炉上烧,温度大约维持在六十度左右,等到打开盖子的时候,皂糊基本都已经变成了野蔷薇色,这也是刚才为什么钟灵兮放入了野蔷薇花汁液,为了好上色,随后钟灵兮将锅子边缘上的漏出来糊压进去,然后开始静置。   然后待锅里的糊差不多冷却了时候,她把糊糊挖出来,放在桌子上用小的平铲切成了长方形放置着,就开始等待冷却了。   这个时候,手工皂正在进行化学反应,所以是不能去碰的,等到完全冷却了之后,才可以成为一块真正的手工皂。   淡红色的半透明手工皂,钟灵兮还在里面放了一朵野蔷薇花瓣,为了看起来更加好看一些,还有一股浓浓的清香,这样的皂角,谁看了都会傻眼的。   所以,在从清晨等到晚上之后,这块手工皂终于冷却成型了,考官会把每个人的手工皂都拿来试一试,当然不是自己试,她找来了很多个满手泥水的农妇,让她们每一个人拿一块进行搓洗双手,考官则是一个个看过去。   当她看到钟灵兮做出来的手工皂到时候,她看不懂了,这个东西看起来确实很漂亮,但是这是皂角,真的能够洗干净?考官很是怀疑。   于是她让一个农妇开始搓洗,只见那淡红色透明的手工皂,里面还镶着一朵野蔷薇的花瓣,考官都不知道那是怎么放进去的,但是真的很美观,当农妇开始搓洗之后,一股新鲜的野蔷薇香味洋溢而出,和其他皂角使用的香粉不同,这是一种非常新鲜清新的香味,仿佛刚沾了雨露正芬芳的时候。   而当农妇搓洗完之后,摊开双手一看,考官顿时发现,这东西清洗能力竟然一点不比皂角差,甚至洗得比皂角更干净,而且摸上去一点都不紧绷。   说到易搓洗程度,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根本不需要像皂角那样用力地搓洗,只要轻轻沾了水,这东西立刻就能化了,这,到底是什么!   考官看愣了,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妆主,比妆君更高一级,可是从未见过这等东西,她又看了看钟灵兮的脸,再看看这块手工皂,眨眨眼道:“这东西,谁教你的?”   钟灵兮也是眨眨眼天天笑道:“我自己想的,也不知道行不行。”   那考官再一次定定看了看钟灵兮,看了看那东西,然后白色的衣袍转身一甩,挥了挥手道:“前途不可限量,回去等结果吧,把这个留下,回去我给我的姐妹们好好研究下。”   然后钟灵兮就离开了考场,她还是非常有信心的,特别是看到那个考官惊讶的眼神,知道此事必定十有□□是成了。   果不其然,三日后看榜之日,钟灵兮的名字高高悬挂在榜单的榜首位置,随后皇宫里来的公公亲自为考中的妆官颁发了庄子和店铺,还有妆官的文书以及令牌,以此表彰各位也彰显了皇帝对此事的重视,大家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会有美好的前程。   然后钟灵兮就住到了自己的庄子里去了,因为自己的庄子离谢瑜的比较远,所以也就没有天天来往了,并且钟灵兮和谢瑜闲下来的时候还要忙着制妆品。   在这期间,有许多府上的小姐夫人都来求见钟灵兮,让她去她们府上当妆客,钟灵兮都一一拒绝了。   在那之后,钟灵兮便开始在自己的铺子里卖手工皂,可能是经考场一役,她的手工皂本身就是名声大噪,竟然一下子就许多人前来问津,并且钟灵兮把自己店铺的名字改为“冰女斋”,许多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这家店就是咸阳那样著名的“冰女斋”的分店,都是一个老板啊。   手工皂和面膜依旧是卖的最好的妆品,只是钟灵兮最近很忙,也没空去做妆品,所以耽搁了一下,东西就被掌柜炒得越来越贵,毕竟供不应求了。   钟灵兮考上了妆君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了茯苓。   她在信中写到自己已经实现了当初的诺言,考上了妆君,不知道茯苓姨娘还有没有意愿请她去候府做妆客。   当日,茯苓就带了许多下人亲自来钟灵兮的庄子里拜访了。   她依旧是那般美丽,如一朵巨大的白兰花,走到哪里都可以收获无数羡慕的目光,在人群中漾起的薄薄水浪,白色身影似莲花地站在钟灵兮面前,优雅的眼睛里能映出月亮的影子,她恭敬地对钟灵兮说道:“钟妆君,没想到短短几年就已经要喊你钟妆君了。”   钟灵兮则是伪装善意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睛里有秋水涌动,仿佛一个天真的姑娘,“是啊,但是我一直未曾忘记和姨娘你的约定,所以一考上妆君就来找你了。只是不知道姨娘如今找到中意的妆客了没?”   茯苓哧地笑出声,撩起袖子掩嘴道:“这说的什么话,我估计这辈子都找不到比你还满意的妆客了又怎么会中意别人呢?就怕如今你身份崇高,作为妆官,是不是看得上我这个身份的人呢?”   “姨娘说笑了,当初也是因为有了姨娘的肯定,我才会更加坚定来考妆官的决心,怎么会不愿意呢。”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调笑,倒像是两个装模作样的大家闺秀在那里虚假地恭维着,不过茯苓倒是情真意切,虚假的应该是钟灵兮。   随后,茯苓就道:“那行,明日我就喊侯爷亲自写聘书给你。”   在这个时代,妆客地位卓然,纵使堂堂侯爷要聘请一个妆客,也要亲自写聘书,并且还要在候府亲自迎接妆客,这就是这个时代对待妆客的礼仪。   钟灵兮也是得益于这个时代妆客超高的地位,才能一展拳脚谋划她的复仇大计,现在她身为妆君,就是茯苓都要听她三分言,自然在候府地位也是属于那种受人尊敬的门客。   于是和茯苓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后,茯苓就走了,钟灵兮则是脸色一冷,一把关上门,眼神凉进骨子。   明日,就要见到那个男人了,她想了七年的男人。   她花了七年时间在妆苑打滚,就是为了这一日,那个想了七年日日夜夜的男人,她想他,想他死得紧。   七年了,终于走到这一步,钟灵兮反而有些紧张,她怕她一见到那个男人就会失控,那个被姐姐深爱着的渣男,那个狼心狗肺人模狗样的凤凰男。   她知道她如今的身份是妆君,那个狗东西一定会对她以礼相待,但是也不会太过重视,毕竟她只是妆君,还没到可以让他利用的地步,他这个人,永远是利益至上。   钟灵兮强压住内心的激烈之情,试图让自己平静,她一定要冷静,不能让情绪坏了大事,深吸了几口器,她冷冷看着窗外月色,露出一个讥讽的眼神。   谢凌霜,在一个天空下,有一个想你想了七年的女人,你是不是要感动地哭了?   等你死的时候,你会哭得更厉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温卿侯   钟灵兮带着丫鬟和许多行装去了温卿侯府,毕竟她从今日起就要住在那里了。   一颗小小的风铃草小心别在她发间,衬得一头长发愈加乌黑动人。   小风吹雨乱发丝散线,枫叶秋桂挂满小院,断桥流水映得晚霞泼墨满一小片墙。   温卿侯府的关系其实很简单,除了谢凌霜,一位侧室叫做林坠玉,有一个女儿叫做谢即鹿,还有一个儿子叫谢世嘉,接下来就是大姨娘断续,有一个儿子谢世复,最后便是二姨娘茯苓,膝下无子。   钟灵兮进入候府的第一日,谢凌霜为了以示尊重,便让林坠玉设宴宴请了钟灵兮为她洗尘。家宴就设在府邸后山一畦小湖旁,空地里支起条大案,案侧置了长凳,四围有脉脉竹色。   熠熠烛光里,钟灵兮精心为自己打扮了一番,穿过川流不息似泉水淌过林间晨风的乐声,她云鬓高髻穿着墨绿色的浅色水纱裙,白丝软鞋踩着琴音缓缓走进了竹园夜宴。   她走路的时候有一种禅意的美,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淙淙琴音上,像是一朵待放而出的野蔷薇。   她走进去之时,谢凌霜不在,说是忙于公务无暇出席,但是她看到了谢凌霜所有的家人。   断续还是那个断续,茯苓也还是那个茯苓,至于那个姿色最平庸的便是那位侧室林坠玉,但是钟灵兮看得出,此人才是最工于心计的那位。   另外两个少爷年纪都不大,和钟灵兮差不多或者小一些,但是有一个女人,目光始终清清冷冷地看着钟灵兮,那人是府里的小姐谢即鹿。   钟灵兮被茯苓热情如火地邀请入座,其他人两位夫人也是给足了面子,即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嘘寒问暖,茯苓则是笑盈盈地打诨道:“两位姐姐,这可是我的人,你们莫要打了别的心思哦。”   林坠玉抹了抹茯苓那纤细的腰间说道:“妹妹,你都那么好看了,果然追求美也是没有头的。”   断续则是在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道:“钟妆君,不知道朱老太太现在身子怎么样?”   钟灵兮随意赔笑了两声,“不错呢,放心吧。”   断续偏头看她,随后一小杯酒喝到底,“那我就放心了。”随后她起身,把杯子倒过来给大家看到,“两位姐姐,我这杯酒算是敬过了,我身子不爽,就先回去了。”   茯苓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阴阳怪气地干笑了两句,“哎呀,我说断续姐姐,虽说侯爷没来,你也不用如此失望直接走人吧。”这话讽刺地有些裸、露了,断续当即脸色就难看了。   这时候,身边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道格格不入的目光,若说钟灵兮是本身格格不入却把自己所有的菱角砍断融入了进去,那个目光就是像是一个看戏的人,在那里看着一场又一场的笑话,似乎是那个谢即鹿?   随后,林坠玉便开始打圆场了,可能觉得在外人面前实在太难看了。她微笑着摸着断续的肩膀,一只手又搭上茯苓的肩膀,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笑道:“断续可能是真的病了,如果实在不舒服就先回去吧,如果还能再撑一会,就再留下喝一杯。”   茯苓则也是不紧不慢摇着扇子看着断续,又开始好言相劝,“是啊,断续姐姐,你再留下喝一杯呗。”   断续狠狠白了一眼茯苓,然后拉开了放在自己肩上林坠玉的手,脸色很难看地说道:“不了,我还是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然后断续就气鼓鼓地离开了,茯苓则是在原地嘲笑了半天,这时候,那个谢即鹿作为一个在宴席整一个时辰没说过话的人,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从容地像摘一束花倒一杯茶,却是满满的厌恶感,她道:“茯苓姨娘,你太吵了。”   此言一毕,大家都愣住了,大少爷谢世嘉为了忍住笑差点呛到使劲在那里拍自己胸口,二少爷则是两耳不顾窗外事继续吃吃吃。茯苓脸色雪白,但是她又不能发火,这是侯爷唯一的女儿,是林坠玉的宝贝女儿,林坠玉作为侧室,这府里的事都是她说的算,她也不能当面骂回去吧。   不过茯苓也知道谢即鹿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是看不顺眼谁就呛那个人,这性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林坠玉多么委婉的性子,怎么教出这么个女儿。   正在大家考虑要怎么缓和这个僵局的时候,谢即鹿已经站起身来,冷哼了一声索性直接走出了园子,那一身淡漠的白色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然后大家也没了性子,便匆匆结束了晚宴,各种回房了,钟灵兮之前已经被安置好了,所以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了一声衣服,然后又走了出去。   此时已经比较晚了,天上下了场大雨,空气格外清新,夜色却越发浓黑。   钟灵兮走到了茯苓的门前,轻轻敲开了茯苓的门,此时茯苓正坐在铜镜前洗脸,一点点洗掉脸上的妆容,却看到钟灵兮推门进来,便立刻梳理了一下头发问道:“有事么?”   钟灵兮低头靠近她,然后一副温顺的模样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请求想要求得侯爷的允许,不知道能不能见侯爷一面?”   茯苓一听到这女人要见侯爷,立刻十二分精神都警惕了起来,毕竟如今宅子里已经有两个女人和他抢了,她日子就没消停过,可不想再多一个,当初她看中钟灵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钟灵兮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只能说很平庸,所以她比较放心,如今这么一听,难道钟灵兮有那种心思,想要攀上侯爷?   真是做梦!   茯苓立刻瞪着钟灵兮,一副看到敌人的样子,踌躇一下狠狠跺脚,声音充满了恶意,“什么事?”   钟灵兮早就料到会遭到茯苓的冷眼,但是她还是想要做这件事,所以就是遭到猜忌她也要来,她非常非常低眉顺目地站在茯苓面前,让茯苓觉得她是一个没有任何野心的人,她手中捏着一朵刚摘下的扶桑花,淡淡地回答了茯苓,把自己的请求告诉了茯苓,希望得到茯苓的支持。   茯苓听完钟灵兮的请求,忽然觉得也是合情合理的,虽然对于候府的人来说有些触及底线,但是她如果此刻跳起来反对,肯定会让人觉得她是妒忌钟寐,所以她只好珊珊答应了,索性把难题丢给侯爷去,就答应了钟灵兮,然后让人带着钟灵兮去了谢凌霜的书房。   此时更深露重,在去谢凌霜书房的路上,一路繁花古木,夜雨后花木娇艳的更娇艳,挺拔的更挺拔,笼在皑皑夜雾里似朦胧仙境。   当带路的下人敲开谢凌霜房门的时候,谢凌霜正坐在桌案前翻着公案。点了一盏孤烛,映在墙壁上被风吹得忽左忽右。   这是一间非常文雅的书房,上面刻着一副笔走龙蛇的牌匾,梁柱上还篆刻着几行小字。书房内的屏风后,是几排整齐排列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籍。   谢凌霜端坐于几案前,手中握着一支小豪,在公案上圈了几笔,这时候那个领头的下人给谢凌霜交代了一句,“侯爷,新来的妆君有事请求,前来相见。”   片刻的停顿后,“进来。”他的声音很好听,沉稳而斯文,不愠不火。   随后那个下人就转身请钟灵兮走了进去,自己就小跑离开了,钟灵兮内心有些压抑,她慢慢走进这扇朱红色的房门,临门一脚时,却忽然有些激动。   谢凌霜看到她进来,只是微微抬了抬眼又看向宣纸,除了笔下的刷刷声,没有任何声音。   钟灵兮站了很久,直到谢凌霜写完了那一纸书才开口说道:“参见侯爷,我是新来的妆客,深夜打扰不好意思。”   谢凌霜这才正眼开始打量了钟灵兮,他将笔往桌上一搁,身子往后面的檀木椅背上靠去,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一手拿过桌上的白瓷杯,浮了浮几片茶叶。他的长相确实如传闻中那般隽秀无双,眉宇间还带着一丝阴郁,却不失谦谦君子的那份温润如玉,他浅浅开口,态度没有半分作为侯爷的高傲说道,“我才是有些惭愧,今日虽然设宴却没有亲自招待。”   钟灵兮嘴角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道:“侯爷真是客气,我今晚很愉快。”   谢凌霜那长长的手指在白瓷杯口上划了一圈,若有所思,“那就好。”   钟灵兮则是依旧非常规矩地站着,看着自己的鞋尖略有些出神地说道:“这次来,我是有事相求,希望侯爷能够理解。”   谢凌霜则是审视着钟灵兮,他正在打量这个女人,他府上的妆客不少,可是如今这个却有些不太一样,她不够漂亮,也不够妩媚,但是她身上却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气质,与这整个京城的气势都完全不相同,但是他没有兴趣去琢磨她,便道:“钟妆君请说。”   钟灵兮态度十分扁平,没有一丝一毫的棱角,她垂直站立不紧不慢道:“是这样的,在京城,有一位我自幼十分崇拜的妆客,她也是我一直奋斗至今的目标,如今我第一次在如今接近她的地方,我想请求侯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候府的庙堂里亲自拜见一下她的灵位,大妆师钟寐。”   谢凌霜只觉得额角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把这个男人给拖出来了。我发现他的存在感虽然弱,但是怎么说也比楠竹强那么多……   话说这篇文虽然看起来很百合,但是其实是言情啦……楠竹马上就会开始有很多很多的戏份……   因为之前设定很多重头戏都是去了京城之后才有,包括很多重要人物以及楠竹,所以前半部分在妆苑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文已经要百合了 ORZ   不过真的不是百合啦……阿瑜也会有喜欢滴人的……   ☆、坟头泣血   子夜之中,檀木桌上放置的桐木琴,琴面已凝出霜烬。   头上微有落雨,滴滴打进湖心,漾开圈圈涟漪,冬日蒙蒙的迷雾就蔓延在清清湖水里。   鼻尖传来淡淡的月下香,那是谢凌霜衣服熏染的香气。   谢凌霜又恢复了刚才的一派君子如风的模样,他将头微微偏过,一双温润如玉的冷眸正瞧着钟灵兮,“也好。”   这两个字,不知道包含着一种怎样的感情,但是钟灵兮听得出那优雅温润的声音之后,有着极力的掩饰。   然后钟灵兮就被管家带路,直接进入了谢家灵堂。   灵堂内冷风呼啸,管家带着钟灵兮进去后就离开了,似乎是总觉得这里阴风阵阵怕得慌。   钟灵兮缓步走进灵堂,这里燃的烛火似乎都带上了几分阴冷的气息,好像那些呼啸而过风声就是地下亡者的哀嚎。   而在一个牌位前面,那里的孤火燃的格外明亮,在黑暗中笼起一团橘色的光,虽然微弱,却燃得那般孤傲绝尘。   谢门钟氏之位。   这个牌位是钟寐的。   钟灵兮忽然觉得自己的感情不受控制,一阵汹涌而出。   那上面用隶书刻着钟寐的名字,看起来是那般平静,但是这个块死寂的令牌后,不知道藏着姐姐多么孤冷的魂魄。   乌木雕了长青松柏的条案被打理得一尘不染,案后,是白纸黑字,笔走龙蛇的挽联,案前,有香几、香炉、新鲜的水果和蒲团,看得出谢凌霜演戏演得不错,来这里来得非常勤快。   钟灵兮只觉得眼底胀痛,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她嘴唇微微翕动,默默拿起一支香,在火烛上点了点,虔诚地插在了香炉内,她的手全程微微抖动,到最后一刻,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姐姐。”是钟灵兮压抑的声音,她想哭却不能哭,她甚至不能让人发现她此刻的悲痛,世上最痛心的是莫过于此,亲人死去,却要强装笑脸。   她从自己的衣裳内,拿出一块白色的丝帕,呆呆的望着灵位,“姐姐,灵儿终于来了,七年了。”   忽然,钟灵兮瞪大了眼睛,仿佛瞪裂那般,注视着灵位,一字一字仿佛锥心泣血说道:“姐姐,虽然七年过去了,但是还是请你回来看看,请你在这温卿侯府的天上看着,我一定替你一件一件地讨回来!”   说完,她忽然将一个手指伸进嘴里,用力一咬,顿时,指尖流出了涓流不息的血迹,她用力把血挤出来,滴在了白色的丝帕上。   泣血立誓,血债血偿!   三年之内,我让那些人的牌位全部排在姐姐后面,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然后,她就转身离开了灵堂,那个管家依旧在前面给她带路,两个人回去的路上,已经是子夜时分,依旧是路过了之前钟灵兮去过的谢凌霜的书房。   那书房此刻的火烛还是亮着,那明亮的烛火,仿佛是这府中的一团瑰丽的两生花,不灭不熄,永生永世。   此刻,那老管家也不得不感叹了一句,凄凄惨惨地望了眼书房的方向,“哎,侯爷还是忘不掉。怕是今晚又要想夫人了。”   钟灵兮不语,沉默地跟着,那管家接着又是一声长叹,“这都多少年了。”   钟灵兮侧目瞥了眼那烛光之处,“侯爷不熄灯?”   “从未。”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钟灵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这大半夜的,她也没有想到,茯苓竟然没睡,而是坐在房间里等着她。   难道是怕她和侯爷发生了什么?   茯苓看到钟灵兮回来了,立刻起身走到钟灵兮面前,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然后就走了。   她果然是担心,担心任何和侯爷单独接触的女人,所以她睡不着非要回来看着钟灵兮亲自回到了房间才能安心,这的女人,活得真累。   不过,钟灵兮当然记着自己的身份。   以及,你们的死期。   ********   钟灵兮这些日子除了在府里给茯苓做妆,就是闷在房间里自己制妆拿去铺子里卖,安静得很,这倒是让茯苓降低了戒备。   不过还有一件好事就是,钟灵兮的店铺也成功在京城打开了销路,大家都知道这家和咸阳“冰女斋”是一个老板,而且这些新奇的东西已进入京城,就像是打开了京城那些贵族们的新世界大门,来往人士络绎不绝,铺子门槛都踏破了,其火爆程度完全不亚于在咸阳的时候。   钟灵兮有钱赚自然的开心的,最重要的是她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冰女斋的老板就是妆君钟灵兮,钟灵兮的名号自然也就打开了。   不过这段时日,钟灵兮也算对这个谢府有了更深的了解,谢凌霜很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物都交由侧室林坠玉来打理,而茯苓和断续就是那种小打小闹的程度,林坠玉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至于谢凌霜的三个孩子,最大的是谢凌霜的大女儿,传闻谢凌霜心里把这个女儿看得很重,这个谢即鹿三岁能言,四岁能写,五岁能唱,六岁能画,十岁那年在皇后盛宴上七步说出了《论国策十条》,被当今誉为在世女神童。当时谢凌霜真是恨不得这个女儿是个男儿身,可惜女儿毕竟是女儿,女儿家是不能一直抛头露面的。   渐渐地,谢即鹿长大了,谢凌霜也就不让她再高调了,大家也渐渐忘了温卿侯这个聪明绝顶的女儿,而谢凌霜自己的性格也开始成型,也就是她如今的性格,阴鹜怪异,与所有人格格不入,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对任何人似乎都不尊敬,目光出奇地尖锐,说话永远一针见血。   说实话,比起谢凌霜其他两个儿子,这个女儿实在太过出彩了,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自在独我的冰冷气息,在那里一站就可以让人过目不忘,因为她太特别了。   钟灵兮看得出来,这个谢即鹿是府邸里唯一一个,清醒的人。   钟灵兮无意间遇见过谢即鹿几次,不过谢即鹿似乎没兴趣和钟灵兮多言,她始终是一个最沉默的人,除了沉默地走路,沉默地吃饭,沉默地坐着,不会再有别的交流。   这一日,钟灵兮从自己的妆铺里回来,正巧在走廊上被茯苓抓了个正着,那茯苓立刻拽着钟灵兮说道:“钟妆君,先别走,有个急事要和你说。”   钟灵兮作出一副温顺的样子,低眉顺目道:“姨娘请说。”   茯苓笑盈盈地拦过钟灵兮的肩膀,一副很熟络的样子说道:“是这样的,明儿个是长公主寿宴,在长公主府上有一场盛大的宴会,但是林姐姐身子不适,让我替她去参加,所以我赶紧来告诉你,你赶紧准备准备想想明日要怎么给我做妆,千万别丢了我的人。”   钟灵兮看着茯苓那数一数二的姿色,胸有成竹说道:“这是当然。”   茯苓转念又道:“太张扬也不行,还是要低调点,总之漂亮就行了,别扎眼。”   钟灵兮看着廊外草长莺飞的绿野出神,“好的。”   这也意味着,明日钟灵兮需要陪着茯苓一同去出席宴会,因为这个时代,妆客都是要陪伴着的,以便随时补妆,出门带的妆客等级越高,越能证明自己的地位。   钟灵兮回去准备了,她需要准备明日茯苓的发型妆容以及服饰,所以还算是很浩大的工程,顺便她也要给自己准备些东西,毕竟明日是晚宴,自己怎么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妆官,又不是真的丫鬟,也是受人尊敬的地位,自然也不能太随便。   钟灵兮最后给茯苓准备了一身皎洁的白纱裙,发型和妆容都是十分仙气范,整个人看上去一尘不染若九天仙子,这个灵感她还是从贺云仙身上学来的,贺云仙每次出现都是一副飘飘然谪仙的样子。   至于她自己,她打算给自己做个浅淡的妆容,然后梳一个简单的灵蛇髻,在上面插上一根白色珠花簪子,也就这个陪伴了她很多年的白色珠花簪子。   一副简单的白色坠花耳环以及一身浅色碎花长锦裙,只有一根简简单单的淡紫色腰带系在腰间,整个造型就是那种扎在人群里根本看不出的那种。   随后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分类放好,一丝不苟地准备好,这才忙完去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就收藏吧。   顺便也可以点我的专栏收藏我的专栏哦~以后可以看到我开的其他文文~   关于女主身份的问题,我这里有个BUG,女主后来身份就改回来了,没有用之前死掉小女孩的了,但是我忘了在文中交代了,有妹子提出来我才意识到,后面会在章节内交代的~不好意思啊。   谢谢无敌最俊朗的地雷~~   ☆、妖孽!   长公主府内的晚宴,名流云集,权贵荟萃。   钟灵兮背靠着假山坐着,她身上着的蓝色锦绣长裙上织出大幅云鹤追,本事春意融融的一副好图案,穿在她身上只显得冷淡,假山的阴影勾出一副对比鲜明的色彩图画。   而她身边坐着的是茯苓,一身仙气十足的样子,她对今天钟灵兮给自己设计的这套行头满意至极,此刻正妩媚地抚弄着发丝,毕竟通常这种事都是林坠玉来做的,她这种妾室的地位一般是没法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来一次,一定要让大家好好看看。   身边的一些贵妇们也是莺莺燕燕地附庸着茯苓,毕竟如今温卿侯名声鹤起,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温卿侯为人坦荡,谁都愿意去和这般的真君子结交。   一个贵妇扯着嘴角的丝帕,笑嘻嘻道:“哎呀,茯苓妹妹,真是好久不见,瞧你这身衣服穿得,和这妆容简直是绝配啊。”   茯苓微微扬起下巴,看着高远蓝天,轻轻笑了两声,“姐姐过奖了,我这不是请了个好妆客吗?”   “哎呀,就是这位坐在一边的妹妹吧?妹妹是妆官吗?”   钟灵兮轻启朱唇,冷淡礼貌地回答,“妆君钟灵兮见过夫人。”   “哦,没想到现在妆君的手艺都这么好了。”毕竟钟灵兮只是妆君,京城妆官中最次的那一档。   茯苓也有些挂不住了,便道:“哎呀,我这妆客呢刚来京城,以后还说不定呢,而且做妆呢,只要手艺好,就行了,不是么?”   “是啊,这话倒是实在。”   也不知道这长公主用了什么法子,让只开于刹那的优昙花盛开于这夜公主府的剪春园,所以每个人都兴致盎然地笑谈赏月。   此时,终于忽然目光齐齐朝着高阶上望去,只见一个至尊至贵的女子缓缓走来坐下,枕着一块软枕,微微笑着看着众人,“今日高朋满座,我也是非常欣慰。”   众人便开始炸开了锅,在那里一个个恭维着长公主,每一个人都把长公主夸到天上去了,但是人性的的虚伪便就这样体现了,因为所有人都选择性忽略了一个问题,长公主脸上带着块面纱。   这时候,终究是有人在一片赞美声中提出了一个异议,那人问道:“公主殿下,你的脸怎么蒙着纱?”   那长公主有些纳闷地沉默了片刻,她有一双非常灵动的眼睛,随后立刻在那双秋水般眼中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道:“我这几日脸上生了好些细纹,所以大家见谅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长公主是长了细纹不想让别人看见,这公主一般都有顶级妆官亲自伺候的,那么她们这些人也就不班门弄斧了,所以很快大家就岔开了话题开始说起别的来了。   但是,此时却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个声音钟灵兮很熟悉,不就是她白茯苓么!   茯苓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觉得这是一个邀功的好机会,毕竟她有钟灵兮这样神通广大的妆客,脸上有细纹算什么,就是掉皮了钟灵兮都能给她补回去!   于是她立刻优雅地站起来鞠了一躬,非常恭敬地说道:“长公主,我倒是有一个妙人可以给你看看。”   钟灵兮一听就知道不对了,感情这人把自己当邀功工具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的目光立刻全部转移到了钟灵兮的脸上,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盯着钟灵兮,钟灵兮只好尴尬地回笑着。   此时,就在长公主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毕竟堂堂公主的脸绝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的,茯苓还不忘继续补刀说道:“我这位妆客钟妆君就是最近经常很火的冰女斋背后的老板。”   这次卖的更彻底了,但是大家的目光反而亮了几分。   “哦,那个我有听说过耶,好像很不错。”   “我买过里面的面膜,效果真不错,原来就是这位钟妆君做的呀。”   “哎呀,等下一定要去结识一下,以后有机会来我府上给我养养皮肤。”   议论声炸锅之后,长公主这才发话了,她的目光在钟灵兮脸上停留许久,然后温柔道:“哦?这个我也有所耳闻,不如钟妆君你就来给我看看吧。”   这时候,几个下人已经开始在长公主周围竖起了一道道屏风,为了防止别人看到长公主的容颜,而钟灵兮也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走到那几张屏风之间。   其实她并不愿意出这个风头,她并不想成为多么风光的人,她只想要完成报复就行,可是看来茯苓利用起她来已经得心应手。   钟灵兮进去之前,随手就从带着的妆品里拿出了几样东西,这几样东西是她常备的,为了应对茯苓肌肤出现的各种症状,如今她都不需要看长公主的皮肤,就知道该用哪几样了。   进去之后,她看到安静坐在那里的长公主,旁边还有几个侍女,此时长公主已经把脸上的面纱取下来了,脸上盖着厚厚的铅华妆粉,看得出确实有些小细纹但是其实并不明显。   钟灵兮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长公主,我需要先把妆粉洗了,不碍事吧?”   由于坐的很近,长公主说话的气息基本吐到了钟灵兮的耳边,而长公主漆黑的瞳仁里映出钟灵兮冷清的模样,还有两支垂落到眼前的海棠花枝,她道:“不碍事,你尽管洗吧。”   钟灵兮觉得这个长公主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她一般会在心里把见到的人划分种类,比如谢凌霜和他的三个女人就是恶人,而这个长公主就会被划为善类,至于那个谢即鹿……是唯一一个无法划出明确种类的人。   钟灵兮帮长公主把脸上妆容洗去,并且是用手工皂帮她洗尽了肌肤上的妆粉和妆容,然后给她敷了一张柑橘蜜面膜,是非常好的紧致效果。   待面膜敷完,她又涂上了一些常规养肤妆品,比如纯露以及雪肌膏,最后又给长公主做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妆容出尘气质绝代。   待一切完成后,钟灵兮便拿过侍女一早就准备好的铜镜给长公主照了照,长公主看着铜镜中自己光洁的面容和清新的妆容,婉约且满意地笑了,“真好,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制的?”   钟灵兮低眉点头,“是,这些东西在我的妆铺里都有卖,长公主要是喜欢,下次我再多拿点过来。”   长公主对着铜镜,拿着纤长手指在自己脸上抚摸着,半响,那沉稳灵动的双眸慢慢化开一个暖心的笑容,“也好,今天多亏了你,我有重赏。”   随后,屏风们便被撤掉了,钟灵兮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大家看着长公主重新露面之后连面纱都揭了,肯定是很满意的,自然又是一阵跟风赞扬,茯苓觉得自己脸上的光都要溢出来了,开开心心地挽着钟灵兮一副姐妹好的样子。   钟灵兮有些木讷地配合着茯苓,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个十分害羞的姑娘。   就在这时,长公主又发话了,她看着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了,眉间微蹙,始终上翘的嘴角骤然有些下垂,显然她有些不悦了,她拉过身边的侍女问道:“小七呢?怎么还不来?我们这么多人等他开始,这点自觉还没有?”语气虽然很重,但是却像是一个拿自己任性弟弟没办法的温柔姐姐。   旁边的侍女只好小声地回答,“禀公主,临川王爷出门后好像在去了甜水巷和陈留郡王喝酒,至今没有出来……”   “混账东西!”长公主虽然嘴里是在骂,但是语气中的疼爱之意一览无遗,“快去把他喊来,问他,他大姐寿辰他要是不来,这辈子就别来见我了!”   “是,公主。”那奴婢匆匆退下了。   这时候,席间也开始议论起了这位本朝圣上的第七子秦川王宋毓秀。   关于他的传说很多,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低调的人,相反的,他风流成性,不学无术,整天无所事事,一直被人为是整个王朝活脱脱的反面教材。   可是小姑娘家就是喜欢他,为什么呢?   “听说,七皇子秦川王长得可隽秀了,那俊俏程度堪比就是年轻时候的温卿侯呢!”   “是吗?我见过秦川王,我觉得比温卿侯更俊呢,温卿侯长得太君子了,秦川王俊得有一种……啧,妖气。”   “是吗是吗?秦川王真的如你们所说,长相如此好?”   “那当然,听闻见过的人都夸他风华绝代风姿卓绝呢,不然怎么和锦衣卫缇帅沈无虞并称两大黄金单身汉呢。”   “噗,你开玩笑吧,这两个人哪个是我们这种人可以窥探的,别想啦。”   这时候,听着这群小女孩小声叽叽喳喳,几个年轻男子有些坐不住了,其中一个则是轻轻哼了一声,对着自己身边正在发花痴的妹妹悄悄说道,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哼,这种空有皮相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他风流成性,不学无术,整天无所事事,整一个败类,简直有辱我大誉国的皇室威严。这种空有皮囊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此言毕,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阵非常好听的声音传来,带着点轻佻,带着点轻蔑,更多的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自信,好像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那般,一只手就可以捏死这群蚂蚁。   那人的声音翩然而至,他说:“本王,还真有那么一点点了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就收藏这篇文文吧~~   大家来冒冒头吧~~人森寂寞如雪啊~~   ☆、带路   宋毓秀穿着雪白的锦袍,襟口衣袖装点暗色纹样,一领华贵的宽大袖袍。他一路走到那个男子身后,白色的锦袍衬着白色的脸,眉眼是看惯的轻佻。   长公主看到宋毓秀来了,立刻站起来想要说他几句,却看到宋毓秀是那样冷淡地看着那男子,眉眼处尽是轻蔑。   那男子本以为这么轻的话只有自己能听到,却不想宋毓秀和个幽灵似的,就站在他的身后,他也是傻眼了,这皇七子可是最最得罪不起的啊!   那男子也吓惨了,立刻抓着自己妹妹跪爬在地上,“王爷恕罪,小的失言,实属无心。”   宋毓秀是穿过大片扶苏花木而来,肩上还沾着几片扶苏花的花瓣,显得整个人雍容且妖娆,隽秀的眉目仿佛能够瞬间捕获人心,在那里慢悠悠开口,“瞧,至少本王身份尊不可及,要捏死你们两只蚂蚁简直易如反掌。”   那男子更是吓死了,在那里猛地磕头,都快磕破了,“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长公主还挽着高高的髻,颊上抹了胭脂,难以言喻的明艳美丽,她在远处幽幽看着,然后说道:“小七来了,赶紧过来。”   宋毓秀似乎没有听到长公主在唤他,而是嘴角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眼中寒意凌然冷笑一声,“今日本王皇姐生辰,本王不想见到血腥,你们就下去领五十个板子吧。”   “饶命啊,王爷这五十板子没人承受得住啊!”   这边哀求声一团,那边长公主已经站起来一步步朝着里走来了,似乎想看个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几个侍卫就过来把那个男子和他妹妹给拖了下去,宋毓秀还在那边不冷不热地拂袖道:“别喊了,再喊就把舌头也割了,本王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你可要记好了。”   顿时,四周哑然。   此时,长公主已经走近了,宋毓秀立刻回过身拂袖踏出去,优雅地扶住长公主的手腕,一脸笑得狡黠,好像刚才的事完全没发生似地,语气还有那么几分调皮撒娇,“皇姐,小七来了。”   长公主刚才还被宋毓秀气得,现在被这弟弟这么一撒娇,顿时一点脾气没了,她放下叉腰的手,温柔道:“好了,来了就好了,跟我进去吧。”   这个宋七倒是有点意思,这个朝代因为圣上喜欢做妆,所以上到士大夫,下到九品官出门都基本会敷点粉,这个宋七倒是真的素面朝天,但是瑕不掩瑜,却把他风华无双的隽秀一览无遗,这个宋七,倒是一点不再乎皇帝的感受,有意思。   这是钟灵兮第一次见到宋七,却非常坚定地把这人划到了恶人那一类里。   因为这人给人的感觉,太狡猾了,滑溜溜的根本抓不住,这样的人通常心思灵活,城府颇深,所以钟灵兮果断决定对这人退避三舍。   随后,晚宴就正式开始了。   这时候,一个钟灵兮熟悉的人也来了,就是曾经在江州见到过的锦衣卫缇帅,他也来给长公主贺寿了。   京中人都知道,沈无虞是一个十分沉稳可靠的人,但是这样的人却和轻佻纨绔的秦川王是好友,实在是让人想不透。   飞鱼服,绣春刀。   他干练地走进来,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漠的气息,随后长公主就拉着两个俊俏的男子在那儿拉家常。   钟灵兮借着空隙打算出去走走,顺便和谢瑜会合,没错,谢瑜也来了,不过陪着别的贵妇,两人还没空见面。   在了约定好的地点,钟灵兮这才看到谢瑜匆匆赶来,谢瑜穿着一件可爱的桃红小纱裙,脸颊红扑扑的,她看到钟灵兮就飞扑了过来。   两个人在假山那儿叙了会旧,然后走着走着,她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迷路了……   谢瑜是路痴,钟灵兮是路盲。于是两个人面面相对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正头疼的时候,钟灵兮看到了沈无虞朝这儿走来了,他太好认了,这种到那里都是标准的公务员着装的人,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   他似乎也看到了钟灵兮,便停下脚步,并且,他似乎还记得钟灵兮,他走近她们,他很高,低着头轻轻俯视着钟灵兮,端详着钟灵兮道:“又见了,上次之后还有遇到危险吗?”   钟灵兮莞尔一笑,眉眼松开,声音压得柔柔的,“没有,谢谢缇帅了。”   沈无虞淡淡回应着,“没事。”   钟灵兮看着看墨色天空,又道:“缇帅如果是要回席间,可否给我们带个路?”   沈无虞的看人的目光始终是淡然的,彬彬有礼却显得刻意得生疏,他微微点头,“乐意之极。”   于是三人沉默地走着,钟灵兮忽然发现很奇怪,谢瑜这小妮子怎么一直一言不发,她猛地回头看去,却发现谢瑜在后面跟着,红彤彤着一个脸,一直偷偷瞄着沈无虞。   钟灵兮觉得自己秒懂了。   感情这小妮子第二春来了?可是这个看起来难度略大啊。   没走几步,一个白色身影闪到了面前,是宋毓秀,不知道何时他身上披上了一件貂皮大氅,平添了几分富贵相。   但是他的眉眼还是把他的轻佻出卖无遗,“啧啧,老弟啊,这次回来倒是一下子艳福不浅,走路都有两个美人相拥。”   沈无虞淡淡瞥了眼宋毓秀,“你的话还是一样多。”   宋毓秀似乎撬不开沈无虞的嘴巴,就只好转而去撬钟灵兮和谢瑜的嘴,他好听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像是这温柔的上玄月,“两位美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可不要被我这老弟的外表所骗,他其实是个榆木头,还不如我……”   说着说着,宋毓秀的声音就止住了,因为一个人不管是和谁说话,都需要反应,不过钟灵兮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并非目中无人,只是钟灵兮好像对宋毓秀一点没兴趣的样子,这让宋毓秀的自尊心很受伤,这女人无视了他。   随后,宋毓秀话锋一转,他开始打量起钟灵兮,看着钟灵兮那薄薄的额头和清高的嘴唇,他道:“你是谁?”   钟灵兮淡淡的眉眼中仿佛氤氲着这一院的冷香,月色缠着凋零的月桂把她的脸照得越发清冷,她道:“回禀王爷,我叫钟灵兮,来自咸阳曲水,目前在京都任职妆君,住在温卿侯府门下。”   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把什么都说的坦坦荡荡清清楚楚,却没有感情。   随后,眼看着前面就看到了宴席的烛光,钟灵兮拉着谢瑜鞠躬道:“感谢缇帅王爷给我们带路,那我们先进去了,告辞。”   说完,钟灵兮转身就拉着谢瑜走了,一步一步,缓慢而挺直。   待钟灵兮和谢瑜漫入阴影里之后,宋毓秀忽然在那儿不满地控诉道:“她怎么不搭理人?她好像还看不起我!”可是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怨怼,只有冷冰冰、锋利利的光芒,好像把想要把钟灵兮从头审视到尾。   沈无虞也是无奈,他道:“你问她那么多做什么?人家毕竟是姑娘家,我在咸阳与她有一面之缘。”   而宋毓秀眼中的锐利此刻更甚,他冷笑一声道:“这姑娘家可不简单,咸阳曲水?啧啧,无虞小弟你可知道,咸阳那方水土养育出来的咸阳人从来都是宽额头高鼻子大眼睛,可是你看那个钟妆君,这小尖脸细眉头是怎么回事?”   言下之意,钟灵兮在骗人,她压根不是咸阳人。   可是沈无虞并不在意这一点,他觉得人家愿意怎么说那是人家自己的事,何必管那么多,随后他不再理睬宋毓秀,而是和他一起入了座。   不过坐在另一头的钟灵兮开始苦恼了起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谢瑜。   谢瑜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回来就和钟灵兮各种打听沈无虞的事,这小姑娘果真是心思活络了,不过钟灵兮并不看好谢瑜和沈无虞,谢瑜不会是沈无虞那种男人的茶的。   不过谢瑜这小姑娘就是吃错药了,一片芳心说付就付了,这会儿满脑子就是沈无虞……   你若问她杨涟是谁,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随便吧,这一切反正都是谢瑜的造化,她能走到哪一步,也是上天定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烦人的男人   之后几日,长公主像是顿时爱上了钟灵兮,时不时就要把钟灵兮喊道自己府里给她看看皮肤。   茯苓倒是非常乐意,因为钟灵兮是她的人,如今长公主喜欢钟灵兮,她只觉得自己的腰杆子都挺了不少。   只是让钟灵兮很头疼的一件事就是,每次去长公主府,都会遇到那个人,宋七。   她不知道这宋七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反正每次她总能有意无意碰到这个男人,她不喜欢这种风流纨绔的男人,但是这个无所事事吊儿郎当的人却似乎好像总喜欢出现在她面前。   此时在长公主府内的鹰飞长亭边上,钟灵兮刚从长公主那里出来打算回府,就被宋七给截下来了。   宋七看起来心情不错,嘴角仍旧攒着那若有似无的笑意,“又见面了,钟妆君。”   钟灵兮冷冰冰望进他含笑的眼睛,她微仰着头,“临川王殿下。”   宋七在悠悠晨光下,眸色深沉似海,淡色的嘴唇却轻佻地勾出一贯的弧度, “今日阳光甚好,不如你我同饮一壶?”   钟灵兮撇撇嘴,神色姿态无不镇定从容,“殿下十分抱歉,我有要事怕是不能作陪。”   宋七伸手扶了扶自己脑后有些垂落的玉冠,似乎是刚才还潇洒痛饮了一番,然后骤然凑近钟灵兮的脸庞,微微挑眉,“你到底是哪里人?”   钟灵兮的衣领有些松垮,露出皎洁的肌肤,她淡淡看着他,有时候宋七确实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到底应该算是胸有成竹还是破釜沉舟,与其说这是个情绪不外露的姑娘,不如说这是个压根没有情绪的姑娘。她道:“我那日说的很清楚了,殿下如果需要我再说一遍,那么我在复述一次。”   宋七忽然挥了挥手,他漂亮的眉眼突然绽出笑容,那笑容好看得刺眼了,“如果还是那套东西,我不要听了。”   钟灵兮低眉道:“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宋七像是探究一块宝玉似地,眼眸始终带着浓厚的兴趣,他道:“你好像都没有表情……”   钟灵兮斜睨了一眼宋七,眼神古怪,“我不认为我是一个没有表情的人,可能还没有到需要使用表情的地方。”   虽然钟灵兮始终是冷言冷语的,但是宋七始终带着微笑,他道:“我怎么总觉得你看不起我……”   荷塘中一池碧色莲叶,几朵刚打苞的莲花点缀其间,侍女在塘边架起琴台,钟灵兮盯着那琴台磨蹭半天,然后说道:“殿下多虑了,我对殿下只有尊敬,怎么会有那样的心思。”   宋七还是盯着钟灵兮,但是他浓黑的眼眸让钟灵兮有些不舒服,总是陡然令她有些恍惚,他注视着钟灵兮,“你好像从来都不笑的?”   寒风透过薄薄的纱裙直灌进四肢百骸,钟灵兮对着宋七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宋七立在一旁悠悠打量她,“没问题,我只是好奇……”   这人是不是神经病啊!钟灵兮在心里已经发怒了!   只是第六感告诉钟灵兮,这个宋七又是一个绝对不简单的人……   天上泛白的冬阳把她的小脸蛋晒得通红,身后是接天连地的白色雪山,积雪映着碧蓝苍穹。这时候,一个小脑袋忽然探头探脑地跑出来,那小男孩被呼呼的风一激,立刻连打几个喷嚏,然后又是一个咕噜跑来,跳到了宋七的怀里,他擦着鼻子说道:“七舅,你又在这里泡妞了?”   宋七则是一把提起那男孩的脖子,把他拎在半空中,“我皇姐没教你小孩不要没大没小的?”   原来是长公主的儿子莺哥儿。   莺哥儿双脚腾空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地扑腾着,“快放开我,七舅我错了,七舅我再也不敢了!”   钟灵兮看到了也只好说道:“殿下别折腾小郡王了。”   宋七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谁的话都不喜欢听,钟灵兮说完话他竟然乖乖地把莺哥儿给放下来了,连莺哥儿自己都傻眼了,他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地凑到钟灵兮面前,“你就是钟姐姐?我娘亲一直说你厉害,以后我长大了你也给我做妆吧。”   钟灵兮含笑点头,“自然。”   随后她鞠了一躬行礼道:“我还有要事先退下了,殿下,郡王爷,告辞。”   说完钟灵兮就转身走了,这钟灵兮的身影已走远,小霸王莺哥儿又开始调皮了。   他吹着口哨说道:“七舅,别看了,人都走没了。”   宋七则是一把拍在他的脑袋后面,训道:“你打扰你七舅我泡妞就算了,还把人家给吓走了。”   莺哥儿不不屑一顾转身就大步走了,“切,我还不了解你,七舅你才看不上这种姿色的女人呢,你说一个女人没胸没屁股怎么行,关键脸也不好看,哎,哎,哎,七舅你就别逗我了。”   宋七看着这小魔头只好摸着鼻子苦笑,“臭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   回到妆苑后,钟灵兮就得到了茯苓病了的消息,而且茯苓说要她过去给她梳头。   钟灵兮是妆客,并非丫鬟,她可以有自己的丫鬟,所以她把三个桃都带来了,于是她把东西都丢给三个桃,自己就往着茯苓的房间走去了。   传闻茯苓身子不好,所以经常会生病,钟灵兮到了茯苓身边,也就是对着铜镜给她梳头罢了。   不过茯苓因为今日身子不爽,所以心情也十分不好,就一个不停地在那里抱怨着,“哎,侯爷都连着好几日没来我这儿了,听说昨儿个被断续那个狐狸精拐去了,前日个又去大房那儿看了看,怎么就是不到我这儿来呢。”   钟灵兮一边替茯苓梳头,一边安慰她道:“许是侯爷这几日比较忙,也许等下就来了。”   茯苓越想越窝火,索性一把丢开了手中把玩的桃木梳,气得叉腰道:“我这都病了,侯爷还是不来,我也不指望侯爷还能想起我来了。”   钟灵兮依旧是沉默地在那里梳头,小心翼翼地把每一根头发都梳了一遍,“姨娘莫要发怒,发怒对皮肤不好,要保持心情舒畅。”   茯苓一下子泄了气,嘟着嘴道:“我也不想发火,可是那两个贱人实在太过分了,竟然不把侯爷留一点给我,须知……须知当初……我们可以都是一起做的那事!”   话毕,茯苓才知有所失言,立刻就住了嘴,只瞪眼不说话。   须知,当初明明是她们三个人一起帮侯爷把钟寐给弄死的,凭什么如今侯爷只宠信她们两个而把自己忘了,一定是那两个贱狐狸精和侯爷说了什么,以至于侯爷对自己越来越冷淡!   一定是的,真是可恶,简直气死人了!   想到这儿,茯苓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因为想到了那个死掉的女人,她就会想起她死前的那个样子,那双眼睛,闪着死亡光彩的眼眸,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把茯苓压得死死的,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那个眼神太可怕了,似乎在预示着她将来的结局,会比钟寐她更惨。   那双眼睛……冰冷的可怕,好像随时会回来索命还魂一样。   那眼眸在茯苓的脑海中不停放大,好像魑魅一般,张着血盆大口,在那满是血腥的贝齿之后,嗫嚅着:“我妹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啊!”茯苓被吓得一身冷汗,她连忙想要抓住点人的气息,打算回头和钟灵兮说话,却是越发怔住了,因为此刻她身后钟灵兮的那双眼眸,墨绿墨绿的,就像是当初钟寐死的时候一样,充满了阴冷彻骨的仇恨。   茯苓立刻腾地站起来,往后退去,差点敲碎了桌子上的铜镜,满头都是虚汗,就在她吓得浑身冰冷的时候,却听到一身和缓的声音从钟灵兮嘴中传出,“姨娘,你怎么了?”   这一下子地,又把人的气息给带回来了,茯苓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她真的以为钟寐来索命还魂了,因为钟灵兮的眼睛和钟寐实在太像了。   不过好在,可能是自己真的病了,一切都是幻觉。   茯苓又一次缓过神,扶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先请回吧。”   于是钟灵兮就走了,只是回去的路上,她又遇到了那个人,府里那个格格不入的人,谢即鹿。   她脸色苍白,骨瘦如柴,整个人好像很阴暗并且营养不良的样子,如鬼魅一般,又像是一个狡猾到底的人。她幽绿色的眼眸悠悠注视着钟灵兮,然后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隐没了。   钟灵兮歪着头,只觉得很奇怪,也没多想,就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鬼   钟灵兮因为去长公主那儿去的勤了,自然也和长公主熟络了,所以长公主在浮烟山下为莺哥儿办的束冠礼也邀请了钟灵兮一块去。   钟灵兮便给茯苓请示了一下,茯苓也答应了,她觉得钟灵兮和长公主多接触接触对自己没有坏处。   不过一到了宴席上,钟灵兮就后悔了,因为听说长公主很喜欢吃一道菜叫做“醋葵鱼”,传闻这是一道咸阳名菜,长公主非常喜欢吃所以经常会吃,所以每次宴席必备的就是这道菜。   但是钟灵兮非常吃不惯这道菜,她本身就不是咸阳人,吃不惯这股腥味,可是长公主因为重视钟灵兮,便喊钟灵兮快点尝尝这道家乡菜,钟灵兮没办法,只好用着头皮吃了下去。   这一吃完,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的很,想要吐。   于是她赶紧找了个理由离开宴席,想找个地方去吐一吐,也不想被人发现。只是她前脚刚一走,却没发现后脚就被人跟踪了。   她跑到后院,找了一个歪脖树,一只手撑着树干,头低着在那里一阵干呕,不过呕了半天却没吐出什么,她是一个十分受不了腥味的人,大概是因为转世而来的这个身体本身是燕京人,世世辈辈都在燕京,所以从来吃不惯咸阳那些腥味的东西。   钟灵兮靠着树干,正准备喘口气,却发现一个人影掠过身后,一个玉冠白袍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那人面色如玉,端着的是风流倜傥,眼角是无所遁形的狡黠之光,他睨着钟灵兮半响皱起眉来,“醋葵鱼并非每个人都吃得惯的,以后若是受不了那腥味,就不要吃那么多了。”   钟灵兮截住他的话头,“殿下说得有理。”   宋七则是往身后树上一靠,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来你不习惯吃这东西?”   钟灵兮觉得很奇怪,这话里总觉得藏着陷阱,所以她决定不回答,她睁着眼看着宋七,露出了尴尬地一阵笑。   谁知,宋七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俯下身来,仿佛要贴着钟灵兮的面前似地,那双眼睛好似狐狸,但是钟灵兮觉得那不是狐狸,那是一条蛇,肌肤冰冷肆意爬行,张着噬人的嘴,他道:“你还难过吗?”   钟灵兮内心翻了一个大白眼,“此事与殿下无关。”   宋七确实依依不舍继续问道:“我只是好奇……在咸阳这种鱼米之乡长大的人,竟然会吃不惯鱼的腥味……还到了一吃就吐的地步。”   钟灵兮忽然有一种想法在脑中跃出,这个宋七,观察细微又异常聪明,是不是他已经发现了什么?   不不不,不可能,她七年都呆在妆苑老老实实的,宋七不可能查到什么的。   否决了这个想法之后,钟灵兮继续冰冷地回答道:“我为何要告诉殿下?”   钟灵兮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微微福了福身,“殿下玩得愉快,我还要给长公主补妆,先告辞了。”   然后钟灵兮就头也不回就走了,留下原地在月色下沉默的宋七。   他在月色下微微掠起嘴角,“啧,咸阳人?分明就是个燕京人。”   ***********   最近几日谢府不太太平,大姨娘断续整天闹着说见鬼了。   所以她这几日整日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她唯一的儿子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她。   茯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幸灾乐祸的,她哼着小曲对钟灵兮媚眼如丝地说道:“你看到没,这个女人啊,这就是她的伎俩,以前每次侯爷不怎么理她了,她就说自己见鬼了,侯爷就会马上去哄她,可是这伎俩也有用腻的时候,这次侯爷可是理都不理她了呢。”   钟灵兮随手插了一支金步摇在茯苓的发间,又配上一朵红色桃花,明艳动人,“那姨娘可是打算去看望一下。”   茯苓用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步摇,自恋地看着铜镜挤眉弄眼,“当然,不然我干嘛让你给我精心打扮一番,好了,我这就去了。”   说完,茯苓就起身招呼自己的丫鬟扶着她去了断续的院子里。   钟灵兮也是转身走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她的眼眸沉沉,仿佛有着深不见底的思虑,表情死板至极,有那么一些目中无人的样子。   回到自己房内,黑桃正在替钟灵兮整理床铺,黄桃正在烹一盏茶,红桃则是拿着一碗银耳羹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喝着。   钟灵兮看着这三个丫鬟清闲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做我的丫鬟一定是世上最轻松的事了,这差事太好做了。”   红桃立刻放下手里的瓷碗,然后甜甜地冲着钟灵兮笑道:“小姐,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钟灵兮摆摆手,走过去找了一张躺椅斜躺下,然后手里拿着张团扇开始扇风,“这几天晚上也辛苦你了,你自己吃吧。”   红桃又呼哧呼哧喝了几口,然后擦擦嘴道:“哪有辛苦我,不就是去鬼哭几下么,这点还难不倒我的。”   此时黑桃在一边嘲弄道:“别提了,昨天红桃在断续姨娘那屋顶上一哭,连跟着她的黄桃都被吓了一跳。”   黄桃此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姐,我从小就怕这种牛鬼蛇神,今晚还是让黑桃去吧。”   然后此刻,三个小丫鬟又开始闹作一团。   钟灵兮当初买下她们三个的时候,也算是千里挑一了,不仅要会功夫,人品背景也都是精心考察过得,并且把他们的家属都照顾到位了,比如黄桃在做奴隶的父亲赎出来给了点钱去做生意,比如黑桃的姐姐被抓去当军妓,也被钟灵兮想办法弄了出来并且许了好人家,所以钟灵兮对这三个丫鬟都是有很重的恩,所以这三个丫鬟都是铁了心要跟着钟灵兮的,十分忠心。   钟灵兮也把自己的计划稍微透露了一点,毕竟需要靠她们一起来完成,如今看来,有了这三个丫鬟,很多事情确实好办了很多。   而此刻,在那厢里,茯苓一扭一扭地走到了断续的房间里,而此刻断续正脸色苍白地裹着被子一言不发。   一看到茯苓来了,断续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那般,立刻拉下被褥,前倾身子把茯苓抓到自己的床边来坐下。   茯苓也是有些呆了,没想到这断续已经吓成这样子了,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头发凌乱,嘴里还嗫嚅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断续如枯枝般瘦弱的手腕一下子紧紧拽住了茯苓,茯苓则是觉得晦气,赶紧要拉掉断续的手,谁知道断续却有气无力地在那里惊恐地哭了起来,“茯苓妹妹,我最近总能看到那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   茯苓一听,也被吓得半死,赶紧重重捂住了断续的嘴,然后把她整个人重新塞进被褥里,到她耳畔轻声警告,“断续姐姐,你是明白人,说什么胡话呢,被侯爷和大夫人听到了,你是不要命了?”   断续则是被噎在被褥里,闷声抽泣着,嘴角都抖得苍白了,“可是妹妹,我没有骗你,真的……每日都来我房梁上唱歌……我,我真的好怕……”   “够了!”茯苓一下子打断了断续,然后豁然起身站着,俯瞰着断续厉声说道:“好姐姐,我是看中我们之间的情谊才来看望你的,你要是想和我说这些胡言乱语,我就走了。”   断续却也忽然发起狠来,她忽然瞪着血腥的双眸看着茯苓,尖声喊道:“茯苓,你若是想来冷嘲热讽我,也请你不要忘了,当初你也是有份的!”   茯苓也是指着断续骂道:“呸!若不是因为当初我有份,我又怎么回来看你,我劝你断续姐姐,你最好莫要再提这是,侯爷不想听这事,大夫人也不想。”   断续一下子像是疯了一样使劲扯着被褥,咬牙切齿地尖叫道:“凭什么这些事我都替你们受了,凭什么夜夜找上门的是我,明明你们和我一样,你们也是……”   此话未说完,茯苓一个狠狠的耳光就抽了过去,打得断续眼冒金星一下子就懵了,她怔怔看着茯苓,咽了咽口水,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茯苓赶紧又温声软语好言相劝道:“好姐姐,别发疯了,她喜欢找你那是因为你心地善良人善好欺,你要像大夫人那样虚伪一些,表面温善内心险恶,这样才没人敢欺负你。”   断续是这几日被那鬼哭声折磨的有些神经衰弱了,此刻她哀声叹了口气,长长地喘息道:“算了,妹妹谢谢你好心来看我,可能我注定是个可怜人吧。”   茯苓也是坐在床头,一脸怜悯地看着她,“姐姐啊,你莫要忘了你再可怜你还有一个儿子,至少他还能鞍前马后地服侍你,若是我像你这样,我怕是连个给我葬身的人都没。”   断续想到自己的儿子谢世复,则是有些安心了,至少自己的儿子还是很孝顺的,想到这儿,她也就不再那么心惊肉跳了。   可是茯苓却不爽了,没儿子是她的伤心事,如今旧事重提,她便不再呆下去了,转身就走了。她警告过断续了,接下去她若还是这般软弱,她也没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格格不入的异类   冬风化雨,顷刻滂沱。天地连成一片,远处有朦胧琼山。   而从城门口往琼山去走的路,只有一条。   站在风头最劲的地方,是谢家小姐谢即鹿,她穿着非常简单的衣裳,苍白的面色,整个人有些惨绿,但是人虽消瘦,那双穿透性极强的眼眸却好似一把利刃,能够穿过穷山峻岭,穿过血肉白骨。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今日没有穿着朝服,脱下了四爪莽服,取下了绣春刀,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紫色直裰,手里抱着一把剑靠着城墙站着。   谢即鹿脸色泛白,一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目光锐利如刀却又带着一种江南水乡的绵长,“谢府要死人了。”   沈无虞简单点点头,没有发表过多的言论,“晚上想去吃什么,糖醋鱼?”   谢即鹿看着那长着老酸枣的老城墙,语气阴冷,“吃腻了。”   沈无虞起身,走到谢即鹿身边,反手拉上她的手腕就朝着城门下走去了,“那就换个。”   两个人的样子十分熟稔,谢即鹿冷笑一声,“我说我家要死人了你倒是不好奇?”   沈无虞也是冷冷回答,“只要不是你死,就和我没什么关系。”   谢即鹿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不会死,我会活得很久,那些早该死的人才会死。”   于是这一日,谢即鹿一直到深夜才回到谢府,因为她说她想吃城南的叫花鸡,所以沈无虞带着她穿越了半个京城去吃了京城最有名的叫花鸡。   谢即鹿回到谢府的时候,烛火都差不多熄灭了,她回到自己的房内时,却发现火烛是亮着的,打开门,才发现林坠玉端庄地坐在那儿,斜眼打量着谢即鹿。   谢即鹿即使看见自己母亲,也是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轻声喊了声,“娘。”   林坠玉提手给自己添了一盏茶,然后侧目打量着谢即鹿,不冷不热说道:“和沈无虞出去了?”   谢即鹿松开了头上的发髻,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恩。”   林坠玉冷眼瞧着自己的女儿,这女儿曾经是她的骄傲,如今这幅不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她道:“你们亲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也都到了该嫁娶的年纪了,若是你真心喜欢他,娘就替你去打探下沈家有没有这个意愿。”   林坠玉等着谢即鹿的回答,可是谢即鹿就像罔若未闻一样,继续对着铜镜梳着头,眉眼处竟是鄙夷和冷漠,良久她才冷冷淡出一个笑容,仿佛嘲弄那般,“不用了,我从未想要嫁给他。”   林坠玉倒是很诧异,因为她看得出,沈无虞那小子对即鹿是很上心的,而即鹿也明显对沈无虞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她不知道为何谢即鹿要拒绝,“为何,你有别的心上人了?”   谢即鹿把木桃梳往梳妆台上一扔,转头看向林坠玉,眼底尽是苍茫一片带着一种对血脉的鄙夷,她一字一句道:“我们这么肮脏的地方,我不舍得把他牵连进来。”   林坠玉一怔,立刻有些恼羞成怒,却有些刻意在回避问题避重就轻地把话题移到别的上面,“我们谢府怎么了?哪里配不上他沈无虞?”   谢即鹿只是冷笑,没有回答,她其实是一个心如明镜的人,很多事林坠玉以为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是不会知道的,可是她都知道,所以她只觉得谢府恶心,自己身上流着这般恶心的血脉,配不上沈无虞。   谢府,表面风光,暗地里那些龌龊的东西,却已经把这个府邸给腐蚀的一干二净,谢即鹿每每呆在这里,都觉得浑身恶心至极。   她一早就看出来了,谢府总有一日会崩塌,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她又怎么可能把沈无虞牵扯进来。   *********   又是一日风清万里,杨花十里的日子,钟灵兮又一次被长公主召唤了过去。   长公主这些日子心情似乎不错,似乎是因为这段时日经过钟灵兮的调理,皮肤越发光洁明亮了。   长公主穿着蓬松的系带襦裙,坐于软榻上,手指尖夹着一颗白子正在思索该如何走下一步,“这些日子多亏你了,你的手艺果真是上等的。”   钟灵兮坐于长公主对弈的对面,轻巧地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公主殿下过奖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长公主璨若桃花地露出一个微笑,“不光手艺好,这棋艺也是一等一的。”   这时,一个侍女走了进来,跪下拜见道:“长公主,宫里有公公来传命。”   长公主有些诧异,眉眼处停顿了片刻,随后微笑看着钟灵兮,“钟妆君先回去吧。”   钟灵兮也不宜久留,便福了福身离开了长公主的白玉殿内,朝着公主府外走去。   她低着头边看着地上那些被她踩在脚底带离了根的草茎,一边思索着等下要不要去铺子里看一看,却发现走着走着就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低头春风含笑,带着阳春十里最风流的微笑,钟灵兮这才恍然大悟,这长公主是七皇子的亲姐姐,怪不得总看到这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这里闲晃。   宋七仔细地看钟灵兮,目光扫过她蓬松的黑发,扫过她的眉毛眼睛,最后汇聚成了唇边一个狡黠的笑容,他道:“真是巧啊,钟妆君。”   钟灵兮侧着眼,微微仰起头,不说话,和宋七拉开了一些距离,她道:“秦川王殿下为何在这儿挡着我?”   他今天没有束冠,直直的长发从额头中间分开来,贴着脸颊一路垂直垂下,随意地贴着脸庞,有些被风吹散的发丝则是微动着,“我就想和你聊聊,不行吗?”   钟灵兮继续后退两步,低着头刻意万分恭敬说道:“殿下乃天潢贵胃,何必与我这般小角色纠缠不清。”   “小角色?”宋七仿佛玩味一般地品味着这三个字,随后笑道:“那你来京城做什么,你为何不肯告诉我?”   钟灵兮被这个宋七绕的头疼,她到底是犯了哪方煞神,遇到这么个难缠的人,“我想考妆师,这个理由够吗?”   宋七沉默半响,继而嘴角又是一个轻佻的笑容,“那你来我王府做妆客可好?”   钟灵兮那双明亮的眼眸盯着宋七,坦荡而直视,“我已经答应了温卿侯,只好抱歉了。”   宋七忽然靠近钟灵兮,语气暧昧,他本想伸手撩一下钟灵兮垂在耳旁的发丝,却被钟灵兮一把躲开,他道:“你这叫忤逆皇室。”   高地上遍布各色各样蜀葵花,柔软饱满,秋风拂过,荡起一波又一波浪涛。   风渐柔云渐收,枯树长出红叶,河川旁大片芦花随风飘摇,钟灵兮望着有些出神,口中静静说道:“天大地大皇帝最大,我心永远为皇上尽忠。”   宋七还是咄咄逼人,他把脚底下的枯叶踩出裂碎的声响,“那我换个要求,你可否告诉我,你到底来京城是做什么的?”   钟灵兮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她觉得这人就是个神经病,“殿下,我想请问你是不是活得很累?如此疑神疑鬼的性格,你身边每天数百个人你一个个怀疑过来一定快把你逼疯了吧?”   宋七截住她的话头刚要开口反驳,钟灵兮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七殿下,你知道吗?猫不杀人,只因为人体型庞大。我还有事,告辞。”   甩下这句话,钟灵兮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宋七在原地先是愣了愣,然后仔细回味了一下钟灵兮刚才那句话,他用大拇指擦了擦嘴角进入了沉思,她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这时候,莺哥儿又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下子挂在了宋七的怀里,撒娇却又不怀好意地说道:“七舅舅,你在看什么呐,给我也看看呗。“   宋七则是一把拎起莺哥儿把他扔到一旁的地上,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滚滚滚,老子看什么管你什么事。”   谁知道莺哥儿眼神一亮,盯着远处走远的钟灵兮背影放声讥讽道:“哦?七舅舅你就在看那姐姐吗?我也要看!”   宋七用那宽大的手掌在莺哥儿的头上用力晃了半天,然后把手插进双袖中,一脸轻视道:“毛都没长齐,看什么女人,你懂吗?”   莺哥儿不服气地叉腰乱蹦乱跳道:“凭什么你能看我不能看?我也要看,话说,那姐姐是谁啊?”   宋七双手插着袖子,一副沉默的样子,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莺哥儿笑了,他大大咧咧地找了块石凳子坐下来哈哈大笑,“我才不信,世上难道还有七舅舅不知道的事?”   宋七也是有些不耐烦了,他一巴掌拍在莺哥儿脑门上,“就是不知道我才想知道。”   随后,宋七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嘴角的弧度也渐渐变平,目光浓烈地看着远处,良久喃喃道:“人无非是为财死为食亡,你说她是为了什么呢?”   莺哥儿还是在那儿翘着二郎腿,一脸不解道:“人家为了什么那是人家的事,七舅舅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有这闲心不如……”   宋七硬生生打断莺哥儿,“你懂什么?她在这京城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而本王眼里,偏偏就是容不下异类。”   “哎,我说我亲爱的七舅舅哟,依我纵横江湖多年经验来看,你要是再这么多管闲事。迟早把自己栽进去哟~” 作者有话要说:  恩,这是一个倒贴男的故事……      ☆、鬼缠身   夏日微醺,京城的夏日确实出奇得炎热。   钟灵兮和谢瑜两个人在店铺里碰头,谢瑜则是从一进门就红扑扑着一张脸,让钟灵兮觉得有些诧异,但是隐约又猜到了几分谢瑜的心思。   她把谢瑜拉扯到自己身边,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晃动几下,然后笑嘻嘻说道:“小姑娘,又因为什么动了春心了?”   谢瑜有些不好意思地喝茶掩饰着,但是在钟灵兮质问的眼神下又不好意思不说,便道:“灵儿你真坏,其实是沈缇帅昨日到我做妆的府上来了一趟,和陈大人谈了些事,然后……”   钟灵兮知道谢瑜没出息,没好气地道:“然后看了你一眼?”   谢瑜顿时双手轻拍了桌子,羞红了脸,“哪有!他……和我说了话。”   钟灵兮斜睨着眼,打量谢瑜,“我怎么不信呢,是不是你主动和他说话的?”   谢瑜一下子把脸埋到手臂里,趴在桌子上害羞道:“算是吧……”   钟灵兮对谢瑜这种小心思嗤之以鼻,“哎,没出息,这年头喜欢就要上,你这扭扭捏捏的要等到猴年马月。”   谢瑜对着两个小手指,忐忑不安,“可是,他人太冷淡了,总有点不好意思和他套近乎……”   钟灵兮笑道:“行,那以后我帮你想办法。”   ********   因为大姨娘断续这几日夜夜见鬼,病得很重,所以念母心切的温卿侯二儿子便亲自去了谢凌霜的书房那儿。   这个谢世复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虽然整日不学无术,而且喜欢惹是生非败坏名声,但是对自己母亲的孝心那是天地可鉴,感天动地。   谢世复走到谢凌霜书房门口的时候,谢凌霜房门正紧闭着,许是在书房内思考什么要事,谢世复知道这种时候去打扰谢凌霜难免被骂几句,但是为了母亲,他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谢凌霜果然正紧锁眉头,那隽秀温润的双眉此刻微微蹙着,正是思索着朝廷上的要事,却听到房门被敲了几下,他的目光扫过门旁起伏的紫薇花,然后落在门框上,不温不火开口道:“进来。”   见开门进来的是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儿子,谢凌霜的目光明显暗沉了几分,他耐着性子看着谢世复走进来,“什么事?这个点你不好好在书院学习,又去给我闯什么祸了?”   谢世复一副二十四孝的样子,他很怕自己的父亲,所以小心翼翼地问道:“爹,娘这都病了好几日了,您有空抽时间去看一看吧。”   谢凌霜正烦着别的事,看到谢世复进来和她提断续的事,心里难免更加烦躁,他挥挥手敷衍地打发着谢世复,“知道了,下去吧。”   谢世复看出了谢凌霜话语中的敷衍,竟然也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三分火气,委屈不满地申诉道:“爹,你又何必这样敷衍我,我虽然不及大姐聪慧,不及大哥稳重,但是好歹我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这话不说还行,一说立刻激起了谢凌霜的不满,他微微抬头带着温怒看着谢世复,这个小儿子不学好就算了,哪里学来的一套和他顶嘴的功夫,不过他此时正忙,没空修理他,皱着眉继续不耐烦地赶人,“我现在没空搭理你,赶紧给我滚滚滚。”   谢世复就是不走,他死拧着站在那儿,“爹,娘都这样了,我想去给娘请个道士来做场法式,驱驱邪。”   风拂过窗棂,谢凌霜眼中闪过一些东西,来不及捕捉便归于深不见底的深谙,他似乎一下子被什么刺激到了,抬手就拿起檀木桌上的一捆竹简朝着谢世复的用力身上砸去,这捆竹简很沉,砸到谢世复的头上一阵嗡嗡作响。   然后谢凌霜冷冷盯着自己的儿子,口气带着阴冷,然后把一本书籍狠狠拍在台子上,“滚,不允许,要是传出去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谢府闹鬼了不成!”   他谢凌霜是什么人,为人坦荡一世风华,怎么可能被鬼魂缠上身,这种丑闻怎么能够让别人知道,不然他的颜面何存?   谢凌霜把谢世复赶出了自己的书房,真真是要被这个儿子给气死了,他喝了口茶压了压惊,然后找来管家,那管家走进阴冷的室内,谢凌霜吩咐了几句,无非就是让他送些东西去断续那儿,说自己一得空就会去看望断续的。   无论如何,不能让外人知道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丑闻。   但是事情却朝着一个非常恶劣的方向发展了,并且愈演愈烈。   午夜,正是星光微眠,月光沉睡的时候,断续却因为连日来被吓得不轻,大半夜的总是睡不沉,这时候又被自己给吓醒了。   她抹了抹自己的额头,一片湿凉,然后恍恍惚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湿漉漉的眼角浸湿了大片秀发,顺着床沿垂直而下,然后,猛然间——   断续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心室一阵收紧,眼眶都要瞪裂开来,连呼吸都来不及了,她的双唇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睛通红,因为在她面前的梳妆台上,正静静躺着一张白纸。   上面用鲜红的血字写着,“杀人偿命借尸还魂”。   断续浑然觉得冷气从手指一直蔓延到身体,然后滚入心脏内,一阵快要死掉一般的阵痛,心脏好痛。   然后随着一声惊破天际的嘶叫,好像一个魑魅在黑暗天际中撕开的一道口子,谢府所有的人都醒了。   而断续也昏了过去,没了知觉。   随后很快,所有人都汇聚到了断续的房内,每一个人的神情都异常紧张,好似一不小心说错话就会惹毛谢凌霜。   而谢凌霜此刻紧绷双唇,端坐在一张羊毛毡椅子上,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自若,那双微微皱起眼角的狭长双眸此刻冰冷异常。   谢世复看着那些来回断着水盆进进出出的侍女,在那里焦急地说道:“爹,你还说不是闹鬼,这分明是闹鬼啊!”   话音一落,大夫人林坠玉的眼睛就像刀子一样刮过谢世复,谢世复背脊一凉,随后林坠玉像是换了一副面孔,八面玲珑地安抚道:“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谢府一向做事坦荡,怎么会惹鬼上身,复儿你说话可要注意了。”   钟灵兮看着那张被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的白色纸条,不过此时这字条上的字迹已经不见了,因为这是另外一张纸条,是黑桃乘着断续昏过去之后立刻换掉的。   而此刻,盯着那张纸条的人除了钟灵兮,还有谢凌霜,他眼神越来越阴冷,随后他忽然起身,只是淡淡说道:“我进去看看断续。”就果断转身撩开帘子走进了房间内。   房内的断续已经醒了,但是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恨不得找一个地方能钻进去逃过那些鬼阿魔啊。   她看到久违的夫婿终于进来了,心里骤然腾地升起一阵暖意,急忙起身靠过去,声音里是惹人怜惜的哭腔,“侯爷,侯爷你终于来了。”   谢凌霜坐在床边上,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断续的额头,“恩,我来了,没事了。”   断续急忙做起来一下子撞进了谢凌霜的怀里,哭道:“侯爷,我好苦啊。”   谢凌霜搂着断续的后脑勺,在她耳边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软言温语安慰着,“没事的,我保证马上就好了。”   断续断断续续地躲在谢凌霜怀里抽噎着,“侯爷,你来了就好了,那个人,那个人夜夜都不肯放过我……”   谢凌霜爱怜地捏着断续的耳垂,鼻息落在她的耳畔,语气软和但是眼神却冰峰般锐利,“那个人已经死了,别害怕了,你只是想多了。”   断续畏寒地缩着身子,“可是,那张字条要怎么解释……”   谢凌霜依旧是耐心十足地安抚道:“那张纸是从旁边的书架上落下来的,而且上面也没有任何字迹,是你多心了。”   断续觉得不对啊,她明明是看到那纸条上写着字体的,她赶紧辩解道:“不,不是的,侯爷,那字条上是有自己的,上面说,说……杀人偿命,借尸还魂!侯爷救我啊!”   谢凌霜眼神顿时比刚才越发阴狠,但是语气依旧温柔,“瞎说什么呢,你是最近被吓糊涂了,别总是吓自己,答应我,好不好?   断续有些不敢置信地回答道:“不会的,我不会看错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好了,”谢凌霜不想再看着她疯言疯语下去了,他打断她,“你好生养着,我就在外头,有事叫我。”   然后把断续重新安置回了被褥中,又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   离开之时,门外只剩下大夫人林坠玉了,林坠玉见到夫君便是柔柔地问道:“侯爷,断续妹妹怎么样了?”   谢凌霜站在月光下,走了几步又顿住,月光投下一个颀长的影子,他眼底浮起一起鄙夷,冷冷说道:“她疯得不轻,你把她关起来,谁都不许接触。”   林坠玉点头道:“是,妾身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阴魂不散   可是这谢府的鬼气不知道为何就是迟迟不肯散去。   府里的下人都说,这谢府是不是今年和哪路神仙犯了冲,怎么把断续姨娘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因为几日下来,断续依旧是夜夜尖叫哀嚎,一会说是看到了红衣女子,一会说是听到女鬼说话,不得安生。   最后林坠玉没法子了,只好把断续给关了起来,一个人都不能见,这日茯苓好不容易求了个机会去见断续,也只被允许了半个时辰,林坠玉说是怕疯病传染人。   茯苓好不容易进了一次断续的院子,发现这院子里像是鬼迷了心窍,到处都是阴阳怪气的感觉。   但是茯苓依旧是很高兴,因为这样断续就失宠了,那多出来的一部分宠爱,侯爷势必要分给茯苓一点,所以茯苓非常气定神闲地走到了断续面前。   几日下来,断续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茯苓略带嫌弃地拿着丝帕掩着鼻子,“我说姐姐,你这样真要不得啊,侯爷会嫌弃你的啊。”   断续痴痴傻傻,冷笑不说话,“她这么每日来和我作伴,你们倒是乐得清闲,到底凭什么。”说完断续一手狠狠指着茯苓,眼珠子通红散着血光,“你!当初你比我参与得还多,凭什么不找你。”   茯苓一把高贵地拍开断续的手指,可怜地看着她,“啧,我早说过了,那是因为你心软,你心软活该找你,这一切都是你心软的结果!”   断续不说话,忽然开始一个劲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般。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门一被打开,是谢凌霜来了,他穿着一身紫金长袍,头戴玉冠腰系墨绿宽带,整个人英姿勃发。   他一进来,就把茯苓赶了出去,“你出去。”声音冰冰冷冷。   茯苓识趣地走开了,而断续看到谢凌霜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期待和放松的神情,立刻又娇娇滴滴哭个不停了,“侯爷,你来了,我好怕侯爷。”   谢凌霜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断续,冷冷站着注视着她道:“行了,别哭了,这么大声外面都听见了。”   断续还是心里不平衡,索性把话放明白了,“为什么她总是找我,不去找那两个,为什么?”   谁知道这句话非但没让谢凌霜有半分怜悯,反而让他恼羞成怒,他忽然一巴掌拍散了檀香小桌上的瓷杯,死死盯着断续,语气略带了恶狠,“你要我告诉你几遍?我说了她死了,你听不懂?”   断续顿时就哭出声来了,控诉着,“侯爷你说她死了,可是她夜夜来找我,侯爷凭什么说她死了!”   谢凌霜忽然走上床边,一概往日温润如玉的形象,一把抓起断续脑后的头发,一脸阴狠的模样,连断续自己都懵了,那个如沐春风的君子哪去了,为何现在变得如此恶狠狠?   谢凌霜死死抓着断续的头皮,然后一只手用力掰过断续的下颚,死死捏着,冷笑狠声道:“你若是还是忘不掉她,就去地下陪她吧!”   断续在谢凌霜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恐惧,谢凌霜原来也在害怕,他害怕她来找他!谢凌霜最大的弱点,竟然是他这辈子唯一杀过的人,真是可笑至极!   但是断续被谢凌霜吓到了,她可不要去陪那个女人,她还要活得好好的,继续风光下去,所以她立刻就收声了,愣愣的看着谢凌霜,然后住了嘴连哭声都没了。   谢凌霜喘了几口粗气,看着断续,此刻也是疲惫异常,他努力想要忘掉的事,为什么这个断续就是忘不掉?他忽然走上去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断续的脸颊上,清脆响亮,随后他掐着断续的脖子,死死拧着说道:“你为什么就是忘不掉?为什么!”   断续被他掐得觉得喉咙快要断了,死活在那里挣扎着,谢凌霜又道:“我知道她没死,她的孤魂一直在天上看着,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提醒我。我本来都已经当她死了,她死了!”   断续眼睛开始泛白,她这次连咳嗽声都没了,气息也越发微弱了下去,使劲乱蹬的双脚也开始渐渐不动了,这时候,谢凌霜才放开了手。   而断续则是继续昏死了过去,不过还没到死的地步,谢凌霜终究还是没忍心把她杀死,这个是第一个跟着他的女人,那时候他还没有发迹,只是一个穷书生,念着这点旧情,谢凌霜使劲甩甩袖子便转身走了。   ********   此时谢府风起云涌之时,钟灵兮正闲庭漫步在长公主府邸上的花园里。   这一刻四周无人,钟灵兮带着黄桃在一湾池水变看着那接天莲碧的荷花叶,闭上眼正深吸着空旷的气息,黄桃在一边调笑道:“小姐,心情好像不错哦?”   钟灵兮提起手放在额上,遮住了那扰人的阳光,“是不错。”   黄桃撑开一柄六十四骨的竹木伞,放在钟灵兮头顶遮阳,“小姐,最后一击什么时候开始?”   钟灵兮冷笑几声,“快了,黑桃做的远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黄桃笑道:“我们一定要一击致命。”   就在这时,猛地钟灵兮觉得身后有一个影子在阳光下出现,她猛然转身,看到了那个明眸含笑,穿着墨绿色直裰袍子的男人,钟灵兮被他看得一阵鸡皮疙瘩。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听到了多少?   钟灵兮不免警备了起来,只是宋七闲闲地走来一步步靠近,似乎有点有恃无恐。   钟灵兮因为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偷听了,自然没有好脸色摆出来,她摆着一张臭脸道:“七殿下,不要悄悄站在别人身后偷听,这是礼貌。”   宋七目光自青绿的荷花叶移向钟灵兮雪白脸庞,收起唇边那一抹笑,“我可是刚刚才来,钟妆君莫要栽赃嫁祸。”   钟灵兮从不信这种人的信口胡诹,她冷淡道:“七殿下有何事?最近的偶遇是不是太多了点?”   宋七靠着石桌托腮看着钟灵兮,语气暧昧的就像表白,可以又拿捏的那么准,多一寸就是表白,少那么一寸,就只是暧昧,“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钟灵兮微偏了头,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极淡,极轻,“找我做什么?”   宋七语尾音调上扬,略带了调侃,“就是想问问你,这么好的阳光,你在这里做什么?”   钟灵兮和宋七拉开一寸距离,“和七殿下有什么关系吗?”   他黑色的眼睛里有秋水涌动,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好奇……”   钟灵兮直白道,“我要走了,七殿下。”   碧湖暖阳下,宋七笑意渐渐地盈满眼睫,他勾起唇角,“你这么漂亮,不如和本王回府……”   “回你的大头鬼。”钟灵兮终于忍不住了,脱口骂完,转身就走了,理都不理宋七。   黄桃见势也是立刻跟着钟灵兮就走了,留下原地若有所思的宋七。   钟灵兮一边走一边抱怨,“他怎么那么烦人?”   黄桃也是喃喃沉思着,“恩……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只能解释为,秦川王实在太闲了……”   钟灵兮依旧是愤恨地跺跺脚,“他就不能去找点正事干?”   黄桃笑嘻嘻道:“反正金山银山一辈子吃不完,皇子哪需要做正事呀。”   钟灵兮转眼叹了口气,“哎,算我碰到煞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死   鬼夜,凄风苦雨。   盘踞着的枯鸦骤然飞起,在远处枯枝乱叫,煞是难听。   摇曳的树影就像是夜晚中张牙舞爪的魑魅,好像下一刻就要劈裂苍穹的胸膛侵入地下。   鬼叫,撕裂的鬼叫,伴随着枯枝残叶的沙沙响声,还有那些由远及近的幽灵脚步声,一个名副其实的鬼夜。   断续被阵阵鬼声唤醒,满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只见室内那些白色的纱幔不知何时全部飘了起来,仿佛无数女鬼降临。   断续吓得立刻蜷缩在了一团,往床沿的角落上靠,可是骤然,她一个眼神甩过去,看到那梳妆台上摆放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什么,为何如此眼熟?   断续使劲眨眼看去,那赫然是钟寐供奉在灵台离得灵牌位!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断续仿佛失心疯一般地叫了起来,“不是我,别找我,走开啊!”   她想要下床,却发现浑身都是软的,脚根本站不起来,一下子就从床上跌下去了,然后连滚带爬地朝着梳妆台那儿爬去,“走开,不是我要害你的,你去找他们,别来找我,我也不想的!”   她终于爬到了梳妆台下,伸手把那个牌位一下子扫到了地上,此刻断续已经神志不清了,她满脑子都是不能死在这里,“钟寐姐姐,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害你的,我是被逼的!”   说完,她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对,我带你去找他们,你别找我,去找他们!”然后她猛地抱起那个灵牌位,就冲出了房门,狂奔在这凄风鬼雨中。   她是朝着谢凌霜的书房奔去的,而此时谢凌霜和林坠玉正坐在书房内说话,林坠玉刚给谢凌霜温了碗银耳羹递过去。   谢凌霜只是瞄了一眼那个碗,他嘴唇凉薄,下颌弧线美好,不过话的时候有一种寂静的美,“辛苦了。”   林坠玉弯下腰,捡起地上飘落的几段烛芯,嫣嫣说道:“侯爷也要莫要太劳累了,该休息了。”   谢凌霜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疲惫,“确实,听你的。”   于是他关上桌上的书案,正准备离开这儿,却发现门外传来一阵狂奔的脚步声,踏在雨水的地面上,声音格外响亮,还有凄凄呜呜的哭泣声。   谢凌霜立刻皱了眉,他看向林坠玉道:“外面怎么回事?”   林坠玉捏着手帕有些神思不定,便朝着窗外望了望,“不知道呢,这大半夜的,谁还不睡?”   言语未落,门就被“啪”地撞开了,一个浑身湿透穿着白衣头发散乱的女鬼般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那是断续,最让人惊讶的是她手里还抱着一个灵牌位。   这着实有一点吓着林坠玉了,可能是断续一路跑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此时门外陆续赶过来一些府里的下人丫鬟,钟灵兮正巧在茯苓那儿,茯苓也是听到风声立刻就拉着钟灵兮一块过来了。   所以当钟灵兮和茯苓到了谢凌霜书房那儿时候,看到的场景便是这样的。   断续抱着个牌位跪坐在门口,整个人神神叨叨浑浑噩噩感觉已经疯癫了,嘴里还时不时冒出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   茯苓看到断续这幅模样,终究有些不忍,脱下了自己的罩衫想给断续披上去,谁知道断续一看到茯苓,立刻像鬼魅一般张大眼睛死死抓着茯苓的手腕不放,在那里尖叫道:“就她!是她害你的,不是我,你要找人报复别找我,去找她!找她!”   如今周围都是人,眼看着断续就要开始胡言乱语了,林坠玉立刻冲上去一把捂住了断续的嘴,然后把她拖到一边,原地的茯苓还有些在发愣。   林坠玉狠狠堵着断续的嘴,在那里发狠地看着下人和护卫骂道:“还愣着?赶紧来把人给拉走啊!二姨娘疯了,快点把她拉下去!”   几个护卫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上去刚准备拉断续,谁知就在这一刻,天上忽然落下了几滴红色血雨。   大滴大滴浓稠的血雨滴下来,每一滴都重重砸在地面上,仿佛有人在天上流下的血泪。   如果说刚才某些人还能够强装镇定,此刻这一茬,真的是把人的胆都吓破了。   茯苓后退几步,满脸苍白,林坠玉也是张着嘴一个音节发不出。   断续却一下子挣脱了护卫的禁锢,跳起来大笑着哭道:“她来了,她来索命了,哈哈哈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坠玉和茯苓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而此刻,唯一一个镇定自若的人,恐怕只有温卿侯谢凌霜了。他依旧是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一副身怀大义的样子。   随后,他嘴角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走进断续身边,将她轻柔地拥在了怀里,轻拍她的背脊,软言细语在她耳边抚慰道:“续儿,你病了。不要说话,回去休息吧。”   果真是本朝第一影帝,演技不是盖的!   断续虽然神志不清了,但是很奇怪的是她只听谢凌霜一个人的话,此时反而安静了下来,垂着头一言不发。   谢凌霜则是目光淡淡地看着地上刚才飘下来的几滴血雨,然后目光微澜,对丫鬟们道:“去把这儿打扫下。”然后他又摸了几下断续的头发起身道,“我回去会细查这件事,先散了,但是如果让我发现有嚼舌根的,一律严惩。”   下人们珊珊散去,林坠玉和茯苓也是揉着自己胸口深深的喘着气,谢凌霜挺直腰杆地提步打算离开,一派英岸之姿。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就要结束的时候,一阵冰冷至极的鬼风吹了进来,夹杂着烛火的味道。   那阵风轻撩珠帘,夜风凌波,吹开了书房内的白色垂帘,那垂帘后是一张藤椅,谢凌霜平日里累了就会在那张藤椅上小憩片刻,而此时此刻,那张藤椅上竟然挂着一件白色的丧服。   刹那间,茯苓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钟寐来了?   钟寐是不是来了!   钟灵兮只看到谢凌霜脸色一阵惨白掠过,他的手臂在那一瞬间有片刻小幅度地颤抖,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那双冰峰般的眼眸看着众人道:“那是我的亵衣,坠玉,帮我拿去洗了。”   林坠玉已经吓得牙齿都打颤了,根本不想去碰那东西,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分明是一件丧服啊!   但是谢凌霜非要说那是亵衣,还要林坠玉去拿,她就只好硬着头皮去拿了,就在她的指尖刚刚要触碰到那丧服的时候,一个鬼魅般的声音飘了过来——   “谢郎——”   这次,谢凌霜终于撑不住了,他吓得立刻后退了几步,要不是林坠玉及时扶住他,怕是谢凌霜就要有失身份一下子吓软腿坐到地上了。   这时候,所以人都没有说话,所有人心里都在打着小九九。   这到底是鬼还是人?今晚谢府这是怎么了?   断续好像是此时唯一一个敢行动的人,她一下子就风一般地冲出了书房,放声大笑着跑走了。   谢凌霜这才回过神来,他咬着苍白的薄唇,连忙说道:“赶紧去把人给我关起来!”   然后,书房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静悄悄的,比阴间还阴冷。   谢凌霜第一次露出了如此深重的愁容,他紧锁眉头,眼眸的光芒深长,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对林坠玉说道:“走,去断续房间。“   随后两人便朝着断续的房间内走去,而此刻断续已经被抓了起来关在了房间内。   林坠玉跟着谢凌霜一路走着一边便道:“侯爷,我看断续,最近总是疯言疯语的,不能再留了。”   谢凌霜睨了她一眼,挺直着背脊慢慢走着,他这人有个特点,越是心虚的时候越要挺直胸膛,来证明他是个问心无愧的谦谦君子,所以此时他细细思考了下林坠玉的话,“我本不想这样的。”   林坠玉眼角溢出一丝丝狠意,“她已经疯了,这样下去只会对谢府名誉不利。”   谢凌霜薄凉的眼睛狭长而鬼魅,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他捏了捏手心的汗水说道:“是她自作自受。”   林坠玉侧目低声道:“那侯爷的意思呢?”   谢凌霜的眼神略显病态,他微微扬起头,语气轻柔带笑,“你去做。”   两人踱步到了断续的房门口,断续正在房内一个人咋咋呼呼的狂笑,“报应,报应终于要来了!哈哈哈哈!”   时而气势汹汹,“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时而哀求连连,“姐姐,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无辜的啊,姐姐饶了我。”   谢凌霜听着房门内的胡言乱语,眼神一寸比一寸冰冷下去,他挥手制止了林坠玉的陪同,一个人文质彬彬地跨进了房门。   断续看到谢凌霜进来,第一反应就是停止了尖叫和胡说,而是呆呆地看着谢凌霜,谢凌霜也就那么直直的凝视着断续,用一种充满了深情的眼神。   断续似乎是被这个眼神给感化了,稍微恢复了一些神志,她“哇”地一下哭出了,把自己蜷缩进被褥里,“侯爷,侯爷救我啊。”   谢凌霜轻步走过去,靠坐在床边上,将断续搂在了怀里,撩起她耳畔的碎发,“别怕。”   断续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拉扯着谢凌霜胸前的衣襟,露出谢凌霜白皙健硕的肌肤,断续的泪水全部染湿在上面,“侯爷,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谢凌霜摸着断续的脸颊,在上面落下了一阵浅吻,“那是因为你太善良了。”   断续呜咽着,“侯爷我该怎么办。”   “本侯会护你的。”谢凌霜的声音如水,软,却凉。   那声音划过断续的心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安逸。断续心神荡漾,她褪去了衣衫露出雪白的胸襟,似乎勾引着谢凌霜那般,蛇腰缠上谢凌霜的身子。谁知,她刚起来就被谢凌霜用那双保养的十分良好的手按回了被褥里。   断续诧异之际,谢凌霜的手已经伸了进来,把她的双脚合进掌中。   断续则是娇滴滴地说道:“侯爷,侯爷你不进来吗?”   说话的当口,他的手挪到了她小腿肚,一路蜿蜒向上,撩得她气喘吁吁。他则是半真半假的一副温柔的笑脸,“不用了,你身子不好,应该静养,本侯让你开心就行了。”   断续拿足尖挑逗他,“可是侯爷,续儿想要了……”   “那本侯就让你满足。”说完,谢凌霜那双手摸到了断续最私密的地方,那灵活的指尖直让断续泛滥成灾。   一阵满足之后,断续趴在床上娇喘连连,脸颊潮红地看着谢凌霜,恋恋不舍道,“侯爷,续儿此生有侯爷就足够了……”   谢凌霜面无表情,衣冠整洁一丝不苟,“既然这样,本侯有句话要告诉你。”   “侯爷尽管讲。”   忽然,谢凌霜猛地站起来,走到了房门口,微微将房门拉开一条缝,他孑然的身影让断续深深迷恋,他面对着门外暴雨只留给断续一个背影,语气细软如水,却丝丝透凉。   “你去告诉钟寐,我是喜欢她的,直至今日我也是喜欢她的。要她死的是上面的人,动手的是下面的人,我只是夹在中间无可奈何,她若是还念得一些旧情,就放过我。”   此言一毕,他打开门决然而去。   断续还在发愣中,已经换了林坠玉进来了,她一进来,断续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已经知道有什么要发生了,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这篇文可以收藏下作者专栏哦~~   ☆、怪女人   当夜,谢府一场红莲业火生起,烧掉了整个梨园。   梨园,也就是断续居住的院子。   那火光冲天的大火蔓延了整个梨园,当家丁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赶紧救火啊,二姨娘还在里面啊!”   “这大火哪里还救得活啊?你在开玩笑,别进去了,救不活了!”   “二姨娘,你给个声啊,是不是还活着啊?”   “啊呸,你这人怎么问话的,二姨娘当然活着,赶紧救火啊!”   “火势那么大,管家,大伙都进不去啊!”   “可是二姨娘……”   “那先灭火啊!”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围在了断续的院子门口,可是火势冲天,没人能够冲进去,大家都能够等待火势减小之后才能冲进去救人,可是到了那时候,断续怕是早就没气了吧。   大家都很焦急,怕是等下被侯爷怪罪下来,忙着救火,可是须知此刻慢悠悠才走来过的林坠玉却是知道的,谢凌霜巴不得这火烧得更大些。   她走到火光前,眼中映照着火光的波澜壮阔,眼角边还有几片落下的梅枝,嘴角是不易察觉的一丝冷酷的微笑,“哎,这火势这么大,断续妹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待火势下去点,我自然会立刻派人去救她的。”   就在众人都忙于走水之时,大小姐谢即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林坠玉的身后,林坠玉诧异之下才发现了自己女儿,赶紧把她护到身后说道:“这么大的火,你跑这儿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林坠玉一番举动,全然落入了谢即鹿冰冷讥讽的目光中,而此刻,谢凌霜却也是佯装着急地匆忙走过来,他一把拉住一个忙着扑火浇水的家丁怒道:“都是吃什么的?二姨娘在里面不知道?”   说话的时候,他的背脊都在微微抖动,似乎真的害怕失去那个女人一般,就差没有当场杀人了。   林坠玉赶紧迎过去,也是满面愁容地说道:“侯爷,莫急,已经在救火了,待火势一停马上进去救人。”   谢凌霜紧紧握紧了双拳,那双带着微微悲怆的眼眸盯着火光,而此刻,他忽然瞄到了一旁的谢即鹿,立刻发怒道:“鹿儿,你呆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很危险,赶紧回去。”   说来好笑,谢凌霜这辈子最关心的人,似乎也就是这么一个女儿了,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才能让他出尽风头,其他两个儿子都平庸的不行。   谢即鹿却站着不动,火光把她水绿色的衣裳染成了暖橘色,她瞳孔中也变换作了金色,但是那嘴角边的冷笑依旧看管地挂着,好像在赤、裸、地嘲笑谢凌霜。   谢凌霜心里有些毛了,这么个女儿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呢?就在她打算继续教训谢即鹿的时候,谢即鹿嘴角弧度扩大,慢慢掐出一个嘲讽的尾音,然后一下子钻进了火光之中。   她,如风一般,聂云而前,冲进了漫天火海的院子里。   林坠玉当下一声尖叫,“鹿儿你做什么,你回来!”   可是来不及了,那一声尖叫化入了噼里啪啦的火烧中,再也没有反应了。   林坠玉脸色变了,谢凌霜脸色也变了,谢即鹿这是明摆着和自己父母对着干,以谢即鹿的聪慧才智,怎么可能悟不透父母要断续死这一点,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去救断续,真是怪哉。   其实,这也是钟灵兮计划外的事情,算是突发事件,毕竟她也实在没料到,谢即鹿还会有这么一出,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是钟灵兮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似乎真的只是临时起意,顺手一做罢了。   谢即鹿一进去,林坠玉这下是真的急了,可是谢凌霜不急,他还在等,等着断续被慢慢烧死,林坠玉急忙喊着,“愣什么啊,快去把小姐拉出来啊!”   可是,火势太大,没人敢进去,全部围在门口不敢踏进去,这普天之下,敢在这茫茫大火中奋勇前进的,怕是男人都没几个,今儿倒是见着了一个不怕死的谢即鹿,也算是一大奇观。   大约摸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谢即鹿还没有出来,林坠玉已经开始拿着念珠一颗一颗拨着为自己女儿诵经了,而此刻火势也没有丝毫减弱的征兆,林坠玉开始后悔刚才火放的太凶了,要是累着了女儿可怎么办。   此时,一阵如风的脚步匆匆踏来,那人带着玉冠身穿四爪莽服,腰间挂着一把镶着精致刺绣的大刀,他束带临风,身姿伟岸,他和谢凌霜就好像两具发光的热体,让人眼睛看久了都能烧起来。   是沈无虞,他快步走到大火之前,都没来得及和谢凌霜打招呼,直接脱下最外层的那件外套朝服就冲了进去,似乎眼中根本看不到在场的其他人,心中只念着火光中的人。   钟灵兮觉得更奇怪了,今天这好好的一出戏,她计划了那么久,却被两个莫名其妙的人给破坏了,实在是有些不爽,此刻再回头去看林坠玉,她则是抚着胸口给自己顺了口气道:“无虞来了就太好了,鹿儿有救了。”   沈无虞和谢即鹿?   钟灵兮歪着头忽然开始胡思乱想,莫非这两人是那种关系?   大约摸又是半柱香都不到的时间,谢即鹿出来了,沈无虞也出来了,谢即鹿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沈无虞搂着她在火光中前行,背上驮着那要死不活的断续出来了。   林坠玉的表情是松了口气,但是却有些凝固,谢凌霜的表情却是一脸大骇,谢即鹿到底在搞什么?断续怎么没死?   谢即鹿脸色沾着碳灰以及衣角发丝处都有烧焦的痕迹,索性没有大伤,只是沈无虞背上的断续似乎已经快断气了,被一步步驮着走出火海。   沈无虞虽然背上驮着个人,但是还是把谢即鹿整个人都压在自己怀里,怕她被砸下来的火星给伤到,他则是被自己被烫伤了好几处地方。   待两人出来之后,谢即鹿第一个眼神就甩到了谢凌霜的脸上。   她脸上似乎带着一种骄傲的蔑视,又似乎是在向谢凌霜挑衅,她偏偏就是要恶心谢凌霜。   她早就把这谢府一些肮脏的东西都摸透了,她觉得龌龊不堪,最龌龊的就是这谢府主人了,所以她偏偏不让他如愿,他要断续死,她就是要救活断续,看你谢凌霜还能怎么演。   虽然谢即鹿是这么想的,但是旁人是摸不透她的性子的,包括钟灵兮、林坠玉和谢凌霜,虽然隐约觉得谢即鹿这人狡猾至极,但是她做的事却又是那么符合常理,其他人也只知道她貌似是冒着死去救了在火灾中的断续。   既然如此,谢凌霜只好继续配合着演戏,他大步走上前去,顾不得风度和灰尘,一把抱起谢即鹿身后的断续朝着房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正色道:“快去叫大夫,快去。”   林坠玉也在一边把自己女儿搂在怀里摸着她的脸颊说道:“无虞,谢谢你了,没有你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她又低头带着心疼怒斥自己的女儿,“你到底要给娘填多少堵心,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娘可怎么办?”   谢即鹿那双浓稠的眼眸,紧迫地盯着沈无虞,那是一种充满了冷淡却默契十足的眼神,是一种信赖,却又不敢靠近的信赖,她道:“因为我知道无虞一定会来救我,我进去之前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沈无虞则是眼神中带着温怒,他是一个情绪很内敛的人,这一次却真的有些被谢即鹿气到了,或者说只有谢即鹿能够让他如此生气,“那你也不能这么和自己开玩笑,我来晚了怎么办?”   谢即鹿冷冷一笑,“你来晚了,就不是沈无虞了。”   钟灵兮忽然觉得这个地方真的虚伪的可怕,在一个大影帝谢凌霜的带领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点真情实感,全部在演戏,一个演完另一个还必须配合着演下去,比如眼前的影帝谢凌霜。   他亲自叮嘱大夫了之后,便心事重重地在满外等着,林坠玉匆匆赶来,“侯爷,断续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了?”   谢凌霜目光氤氲了些这月夜的冷香,月光缠着桂花疏疏落落,他抬眉道:“怕是,要不好了。”   林坠玉一个仓皇间就带了哭腔,“什么?断续妹妹救不回来了?”   谢凌霜嘴唇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极度忍耐着悲伤,“是……”   林坠玉终于忍不住一股脑地哭了出来,“我这可怜的妹妹啊,本以为鬼门关回来了,却没想到还是要去了。”   此时,大夫也从房内走了出来,他颓然地拉起帘布,恭敬地对着谢凌霜说道:“侯爷,夫人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好,好!谢凌霜在心头赶紧大声称是,嘴里却噙着颤抖,“大夫,爱妾真的没办法了?”   大夫也是一副惋惜的样子,“不能好了,五脏都被烧透了,怪可怜的,侯爷可以料理夫人后事了。”   谢凌霜别提心里多开心了,林坠玉也是接领子的人,她立马送走了大夫,然后对谢凌霜说道:“侯爷,接下去的事交给我吧,你进去和断续妹妹再说说最后的话吧……”   谢凌霜眉角一簇,一挑,转身就拂走了,“我不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那个那个,楠竹是宋毓秀啦!!!钟灵毓秀!   ☆、死得明白   所以说该死的还是得死,就是硬救也是救不回来的。   但是林坠玉还是纳闷,免不得回去悻悻追问了一番谢即鹿,“你好好地冲进去作什么死?”   谢即鹿没响,无所事事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带着一种厌恶的神色。   林坠玉看到自己女儿这般目中无人,终是忍不住骂道:“你好啊,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对娘也是爱理不理了,你现在这幅样子,我又何必在你冲进去之后被你吓得半死,我这做娘的还真的太作践自己了!”   说着说着,林坠玉就开始落泪了,这片刻是她唯一一点时间的情真意切吧,毕竟孩子是她自己亲生的孩子,她还不像谢凌霜那样,连孩子都只作为自己攀爬利益的工具。   谢即鹿看到林坠玉伤心的模样,眼底微微闪过一丝莹光,随后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根簪子插在发间,“娘,你为他沾了那么多血,你不觉得恶心吗,也许明天你就是今天的断续,也许下一个钟寐找上门来的就是你。”   一席平静的话说完,林坠玉立刻惊得直接站了起来,用一种十分僵硬的姿势站着且盯着谢即鹿,她没想到谢即鹿知道那么多,她从来一个字未曾提起过,“你说什么,你别胡说八道,被你爹听见了,会发怒的。”   谢即鹿冷笑一声,“听见就听见了。”然后便轻飘飘离开了室内,那神情却看得林坠玉一阵冷汗。   然后她就跑了出去,沈无虞正巧还在谢府内包扎伤口。   此刻,房内就他们两人,谢即鹿看着沈无虞肩上和背上各种擦伤痕迹,有些懊恼,她支支吾吾了半日才嘟囔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沈无虞只是拿谢即鹿无可奈何,他抿着嘴唇牢牢盯住谢即鹿,不晓得为什么就叹出一口气来,“你什么时候才能乖一些。”   谢即鹿想了想,轻声道:“你不会懂我的,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两人互相凝视片刻,像蓦然从繁华谢府内劈出来这一方天地,所有动态之物皆是背景,时光都悄然停止,沈无虞一身紫缎披风,嘴角噙着无奈的从容,“你和谁咽不下去?”   谢即鹿手抚上鬓发,有些目无光辉地道:“我最恶心的人,竟然是我从小最崇拜的人,我最看不惯的人竟然是我最亲近的人,这样的感觉你不会懂,我每日每夜都想撕烂他虚伪的嘴脸,因为我真的害怕,我害怕这样下去有一日我娘会被他害死……就算整个谢府都给他陪葬也没关系,可是我娘不行……但是我知道我说的任何话我娘都不会听的,所以我只能沉默。”   这个时候,沈无虞的手抚上了谢即鹿低垂的眼,他目光带着怜悯和无奈,“我知道你心里有着各种放不下的事情,但是有时候你生在这样的环境中,务必要看淡一些事。”   谢即鹿眼底闪过一抹难辨神色,细看时,已微微垂了头,“我看得很淡了,我只是希望我娘能够好好地。”   沈无虞狭长眼眸看着谢即鹿,不再说话,他太了解她了,他说什么都无法把她带离那个怪圈的。   两人沉默对视,便是一整个天地。   *******   一百两银子,钟灵兮随手甩出去,便讨得了一个最后见一面断续的机会。   断续被几个家丁看守着,说是守着,其实就是在等死。   钟灵兮撒了几个钱下去,说是想要最后看几眼断续姨娘,哀哀凄凄一番,也就进去了。   房间内,一根烛火孤独地摇曳着,冷风攀着凄风苦雨敲打着窗棂一阵一阵,仿佛鬼敲门。   室内有着一股阴冷的禅意,仿佛此刻阳寿已尽,等待着渡河。   钟灵兮进去之后,看到那个躺在床上的人,眼底是凉薄的狠意,她靠近床边,却看到断续是睁着眼的,垂死的她眼神露出了死人一般的疲倦。   她的声音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有气无力地仿佛浮枝攀附着河流,下一秒也不知道去向,她微微看着钟灵兮一步步走来,那快要死掉的眼神里,倒是出现了一丝异样,她沙哑开口,“我以为,是侯爷来了。”   钟灵兮笑了,那笑容明媚灿烂,与这一具僵尸一般的肉体形成鲜明对比,她道:“你以为,他还会来吗?”   断续眼底已经是苦干了所有的泪水,她道:“我快死了,死前来看我的竟然是你,真的不知道是有缘还是不幸。”   钟灵兮轻佻眉毛,“有缘?”她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看着她,一个看惯了生死的鄙夷样子。   “是啊,有缘……”断续忽然尖笑道:“你就要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了,既然他们如此狠心,那很好,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告诉你。”她咬牙切齿说着。   钟灵兮拿起桌子上一个小瓷杯,然后啪的一下在脚边摔碎,冷笑,“秘密?钟寐的秘密?”   断续忽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钟灵兮,“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钟灵兮拿起一片瓷片的碎片笑道:“我就是钟寐啊,你不是日日夜夜盼望着我来么?”   断续则是凄凄苦苦地笑了起来,“笑话,钟寐日日来找我,我早就不怕了,你装成钟寐又算是什么意思?”   钟灵兮看着她,语气忽然柔软了些,仿佛催命那般,“那你现在,可曾后悔害死了钟寐?”   断续双手死死扣着床边,“你到底是谁?你知道我的秘密?”   钟灵兮拿着瓷片,抵着她的额头,在上面轻轻撩刮着,“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为何来问你?”   断续忽然口气不再锐利,而是恳请道:“那我告诉你真相,你能不能救救我?”   钟灵兮轻轻一笑,仿佛鬼魅,“行啊,你告诉我,我就帮你。”   断续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飘进来的那一丝丝雨水,“这个府里的人,所有的人,都是杀死钟寐的凶手。”   钟灵兮用刀片轻轻抵着她的肌肤,“那你呢,你做了什么?”   断续发狠似地说道:“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帮了她们一下,我只是把钟寐喊了过去,因为她觉得我本性善良,愿意相信我。”   钟灵兮眼底闪过一丝恶狠狠的阴毒,“为什么?钟寐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断续像是一条虫子,在床上使劲地蠕动着,她要起来,要离开这里,她凄苦地看着钟灵兮,“好,她对所有人都好得不得了,可惜她那么好,却是一个瞎子,不会看人。没有人要害她,要害她的是侯爷,我们只是为了侯爷而已,因为侯爷是我的男人,是我的爱人……”   钟灵兮则是一巴掌忽然抽到断续的脸上,她不能容忍别人说钟寐的坏话,她冷笑,“你说别人瞎,可是你瞧瞧你现在的光景,谁才是瞎的?”   断续忽然发狠,声嘶力竭,“钟灵兮你到底是谁?你说了会帮我的!”   钟灵兮又是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清脆响亮,把半边脸都打肿了,她道:“我是谁?你别管我是谁,反正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断续惊恐地尖叫,“走开,你说了会帮我的,我都告诉你秘密了!”   钟灵兮拿着瓷片接近她的嘴边,冰凉的触感顿时让断续惊恐万分,她大叫,“我要见侯爷,侯爷!”   钟灵兮则是一手强硬捂住她的嘴,贴近她的耳畔,轻轻说道:“别喊了,我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侯爷派来的。”   随后,下一刻,钟灵兮起手就把枕头捂在断续的脸上,她挣扎了几下,最终没了力气,被活活窒息死了。   之后钟灵兮拍拍手,把一切恢复原样,立刻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一下子跌到门框上哭喊着,“啊——姨娘去了,姨娘去了!”   反正断续就是一个要死的人了,谁管她是早死一分还是晚死一分,谢凌霜恨不得她现在就死,她钟灵兮只是一个因为曾经在咸阳妆苑有着一些缘分所有想来最后看看断续罢了,没想到没说几句话断续就去了,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丧礼   兔死狐悲,人死了,这丧失还是要操办的。   谢凌霜为了表达自己对爱妾的思念之情,大加操办了这场丧礼。   不得不肯定的是,谢凌霜人模狗样起来还是非常像样的,可怜的无非是那个徒留下来的孤儿,谢世复。   作为一个不得宠的二儿子,他本就过得很抑郁只能靠风流纨绔不学无术来讨得父亲的注意力,如今最疼自己的母亲也去世了,谢世复终于是体会到了什么孤独无助,他一个劲在那里开始哭,哭得最动情也是最伤心。   可是谢凌霜偏偏最看不得这样的懦夫,他从寒门赤贫一步步走出来,走到今日还不是靠得自己,没有和任何人真心相付过,所以孤独这一字,他比谁都体会得深刻。他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谢世复哭哭啼啼的样子,温怒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现在在这儿哭,你娘死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   那一副模样,倒真的有几分怀念前妻的悲情在里头,此言毕,谢凌霜则是一下子跪倒了灵牌位前,紧紧锁着双目,眼帘还在微微颤抖,一言不发,演的动情极了。   这一系列举动,让周围来参加丧礼的人越发伤心,跟着温卿侯就跪着默哀了起来。此时,谢即鹿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忽然一阵恶心泛上心头,直接开始跪在原地干呕了起来。   她果真不该来这里,她果真是受不了这漫天的虚弱做作,那男人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恶心到想吐,丑陋、肮脏、龌龊,她无法忍受这样一个肮脏又喜欢装成圣人的父亲。   谢即鹿就在那里不停地干呕,仿佛肠子都要掏空了一样,谢凌霜皱着眉看着谢即鹿,无法,只好打发她快点出去,谢即鹿像是如获大赦一般立刻逃命似的跑开了。   一路跑到谢府门口,她扶着门梁在那里垂着头垂头丧气地喘气着,却不知骤然间,一双黑色的长靴出现在了她的眼底。   他用一种淡漠的口吻,撑了把素色的油纸伞,定定立在朔朔飘落的细雪中,替谢即鹿挡住了几缕风雪,“别吐了。”   谢即鹿苍白的眉目间酝出疑惑神色,猛地抬头,却看到沈无虞站在她的头顶,远方重云朵朵,化做细雪飘落大地,擦过他的右肩,化成肩上一滩雪水,他身后是白梅盛开的景色,一团一团挤在枝头,寒风里瑟瑟发抖。   谢即鹿婷婷站起身来,泼墨青丝垂及腰间,额间是用白色的额妆描绘的一朵白莲图案,她微抿住唇角抬头,“我吐是我的事,你管太多了。”   远方山岚寂静,细雪飒飒,沈无虞站在她身前半尺,唇动了动,却又合上,似乎是谢即鹿这一席话说得太过生分,以至于他不知如何开口。   谢即鹿知道沈无虞是好心,但是此刻她越觉得自家恶心,就越不想让沈无虞和谢府扯上关系,她最怕的就是……那个利益至上的温卿侯,会把她自己变成要挟沈无虞的条件……所以她极力掩饰她和沈无虞之间的情感,永远不想被谢凌霜发现。   此刻,她依旧是冷淡推开了他,把他推到身前五步之远,然后蹲下身子,抱紧自己双臂看着地上细雪,却冷淡地都不去看他,“你走吧,谢府在办丧礼,没你的事。”   沈无虞手中素色油纸伞微微颤抖,远处岑寂万分,只能听到细雪敲打伞面发出的细微摩擦声,又像是将枯叶踩在脚底的碎裂声。半晌,他伸出手想将她拉起来,她却自己站起。   她微微抬头,高傲如斯,“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刚一转身,却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拉住了手腕,六十四骨的素色油纸伞又一次打在了她的头上,谢即鹿想抽手,却抽不动,她道:“怎么?”   那双手宽大而温暖,谢即鹿忽然就不想抽离了。   沈无虞轻轻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了,带动了谢即鹿也跟着一步步走着,他看着她,眸色深沉,似一滩化不开的浓墨,“去古井边上喝点甜水,暖胃。”   所以当钟灵兮和谢瑜到京城最老的你一口古井边上去买甜水用来制妆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个迷人的英俊男子正坐在古井边上的泥土里,挖甜水。   那些甜水是埋在泥土下的,挖出来沉淀个一天就能把泥泞沉淀掉喝了,这个水因着在千年古井边所以是甜的,没人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很多人爱喝,却不愿意来挖,一是难挖,二是每次要挖得一身泥巴可能也挖不到几口甜水。   可是沈无虞却坐在那儿用着铲子一点一点铲泥,他袖子上手上都已经满是泥泞,毕竟这儿正在下雪,可是即使满身泥泞,依旧掩不住他眉眼下那份英姿,所谓的瑕不掩瑜,大概就是如此。   这个男人实在生得好看,好看到就算在干着如此粗俗的活,侧脸看起来也是那么迷人。   谢瑜和钟灵兮看到沈无虞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时候。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正打算回府,看到沈无虞顶着细雪蹲在那儿,谢瑜和钟灵兮都傻眼了。钟灵兮则是立刻用手肘顶了顶谢瑜,轻声掩着她的耳朵说道:“这么好的机会,赶紧撑把伞过去,这年头女孩子矜持早没用了!”   谢瑜被钟灵兮撺掇了几句,便放下手里的包裹,拿起纸伞就打算走过去,但是脸上早就酡红一片,一阵嫣然,心脏也是猛跳,有一种要单刀赴会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拿着纸伞慢慢靠近沈无虞,每一步都走出了一种流水的美感,她本来就美得让看惯了美人的人都会惊艳,才走了几步,却又不敢继续靠近,停下来缓了缓气,回头朝着钟灵兮看去,钟灵兮却翘着二郎腿在那里笑嘻嘻给她加油鼓劲。   最后谢瑜鼓起一口气,想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便继续卯足了气朝着沈无虞走去,这次终于有些靠近他的身边了,也能够看清楚他的表情了。   她微微伸出几个手指朝着沈无虞方向伸去,刚准备喊他一下,却发现沈无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对着另一边一个坐着的女子看了看。   那个女子施了胭脂的脸颊浮着一层冷漠的淡然,但是在与沈无虞一个对望中,却能看到几分暖意。   不知道为什么,只这一下谢瑜就顿时明白了一切,沈无虞这般不顾忌身份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其实只是在给那个女孩子挖甜水罢了。   想到这儿,谢瑜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什么意志力都消失了,她颓然转身,朝着钟灵兮的方向走去,而钟灵兮也不是瞎的,自然也看见了谢家大小姐谢即鹿,眼神顿时沉了下去。   谢瑜走回来后,无精打采地提起包裹说道:“走吧,别人早已有了有缘之人,我也就不去打扰了。”   钟灵兮则是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谢即鹿道:“你并非是无缘之人,谢即鹿和他也并非有缘之人,以后的事还长着呢,谁说的清。”   钟灵兮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她一直觉得谢即鹿是一个神经病,思想行为都十分古怪,所以她能不能和沈无虞走到底还是一个未知数。   谢瑜和钟灵兮随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妆铺里,掌柜忙进忙出的也没空管她们,反正钟灵兮也就来看看账本而已。   却不知道是真机缘还是假巧合,两个钟灵兮十分不想见到的人就站在她的铺子门口。   宋七坐在妆铺里,眼中亮起一丝寒芒,唇角却牵出诚恳的笑,试了试那杯端来的茶,又推开道:“让他们换一杯,烫。”   钟灵兮看到此场景,赶紧走进内房,站到宋七面前,“哪阵风把秦川王给吹来了?”   宋七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微微眯起一双狭长的眼,“钟妆君可是喊轻点,我在外边可是不方便暴露身份,我允许你唤我名字,你可以叫我毓秀。”   钟灵兮愤愤不平地看着他和那杯茶,“直呼公子大名的事我可干不出来,公子要是觉得这茶烫了,大可出门左转,全京城最好的茶楼就在那儿。”   “啧,钟侍妆何必像吃了火药一样呢,这京城宫灯十里,繁花万重,冬日里难得的佳景,何不与我共赏一番?”   钟灵兮看着他就难受,赶紧把这尊大神请走才是真,她道:“公子抱歉了,我很忙,你自个赏吧。”   宋七的面相其实很冷淡,但是他偏偏要笑得风流不堪,此刻他周身披了层冷月的银辉,显得面色尤为冷淡,“谢府都在闹丧,钟妆君倒是还有兴致做这些。”   此刻一边的莺哥儿则是脸上晕出天真的笑容,甜甜说道:“大姐姐,你说我能傅粉吗?我也想要哦。”   然后莺哥儿就开始拽着钟灵兮的袖子不放了,一直问东问西,逮着什么就问,活脱脱一个好奇宝宝。   钟灵兮看到小孩自然生不起气来,只好陪着这位郡王爷一个个说过去,“小孩子呢,就不用傅粉了,涂点养肤妆品就好了,这个你拿着,这个也拿着,这个拿着,那个也是。”   然后钟灵兮索性给了莺哥儿一堆妆品,莺哥儿兴奋得在地上乱跳。   而宋七全程就微微含笑地看着莺哥儿围着钟灵兮闹腾,看着钟灵兮被绕的团团转一脸迷茫和无奈的样子,觉得怎么就那么好玩呢?   谢瑜在旁边不敢吱声,偷瞄着宋七,心想这秦川王怎么就那么闲呢……不过长得那么俊,也叫人生不起气,哎,谢瑜果然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颜控。 作者有话要说:     ☆、倒贴   钟灵兮对莺哥儿是没办法,但是每次眼神一接触到宋七,就是一副“生人勿近,你快滚蛋”的表情。   宋七今天穿了件轻软大袍,广袖交领,玉带横腰。衣服上隐绣着银色蟒纹,虽然是全身素白,却端得华丽的气质,但是看在钟灵兮眼里,唯一的感想就是,哪里来的土地主暴发户?   再加上宋七最喜欢拿着那双狭长斜飞入鬓的妖孽眼睛还有冷酷薄唇看着她,钟灵兮实在是只能扶额无法直视……   钟灵兮冰冷的气息仿佛与生俱来,无处不在,她斜了他一眼,“公子不知究竟有何贵干?”   宋七斜着二郎腿,坐在那儿暴发户气质十足,不过钟灵兮没有发现,其实她自己有时候也喜欢做这个动作,宋七笑道:“我只是想和钟妆君多聊聊,钟妆君何必每次都拒人于千里之万,这样其实很伤人……”   伤人?看宋七他春风含笑的样子,哪点像是被伤到了?   钟灵兮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冷哼着,“那么公子就自娱自乐吧,恕不奉陪了。”   宋七却是不依不饶,看惯了平湖落雁的温软,如今来了一匹塞上烈马,他倒是不降服不罢休了,不过他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磨,磨到她向他臣服位置。   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撑着头道:“何必呢,钟妆君你在我面前就不能说一句实话吗?”   钟灵兮目光缠着门外落雪,落英缤纷,“敢问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实话?”   宋七那双桃花眼眨了眨,语气近乎柔软,“我要的实话很简单,你立刻就能给我答案。”   钟灵兮摩挲了下拇指,“公子要什么?”   宋七也是用食指摸了摸扶椅,“你来自哪里?”   钟灵兮深吸一口气,然后语气严肃没有任何盘旋余地地说道:“我拿公子当正人君子,想好生谈谈,谁知公子只是想要拿我开玩笑,那又有什么好说的,我来自咸阳曲水,公子如果始终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想要奉劝公子一句,人都是有脾气的,公子如果始终缠着我不放,那么我就去禀告长公主,让长公主为我主持公道。”   一通话说完后,终于是把这几日淤积在胸的闷气都出去了,钟灵兮重生这么久,第一次被一个人逼得这么胸闷还无法反驳,只因为他身份尊贵。   本以为宋七会生气,谁知道宋七确实一点怒气没有,反而露出了迷人的笑意,那样带着深情地注视着钟灵兮,“钟妆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生气时候的样子,实在很是可爱。”   呸!这什么人啊!   钟灵兮真的被这人烦死了,这阴魂不散的孤魂野鬼真是够了!   还有,宋七那仿佛欣赏一样的目光又是什么情况?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一幅上好的磁具?一幅名画?还是一个古花瓶?   钟灵兮正在气头上,那宋七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副漂亮的珠花簪子,钟灵兮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凑近了钟灵兮,然后轻撩她的发间,把簪子压了进去,随后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赏心悦目道:“真好看。”   钟灵兮这是……面对这么迷人的笑容,真是气也气不起来了……   但是,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她刚想一把扯下这簪子,却被宋七一把抓住手抵在他的左胸口,他低笑,“这么好看,摘了可惜。”   这宋七,确实会哄女孩子。   钟灵兮便道:“公子,你若不是整日游手好闲,我觉得你应该会更讨女孩子喜欢。”   “哦?钟妆君的意思是,那样你就会喜欢我?”   钟灵兮一撇手,“我不会,公子多虑了。”   宋七的眼眸中闪着琉璃色的光彩,他在笑,笑得仿佛巨山崩塌在眼前他也是如此潇洒,他眼中那一抹琉璃色的光彩总是随着阳光角度的改变而变幻,却怎么看起来都是妖孽到极点,“可是,钟妆君却叫我这么的喜欢。”   “什么?”钟灵兮觉得有点跟不上这个人的节奏了,她忽然冷声说道:“好了,今日天色渐晚,公子请回吧,我也无心招待了。”   宋七也不再纠缠,一把拽起莺哥儿,给钟灵兮赔笑道:“我这猴儿今日又麻烦钟妆君了,我今日回去会让他娘好好教训他的。”   钟灵兮被这猴子和这妖孽缠了半日,已经站的心情都没了,要不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她真想把这熊孩子吊打一顿。她挥挥手,一副冷淡的样子道:“我实在太累,就不送客了,公子慢走。”   然后宋七就提着莺哥儿的脖子走出了“冰女斋”。   走到半路上,莺哥儿开始闹了,他一下子挣脱宋七的手跳下来,笑嘻嘻道:“七舅舅,你说只要我和大姐姐装可爱套近乎你就带我去成都玩,算不算数啊?”   宋七双手□□袖子里,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臭小子,我说的是让你讨她欢喜,今儿个你哪只眼看出她欢喜你了?”   莺哥儿不服气了,“你哪只眼没看出大姐姐欢喜我了?”   宋七不理他,自顾自朝前走着,莺哥儿则是上前去神秘兮兮地笑着,“啧啧,七舅舅,最近你不对劲啊,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了?说好的黄金单身汉一辈子的呢?”   宋七宽大的华服略微下坠,腰间只系着一条紫金色的玉带,手里轻摇一把折扇,整个人闲散而俊朗,“小孩子懂什么,你七舅舅的事少插手。”   莺哥儿摸着脑袋,“我还是不懂,七舅舅教我,我也要和七舅舅一样泡妞!”   宋七拿着折扇一把敲在他的脑门上,“小小年纪不学好,回去告诉你娘,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觉得你大姐姐和京城别的女人不太一样吗?”   莺哥儿拖着小脑袋,“恩,有点儿,她特别凶,不过这年头京城的妆官都凶,都是给皇上宠出来的。”   宋七含笑不语,“你错了,她特别凶是因为她是一个异类,你七舅我最讨厌异类,也最喜欢异类,生活太无趣,总需要一些异类来搅合下才有趣。”   这个叫钟灵兮的女人,以一己之力打入京城的贵族圈内,浑身是迷,遮锋掩芒,却依旧那样格格不入,她不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他要么把她收了要么把她摧毁。   目前看来,她这样脾气的人,收了的可能性太小,摧毁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可以和她继续小磨一阵。   他已经派人去查钟灵兮的背景了,很快就会有眉目了。   *********   送走了宋七之后,钟灵兮这才浑身安稳了起来,她长嘘一口气,躺在躺椅上磕着糕点。   谢瑜坐在她的边上,拆着信一封信,说的刚从咸阳拿来的,她拆开信之后,把信封咬在嘴里,摊开里面的信纸,开始一行行看下来。   钟灵兮斜眼瞥了她一下,“信里说了什么?”   谢瑜一目十行看下来,脸色似乎有些难看,随后她放下信纸,转头忧虑重重道:“灵儿,老太太病重了,写信让我们回去看看她。”   钟灵兮一下子坐起来,“什么?上面还说什么了?”   谢瑜反复看了看,“没什么了,灵儿我们回去一趟?”   钟灵兮点头,“没错,尽快,明日就启程。”   谢瑜道:“那好,我去准备准备,咸阳路远,希望老太太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你贱   白云万里,如蓝耀石一般湛蓝的天空。   钟灵兮和谢瑜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浑身都散发着阳光的惺忪味。   刚出了京城没多久,马车就被骤然勒令住了,钟灵兮旋身撩开纱帘,朝着外面看去,却看到宋毓秀深藏戏谑笑意,一身紫金披风坐于马上,身后跟着几位随从,修长的身影在阳光下金光熠熠。   他身上穿着件极其华丽的浅水绿沙罗袖大袍,腰缠玉带,领口翻着纯白纱罗里衬,玄色挑丝裤子和同色丝鞋,发束玉冠,青丝垂下,展若凤翔。那斜飞入鬓的双眉及狭长深邃的双眸下,是隽秀的一张脸,比这人杰地灵的京城还要雍容华贵。   看!这就是活脱脱的暴发户气质!   钟灵兮心里顿时冷嘲热讽起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出个城都能碰见这煞星!   宋毓秀淡淡瞟了马车一眼,目光移向钟灵兮,秋水桃花似的一双眼攒出笑意,“正巧啊,看来这是上天的安排。”   钟灵兮没办法,只好起身下了马车给这位闲到爆的秦川王请个安,她勉强一笑,语气里喊着暗暗的讥讽,“我刚才听到一个说书,里面说越讨厌一个人,就越会遇到一个人,不知道公子是不是同意这句话?”   宋毓秀坐于马上屈起手臂撑着腮继续看着她,语气里是实打实的暧昧不明,“怎么?钟妆君为何每次和我说话都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莫不是本王很招人讨厌?”   钟灵兮心里立刻附和道,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啊,你这么讨厌的人不凶你凶谁。   她侧目看他,“因为你不会对我怎么样。”   宋毓秀翻身下马,靠近钟灵兮,极近的距离,在外人看来几乎是要拥抱住钟灵兮那般,“你凭什么笃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语气极其温柔,仿佛春柳拂面,又好似情人间低喃。   钟灵兮立刻退避三舍,却不知宋毓秀哪里来的蛮狠大力气,一把攥着钟灵兮的手腕不给她后退。钟灵兮顿时有些尴尬和恼怒,随后不满地瞥了眼宋毓秀,“公子请自重。”   宋毓秀就是不放手,拉着钟灵兮的手腕继续没心没肺地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钟灵兮索性狠了心,狠狠刮了宋毓秀一眼,“因为你猜不透我,所以在你猜透我之前,我可以继续肆无忌惮地凶你,是这个道理么?”   宋毓秀有些不乐意了,这么说的好像他这人很欠抽似地,不过他嘴边的笑意倒是一刻没有消减过,“你凭什么这么猜想我?”   因为你就是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贱骨头,钟灵兮这辈子没见过比这宋七还贱的人了,真是的。   钟灵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冲他道:“因为你贱呗。”   因为你贱呗。   因为你贱呗。   此言一直在众人脑海中回旋。   这话一说出来,宋毓秀倒是真的愣住了,连笑都收敛了起来,他并非恼怒钟灵兮,而是被钟灵兮这一针见血的回答给惊住了。   从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子和他说话,还如此不留情面地点出来,他倒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人,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应付。   而宋毓秀身后的莺哥儿则是已经笑成傻一团了。忍了片刻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乱笑,“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大姐姐你真是我七舅的克星啊哈哈哈哈哈。”   “七舅你倒是说话啊,大姐姐说的到底对不对,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我回去一定要和我娘说,哈哈哈哈。”   钟灵兮倒是觉得没什么好笑的,此刻宋毓秀也才算是回过神来,他目光随着钟灵兮冷漠的眼角一路滑到她薄薄的桃红色唇上,白莲清香逐风而来,他抬起眼帘,慢悠悠地道:“钟妆君果然,是那么的独一无二。”随后,他优雅地端着袖子,一脚踩在下面打滚的莺哥儿身上,轻轻一踢,就把莺哥儿踢着滚到了别处去了,轻佻眉尾,“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猜钟妆君,不如钟妆君也来猜猜我。”   钟灵兮冷笑一声,“我哪里猜得透公子的心思,不过我也没有兴趣。”钟灵兮压根对这种贱骨头的心思没兴趣。   而且她也猜不透,宋毓秀真的太奇怪了。   宋毓秀拿起一柄折扇,修长的手指搭在涂了层淡青色瓷釉的折柄之上,亮晶晶的阳光底下,连指尖都在莹莹地发着光,笃定的说道:“你修改了你的身份。”   钟灵兮微微吸了口气,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我出身曲水乡,来自咸阳妆苑,现在我们妆苑的老太太生病我要回去探望,你难道要和我一起去?”   宋毓秀打量了一会儿手中折扇,抬眼看向她,“你又撒谎了,小坏蛋,你九岁才进的妆苑,之前你在哪?”   钟灵兮终于咬牙道:“你查我?”   宋毓秀淡淡一笑,“你可以对我温柔点吗?”   钟灵兮心里十分不爽,流年不利碰着这种人,真是无言以对……她慢慢道:“我想请问公子,我和你有仇吗?你为什么整天针对我?你可不可不不要盯着我?”   宋毓秀抬眼,那双细长的眼眼尾微微带着弯,仿佛是一弯秋水让人忍不住融化在这双眼眸之下,“喜欢你,我才会盯着你,这么简单的道理钟妆君竟然不知道?”   呸,喜欢你个大头鬼,你这个受虐狂就是喜欢被骂吧?   钟灵兮挑眉怒瞪他,“你是受虐狂吗?”   宋毓秀那双隽秀的双眉微微蹙起,“受虐狂?那是什么。”   钟灵兮露出一个冰冷且迷人的微笑,仿佛有些血腥,“就是我想掐死你,你还会很乐意。”   宋毓秀长眉挑起,有一种冰冷的魅惑力,“小坏蛋,你怎么知道我情愿被你掐死也不愿意虚度余生?”   钟灵兮觉得他和这个人无法交流,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及时离开京城去咸阳,这样她才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她要起身了,不想再与这个人纠缠了。   宋毓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微微眯成一条缝,他风流地摇了摇折扇,“咸阳也曾经有过一个很有名的妆师,不知道钟妆君是否知道?”   钟灵兮被噎了一下,她想还是略过这个话题吧,长嘘一口气,她有些服软地对宋毓秀说道:“七哥哥,我要走了,不然真的来不及了,你若是还想玩,我回来继续陪你玩就是了。”那语气七分真三分假,尾音带着一些甜腻的鼻音,萦绕在耳有一种挠心的痒,苏苏麻麻地听得宋毓秀十分受用。   钟灵兮配合着她的语气,眼神也带着一丝丝勾人的魂魄,宋毓秀觉得虽然她不漂亮,但是也是挺会撒娇的嘛。   不过这钟灵兮还真是两面的很,动辄凶狠万分,动辄又撒娇发腻,实在是,让人没办法……   宋毓秀转身上马,扬鞭说道:“行了,你既然有要事在身就早些上路吧,官道虽然安全,但是如果太晚的话我也还是不放心,我身后这几个侍卫你带走吧,护你安全到达咸阳。”   说完,没等钟灵兮拒绝,宋毓秀已经扬鞭策马离开了。   钟灵兮在原地唉声叹气了一会,便起继续上路了。   她一路走来,猜透了无数人的心思,偏偏这宋七,就是一道魔障。   这男人心,海底针,她是真猜不透。 作者有话要说:     ☆、殁了   再次见到朱氏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弥留之际了。   不过她还保持着一份清醒,等着钟灵兮的到来。   她看到钟灵兮和谢瑜回来的时候,竟不知不觉中留下了眼泪,她已经多年没有流泪了,最后一次是因为钟寐,本以为自己已经无欲无求了,却遇上了同钟寐一样贴心是钟灵兮。   屋内门窗半掩,白檀香的味道妖妖娆娆,弥散在每一寸光线中。钟灵兮和谢瑜坐在床侧,同朱氏小说了一会。   朱氏欣慰地点了点头,干枯的嘴角扯过艰难的笑容,“不错,看到你们在京城都过得好,我就安心了,白玫和绿袖已经来过了,刚才出去,现在就想和你们说说心里话。”   朱氏苍老的容颜仿佛油灯枯尽,钟灵兮微微低垂着眼眸,“妆苑长,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我进入妆苑那一年至今已经八年了,这段日子会永远封存在我的记忆中,还有你慈悲的脸。”   朱氏咯咯笑了两声,声带已经苍哑,把钟灵兮的一只手盖在自己双手掌之中,轻拍着,“好,有你这句话,就好了。”   谢瑜已经在一边泣不成声,她死命用手帕捏着自己的嘴,呜咽着,“妆苑长,这么多年,你就像我们的祖母一样。”   朱氏则是一只手拉过了谢瑜的手,盖在钟灵兮的手背上,“是啊,所以这次我喊你们回来,我知道我自己时日不多了,但是我把你们当做我的孙女,我自然有些东西要给你们。”   话说到此,年妈妈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两个锦盒,一人一份给了钟灵兮和谢瑜,朱氏目光随着年妈妈缓慢的动作道:“这些是留给你们的,我的家业一共四份,你和谢瑜,还有白玫绿袖,你们四人一人一份。”   谢瑜当即推开道:“这怎么行!我不能要。”   可是钟灵兮却拉住了谢瑜,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道:“给你就收着,这是苑长的心愿,也是苑长的心意。”   朱氏疲惫而慈祥地笑了,“还是灵儿最懂我,啊瑜你收着,以后你们两个在京城要互相扶持,努力完成你们的目标。”   钟灵兮微微点头,“是,苑长,我们都晓得。”   朱氏声音孱弱,却依旧想要每一件事都叮嘱过来,“你们要照顾好自己,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没人会帮你们,因为你们都没有父母。”   谢瑜继续用手帕捂着嘴,在那里闷声哭着,钟灵兮则是用手理了理朱氏躺着碎乱的发丝,“我们都知道了,苑长。”   朱氏这才安心地叹了口气,“你们出去吧,让白玫和绿袖进来。”   白玫和霍绿袖才是朱氏名正言顺的徒弟,最后的时刻,理应由她们来陪伴,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白玫和霍绿袖是和朱氏拜过香的师徒,朱氏应该由她们养老送终。   钟灵兮很懂规矩,便拉着谢瑜离开了,见她们出来,许久不见面的白玫和霍绿袖也是急匆匆就赶了进去。   随后,白玫和霍绿袖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果不其然,午夜子时,朱氏在两个徒弟的陪伴下,殁了。   终其一生,朱氏活得光彩,也活得落寞,活得尊崇,也活得无力。   不过钟灵兮并不后悔认识了这么一位老人,并且曾经极力保护过这么一位老人,因为以心换心,这位老人待她们不薄了。   之后钟灵兮写了封信回京城,说是恰逢老夫人葬礼,会多留几日在咸阳,让茯苓先按照她留下的妆品自己用着。   ******   京城的谢府内,谢凌霜正在吃饭。   全京城都知道温卿侯谢凌霜,喜欢吃鱼,特别是西湖醋鱼。   所以每到这个吃鱼的佳季,他就会架一张小条案在府内的湖边上,一边欣赏这湖光山色,一边品尝特级名厨烹饪的西湖醋鱼。   就比如这一日,谢凌霜好整以暇坐在长条案前,案上放满了精致的美味菜肴,当然还有那上好的西湖醋鱼。   他慢条斯理地坐下,目光穿过古木的繁枝,拿起筷子打算品尝一番眼前美味。   这府里刚死了人,就有如此心思的人,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他温卿侯了。   林坠玉则是坐在他的身侧,替他一点点布菜,眼眸深处含笑,“侯爷,慢点吃,当心骨头。”   谢凌霜没有回答,他拿起银制的筷子挑开鱼的肚子,打算先吃一片鱼肉尝尝,那筷子刚挑破鱼的肚子,却忽然眼神动了动。   林坠玉也意识到了谢凌霜的停顿,也顺目看去,如今的谢府上上下下都活得胆战心惊,林坠玉知道谢凌霜表面不声不响,心里其实已经如惊弓之鸟了,一点点小的波动都可以让他恍惚半日。   所以,林坠玉立刻拿起旁边一双备用筷子,在谢凌霜动作之前已经过去挑开了鱼的肚子,此刻鱼肚一旦被挑破,里面的东西自然显露无疑。   那赫然是一条纸片!   谢凌霜只觉得背脊一凉,他现在整个人都虚得很,经过了上次断续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心里隐隐觉得他被谁盯上了,或者是真的钟寐在天之灵开始显灵了。   他更倾向于自己是被谁盯上了,但是他查了很久上次的事,却一点眉目都没有,所以他至今心里都在发毛。   林坠玉见谢凌霜不动,就知道这种事情肯定又要她来做,她只好壮着胆子去把那个鱼肚翻开,把纸片从里面拿了出来。   翻开来一看,“杀人偿命其心可诛”。   谢凌霜呆了。   他心里顿时开始山路十八弯地思索起来,难道这件事真的泄露出去了?可是这个世界上知道那件事的人,已经死了一个断续了,难道是另外几个?   他忽然用一种阴测测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人,府里唯一还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林坠玉和茯苓了。   林坠玉看到谢凌霜用这种目光打量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因为当初谢凌霜要杀断续的时候,就是这种目光,她立刻为自己撇清关系,欲哭着说道:“侯爷,侯爷你这可是在怀疑妾身?妾身真的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去过啊。”   谢凌霜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抵在林坠玉的唇间,慢悠悠道:“嘘,这鱼肚藏字的事不可张扬,绝对不能够让太子知道,若是让太子知道了,后果就是整个谢府要倒霉了。”   林坠玉咽了咽口水,轻声道:“没错,太子那人疑神疑鬼的厉害,不能让他知道钟寐的事已经被泄露出去,不然连侯爷说不定都要被太子……”   谢凌霜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好了,别说了,赶紧去查查这件事,这条鱼到底谁送来的。”   于是林坠玉就把府里的庖丁给喊来了,那庖丁抹着汗一一回答了林坠玉的质问。   他道:“大夫人,这西湖醋鱼我一共做了两条,一条大的一条小的,因为二姨娘也喜欢吃,所以本来打算把大的给侯爷送来,把小的给二姨娘送去的,却不知道谁送错了,把这条小的鱼给侯爷你送来了。”   林坠玉继续发话问道:“你的意思,这条小的醋鱼,原本是要给茯苓送去的?”   “是啊。”   林坠玉立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意义深刻的眼神看向谢凌霜,谢凌霜则是在那里始终安静地用手指摩挲着烤瓷杯沿面无表情,他抬眸接收了林坠玉的眼神之后,便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那庖丁立刻跑开了。   林坠玉忽然凑近谢凌霜,用一种揣测的语气说道:“这件事,看来不会是茯苓做的,因为这就是冲着茯苓去的。”   谢凌霜托腮把玩着瓷杯,目光深深浅浅打在远处湖边上,“你的意思,茯苓被人盯上了?”   林坠玉暗暗道:“有这种可能,而且茯苓也是参与当初钟寐事情的人之一,她被盯上了难保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就和断续一样。”   林坠玉看到沉默中的谢凌霜,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侯爷,我始终觉得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少,如今不管这件事和茯苓有没有关系,茯苓有没有被盯上,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秘密已经被泄露出去了,既然泄露出去了,我们就要最大的可能降低泄露更多的可能,茯苓……是个隐患。”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把茯苓做掉。   其实林坠玉说这话是有私心的,她真正关心的不是茯苓是不是被盯上,还是茯苓如果被做掉了,那么她在府邸里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应该说是断续和茯苓如果都死了,那她就是侯爷唯一的女人,任何一个女人都向往这样的日子,所以林坠玉想方设法想把茯苓给弄掉。   一番话说完,谢凌霜陷入了沉思,他不是一个仁慈的人,确切的说他是一个为了目的心狠手辣的人,他如今最怕的就是这些事传到太子耳里,所以他要杜绝一切这些可能,如今看来,茯苓是必须牺牲掉了……   毕竟目前看来,林坠玉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可是茯苓确实一点用处都没了,活着也是一个祸害,也可能是一个祸因。今天这件事反而给谢凌霜提了一个醒,是时候清理一下周围这些知情的人了。   他琢磨了片刻,忽然转身一只手勾住林坠玉的脑后,把她勾到自己的面前,凉薄的双唇贴着她的耳畔轻喃,“那么爱妻,你就替我去做吧。”   随后两人相识一笑,都是一种十分阴险和冷骛的笑容,不亏是一对夫妻。 作者有话要说:     ☆、捞尸   茯苓是失足溺死的,在京城的护城内。   这是一次意外,但是当大家想要捞尸体的时候,却怎么也捞不到那具尸体了。   设计害茯苓跌落水中的人确实是林坠玉,但是林坠玉是打算把尸首捞出来留茯苓一个全尸的,谁知道最后尸首似乎是被江水冲走了,再也捞不上来了。   林坠玉只好作罢,这堂堂谢府内,一个月后又爆发出一桩命案,两位姨娘先后过世,谢凌霜也是十分头疼。   丧葬的锣鼓又一次敲起,谢府底下又是一片哭哭滴滴的声音。   不过钟灵兮不在京城,她此刻正在京城郊外的一间农庄里。   茯苓没死,是被黑桃守着护城河捞起来的,她离开京城后,府里的那些事一手一脚都是这三个桃做的,做得非常干净漂亮,谢凌霜怕是至今也是无头苍蝇。   黑桃把茯苓捞起来之后就扔到了这农庄里等着钟灵兮回来,日落时分,钟灵兮的马车就到了。   茯苓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钟灵兮正微笑着低头俯视着她。   什么,她没死?茯苓当即心里大骇,她难道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被林坠玉那个贱人引到河滩上去,然后一不小心就被撞进了河里,她以为她会死,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眼前的钟灵兮,又是怎么回事?   钟灵兮看着茯苓迷茫的眼神以及微微敛开的双眸,“是我救得你。”   茯苓心里顿时悬着的一口气掉下去了,她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肩膀,嘴角喃喃道:“多亏了你,待我回去禀告了侯爷这件事,狠狠惩治一番林坠玉那个贱人,顺便替你邀功行赏。”   钟灵兮嘴角发出一阵冷笑,“你以为是谁要杀你?”   茯苓心里一凌,转眼瞪着钟灵兮颤抖着说着,“什么,你的意思是侯爷要杀我,等等,那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钟灵兮掀开一片裙摆坐于床头,拿起一个漆着白瓷的茶杯,指尖在杯沿上轻微点触了几下,一个完美的笑容,“我自然是知道,我还知道得更多。”   茯苓看着钟灵兮平静的目光,不知怎么得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往后缩了缩身子,头皮发麻道:“什么意思,你说侯爷要杀我,那你为何救我,就因为我曾经对你有知遇之恩?”   钟灵兮忽然伸手一把狠狠捏住茯苓的下颚,仿佛要捏碎一般的用力按着,她微微抬头睨着茯苓,“你说的并不正确,我救你是为了要让你死得明白。”   茯苓眼神顿时锐利了几分,她轻声嘶叫着,“笑话,钟灵兮你一个小小的妆君,敢杀我?”   钟灵兮死寂一般的眼神看着她,“我不敢?你以为你是谁,连你最爱的侯爷都恨不得把你除之而后快。”   茯苓忽然大声喊道:“你胡说!侯爷最疼我了!”   “呵呵,疼你?他疼的不是你,而是怕你把钟寐的丑闻给他抖出去而已。”   此言一出,茯苓的脸顿时煞白煞白的,她赶紧挣脱了钟灵兮的手掌,吓得冷汗直流,不可置信地看着钟灵兮道:“你说什么?钟寐的事,你知道什么?”   这时候,一直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谢瑜有些忍不住了,她忽然上前几步一把扣住茯苓的脖子,啪啪两下扇在她的脸上,脱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们整个谢府都不要脸极了,为了荣华富贵害死了钟寐姐姐,你们都不得好死,现在就是你们该还债的时候了!”   说完,她用力松手把茯苓往后一推,茯苓的后脑勺立刻砸到了身后的墙上,但是茯苓已经傻眼了,她看着谢瑜张了嘴半日吐不出一个字,“你、你,你们到底是谁?”   谢瑜凑近茯苓,露出一个恐吓至极的表情,阴阴的冷冷的,“你想知道我们是谁?告诉你,钟寐是我们的姐姐!”   茯苓顿时傻眼了,什么,钟寐还有活着的家人?   她立刻伸出手指指着谢瑜,毫不示弱反击道:“你胡说,钟寐死了,她全家都死在火里了!她钟家没有一个人活着!”   钟灵兮则是伸手把她伸出的手指握在掌心里用力一掰,随着茯苓一声痛苦的尖叫,那个手指竟然被钟灵兮给掰断了,她带着残忍的笑容,“钟家人没死光,我们不都还活着么?你以为姐姐看不穿你们的行为?她只是被你们关了起来无法行动,但是在最后的时候她还是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托人给我送来了,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们的累累罪行。”   茯苓倒吸一口气,仿佛见了鬼,“不可能,她最后手筋脚筋都被我们挑断了,根本不可能写信,她甚至都没力气说话!”   说到这里,谢瑜又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她一脚踹在茯苓身上,恶狠狠道:“真恶心,这么对待一个弱女子,你们很有能耐?”   钟灵兮没有激动,只是淡淡地看着茯苓,那越是平静的眼神越是证明她此时的可怕,“你们以为姐姐手无缚鸡之力了,可是姐姐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弱小,你们虽然控制住了她和她的人,却不知道她的人脉早就深入你们谢府的人中了,所以最后帮着姐姐传信的人,并不是姐姐的人,而是你们谢府的人,不过你们定是不会查出来是谁的了。”   谢瑜道:“并非每个人都看得惯你们这般的做法,你们这些龌龊的做法,老天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来惩罚你们的。”   茯苓觉得今天是她自钟寐死之后震撼最大的一日,这些事情她从未想过会发生,钟寐的妹妹竟然来寻仇了,怪不得钟寐死前会那样说,她说:“你们最好不要让我妹妹知道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不然你们一个个都会不、得、好、死。”   茯苓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惨白着脸问道:“难道断续的事……”   钟灵兮轻挑眉毛,“没错,就是我的手笔,包括谢狗为什么要杀你,也是我的手笔。”   “你……”茯苓咬牙切齿了半日,才说了句,“好狠的心……”   谢瑜那张美艳绝伦的脸,此刻也因为仇恨而显得有些扭曲,她道:“我们狠心?须知是你们狠心在先,你也休要废话了,我们只是为了让你死得明白而已,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去做鬼吧!”   茯苓立刻尖叫道:“等等,别杀我,别杀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任何想知道的!”   钟灵兮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刀,她将刀锋在自己手掌上磨了两把,意味不明地说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茯苓手紧紧撕扯着床单,“你想知道什么?”   钟灵兮目光微澜,看着刀锋上自己的倒影,“我想知道,姐姐的那些财富,现在都在哪里?”   茯苓仿佛气球一般,语气带着些商量的口吻,“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钟灵兮优雅一笑,“当然。”   茯苓喘着粗气,仿佛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道:“好,我说,我说,那笔财富,已经被太子收去了,至于到底用作何用,我也不知道……”   钟灵兮冷笑一声,把刀递到她的吼间,“你不知道?”   茯苓额上狂冒冷汗,她舌头像是打结了一样,立即支支吾吾说道:“我……听说有一部分埋在太子别院之下……”   谢瑜抱胸靠着墙壁站着,“还有呢?”   茯苓忽然就趴下来磕头道:“我真的不知道了啊,我只知道侯爷就是太子的狗,可是太子这个人十分疑心,所以侯爷从来不敢做出一点让太子疑心的事,其他的侯爷不会让我们这些人知道的。”   钟灵兮看着茯苓,茯苓却忽然抬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道:“可是,钟灵兮你要留着我,因为我去过那地方,虽然是蒙着面进去的,但是如果在带我去,我一定认得那地方。”   钟灵兮歪着头,打量着茯苓,“你是告诉我,你还有一丝价值?”   茯苓水蛇一般的身姿窝在床上,冷笑,“没错,你留着我有大用,你要留着我,而且你刚才答应过我。”   钟灵兮伸出一只后,轻佻过茯苓娇媚的下颚,淡淡一笑,:“我答应你留着你,你无须担心。”   不过,也只是再多留几日而已。   目前看来,茯苓还有可以拿来用的地方,钟灵兮忽然决定在多让她活几日,说不定可以助她找到一部分钟寐当初的财富。 作者有话要说:     ☆、调戏的乐趣   钟灵兮回到谢府的时候,正在大型操办丧事,是茯苓的。   谢凌霜带着所有谢府的人跪在茯苓的灵牌前。   其实,钟灵兮一直很想问一问,在谢凌霜心里,究竟有没有什么是重要的,除了权贵之外。   谢凌霜这一世也就这几个女人了,如今失去了三个,还留着一个,这四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又是怎么样的?   有没有哪一个是重要的,哪一个是次要的,钟寐那般不顾一切地爱他,究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对钟寐又是怎么样的心思?   钟灵兮分辨不出,因为谢凌霜看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平淡,一样的不在意。   断续死的时候,她看不出他的伤心,茯苓死的时候,她也看不出他的波动,看来以后林坠玉死的时候,他也依旧是像块死石一般麻木。   钟灵兮沉默地跟着他们出丧,跟着他们跪着,但是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谢凌霜还是一贯沉稳优雅地安排了整个丧事,然后一一叩谢各位莅临的亲属,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失礼的地方,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心脏的温度。   这个男人,钟灵兮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他就是心比铁石还硬,没有人可以捂热。   不过这下最高兴的一定是林坠玉,多年的两个眼中钉都死了,现在侯爷就是她一个人的了,她还有大儿子谢世嘉,以后这个谢府她不就成了一人之下的存在?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万一她也不在了呢?   谢凌霜能亲手弄死三个一心跟着他的女人,当然不在乎在弄死第四个。特别是林坠玉还知道那么多的秘密,比茯苓断续知道的还更多。   她是谢凌霜这么多年来,用的最顺手的一条狗。   茯苓的葬礼后,钟灵兮的位置很尴尬,她是茯苓的妆客,可是茯苓死了,她就没有了做妆的人,但是出于礼节谢凌霜不会赶她走,并且会留着他以示他的胸怀,不过正好,反正钟灵兮不想走,于是她就整日窝在自己的妆铺子。   这一日风清云阔,她正在翻着账本对账,听见身后有帘幕被轻撩的声音,还有一丝清风穿过她额前细碎的刘海,那是一串有序的脚步声,混搅着鞋下被踩碎的枝叶的声音。   钟灵兮顺势抬头,看到了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在夕阳的光芒下闪耀着琉璃色的光泽,勾人勾得可以把人的魂魄都勾穿。   钟灵兮抹了抹自己微痒的鼻尖,似乎是因为闻到了来者身上那股粉尘的味道,她道:“公子好闲情,真当我这里是茶馆了?”   宋毓秀一身广袖宽袍,被热浪吹得微微鼓起,那皎洁的肌肤像是瓷玉一般让女人都惭愧不已,额间英气十足,却带着隽秀的调笑。   仿佛银钩在眉,星辰在眼。   宋毓秀坐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挽袖靠着藤椅翘起了二郎腿,他轻笑,“我今日不是来喝茶的,是来买妆品的。”   钟灵兮放下了手中的小豪,放在唇边轻轻敲了敲,仿佛思考状,“买什么?”   宋毓秀大袖一挥,唇边淡出一个诱人的微笑,仿佛正在咀嚼一朵开在唇边的花朵,“铺子里的我都包了。”   壕无人性!   钟灵兮也是□□一挥,悉数全部让他买回去了。   可是那宋毓秀似乎就是赖着不走,他托腮在那里注视着翻看账本的钟灵兮,笑嘻嘻说道:“钟妆君,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自从你去了谢府之后,谢府的人怎么一个接着一个死掉了。”   钟灵兮觉得这人实在太欠抽了,还贱,她翻着账本目不转睛地说道:“我不知道公子想要说什么,公子或许可以找一个茶馆坐下来,小倌们怕是会很乐意和公子聊天的。”   宋毓秀那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钟灵兮,然后轻佻嘴角,“可是,我只想和你聊天。”   宋毓秀那双眼睛一寸一寸审视着钟灵兮,与他嘴里说的话完全相反的是他的眼神冷漠,仿佛将钟灵兮一眼望穿到底。   她不是他棋盘上的棋子,如果不把她查清楚,他无法动。   有生以来也是第一次,堂堂秦川王因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的,虽然并非是因为欢喜而是别有原因。   钟灵兮又一次不搭理他了,宋七却依旧是悠闲地翘着腿在那儿说着,“钟妆君为何不试着和我聊聊?说不定你想要知道的那些事,我都能给你答案呢?”   钟灵兮心里暗暗骂道,这人又想炸她?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公子说话太深奥了,我经常听不懂,像我这样的俗人,公子何必和我讲这么高深的东西。”   宋毓秀托腮歪着头,凝视着钟灵兮道:“钟妆君,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长得特别好看……”   钟灵兮“啪”的以下关上书页,“没有,公子是第一个,不过看来公子的眼光不怎么好。”   宋毓秀凑近钟灵兮多看了两眼,眼角眯成一条缝,“从没有人敢质疑我的眼光,每次看你,都觉得意外得好看……”   钟灵兮忽然起身,瞥了宋毓秀一眼,“公子,有句话叫做不要多管闲事,你如果真的那么闲,就多学点东西,总比无所事事强,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钟灵兮合上账本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宋毓秀盘腿坐在原地,手撑着下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难道我就真的这么招人讨厌?”   莺哥儿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骨碌钻进宋毓秀的怀里,哈哈大笑,“你当然招人讨厌了,大姐姐现在看到你就跑。”   宋毓秀没搭理他。   莺哥儿继续说道:“话说七舅舅,你到底查得怎么样了,你不是说要把大姐姐的老底都掀翻吗?怎么没动静。”   宋毓秀忽然眼神冷淡了下来,露出一种安静的冷光,薄薄的嘴唇开合着,“她一手一脚做得太干净了,但是快了,很快就有结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篇新文,感兴趣可以收藏下哦~   不用担心,我会优先把《大妆师》更完哒~   《谎言家》   那个满嘴谎言的男人对我说,   “我守着你,是为了爱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是的,他没骗我。   只不过是为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爱情。   点我直达      ☆、流言   其实谢府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阵奇怪的流言开始在府邸内,府邸外,甚至整个京城流传着。   “你知道吗,温卿侯府忽然死了两个妾室。”   “我知道啊,温卿侯有情有义,大加操办了丧事,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温卿侯的胸怀和仁义。”   “嘘,我听说的可是另外一个版本呢。”   “什么版本?”   “那两个妾室,其实是温卿侯的侧室林氏谋害的!那林氏和两位妾室不和已久,这次终于痛下杀手!以后就可以独占温卿侯了!”   “啊?不会吧,那个林氏我见过啊,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你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吧,别说那两个妾室,听说就是以前那个大妆师钟寐,也是林氏弄死的。”   “天呐,不会吧!”   “这还有假,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就你不知道!”   “没想到啊……”   当这个流言传到谢凌霜耳朵里的时候,谢凌霜开始显露出了焦躁不安的一面。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犯了什么冲,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和钟寐扯上关系。   但是当年那些知情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   他倒是不怕这些流言,他作为一代影帝想要演几出戏都不是问题,但是这些流言显然已经传到了太子的耳里,谢凌霜知道太子虽然没有问起来这些事情,但是这几日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所以谢凌霜急了,焦急死了。   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个流言平息下来,因为如果这个流言一直传着,以他对太子的了解,不出一个月,就会引起太子的疑心,那么自己之前铺垫了那么多年都是白铺垫了。   最可能的是,他自己也会被太子杀人灭口。   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但是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去平息这样的流言。   这一日,他一早就被太子喊入了东宫。   东宫暖阳倾城,谢凌霜跪在长阶之前内心满是踌躇,但是因为在外面,他还是要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虚弱。   在白玉长阶的尽头,是一块落地的轻纱帷幔,帷幔后有一个人的身影。   殿堂高阔,那人坐在垂帘帷幔之后,从容地开口道:“好久不见了,谢侯。”   谢凌霜一听这身影就觉得有一丝丝不对劲的感觉,身影温润地答道:“太子殿下这几日身子可好?”   太子躺在垂帘后,声音冷冷道:“谢侯府内流言四起,本宫倒是为谢侯担心着呢。”   谢凌霜关节处微微泛白,似乎神经紧绷,“臣正在调查此事,很快就会有眉目了。”   “调查?”冷不丁地,语气中带着丝丝鄙夷,“谢侯你若是调查的清楚,也不会从你那两个死掉的小妾到现在为止都没了解这件事。”   谢凌霜低着头,那额头就快要贴到玉石地面上了,他极力讨好地说道:“太子殿下放心,臣这次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呵呵。”太子的笑声带着点阴郁,轻而缓,“谢侯啊谢侯,你这人实在是太心软了。”   谢凌霜微微蹙起了眉头,“殿下这话是何意?”   一阵微风掠过,微微吹起那垂帘帷幔,隐约显出了一个横坐于榻上,苍白阴鹜的身影,他道:“现在活在世上还知道这件事的人,谢侯你仔细想想,除了你和本宫,还有谁?”   谢凌霜始终维持着一个虔诚的跪姿,脸色有些难看,“还有臣府里的侧室林氏。”   “哦?看来谢侯你也知道?”太子清冷一声轻佻的笑。   “可是,林氏这人臣是了解的,她断是不会出卖了臣的。”   太子的声音仿佛嘲弄,冰冷而决绝,“本宫当然知道,谢侯就是这点本事大,每一个跟过你的女人,都是死心塌地的,不过谢侯你也应该明白,有时候女人就是用来牺牲的。”   谢凌霜眼底划过一丝忧虑,半掺着一些不忍,“林氏……她跟着臣始终是忠心耿耿。”   “呵呵。”太子还是一阵轻笑,“越是忠心耿耿,就越要做忠心耿耿的事。”说完,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当年谢侯对钟寐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犹豫,难不成过了这几年,你的心肠反而软了?”   谢凌霜心里一团乱,太子的意思很明显,是时候牺牲林坠玉了,并且林坠玉一死,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出卖他了,所有知情的人都死了。   并且,此时林坠玉的死,还能够制止舆论。   帘幕后面传来太子端起茶杯的声音,他舌尖轻抵牙齿,露出一个齿音,“啧,本宫看,不如就让她去做那个替死鬼吧,流言既然说是她做的,就让她畏罪自杀,平息流言吧。”   太子一席话说话,谢凌霜没有马上接话,太子那双淡漠的眼神下,似乎能够看得出谢凌霜内心的犹豫,但是很快,谢凌霜就接上了话头,“臣遵旨。”   而此时,在谢府内的林坠玉,还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之后的命运,她正在蒸鱼,想要亲自给谢凌霜做一顿晚膳。   最近流言四起,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林坠玉自然是乖乖夹着尾巴做人,听说谢凌霜被太子喊走了,便打算做一桌子菜等着他回来。   这时候,谢即鹿不知道怎么地浑身跑得湿透地奔进来,身上都是阵阵汗水。   她一进来,就冲着林坠玉一把抓去,弄得林坠玉手里的碗都砸到了地上,林坠玉恼怒道:“你发什么疯病?”   谢即鹿的脸上难得没有出现扭曲的古怪神情,此刻确实焦急带着惨烈的表情,她拉扯着林坠玉的手说道:“娘,快走,爹要回来就完了。”   林坠玉被谢即鹿搞得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别闹了鹿儿,赶紧回去。”   谢即鹿死拧着不走,“娘如果不跟我走,就等着被爹害死吧。”   林坠玉还是一脸不解,“真是的,你这娃子在这里信口雌黄什么,你爹要回来听到了还得了?赶紧给我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谢即鹿的脸上是快哭的表情,这是林坠玉多年不见的温柔表情,谢即鹿道:“娘,你若是不走,孩子就扛着你走了。”   林坠玉是真的怒了,“你这孩子是不是脑疯了,真是看着心烦,我让管家把你拖走了。”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是府里家丁的声音,“侯爷回来了——”   林坠玉表情一息,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快,你爹回来了,丑着一张脸给谁看?”   谢即鹿的表情还是很难看,应该说此刻更是一片死灰,她死死咬着唇盯着远处,直到那个清冷傲骨温润如玉的身影缓缓走近。   谢凌霜第一眼看到谢即鹿的时候,顿时被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但是作为一代影帝,他自然是父慈子孝地搂了搂谢即鹿的头道:“鹿儿也在啊。”   谢即鹿没反应。   林坠玉赶紧打圆场,“侯爷,你可回来了,我给你准备了晚膳,可是我亲自下厨的呢。”话语中充满了娇喃。   谢凌霜嘴角勾出一个动人的弧度,搂着林坠玉的肩膀就走进了房内,便没有再看身后的谢即鹿,他道:“是么,爱妻辛苦了,不如让本侯来慰劳慰劳你。”   这番话一出,林坠玉当即红了脸,她以为谢凌霜要在这个时候和她欢好,还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说出来,马上就不好意思了,藏在谢凌霜的怀里走进了房间里,也顾不得身后谢即鹿那利刃一般的目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留下你们的爪子吧~~~三十多万字了~~木有一点感想咩~~~?   ☆、死   缩在谢凌霜的怀里,林坠玉难免找到了几分少女时期的情怀,她缩了缩手脚,站在床前,看着目光相敬如宾的谢凌霜,娇娇地说道:“侯爷,这个点……怕是有些……”   话未说完,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谢凌霜的眼神和表情都变了。   林坠玉是个聪明的女人,因为这份聪明所以她安然无恙活到了现在,也成为了谢凌霜最顺手的那条狗,她的聪明是总能从细节处发现问题。   而关键时候,她也有该有的硬气。   她看着谢凌霜那冰冷彻骨的眼神,忽然预感到了苗头不对,便柔情似水地喃喃道:“侯爷,这是怎么了……”说着,就想要上去撩开谢凌霜的领子。   谢凌霜却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林坠玉的手,嘴角冰凉地说道:“最近,那些缠着谢府的流言,你也应该有所耳闻了。”   林坠玉心一寒,随后她的表情也变了,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知道此刻已经是危机四伏了,她从谢凌霜的一句话中立刻判断出了端倪,嗅到了一丝阴谋诡计,她的语气也不再那么柔软了,“侯爷是什么意思?”   “太子口谕,事关本朝大妆师钟寐一案,要本侯夜审于你。”谢凌霜凉凉的声音传来。   林坠玉好不容易才把这番话给消化掉,顿时也不再做软糯状,立刻反讥道:“侯爷,这算是什么意思?太子怎么审到我头上来了?”   谢凌霜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连眼帘都没有完全睁开,“哪有我什么意思,全凭太子的意思。”   林坠玉看到谢凌霜这幅态度,多年夫妻了她便知道谢凌霜已经打算与她恩断义绝了,她立刻掂量了一下此刻的情况,“侯爷的意思,太子要审我?”   谢凌霜的儒雅中透露着阴郁和毒辣,“你这么聪明,需要我复述吗?”   林坠玉心里腾地窜出一把火,“谢凌霜,你是不是人,如今你是打算把我当成牺牲工具?须知当日那事情全是你要我的做的!”   谢凌霜依旧是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口气,“我说了,哪有我什么意思,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林坠玉眯了眼,一副瞧不起的样子看着谢凌霜,“谢凌霜,我不和你啰嗦,你若是非要和我在这里撕破脸,我就把你和那狗太子的事全部都说出去!”   谢凌霜冷笑一声,语气是儒雅至极,但是那副嘴脸,怎么看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你出不去的,玉儿,你再也出不去了,太子要你死,我也没办法的。”   林坠玉忽然用力指着谢凌霜,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好,好啊谢凌霜,到头来你原来是把我给卖了,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就是你的一条狗,现在你竟然要,竟然要……果真是飞鸟尽,良弓藏?”   谢凌霜叹了口气,眼角是阴暗的气息,“我本不想你死,但是你也说了,你是我的狗,而我是太子的狗,所以我能活得长一点,但是你的命我就不能保证了。”   林坠玉疯了一般要上去掐谢凌霜的脖子,“我豁出去一切跟着你,最后换来的是这样的下场?谢凌霜,你要不要脸,你是不是人?”   谢凌霜则是一把压住林坠玉的身子,贴近她轻声道;“我要不要脸,是不是人,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清?”   林坠玉气得满身都在颤抖,或者是在恐惧,她忽然好言好语说道:“侯爷,侯爷你真的不顾及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活着,还可以为你做更多的事……”   谢凌霜微微蹙眉,那个蹙眉的动作真的是世间第一好看,他轻轻地用指背刮着林坠玉皎洁的脸庞,轻笑着,“不用了玉儿,你安心去就是对我最好的忠心。”   林坠玉死死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瞪着谢凌霜,“狼心狗肺,你早晚会自食恶果,我真后悔当日替你害了钟寐。”   谢凌霜淡淡一笑,毫不在意,“这么多年了,你竟然又和我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不过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林坠玉冷笑着狂放一般,“你不会的,你会一直记得的,你不用骗我了,你就是死都不会忘记她的样子的!拿心爱的女人去搏自己的前程,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你这样的人了。”   谢凌霜轻轻撩手,拿过桌子上一个小瓷杯,然后强硬地塞到林坠玉的唇边,哄着说道:“你错了,我不爱她,若是知道皇上也意属于她,我断不会迎娶她。”   林坠玉眼角一滴清泪流下,她被钳制地根本无法脱身,“你会有报应的,你这个黑心黑肺的人。”   谢凌霜用一只手的手指夹住林坠玉的嘴,强迫她张开双唇,眯眼笑道:“死前我可以满足你一直想知道的愿望,我此生四个女人都死绝了,你们死后我最牵挂的人,是你,因为你和我共享了最多的秘密,秘密,是可以拉近两个人的内心的。”   “变态,你这个变态!”林坠玉尖叫了起来,却没喊出来就被谢凌霜一掌压了回去,然后被咕噜咕噜灌下了毒酒。   ******   钟灵兮再次见到谢即鹿,是在她母亲林坠玉的葬礼上。   林坠玉是自缢而亡的,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   她承认了此生所有的罪行,钟寐、断续、茯苓,全是是她害死的,只因为她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夫君,以及她内心的恶魔让她犯下如此重罪,如今流言四起,林坠玉不堪流言梦噩缠身,为求解脱一死了之。   这个解释似乎很完美,很完美地解释了最近谢府内的一切异常,也很完美的平息了一切对谢府不利的流言。   所有,没有人提出疑问,也没有人觉得怪异,似乎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不过就是温卿侯谢凌霜的年纪还不算大,就这么死了所有的夫人不免有些让人觉得克妻,那些曾经要死不死非要嫁给温卿侯的姑娘们也开始萌生了退意。   但是谢凌霜依旧是我行我素,并且非常风华无双大义凌然地表示,就是没有夫人也不会再娶,一定会对得起死去的四位夫人。   但是钟灵兮觉得,整个葬礼上,其实最伤心的人是谢即鹿,虽然她看起来确实最无所谓的那个。   钟灵兮能够感觉到谢即鹿正在扭曲的那个灵魂。   有些不寒而栗。   因为她亲眼看见在葬礼后,谢即鹿抱着林坠玉的骨灰盒,在宽大梁柱的背后,把骨灰盒里的骨灰给吞了下去。   这应该已经不能用变态来形容了吧……   不过钟灵兮也只是看看,这些都是别人的家事,虽然谢即鹿无缘无故失去了母亲,但是那也是因为她母亲先前欠下的债,钟灵兮没有为此觉得愧疚。   但是钟灵兮不知道,在那一晚,谢即鹿做了和钟灵兮曾经做过相同的一件事。   她站在林坠玉的灵牌位前,泣血立誓,一定会为林坠玉复仇的。   在那之后,谢府大小姐谢即鹿就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   流云在草地上投出不知为何物的影子,微风吹送,蒲公英贴着草叶飞舞,漫山遍野的葵花迎风盛开,而天空那端白色的云影越走越远,越来越稀疏。   七皇子殿内小院里紫薇花随风飘摇,艳紫深蓝,起伏成静海里一片粼粼波浪。   宋毓秀花拂柳而来,悠然白衣若隐若现,似一朵浪花由远及近,那一身锦华白袍也不知道为何在他身上能显出十二分的贵气来,他隔着紫藤花架,和莺哥儿面对面站着。   莺哥儿玩弄着石桌上的一副棋盘,一副小大人的口吻摸着下巴深沉道:“七舅舅,最近似乎有心事?”   宋毓秀索性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潇洒说道:“你什么时候见你七舅我有过心事?”   莺哥儿笑嘻嘻道:“有啊,当你有搞不定事情的时候。”   宋毓秀蹙眉微微一抿嘴角,“我什么时候有搞不定的事了?”   莺哥儿抓起一个黑子,装作大人的模样缓缓放下,“有啊,大姐姐的事你哪一件搞定了?”   “臭小子!”宋毓秀抓起一把扶桑花就朝他头上砸去,“你倒是很了解你七舅我?”   “当然啦,我七舅就是贱呗。”说完,莺哥儿又开始在地上笑得打滚了。   宋毓秀懒得理他,自己手里握着一把折下的柳枝发着呆,喃喃着,“我忽然觉得,这钟灵兮定是和温卿侯府有着某种联系,不然为何她一来温卿侯就一个接一个地死人,而且我怀疑的是……她和那个人是不是存在某种关系?”   莺哥儿在地上打了个滚,趴着嗲嗲说道:“那七舅你去和沈无虞哥哥商量呗,说不定他能帮你查到什么。”   宋毓秀眯着眼打量着这段的柳枝,“不需要,无虞和谢即鹿走得太近了,这样对钟灵兮不利,而且我似乎已经查到了我想知道的事。”   莺哥儿吹着口哨,“嘻嘻,七舅这还没把人娶过门,就开始把大姐姐给保护起来了。”   宋毓秀立刻拉下脸,对着莺哥儿骂道:“滚,少管老子的事。”   这时候,一个侍女从内院走来,到了宋毓秀的面前弯下腰鞠躬道:“殿下,太子殿下有请。”   宋毓秀的脸色立刻冷峻了下来,他微微挑眉,“皇兄找我?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随后宋毓秀就去了东宫,对于太子这种例行的试探,他早已习惯。   反正以他历来的秉性,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不可雕的朽木,太子只是例行试探各位皇子而已。   所以宋毓秀到了东宫,便依旧是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在那儿哼着小曲。   完全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可是太子越是看到他这样,他才越安心。   太子依旧是隔着垂帘看着面前吊儿郎当的七皇弟,心中鄙夷万分,嘴上确实兄友弟恭,“七皇弟,父亲前几日让你看的几个项目,可有好好钻研?”   宋毓秀将水晶盘子里的水果一扫而空,对太子的话也是答非所问,“皇兄,你不知道,甜水巷里的姑娘可是一绝。”   太子白璧般冰冷的眉头微微皱起,细长的手指摸着手中的温润白玉道:“七皇弟,父皇交代的事要重视,莫要贪玩了。”   宋毓秀雕刻般精致隽秀的在阳光下露出一丝丝温暖来,“臣弟知道了。”   太子手里摩挲着白玉念珠,便将话题绕了回来,“七皇弟,父皇最近可有找你谈过话?”   宋毓秀随性一笑,“这倒是没有。”   太子声音凉凉的,冷人心脾,充满了试探的意味,“那七皇弟对于父皇今日总是召见三皇帝,作何感想?”   宋毓秀歪着脑袋透过那重重垂帘,看着那冰肌玉骨的人儿,苍白的脸庞瘦弱的身段,眉宇间阴郁毒辣一个不缺,他嘴角挑起一丝轻轻的笑容,“臣弟喜欢吃,喜欢女人,其他的,臣弟没空去细想。”   太子浅红色的薄唇开启,一个阴郁的笑容,他很满意,“是啊,七皇弟,你既然这么喜欢美食,喜欢斗蟋,喜欢名器,喜欢女人,那就好生喜欢着,别的莫作他想。”   宋毓秀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搁在东宫的藏宝架上,“皇兄,这花盆好像不错,不如让我拿回去?”   太子浅浅的笑了,声音不冷不热,“你若是喜欢,全都拿去吧。”   是啊,他这个七皇弟,实在是白瞎了那么好的出身,其实可能连这个傻子一般的七弟自己都不知道,他才是父皇心里的那块心头肉啊,只可惜他实在太不争气,即使父皇再怎么看中他也没用了。   这是太子心里所想,可是当宋毓秀一步步踏出东宫之时。   他回望着高耸入云的东宫高墙,心中冷然。   他宋毓秀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让太子知道他知道罢了。   ******   天暖地凉,人间一片斜阳。   那个在街头缓慢行走的人,真是谢家大小姐谢即鹿,她已经离开谢府十日了。   走到鱼龙混杂的巷子里,她似乎和里面的几个乞丐交换了些消息,然后扔了几两银子下去。随后转身就朝着外边走去了。   只是没走几步,就被沈无虞给逮着了。   沈无虞穿着便服,目光婆娑,打在谢即鹿的身上暗暗的,“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谢即鹿翻手看着掌心内的阴霾,和混乱的纹路,阴阴地笑了几声,“我不会回去了。”   沈无虞忽然伸手想去摸谢即鹿的头发,却被谢即鹿一手掸开,她道:“别碰我,也不要劝我,谢凌霜就是条狗,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我知道林伯母死了,你很伤心,但是你真的认定是谢侯做的?谢侯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即鹿忽然抬眼,露出一个狠绝的眼色,“你懂什么?你不需要懂,这事情是谢凌霜做的,但是却也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平静了那么多年的谢府怎么会在最近这断时间内天翻地覆?”   沈无虞看着谢即鹿这番狠狠的样子,越发担心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语气柔软至极,仿佛春风拂面,“阿鹿,这事要查也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查清的,你先跟我回沈府,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谢即鹿冷冷推辞道:“不必了,我已经基本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了,我定会替母亲报仇。”   沈无虞微微蹙眉,长长地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眸,“谁?”   谢即鹿嘴角挑起一个决然的冷笑,“说了你不必知道,我走了。”   说完,谢即鹿转身就窜入了人群,沈无虞没有提步去追,很快,谢即鹿就埋没进了人堆里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刺客   谢府内死了那么多女人,钟灵兮也终于开始没事做了,而且此刻正好有个契机,那就是长公主看中钟灵兮,给她晋了一级,封为妆主了,赐了专属的府邸和数间铺子,钟灵兮便以此为借口请辞了谢府。   谢凌霜也无心留她,便答应放钟灵兮走了。   钟灵兮有了妆主的身份,也就有了更加尊贵的身份,可以进宫给后妃们盘头整面了,这也算是越发尊荣无限了。   这日,钟灵兮又一次走入了自己的郊野农庄,她打算去见见许久不见的断续。顺便,她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问断续。   不过,钟灵兮却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农庄的门口,她看到了宋毓秀。   呐,宋七定是查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钟灵兮心里有些微微震撼,却也没有流露在脸上,她双手靠在身后,慢慢朝着那个站在葵花树下风姿卓绝的男人走去。   宋毓秀今天穿的很低调,一改往日暴发户的气质,一声黑色略显紧身的直裰长袍,上面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蟒纹,周边镶着金丝边,袖口有着金丝线的拉丝。   玉冠高高竖起,整个脸庞白面如玉,一双狭长弯弯的眼睛半眯着,嘴角勾得是夺人魂魄的暧昧,妖孽得很。   钟灵兮抬头看着宋毓秀,打算开门见山,毕竟宋毓秀能够找到这里,必定是已经查到了什么,钟灵兮没兴趣和他在这里耽搁,“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宋毓秀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捉摸不定,他歪着头,春风渡面般笑着,“今天的钟妆主倒是直白得很?还是急着想要见里面那本该死掉的某个姨娘?”   钟灵兮看着这个盯着自己死活不放的人,心里纳闷,嘴上却是不屑道:“无聊。”   宋毓秀看着面前这个被人揭穿后依旧爱理不理的小狐狸,真是看到就忍不住要调戏一番,他伸手勾了勾她的下颚,钟灵兮被怔地连忙后退几步,宋毓秀反而笑得更开怀了,“小狐狸,你就承认了吧,谢府最近这段日子的这些事都是你给整的。”   “哦。我承认。”钟灵兮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毓秀这倒是被钟灵兮给堵着说不出话来了,他本来想好了几十种吓得她说出真相的法子,如今竟然这般坦率,“那原因呢?”   钟灵兮嘴角跳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承认我无意间救了断续姨娘,但是姨娘因为受了惊吓不愿意回到谢府去见侯爷,我因着当初的知遇之恩所以就听从了姨娘的意思,如果公子质疑要去告诉谢侯这件事,我觉得姨娘定会羞愧的活不下去的,所以人命关天的事,公子还望三思,我说公子,我解释好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宋毓秀眼角有一丝松动,他像是细细品味着钟灵兮的这番话,最后竟然脱口而出道:“好,好,你说的太好了,我由衷的被你的忠心感动了……”   只是话音未落,忽然眼前闪过一阵黑影,顿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大批黑衣人蒙着面刀光剑影地就从四面八方跳了下来。   而且很明显,那其中的一刀就是朝着钟灵兮劈来的,钟灵兮眼前只觉得一阵剑光闪烁,脑袋都有些懵了,出于本能,她立刻朝着身后跑去,却不想从另外方向来的黑衣人也是朝着她一刀劈来。   饶是钟灵兮再怎么镇定自若,这种时候也是忍不住有些慌了神,只见那黑衣人一刀刺来,马上就要刺到她的胸膛,宋毓秀却是一把拉过钟灵兮,抽出了自己身侧的佩刀,和那些黑衣人厮杀了起来。   而此刻,还有几个黑衣人却是直接冲进了农舍里,钟灵兮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钟灵兮被宋毓秀护在身后,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这闲散王爷也不是一个完全的废人,至少功夫不错。宋毓秀一刀一刀和那些黑人人纠缠着,可是毕竟寡不敌众,两人开始渐渐往后退去。   千钧一发之时,从黑漆漆的林子后猛地又跳出一个黑衣人,他似乎早就埋伏在那里乘着不备之际忽然跳出来,拿着剑笔直的刺过来打算贯穿钟灵兮的胸膛。   这一次,钟灵兮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她死死闭起眼睛,说句老实话,就是等死。   宋毓秀不是神,不可能在面对那么多敌人的时候还□□来钳制身后的这个人。   但是等死,这时间是不是也太久了?   钟灵兮觉得情况不对,赶紧睁开眼一看,发现那个偷袭的黑衣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而宋毓秀胸口吃了实实的一剑,那长长的剑柄还插在他的胸口,泊泊地淌着血,但是宋毓秀却是面不改色地执剑与那些黑衣人对垒,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动作吃力了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钟灵兮看着那胸前一大块正在越来越大的血堆,知道情况不妙。   宋毓秀低头看了眼钟灵兮,嘴角挤出一个妖孽的笑容,却把钟灵兮在身后压得更紧了,“我是不是要感谢上天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钟灵兮立刻抓着他的背说道:“不要了,我跟他们走,你会死的。”   宋毓秀的语气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普通的事,一点都不像是人命关天的事,他淡淡笑道:“你好不容易欠了我的情,我还没让你还,你怎么能和别人走了。”   死鸭子嘴硬,你都快死了逞能!   钟灵兮忽然发现这人执拗起来也要命,更何况是她一个和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他何必这么拼命保护她,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不过这些黑衣人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们眼前的这个染着鲜血修长的男人,可是大誉国第七皇子,钟灵兮觉得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的。   看着宋毓秀身上越来越多的血痕,还要护住她,他确实有些力不从心,钟灵兮眼底深沉,沉默地说道:“你这是何苦?”   宋毓秀嘴角的笑容顽劣,眼神还不忘放电,“哎,你说我这是何苦,大概天生欠你的……”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似乎有着数百铁骑,领头的那个骑着马一边呐喊的小身影,竟然是莺哥儿,他在那儿喊道:“七舅,撑着,我来啦!”   果不其然,几百铁骑已经悉数赶到,那些黑衣人看到救兵来了,也是立刻就非常默契地朝后撤了,渐渐地,一个个全部跳回了树丛中,没有了身影。   莺哥儿骑到宋毓秀面前,只见黑衣人全部撤走了之后,宋毓秀一下子就撑不住倒了下来,胸前一滩红色的血迹,已经流到了地面上,他虽然看似虚弱地倒在地上,但是嘴角还不忘勾了勾,对着莺哥儿说道:“哟,臭小子你来的可够晚的。”   莺哥儿立刻挥手道:“你还有空开玩笑,赶紧让人来给你包扎。”   说完,身后几个人快步上来,拿出了急救的药品打算给宋毓秀包扎,钟灵兮看着情势好转,莺哥儿都来了,怕是之后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然后她不再看宋毓秀,转身一声不吭地就往农舍里跑去了。   都没有问过一句宋毓秀。   莺哥儿打趣道:“哎,七舅舅刚才舍命救的人,转眼问都不问一句就走了,哎哎哎。”   宋毓秀捂着胸口,因为疼痛感微微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嘴里费力地吐出几个字,“真是一个绝情的人啊。”   莺哥儿斜眼打量宋毓秀,一副“你活该”的样子,“谁让你喜欢人家。”   宋毓秀被噎得一口血,“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了?”   莺哥儿做了一个鬼脸,“那你没事老是盯着人家干吗,还跟着跟踪狂似地,就拿今天的事来说,还非要我等个半个时辰再带人过来,你早就查到会有人来劫杀吧?你非要弄得自己半死不活的,你说你费尽心思为了什么?”   宋毓秀长长叹了口气,眯着眼笑道:“还不是为了给我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嘛。”   莺哥儿跺着地面狠狠唾弃道:“所以,你活该!谁让你喜欢她!”   宋毓秀则是单手指着脑袋,立刻反驳着,“我才不喜欢她。”   莺哥儿好笑,指着宋毓秀嗤笑道:“七舅舅,你说你不喜欢她,不过我看你这累死累活牵肠挂肚的样子,可一点不像不喜欢她的样子啊。”   宋毓秀没说话,只是浅浅陷入了思索,喃喃道:“哦……原来我喜欢她么?一个连浑身上下都是谎言的女人。”   莺哥儿非常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还非常冷酷无情。”   而此刻,在另一端,冲进农舍之后的钟灵兮发现,农舍里已经没有活人了,不管是看惯断续的老奴,还是断续本人,都已经躺在一片血灾里了。   她颓然地后退了几步,眼底露出些许狠色。   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探望   遇刺三日后,钟灵兮去宋毓秀的府邸上看望他。   这是一个阳光静好的午后,秦川王府里的几株长势郁茂的杏树遮蔽了大量的阳光。   钟灵兮走进去的时候,宋毓秀正躺在床上喝药,他有张无懈可击的脸,唇角抿得紧紧的,有些倨傲,可是眼睛却出奇的温暖。长的睫毛,微挑的眼梢,不知道是多少年的养尊处优,才生得这样一副冰肌玉骨。   钟灵兮知道宋毓秀是一个十分考究的人,他的衣着,行头,甚至是府里的一草一木,就让人无时不刻觉得这人很有钱,也很闲。   宋毓秀看到钟灵兮进来了,那勾人的桃花眼立刻泛出了几丝笑意,他说:“没想到,你还是有点良心的。”   钟灵兮宁静深邃的眼眸波澜不惊,她的语气凉却软,淡淡的口吻说道:“我没良心的,七殿下。”   宋毓秀笑了,他那一笑和风霁月,尤其那双眼,没有波澜的时候深邃宁静,笑起来却不同,长而媚,简直摄人魂魄,“有没有都没关系,我觉得有就行了。”   钟灵兮冷冷打量他,“殿下果真是要紧盯我不放?还是说自古男人都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   宋毓秀珊珊笑道:“哪里的话,钟妆主可不是冰山美人,钟妆主是刺美人,扎人得很。”   钟灵兮拿出一瓶瓷瓶,“所以,七殿下还没有被我扎疼?”   宋毓秀那双秋水泛桃花的眼眸盯着她眨了几下,“再疼我也不会放手的。”   钟灵兮沉默了,不理他,打开瓷瓶说道:“这是我特质的愈伤膏,能够祛除疤痕,我想殿下这么考究臭美的人,定然不愿意在胸口留下疤痕吧,所以就带来给殿下。”   宋毓秀微一抬袖,松动了几下自己的衣服,便露出那紧致的胸膛,“此时我动不了,钟妆主不介意替我涂抹一下?要知道钟妆君可是欠我人情呢。”   白璧无瑕的肌肤,钟灵兮有些纳闷,这真的不是女人?   那白皙的肌肤上,有一道深深浅浅的疤痕,狰狞蜿蜒,她将瓷瓶上的药膏倒出,然后沾了一点在指尖,微微触碰在了宋毓秀的胸口上。   宋毓秀忽然咧嘴一笑,那语气柔软如水,仿佛低喃在耳畔,他说:“舒服。”   钟灵兮斜着头望她,“什么舒服?”   宋毓秀忽然将手轻轻盖在钟灵兮的手上,很轻很轻地覆着,他眼中含着一丝温柔看着钟灵兮,“你的手,很舒服。”   钟灵兮嫌恶地立刻抽回了手,皱眉看他,“我以为殿下是正人君子来着。”   宋毓秀则是也不恼,“我本来是,那是在遇见你之前……”   钟灵兮反手盖上盖子,站起身来把瓷瓶往床边一放,“既然如此,那殿下好生养着,我走了。”   然后钟灵兮头也不回就走了,真是绝情到底了。   待钟灵兮走后,莺哥儿就蹑手蹑脚进来看到在床上悠然自得的宋毓秀,哈哈大笑一番说道:“七舅舅,你又把大姐姐给气走了,和你说了多少遍,对待冷美人不能来那一套,哎,我觉得还是沈叔叔那种对大姐姐的胃口。”   宋毓秀不理他,双手抱袖,似乎在沉思状。   莺哥儿则是好奇了,他凑过去在宋毓秀眼前挥了几下,“七舅舅,你怎么傻了?可是伤心过度,哎,女人啊,祸水啊!“   宋毓秀唾弃了几下,“毛都没长齐,谈什么女人。   莺哥儿盘腿坐着道:“我说七舅舅,你是不是查出什么了?   宋毓秀拿着那瓶钟灵兮留下的膏药在发呆,“哦,查出来了。   莺哥儿立刻兴趣来了,凑近去道:“啊啊,查出来什么了?   宋毓秀用手指一寸寸摩挲着那瓷瓶上的掐丝珐琅蝶恋花的纹路,眼底尽是冷峻,“不过暂时我还不准备和她摊牌。”   “这是为甚?”   “因为我很好奇,她这个坏丫头到底能把京城搅得怎么个狼烟四起。”   莺哥儿揉着眼睛,躺下说道:“那七舅舅你的计划呢?”   宋毓秀眼底没有笑意,“我查出来才发现,她不仅不阻碍我的计划,我们的目的还有些相似。”   ********   不过钟灵兮在回去的路上,她消失了。   谢瑜等不到钟灵兮,急得半死,最后只得去找宋毓秀。   这件事是当晚谢瑜因为等不到钟灵兮,所以再次登门拜访秦川王府的时候,宋毓秀才得知的。   烛火恍恍惚惚,他用手捏着眼角中心的鼻梁骨,一筹莫展,“她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谢瑜也是内心焦急万分,“没有啊,她说让我等她回来,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回来啊。”   宋毓秀往后仰去,靠在椅背上,望着横梁发呆,“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想必很快会有着落的。”   于是这一夜,一直等到深夜,谢瑜和宋毓秀都是沉默无语的。   随后,后半夜忽然沈无虞匆匆提着佩刀赶至了秦川王府,他一进来就皱着眉说道:“你让我追查的那个人,我没查到踪迹。”   宋毓秀拿着手关节在檀木桌上敲击了几下,紧锁薄唇良久才道:“我不管,就算把京城翻个遍,你也得帮我把人找出来。”   沈无虞解下佩刀,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这才看到了一直站在一边的谢瑜,他朝谢瑜点了点头,谢瑜则是一晃神,也是点了点头。沈无虞坐下后道:“我替你办事都是要悄悄的,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你是没事,我可就要脱下这官帽了。”   宋毓秀拇指抵在唇边上,低声说道:“那我用我的办法去查。”   沈无虞则是无奈耸了耸肩,“好了我的老朋友,我倒是第一次看到你被逼成这样的时候,我确实没找到那个钟灵兮,但是我找到了带走钟灵兮的那个人,不过我们抓到他的时候,钟灵兮已经不在了,你有什么问题倒是可以问问他。”   宋毓秀侧目问道:“是谁?”   “一个蛊心师,擅长催眠,我想是他把钟灵兮催眠了之后带走了吧。”   随后,一个被绑着的人便被带了上来,那人穿着奇装异服,一副西域人的样子,胸口还挂着一排白骨项链。   谢瑜等不及了,立刻瞪着那人问道:“你把我灵儿妹妹弄到哪里去了?”   那人歪着头,笑着露出一口黄牙,“你灵儿妹妹是哪个?我每天做那么多生意,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   谢瑜一跺脚,“你还笑得出来!”她指着他骂道:“你的意思,你每天要害很多人?”   那人还是笑嘻嘻,一点羞耻心都没,“只要收钱,我什么都做,我可以制蛊,不管是催眠,还是让敌人臣服你,或者是把不爱你的人变成非你不可,这些我都做得到,不知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谢瑜“呸”了一声,“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就问你,今天下午在引楼巷子那儿,你拐走的人去哪里了?”   那人默默想了想,然后道:“哦,那个女人?”   “你记得?”谢瑜立马追问。   “我当然记得,不过我告诉了你们,我岂不是就要死了?”   “呸,你不说你更要死。”   “那我还是不说了。”   “你!”   谢瑜被这人弄得没办法,只好回头去看沈无虞,沈无虞却是走到这人面前,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晃在他面前,淡淡道:“你可认得这个?”   那人装模作样道:“哦,锦衣卫,缇帅。”   随后沈无虞便将牌子收了回去,放回腰间,“我用这块牌子担保,你只要实话实说,我就放你走。”   “当真?”   “当真。”   “那好,我说,我信你,锦衣卫缇帅。”   “请说。”   那人开始慢慢回忆道:“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长得非常漂亮就是看起来太诡异,她让我绑了你们要找的那个女人,去三岔口的悬崖边上,我只是把那个女人催眠了绑了过去,之后的事我不知道了,我说了我只收钱办事,其他不会过问。”   说完之后,谢瑜和沈无虞都默契地看向宋毓秀,宋毓秀全程沉默,但是他的眼神冰冷,此刻他嘴边冷冷应道:“没了?”那语气,仿佛要杀人的恶鬼一般。   那人道:“真的没了。”   “哦。”宋毓秀忽然起身,走到那人面前,然后低下头,弯起眼睛成一条细细长长的弧线,笑道:“你说你会制蛊?”   “是,你要什么样的,我都能制出来,不过收费不同。”   宋毓秀围着那人踱步一圈,“那么情蛊呢?”   那人邪邪笑道:“情蛊,我做的最多了,不过一般都是女人来找我,没想到还有男人来找我的。”   宋毓秀冷冷瞥他,“少废话,你的情蛊,能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   那人自信道:“万无一失。”   “哦。”宋毓秀淡淡回答,然后随手抽出了腰中长剑,沈无虞和谢瑜都有点看不透他,他这是要制蛊还是要干嘛?   下一刻,宋毓秀已经抽过长剑甩过去,把那人的脑袋给割了下来。   鲜血涌出,撒了一地。   沈无虞不高兴了,“我之前拿我的令牌担保的,你为何要陷我于不仁不义?”   谢瑜也很奇怪,“殿下刚才问了那么多,我还以为殿下要制蛊。”   宋毓秀冷冷看着地上的人头,眼底的光芒比月色还清冷,“对不住了兄弟,我必须要杀他。”   他怕这人活着,他就会忍不住去试一试那所谓的情蛊……   情之一字,总叫人牵肠挂肚,有这样的捷径,谁都想走一走。   沈无虞看着那死人,心里也是郁闷,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位老友就是这么神经病,他习惯了,“好了,既然知道了,那我们就快点赶过去。”   事不宜迟,三人即刻动身。 作者有话要说:  =A=   喜欢这篇文的话,可以收藏下我的专栏哦~ 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啦~   ☆、崖边   凄风苦雨的后半夜,悬崖边上只剩下枯枝残叶。   盘踞的孤雁成群而起,凄苦声一片,仿佛啼血。   狂风暴雨砸在人的脸上生疼,好似一柄利刃要把人的脸刮开一般,衣衫尽湿,从背脊一直凉到内脏。   钟灵兮被也在悬崖边,浑身捆绑住,背后是拿着一柄长剑架在她脖子上的谢即鹿。   钟灵兮不慌张,慌张了也逃不过死,不慌张了也还是要死,所以她索性任由谢即鹿扯着她。   谢即鹿也不说话,她知道钟灵兮这么聪明的人,肯定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为母亲复仇而已。   钟灵兮看着剩下那万丈悬崖,心想这疯子不会真的把她从这里丢下去吧?   钟灵兮侧目问道:“你在等什么?”   谢即鹿一只手勾勒着利刃刮着钟灵兮的脖子,“在看,谁会来救你。”   所以,谢即鹿等来了一群人,谢瑜,宋七,还有一个她没有想到的人。   沈无虞?   谢瑜一来就开始喊道:“灵儿!灵儿!谢即鹿你疯了是不是,你快放了灵儿!”   谢即鹿没说话,而是一直盯着沈无虞,她开口问道:“沈无虞,你为什么来了?”   沈无虞被谢即鹿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盯着,却无奈地说道:“阿鹿,放人,不要伤及无辜的人。”   谢即鹿忽然咬牙切齿地说道:“笑话,她无辜?她是害死我母亲的真凶,我为什么要放过她?我要杀了她的。”   沈无虞则是抽出了腰间长刀,“你没有证据证明是钟灵兮干的,就不要伤及无辜,一切只是你的猜想,阿鹿,我不会伤到你的。”   谢即鹿的眼神忽然变得痛苦而陌生,有一种被致爱人背叛的绝望,“无语,你不信我,宁可信这个贱人?”   此时,宋毓秀拉过沈无虞,他知道沈无虞也下不了手,不过是拔刀做做样子想让谢即鹿放弃杀害无辜的决心,他虽然多多少少猜到谢府的事肯定和钟灵兮是有关系的,但是确实没有证据能够直接证明是钟灵兮做的,沈无虞不是一个盲目护短的人,更不希望谢即鹿滥杀无辜,所以肯定会想办法救下钟灵兮的。   但是宋毓秀不希望沈无虞因为这件事和谢即鹿闹僵,一对真心相付的人,何必呢?   他道:“沈兄,没事的,我来吧,你下去。”   钟灵兮看着宋毓秀那衣带临风的隽秀样子,哪像是一个能提刀的人,可是偏偏身手却还不错。   谢瑜已经急的不行,她在那里威胁谢即鹿道:“谢即鹿,你这样做就是滥杀无辜,会被通缉的!殿下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快放了灵儿。”   谢即鹿冷眼瞧着宋毓秀和谢瑜,“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去,我主要杀了这个贱人就好了。”   说完她低低看了一眼沈无虞,“无虞,你终究是不懂我的,下辈子,或许你会稍微懂一些我。”   说完,她拉扯着钟灵兮就朝身后的崖底跳去,宋毓秀当机立断一个轻功踏上去想要把钟灵兮给救下来,沈无虞也是立即冲上去,想要把谢即鹿给拉起来。   就在翻下去的一瞬间,宋毓秀将暗藏在袖子里的暗器发了出去,击打在了谢即鹿的手上,以至于谢即鹿吃痛松了手钟灵兮趁机抓住了悬崖边的石块,被宋毓秀一把拉了上来。   而谢即鹿却没有那么好运,虽然看到钟灵兮抓住了石头,自己手边却没有可以抓的东西,直接翻下了悬崖。   随着谢即鹿翻下悬崖,钟灵兮被宋毓秀揽在怀里看着那跟着跌下去的碎石,可是谁都不知道,下一刻沈无虞像是发了疯一样,喊了一声,“啊鹿!”   跟着一起跳下了悬崖。   毫不犹豫。   就在钟灵兮和宋毓秀想要去阻止沈无虞的时候,谢瑜却喊了一声,“沈公子!”   然后也是毫不犹豫地追着跳了下去。   这片刻时间,一个悬崖跳下去了三个人。   这回轮到钟灵兮要跳了,她失声道:“阿瑜!回来!”   完就打算冲到悬崖边去,却被宋毓秀一把拉回来死死捆在怀里,他骂道:“你发什么病,你也要跳?”   钟灵兮忽然眼睛血色通红地瞪着宋毓秀,大声喊道:“你管我做什么,我要去救阿瑜!”   宋毓秀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一把抱起来往回走道:“别发傻了,我会派人救他们的,你现在跟着我回去。”   钟灵兮在他怀里又是捏又是蹬,可是宋毓秀就是不放她下来。   钟灵兮忽然一把拉住宋毓秀胸前的长发,死命撕扯着,“你快放我下去,我要去找阿瑜!”   宋毓秀一把抓住钟灵兮乱蹬的脚踝把她死命控在怀里,然后说道:“你就是现在跳下去,也救不回你的阿瑜,你若是想救他,只有求于我,所以你最好别乱动,不然我不会替你救人的。”   钟灵兮一把咬紧牙关,骂道:“宋毓秀,你混蛋,我不信你!”   宋毓秀一路回了自己在宫外的府邸,一进去就让人把钟灵兮关起来,省得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然后就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悬崖底下找人。   而钟灵兮被关在房内,虽然三个桃都在身边照顾着,但是她就是什么都不吃不喝,傻坐在那儿痴痴呆呆的。   等到宋毓秀在议事厅里和众人研究了半日如何去崖底寻人的办法,回去去看望钟灵兮的时候,他发现钟灵兮依旧是滴水未进。   他把所有人都喊出去,然后把六神无主的钟灵兮搂在了怀里,钟灵兮似乎出奇的听话,也没有反抗宋毓秀如此亲密的举动,她喃喃道:“我要去找阿瑜,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不能没有她。”   宋毓秀将手搂住钟灵兮的脑后勺,用一种十分认真和安静的眼神看着她说道:“你信我,我会找到他们的。”   钟灵兮只觉得一张温暖干净的手掌撑着她的颈部,她抬头看着宋毓秀,眼角竟是莫名烫下几滴泪水。   她钟灵兮多么要强的人,此刻竟然也是在外人面前哭了,这么多年,除了钟寐的死,她真的不曾哭过了。   宋毓秀看着钟灵兮哭,胸口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他很久没有这么心疼过谁了,他伸出手指用手擦拭了她的几滴泪水,然后放在嘴里舔了舔,那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竟然是甜的。”   钟灵兮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随后宋毓秀则是将钟灵兮的脑袋捧进,吻了吻她落下泪痕道:“没事的,我会派人找到他们的,交给我,真的没事的。”   在宋毓秀一点点的安慰下,钟灵兮终于有些宽慰了,不再像刚才那般极端,面容也渐渐恢复了原先的冷静,但是她盯着宋毓秀的那张脸,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帮我?”   宋毓秀下颚抵在钟灵兮的头上,温柔得哄着,“以后你就知道了。”   随后宋毓秀把钟灵兮给哄着睡下了,自己才离开。   但是也没去休息,而是去和手下的人商量着崖底怎么救人的事了。   一直到深夜,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房间,一整日,滴水未进。莺哥儿很乖巧的替他准备好了饭菜。   宋毓秀是饿得不行了,立刻拿起筷子就开始猛吃一顿,满脸的疲惫。   莺哥儿在床上打滚道:“七舅舅,哎你这辛苦的啊。”   宋毓秀一边猛扒着饭,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你说我这是为了什么?这是为了谁?为了一个一句话真话都没有的女人,我是不是疯了?”   莺哥儿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七舅舅,你不是疯了,你是中毒了。”   宋毓秀一愣,嚼着嘴里的一口饭,吞下去之后问道:“什么毒?我中毒了我怎么不知道?”   莺哥儿笑眯眯地翘着腿躺在床上,“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那是大姐姐下的毒啊。”   宋毓秀一语塞,“你……”   莺哥儿咯咯地笑,“就是啊,七舅舅你中了情毒,拔不掉啦~”   一语毕,宋毓秀良久都没有回应,最后,他忽然眼中闪烁着认真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没错,我是喜欢她,动了真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俺说了这文是有楠竹滴!是有楠竹滴!   ☆、第一百零一章   可是直到第二日早上,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钟灵兮有些坐不住了,她半夜就醒来开始等消息,却始终没有等到她想要的消息。   所以一早她就跑去找宋毓秀了,宋毓秀也是一夜没合眼,看到惨白着脸来的钟灵兮,便道:“别急,还在等消息。”   “等消息,都一晚上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如果昨天你不拦着我,或许我已经找到阿瑜了。”钟灵兮一来就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宋毓秀也有些没耐心了,自己为了眼前的女人一夜没合眼,她却一来就质问自己,他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女人!他冷着脸道:“你能不能换一副面孔和我说话?我天生欠你的?”   钟灵兮板着脸,一副毫不客气的口吻说道:“你不欠我的,我欠你的!我求你别拦着我,我真的不想呆在这里。”   宋毓秀那双俊秀的眉眼盯着钟灵兮,忽然有些陌生,带着点失望的深情,“钟灵兮,我以为就是一块石头都捂热了。”   钟灵兮心里全是谢瑜,哪有心思管宋毓秀此刻这晶莹剔透的少女心,她道:“放我走,别拦着我,七殿下你能做到吗?”   宋毓秀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妖孽一般,“钟灵兮,你真当本王是假的?谁容许你这么和本王说话?”   他竟然改口自称本王了,那好,钟灵兮拿他没办法,可是钟灵兮并不打算示弱,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盯着宋毓秀道:“七殿下,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就把舌头在这里咬断了。”   宋毓秀则是冷笑,“你以为本王不了解你?全天下最惜命的钟灵兮,你会在这里咬断舌头?那你倒是试试,本王很乐意瞧着。”   “宋毓秀,你是不是人,你赶紧放我走。”   “我不是人,到今天为止本王为你做的那些事原来在你眼中都不是人该做的?”   “我不和你说以前,我就说现在。”   “啧,现在?”宋毓秀眼神冰冷,“现在就是本王不想再见到你,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看好了。”   钟灵兮没有挣扎,因为知道挣扎了也没用,就被几个人拖了下去。   而此刻议事厅内安安静静,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宋毓秀此刻不能去惹,惹了真的会出人命。   但是莺哥儿偏偏就去惹了。   他一蹦一跳得跑过去,笑道:“哎呀,七舅舅又和大姐姐吵架了?”   “管你什么事,本王现在心情不好。”   “这不是小姐姐的口头禅吗?七舅舅你也学会了?”   “她可以说,我不可以说?”   “什么呀,七舅舅难道你不要大姐姐了?你不管大姐姐跳入火坑了?”   “她爱跳不跳,我都被她气死了,管她怎么的。”   “哼哼,七舅舅你也是嘴上说说的,谁不知道你心里多疼大姐姐呢。”   忽然,宋毓秀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盯着莺哥儿冷冷道:“你看我是不是嘴上说说的。”   但是仅仅没过去多久,就传来一个消息,人找到了!   宋毓秀倒是松了口气,但是他也没有提要去见钟灵兮,而是让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钟灵兮并且把钟灵兮放了回去。   正如他和莺哥儿所说的,之后他再也没去找过钟灵兮。   而宋毓秀也开始要忙另一件事了。   ****   不出三日,京城又出现了一个震惊人的消息。   那就是太子妃怀孕了。   太子妃五年都无所出,就在大家以为她这辈子可能都生不出来的情况下,她怀孕了!   钟灵兮在给躺在床上的谢瑜喂药,谢瑜听到这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这唱的哪一出啊?”   钟灵兮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她道:“无妨,反正不妨碍我们。”   谢瑜垫着下巴呢喃着,“可是不觉得很奇怪吗?都五年了,大家都不抱什么希望了,竟然忽然怀孕了。本来如果太子妃一直不孕,对太子的地位是十分不稳的,如今这样一来,太子倒是地位更稳了。”   钟灵兮若无其事地端着药,“我倒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灵儿你的意思是?”   钟灵兮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谢瑜,“我觉得是,有人想要炸太子。”   谢瑜一愣,“炸太子?谁那么大胆子……”   不知道为何,钟灵兮的闹钟骤然浮现出了宋七的脸,他真的是风流成性把酒言欢胸无大志的废人?可是最近重重举动都在证明,他明显不是。   相反他心思细腻,很容易抓住人的死穴,他藏着天大的秘密呢。   只是钟灵兮不知道而已。   谢瑜忽然总觉得钟灵兮身边少了一个人的身影,有些好奇地问道:“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七殿下?这几日倒没怎么缠着灵儿你了?”   钟灵兮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这几日却是宋毓秀没有来,她也因为这件事在内心有些猜想,他该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自己上次说的话确实过分了,但是钟灵兮这么骄傲的人,当然拉下脸去问宋毓秀,只好这么僵着,她也不想和谢瑜说,就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知道。”   “真是奇了怪了……话说灵儿,那件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钟灵兮知道谢瑜指什么,“漕帮的愿意帮忙,虽然需要付出一大笔报酬,但是值得。”   “嘿嘿,太子最近定然要焦头烂额的,就算太子妃怀孕了也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假的   八月半的晚上,一夜之间,那些海边的渔民们发现有很多死鱼死在了沙滩之上,多达上万条。   当人们走过去看了之后,发现那些不止是死鱼,还是在肚子里塞了字条的死鱼。   这个叫做篝火狐鸣,鱼肚传书,是当初陈胜吴广起义时候做的事情,目的就是在这个人们相信神灵的古代,制造出异常混乱神祗。   那上万条死鱼肚子里写的字条是,“贵胃储君 多行不义,替天罚之。”   同时,一场不知何处而起的流言在城中央传出,传闻,大状师钟寐是被太子害死的!钟寐的英灵来找太子寻仇来了!   这场流言压也压不住,最后太子只能用强行的手段控制住,但是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了。   所以这几日,太子为了这件事火气很大。   此刻在太子的东宫内,那阴暗的帘子后面,明黄色的朝服那般灼眼。   他作于重重帘幕之后,略带阴沉得看着跪在面前的谢凌霜,那白的病态的脸庞带着几丝厌烦,“这些事,到底有完没完,谢凌霜,本宫是不是看高你了?其实你根本就是个饭桶?”   谢凌霜有苦说不清,这事情他也不知道从何而起,偏偏在这个档口,太子妃怀孕了,虽然平日里看起来病恹恹的太子此刻怀孕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能够稳固他的太子之位,毕竟五年无所出,朝廷里有些声音甚至是指向太子的,认为是太子的问题,毕竟太子至今一个孩子都没。   可是有了太子妃这一胎,至少证明太子是没问题的,那么他的地位自然也就更加稳定了。   明明是应该高兴的档口,却出现了这种令人头疼的事,谢凌霜听闻着那病恹恹苍白太子的怒骂,也是大气不敢出,“臣以为,这件事定是那些盯着太子之位的人干的。”   太子声音尖细,不留意到那眼角变的丝丝阴狠,真的会觉得他就是一个瘦弱的病弱少年而已,“然后?温卿候打算让本宫如何向圣上解释这件事”   “臣会去办妥贴的,到时候就找几个替罪羊说是别人陷害殿下的。”   谁知道,那帘幕后忽然扔出来一个白瓷杯,砸在温卿候的面前,碎了一地,“本宫要的不是借口,找借口谁不会,本宫说的是最近那些怪事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幕后黑手抓出来?”   谢凌霜立刻跪下猛磕头,“殿下息怒,臣已经查出一些眉目了,马上就能……”   “饭桶!你每次都是这句话,本宫要的是结果。”太子苍白纤细的手腕紧紧攥着扶椅的手柄,“十日,再给你十日,你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宫不想再见到你。”   “臣,遵旨。”   随后谢凌霜退了下去,而太子也从帘幕后走了出来,那是一个满脸苍白的男子,身弱的不太正常,他一步步被人扶出了大殿,朝着太子妃的寝宫走去了。   五年终于怀上了一个孩子,太子对这件事也算是比较重视的,打算去看望太子妃,走到太子妃寝宫门口,看到一群太医围在那里。   其中有几个是皇帝亲自派来的,因为这次连皇上都十分重视太子妃有孕这件事。   他居高临下地走过去询问道:“太子妃的身子怎么样了?”   只见那几个太医面面相聚,忽然他们象是有了什么难言之隐,立刻齐齐跪下,擦着满脸的汗水,一张张老脸此刻都憋的说不出话来。   太子立刻皱了眉,急问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太医壮着胆,在那里猛磕几个头说道:“太子爷,据臣们几个诊断,太子妃,她,她,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啊!”   说完之后,太子立刻一脚踢过去,把那个老太医给踢翻在地,他一字一句念道:“你再说一遍。”   另一个太医也立刻磕头说道:“千真万确啊太子爷,之前是误诊,太子妃真的没有身孕啊!”   一句话刚落,一口血就从太子嘴角挤了出来,气急攻心。   这次玩大了,举国都知道太子妃怀孕了,父皇也因此大动干戈欣喜万分,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到底是谁,太子敏锐地就感觉到,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可是事已至此,若是让父皇知道了这件事,他的颜面何存,这欺君之罪他怎么担当得起。   天地良心,他这一辈子算过很多事,这件事他真的没有去算计过。   他立刻阴狠狠地说道:“你们确定?这件事父皇知道吗?”   “皇上已经知道了,刚才已经派人来垂询过了。”   此言一出,太子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立刻甩袖就朝着屋子里走去,太子妃此刻已经泣不成声,跪坐在床边,几个丫鬟陪在旁边。   她看到太子进来,立刻哭着说道:“殿下,臣妾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不是臣妾做的。”   太子大发雷霆,把所有的幕僚都扣在房内,阴冷地骂道:“废物,之前那个诊断出有孕的御医呢?”   “回禀陛下,找不到了,人间消失了。”   “废物!”   太子妃的哭声在那里起起伏伏,“殿下,真的不是臣妾故意隐瞒的,那个御医信誓旦旦和臣妾保证是有了的,真的不是臣妾为了邀功……”   “闭嘴,贱人!”太子一个眼神刮过去,太子妃不说话了,却带着幽怨哀求的目光看着太子。   太子知道这件事和太子妃没有关系,太子妃的性子他了解,胆小怕事,根本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究竟是谁   这是要置他于死地,这是要他失信于皇上。   折手段,太狠了。   太子内心十分烦躁,心里想到之前鱼肚传书的事,更加是烦躁了几分,索性甩袖离开了房间,一个人去静静。   可是他左思右想,都没想到究竟是谁胆子这么大敢算计他,又是谁这么了解当初他谋害钟寐的事,难道真的是钟寐在天之灵来找他复仇了?   想到这里,太子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死而复生根本不可能,一定是知情人泄露出去的消息。   知情人,如今还活着的知情人就只有谢凌霜了,他确实不该活着了,可是目前还有些用处。   随后没几日,太子妃假怀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的权贵家族。   钟灵兮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些诧异,“这不是我做的,但是那个做这件事的人也太狠了,我喜欢。”   谢瑜也是歪着头苦思冥想,“灵儿,鱼肚传书的事虽然是我们做的,但是似乎被太子强行压下去了,但是这假怀孕的事,他是想压也压不住,因为就是他自己妻子发生的事。”   “大快人心,真想看看皇上最后会怎么裁决这件事。”   “灵儿觉得呢?太子会怎么做?”   “那要看他蠢到什么程度了。我还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献丑计   太子身边有一个幕僚叫邓忠,不太露面却长得贼眉鼠眼的。   这一日,那个邓忠一早就守在太子房门口等太子出门,太子出来后正好看到那邓忠,这几日正因为各种事情烦心,皇上虽然没有召见他,但是定是在等他的反应。   可是他还没想出一个好的对策。   看见那邓忠,他问道“怎么了?”   邓忠跟着太子身后在那儿轻声说道:“殿下,臣琢磨过了,如今这两桩事情,似乎都对殿下很不利,鱼肚传书还可以假借别人有所居心,这太子妃假怀孕的消息,恐怕此刻圣上已经大发雷霆了。”   太子满身怒气无处可发泄,只好压着怒火问道:“本宫当然知道,可是那你说怎么办?”   那幕僚斟酌着说道:“臣以为,不能让太子妃继续拖累着殿下了,殿下这个时候一定要极力撇清关系,证明这件事与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太子皱着眉,“什么意思?”   “殿下,你可以上书圣上,就说太子妃欺君罔上,罪无可恕,请愿休书一封,把她休了,以平圣怒啊!”   这话说完,太子也是愣了愣,他倒是真没想过要休妻,毕竟太子妃虽然无德,但是平日里也算听话,没出过什么大错误,他有些于心不忍,“这,也有些太早了吧?”   邓忠急忙道:“不不,臣以为现在最是时候,皇上正等着殿下你的反应呢,这时候一定要表示自己的清白无辜,而休了太子妃正好可以表达出殿下的清白和决心,顺便也可以表个忠心不是么。”   太子细细想了想,最后道:“罢了,就这么做吧。”   所以第二日,那封请求休妻的奏章就被送到了当今圣上的面前。   圣上狠狠把那封太子亲自呈上来要求休了太子妃的奏折狠狠摔倒了地上。   一边的大太监总管立刻上前安慰道:“皇上注意龙体啊,何苦如此置气。”   皇上死死捏着手中的笔杆,气得差点没有掀桌,“置气?他是我辛苦培养的太子,朕能不生气?结果到头来却是这个样子!仅仅因为这点事就要休了与他结发共枕的太子妃,如此薄情,如何担得了天下!”   李公公急忙捡起地上的折子,倒了杯茶给皇上压惊,“万岁爷啊,这个也不能只怪太子殿下,肯定是身边他的那些幕僚的意思,太子殿下本身是不是那么薄情的人,万岁爷你心里最清楚了。”   皇上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我才更气!他作为一国的储君,这么容易被撺掇,以后如何担当大任?”   这句话说完,李公公倒是不说话了。   皇帝抿着眉,忽然悠悠说了句,“毓敏这孩子,终究还是扶持不到家啊。”   李公公吓了一跳,感情皇上是起了改立太子的心?他急忙说道:“万岁爷,臣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件事虽然你想了很多年了,可是臣以为是万万使不得呀。”   皇帝双手捏着太阳穴,“朕知道的。”   太子是一国之根本,不立嫡长无益于国之稳固人心之安定。   这就是这么多年,皇帝一直没有跟换太子的原因,虽然他已经不满意太子很多年了。   “朕只是失望罢了。”   最近是多事之秋,皇帝也在头疼,下头的人自然也是头疼的,比如温卿候。   谢凌霜正头疼药怎么抓到那个逃走的御医问出是谁指示他假造太子妃怀孕的事,可是查无所踪。   那人就像是人间消失了一样。   就在这个关头,他曾经最宝贝的女儿回来了。   谢即鹿回来后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关心她最近去哪里了,好不好,而是想让她凭借她的聪明才智帮他想想对策。   可是谢即鹿显然不打算理他,她只是到了谢凌霜的房间冷冷和他找了一个招呼。   这让谢凌霜很火大,也很有挫败感如今这侯府凋零,连自己的女儿都这么对自己冷嘲热讽?   他语气带着温怒看着谢即鹿,“这么久不回来,就学会了如此傲慢无礼?”   谢即鹿冷笑两声,随手抓过一个茶杯喝了口茶,“我只是来看你的死期,何须礼貌?”   这开门见山的对白,让谢凌霜愤怒不已,他忽然狠狠一拍桌,“你娘死了,你就像是没娘养没娘教的了?滚。”   谢即鹿则是把手中喝干的茶杯一下子掷在地上,然后一脸冷情得看着谢凌霜,“我娘就是被你害死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谢凌霜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谢即鹿却不动,在那儿盯着他,仿佛用看死人的眼神一样看着他,“父亲,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死期就要到了,马上就要去陪母亲了。”   “谢即鹿,你是不是疯了?给我滚出去,别再进侯府。”谢凌霜被谢即鹿这样看着,竟然生出一丝心虚,他用力看着谢即鹿,不让自己露出疲惫的神情。   可是谢即鹿的目光似乎早就看透了他那脆弱膨胀的外表,直刺入他那虚伪的外壳中,她道:“父亲,别装了,你装了一辈子,累不累?事到临头还装什么?”   谢凌霜怕死怕得要死,一提到死就浑身像被扎了一样,他冷冷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谢即鹿笑得一脸灿烂,充满怜悯地看着谢凌霜,“爹爹,你的死期差不多了呢。”   话音一落,“啪”的一声,谢凌霜用尽所有力气一巴掌拍在了谢即鹿的脸上。谢即鹿只觉得脸颊疼到死,然后几滴血就从嘴角留下了。   谢凌霜只觉得气血倒流,那个令他骄傲的女儿,那个聪慧无双的女儿,要是知道她会把她的智慧都用来坑自己爹,他早该把她掐死在襁褓中。   谢即鹿忽然起身,对着谢凌霜毕恭毕敬得鞠了一躬,“感谢你把我生出来,不过我们下辈子再见吧,爹爹。”   说完她就跑出了侯府,因为她已经预见这个侯府最后败落的结局。   谢即鹿没有跑远,她捂着红肿的脸,隔着几条街走到了沈无虞的府邸门口,她本想趁着沈无虞不在的时候,进去看看他的母亲。   毕竟沈府的人都认得她,她想进去一般都是没人会拦着的。   可是她站在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提着东西走进去的谢瑜。   谢瑜顺手还拿了点吃的东西递给守门的守卫,笑道:“小哥,你们辛苦了。”   这依然一副未来女主人的模样。   她似乎带着一些刚刚做好的妆品,哼着小曲正准备进去,而那些守卫也没有问她直接开门就给她进去了。   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谢即鹿就不想进去了,她忽然有些犯恶心,然后便头也不回就走了。   只怪自己犯贱,那日在悬崖上他都已经与自己为敌了,却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宁可相信钟灵兮那贱人,谢即鹿忽然发现自己的真心不如喂狗。   此生不想再做他想,只要给母亲复完仇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要完结了~~好寂寞呐~~~~!!!   ☆、太子的秘密   但是这个秋天,注定是太子的多事之秋。   短短一个月后,又爆发了一桩事情,把太子直接推到了风口浪尖。   燕京一家妆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起了大火,而那店铺旁边的就是太子在燕京的别庄。   太子的别庄被烧到之后,所有人赶紧灭火,但是在灭完火之后,竟然被众人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太子燕京别庄下方竟然被烧出了一个大窟窿,里面藏着巨大的宝藏。   按照上面刻着的名字来看,赫然是当初钟寐留下的那批“钟氏财宝”!   可是,这明明是散落至民间的财富,这是当初温卿侯亲自宣布的,为何会出现在太子的别庄这下,这和之前流传的流言鱼肚传书,说是太子害死的大状师钟寐又有什么联系吗?   可是太子私自藏匿这些宝藏的目的是什么呢?   太子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冲到乾清殿门口长跪不起以示清白,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是别人陷害的,自己和钟寐的死也没有任何瓜葛。   而此刻乾清殿大门紧闭,皇帝和德妃正坐在里面,那刺眼的阳光一丝都没有漏到乾清殿里来。   德妃叹了口气,替皇帝斟了一杯茶,带了安抚的口吻说道:“皇上,太子跪了很久了,皇上真的不打算让他起来了吗?”   皇帝没吭声,依旧坐于龙椅之上,翻阅着手中的参本。   德妃见皇帝始终没有反应,心中越发怜惜起太子了,太子从小没了母后,一手一脚都是她带大的,虽然谈不上母子情深,但是也是有感情的。   德妃提着长长的宫裙,忽然就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她隐忍着泪水幽幽道:“皇上,皇上怎么忍心,太子是皇上的骨肉啊,那些风言风语皇上听听就算了,何必当真呢,而且太子贵为一国的太子,根本不需要从在谋逆之心,这从道理上根本讲不通啊,所以钟寐的那份财富,臣妾认为定是有人想要陷害太子于不义。”   皇帝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更是死气沉沉,甚至对德妃的跪拜也熟视无睹,他道:“起来吧,你再跪,也免不了他的过错。”   德妃一惊,她茫然抬头看去,“皇上的意思是?”   “朕早就知道了,他把钟寐的巨额财富全部藏在别庄下面,只不过朕一直秘而不发是因为还没有查清楚他和钟寐的死有什么关系,他又是怎么弄到这笔财富的。”   “什么……”德妃一脸不可置信,“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身为一国储君还缺什么?为何需要这些东西……”   皇帝忽然略带沉吟地闭上眼,满脸惆怅,“大约是因为他想防着朕,又或者是因为恨朕一剑刺穿了他的母妃。”   德妃连忙起来扶着皇帝,“当年皇上也是被假消息欺骗了,误以为文瑞皇后帮助她亲兄长参与叛变谋逆,一怒之下赐死了皇后,可是事后真相大白皇上也表达了忏悔,还封了文瑞皇后的皇后之位,至今没有封过第二位皇后,并且还立了文瑞皇后的长子为太子,这些都表现了皇上的大度和仁德,太子应该心怀感激怎么可能还恨皇上呢,防着皇上更是无从谈起……”   皇帝言语间仅限疲惫,“心还感激?他心知肚明朕一点都不喜欢他,朕立他为太子其实很大原因是因为朕对他母后的愧疚,他也知道朕虽然对小七不闻不问,但是朕心里是最喜欢小七的,这些年朕不闻不问小七也无非是为了保护小七。这些,太子心里都清楚的很,至于皇后的事,是朕的亏欠,但是他显然至今无法释怀地恨着朕,不然也不会私藏钟寐的万贯家财。”   “皇上最喜欢七殿下,是因为秦川王最像皇上,可是这并不代表皇上有过要废太子的心,太子怎么能……”   “朕确实曾经从未想过废太子,朕对他母亲的愧疚,可以让他一世安枕无忧,但是显然他不是这么认为的。”   德妃有些犹豫地朝着门外看去,虽然殿门紧闭,但是她还是可以想象出那个常年脸色惨白的太子,跪在店门前苍白的样子,她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猜测道:“皇上说这句话,难道意思是……”   皇帝挥了挥手,“不急,朕还没把这件事查清楚,朕之前之所以秘而不问他别庄私藏钟寐万贯家财的事,就是想给他留点颜面在多观察一下,可是如今显然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急着把他推到风口浪尖逼着朕做选择,朕早已派人去彻查此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德妃还是有些没有回过神,在那儿喃喃道:“皇上,不可置信,太子竟然编造钟寐宝藏一事来掩盖他获得的连成财富,这……这真的是要谋逆啊……”   一语说完,皇帝并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中,他道:“你去把他带走吧,跪再久朕也不会见的 。”   ***   太子回到东宫之后,又遇到了那个邓忠。   那个邓忠看着太子皱着眉头满脸不爽快的样子,便一副忠贞不二的样子询问道:“殿下,可是在皇上那儿不顺利?”   太子一甩袖,骂道:“什么顺利不顺利,本宫根本连父皇的面都没见到。”   邓忠立刻皱眉说道:“哎!如今形势严峻啊!”   太子双手□□宽大的袖子中,面朝星光的地方看去,“可惜了,这么好的月色本宫却无心欣赏。”   邓忠则是忽然凑近太子,在耳边嘀咕道:“殿下,你说这些事情都指向殿下,明显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想要搞垮殿下。”   “废话,本宫会不知道吗?可是本宫查不出那人是谁,实在是做得太干净了。”   邓忠忽然又道:“殿下一定是清白的,但是既然有人能够把殿下七寸抓得那么准,是不是因为殿下身边除了内贼?那内贼把殿下的行踪和情况暴露出去,好让对手更加容易陷害殿下!”   那邓忠的口气很吓人,着实把太子吓得一跳,没错,千查万查,他还真的没有查过自己的身边人。也就是知晓自己所有秘密的身边人。   而那个身边人,不就只有一个吗?   是啊,温卿侯知道他所有的秘密,如今他的秘密一个个被扒出来,这件事难道和温卿侯没有关系吗?   显然不可能!   除了温卿侯,还有谁能够知道他的秘密知道的那么透彻,连钟寐的死这么隐秘的事都能被对方知道,这件事除了温卿侯还能是谁泄露出去的?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一定是温卿侯把钟寐的事泄露出去的。   想到这里,太子不由得在心里痛骂这个卖主求荣的男人,当初他为了荣华富贵可以把钟寐给害死,如今保不准他又可以为了什么把自己给出卖了。   这人,实在太不可靠了,而且还狡猾的很,一切都做得无声无息的,害他差点就把他给忽略了。   想到这里,太子忽然觉得最大的内鬼很可能就是温卿侯,一定不能再让他和外界接触了,他忽然说道:“邓忠,去把温卿侯给本宫抓起来。”   邓忠则是一愣,他一副摸不清状况的样子问道:“啊?这,为什么要抓温卿侯?用什么由头?”   太子深吸一口气,反正太子妃也是被他舍弃的,这温卿侯他也不想要了,开口就道:“他和太子妃有染,本宫不该治他罪?” 作者有话要说:     ☆、城下之盟   如今朝中局势动荡不堪,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要出事了。而且重重迹象都在表面,有人在帮太子翻过去的罪状,并且一桩一桩在往外翻。   钟灵兮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谢瑜正在纳闷着。   谢瑜托着脑袋看着碗里的汤汁,纳闷道:“灵儿,最近你都没动作,这到底是谁那么恨太子啊?”   钟灵兮看着手里的账本,“我不知道。”   谢瑜一拍桌子,“那这岂不是要破坏我们的计划了?而且刚才陈英给我们来递口信了,太子秘密把温卿侯给抓起来了,说是温卿侯和太子妃有染,你说这剧本怎么感觉不对劲啊,你说我们要问谁去,这一出出的,谁能给我们答案呀?”   “谁能给我们答案?”钟灵兮嘴角弯出一个弧度好看的笑容。   “是啊,不然我们岂不是一直被动的很。”   钟灵兮忽然起身,“我知道谁能给我们答案。”   “谁啊?那赶紧去找他呗。”   钟灵兮倒是不紧不慢地打开窗户,对着阳光伸了一个懒腰,“可是那个人说再也不理我了,你让我怎么办?”   “噗。”谢瑜乐了,“我说灵儿,想要问就去问,我敢和你打包票,七殿下就是和你赌这口气呢,你要是去找他了,保准他一点脾气都没使劲倒贴!”   钟灵兮转过头,睨着阳光露出一个色彩斑斓的笑容,“那借你吉言。”   随后,钟灵兮就出门,跑去秦川王府了。   而此刻,宋毓秀正躺在软榻上装死。   他看到钟灵兮来了,心里是乐开花了,但是脸上还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他那时候虽然说是再也不去找钟灵兮了,但是没几天就后悔了,如今看到钟灵兮主动来了,他还有些小得意。   他躺在软榻上翘着脚,眼尾带出一点点妖孽的气息,“哎呀,没想到小灵灵也会主动来找我?”   钟灵兮从一踏进这个门槛开始,就没有了好脸色,她沉下脸,死死盯着宋毓秀,眼中满是质疑之色,她斩钉截铁地一字一句念道:“你利用钟寐的死,为你铺路,宋毓秀,你下得一手好棋。”   “哟……啧啧,不容易啊,小灵灵竟然发现事情真相了?”宋毓秀承认的很大方,那是因为他手上捏着太多可以钳制钟灵兮的东西。   随后,他看着钟灵兮愤怒的目光,依旧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你姐姐被我利用了,你不开心了?不过如果没有你给我启发,我还真的不可能一时半会查到钟寐是被太子害死的这一层。”   钟灵兮忽然咬住嘴唇,一股被咬出的白色由嘴唇中心开始蔓延,“你知道我和钟寐的关系了?”   宋毓秀懒洋洋地朝着钟灵兮看去,语气粘粘的带着点懒散,“我早知道了。”   钟灵兮一只手忽然捏起来,潜意识朝前走了两步,微微侧头皱着眉头问道:“那我的目的,你也知道了?”   “我说了,我早知道了你的一切,不然我为何会允许你的存在?因为我们目的一致。”宋毓秀笑得慵懒却隽秀。   钟灵兮忽然走上前去,一只手紧紧抓过宋毓秀的衣领,把它拉向自己,眼神充满了愤恨和警惕,“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了?所以从你发现姐姐是被太子害死的那一日开始你就在筹划了?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   宋毓秀却不恼,他一只手伸出来,覆盖在钟灵兮的手背上,暖洋洋地语气说道:“你一连串那么多所以,我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我只能告诉你,本来我的计划很早就要实行了,只是你的出现让我推迟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   钟灵兮依旧紧紧捏着宋毓秀的领子,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那么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要太子怎么样?”   宋毓秀则是温柔地掰开钟灵兮的手,笑道:“我太了解我这位兄长了,心智佯装成熟实则外强中干,我甚至能够猜到他每一个反应和下一步的动作,所以我要把他逼入绝境,让他一步步露出马脚,当然。”宋毓秀很无奈地摊了摊手,“现在他已经在绝境中了。”   “太子妃假怀孕,火烧别庄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没错。”宋毓秀的目光闪烁着认真的光芒,他在严肃地和钟灵兮诉说这件事。   片刻的僵持。   两个人目光对视,坦诚却有着某种热烈。   随后,钟灵兮忽然松手,露出一个久违的完美笑容,她似乎是真心在笑,并且是非常满意的笑容,她道:“很好,我们目的一致极了,你接下去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宋毓秀忽然眯起眼睛,拉拢钟灵兮到他眼前,细细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说着,“你就不好奇我的目的?”   钟灵兮一副你别瞧不起我的样子,“你当我傻吗,你的目的除了那皇椅之外,还能有其他?”   “你错了,我只是帮我父皇下一个决定罢了,谁让我父皇是个慈悲的人呢。”   钟灵兮并没有听的太懂,但是她如今和宋毓秀算是互相透露了底细,她道:“现在我们是盟友了,互结城下之盟的盟友。”   “没错,当然,如果你想要在结个别的比如结亲什么的,本王也是乐意的。”宋毓秀笑得眉目灿烂,看起来却是那般好看。   钟灵兮霍地起身,理都不理他。   其实,她是害怕看到宋毓秀的笑容,他的笑容有着极强的感染力,能够感染人心,钟灵兮怕自己被那个笑容给融化了。   所以,每当她面对宋毓秀的热烈之时,她都选择了逃避。   她在屋内踱步了一圈,负手而立问道:“那接下去,你的打算是什么?”   宋毓秀伸出一根食指,在嘴边做出一个“嘘” 动作,然后浅浅笑道:“很快就你知道了,这场好戏是该到收尾的时候了,顺便帮你清楚了一个温卿侯,你要怎么感谢我?”   钟灵兮看着宋毓秀仿佛撒娇一样的口吻,别无他法,只好冷冷甩了一句,“那你把你的需求写张纸条给我,我到时候帮你实现以示回报。”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秦川王府。   她前脚刚一走,后脚莺哥儿就跳出来了,他笑嘻嘻地指着宋毓秀大言不惭地嘲笑道:“呸,谁说再也不理大姐姐的,怎么这会儿又这么热情了?”   宋毓秀懒得理他,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大人的事小孩别插手。”   莺哥儿还是笑得浮夸,“七舅舅你这个大骗子,你心里明明就放不下人家!怪不得大姐姐说你贱呗,你果然就是喜欢犯贱~”   宋毓秀沉默了片刻,背对着莺哥儿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滚!”   莺哥儿抬着小脚一边走出房门一边笑道:“你别的心思我猜不准,但是你对大姐姐的心思我可是一看就知道!你就是人贱,喜欢那种高贵冷艳甩你一脸的调调!嘿嘿,七舅舅,你自求多福咯~”   说完,莺哥儿大概怕宋毓秀抽他,一溜烟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凌霜   是夜,温卿侯府一阵骚动。   邓忠拿着太子口谕前来抓人了。   他拿着口谕站在正厅门前的时候,谢凌霜则是衣冠整齐袖口临风地缓步从厅内走出来,他看到邓忠如此嚣张的样子,则是儒雅中带着淡淡的高傲,训斥道:“大胆,谁给你的胆子在温卿侯府撒野的?”   那邓忠嘴里“啧啧啧”了几下,“这个当口了,温卿侯,你还装模作样呐?”   谢凌霜还不知道什么事情,如今谢府就像是一个死人府一样,基本没什么生气了,人死的人,失踪的失踪,要不是谢凌霜演技好,这府里的下人都要走光了。   他侧目说道:“邓忠,本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但是你要是还是这么嚣张,就休怪本侯不客气了。”   邓忠冷冷一笑,懒得和谢凌霜废话,直接拉开太子口谕念道:“奉太子口谕,温卿侯谢凌霜与太子妃朱氏有染,即可入狱待日后严查!”   谢凌霜倒是真的有些傻眼了,这太子什么意思?   他也不管自己的往日儒雅派头,直接骂起来,“邓忠,你是不是家传太子口谕?太子殿下怎么会降罪于本侯?”   显然,谢凌霜认为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怎么不可能,温卿侯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请问昨日温卿侯是不是遗失了一把春秋时期书法大师缆索书写的一把折扇?”   没错,谢凌霜是遗失了一把折扇,那把折扇价值昂贵不是一般市场上的折扇可以比拟了,“没错,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邓忠嘴角露出冷酷的笑容,“那是当然,因为温卿侯把那把折扇遗漏在太子妃的香枕上了。”   此言一出,谢凌霜似乎顿时明白了什么,这是太子在栽赃嫁祸啊!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狠狠瞪着这贼眉鼠眼的邓忠,“邓忠,你这死贼又给太子殿下出了什么馊主意?你想代替本侯的位置,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儿?”   邓忠呵呵一笑,轻蔑地看着温卿侯,带着怜悯的目光,“温卿侯,花无百日红,人也无百日恩宠,你的好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你今天享受的这些也是时候换个人来享受享受了。”   谢凌霜彻底抛弃了往日的儒雅派头,立马就想冲上去按着邓忠那可憎的嘴脸一顿打,却被侍卫上前来按住,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压离了温卿侯府。   不久后,温卿侯与太子有染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而太子当然不会那么傻,让温卿侯活着把所有的秘密都泄露出去,所以当天温卿侯就哑了,至于是怎么哑的,有人说他是为了伸冤喊哑了,有人说他是冤屈哭哑了,不过钟灵兮知道,太子是不会让活着的人说话的,若是那人不死,就一定开不了口了。   她找到陈英,帮她开了一条路,让她好去监狱里见一见谢凌霜,陈英的关系网加上钟灵兮砸的钱,最终让她获得了见一面谢凌霜的机会。   而谢凌霜此刻已经被折磨的不轻,他浑身无一处是没有伤口的,声音也被毒哑了,整个人精神萎靡地蜷缩在监狱里的石床上。   身上穿着狱服,满是污迹,那往日引以为傲的白面如玉此刻也是已经看不清真面目了。   这便是堂堂温卿侯,闻名京都的大贤臣,文人雅士趋之若鹜的精神领袖,整个王朝是国民偶像。   如今,却变成了一条狗,一条连主人都不要的狗。   或者说是,他的主人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只能杀了狗来自保。   谢凌霜找不到伸冤的人,皇上不会理他,之前若不是太子一直保着他,又碍于他响亮的贤臣名号,皇上早就想弄死他了,如今太子自愿贡献出这条最得力的狗,并且把他的名声都弄臭了,那么皇上自然不会阻止太子送这条狗上路。   和皇帝抢女人的谢凌霜,这辈子都是被皇帝记恨着的。   钟灵兮戴着披着兜帽披风,提着一盏小烛灯缓缓走进监狱中,守卫替她打开了门,她在守卫手里塞了一锭金子,然后又缓缓站在了谢凌霜面前。   谢凌霜看着那个黑衣人,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神露出一丝恐惧,撕裂着干涸的喉咙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了。   钟灵兮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脱下了兜帽,露出那张在烛火下白皙的脸庞,谢凌霜显然身子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钟灵兮。   钟灵兮则是看着他脏兮兮的模样,用一种鄙夷的口吻说道:“如今的你,真是落魄的让我心碎,谢凌霜。”   谢凌霜显然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他眼中闪过一丝防备。   钟灵兮将烛灯放在地上,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着谢凌霜。“你很好奇吧?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谢凌霜没有反应,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钟灵兮。   钟灵兮却是语笑嫣然,调笑着道:“你真脏,谢凌霜,可是你现在那么惨,依旧没有我姐姐当初的一半惨。”   谢凌霜的眼睛忽然就变红了,他猛地往后靠了靠,不可置信地盯着钟灵兮。   钟灵兮幽幽地诉说着,“可怜的谢凌霜,死到临头才知道是谁要害你,哦不对,不是害你,而是复仇。”   说完,她鄙夷地看着谢凌霜的细微变化,他的表情已经有些临近崩溃了。   她却笑得越发高兴,“你快死了,去地下给我姐姐赎罪吧!”   谢凌霜的手猛地举起,用那颤抖的手指指着钟灵兮,眼神仿佛见了鬼似的,那双手始终在空中颤抖着。   钟灵兮“咯咯”地笑,“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她继续道:“可是马上你就要死了,你再怎么吼,也没人会来救你。”   谢凌霜身子直哆嗦,这种人是最怕死的了,虽然他手上的命已经不计其数,是时候该还了。   钟灵兮看着他那害怕至极的摸样,“你真可怜,也真够蠢的,谢凌霜,下辈子再见面我依旧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钟灵兮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那个像发了疯一样嘶吼的男人,但是没有人会去理他,所有人都当他疯了,不过确实,当晚谢凌霜就疯了。   不是他要疯,而是太子秘密给他灌下了失心疯的药,对于一个后患来说,太子自然要做到狠和绝。   钟灵兮从大内监狱走出来之后,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宋毓秀。   他穿着一声难得儒雅的直裰朝服,收敛了几分纨绔之气,倒是看上去像是办正事的人了。   钟灵兮调侃他,“帅哥,你要去哪?”   宋毓秀含笑不语,用一贯妖孽的笑意看着她,“本王要去做一件大事。”   钟灵兮歪着脑袋问道:“什么大事?你是要去乾清宫谈?”   宋毓秀用手拍了怕钟灵兮的脑袋,“真聪明。”   钟灵兮瞥了他一眼,“哎呀,我们的秦川王终于要釜底抽薪了?期待期待。”   宋毓秀则是一把扣住了钟灵兮的腰身,钟灵兮却也没有反抗,忽然发现,和他亲近,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他贴近她的脸庞轻声说道:“待本王归来,你可否给本王一个答案?”   钟灵兮未动,她慢慢敲起嘴角,“我不知道王爷要什么答案。”   “你知道的。”宋毓秀眼中闪烁着熠熠的色彩,却异样的认真。   钟灵兮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道:“我考虑考虑。”   “你不需要考虑了,等一切结束了,你的复仇也就结束了,到时候好好跟着本王享受这万丈红尘就行了。”宋毓秀说完这句话,松开了扣着腰的手,离开了。   他今日一番意气风发的样子,仿佛势在必得。   钟灵兮站在他身后看着,眼中隐隐生出几分暧昧的颜色,这份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扎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觐见   宋毓秀衣带临风大步走进了乾清宫,畅行无阻。   他踏进乾清宫的那一刻,皇帝正坐在御前闭目沉思,看到宋毓秀进来,皇帝显然一惊。   毕竟这个纨绔王爷,从来不会主动来乾清宫找他,但是皇帝又隐隐知道,或许他是该来了。   宋毓秀进来后,给皇帝行了个跪拜礼,皇帝则是皱着眉让他起来,并且赐了座。   皇帝手中把玩着一个小玉石,其温润的温度让他掌心很舒服,他道:“怎么了,你的到来让朕很吃惊。”   宋毓秀从胸中摸出几分书卷,都是用很薄的牛皮纸制作的,“皇儿想着是时候,和父皇禀明一些事了。”   皇帝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继续摸着手中那块玉石,“说。”   宋毓秀一副心怀坦荡的样子,缓缓道来,“太子妃假怀孕,鱼肚传书,烧别庄,乃至温卿侯锒铛入狱着一些列事情,都是皇儿所为。”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依旧不看宋毓秀,语气却充满了几分不满,“你倒是胆子大了,和朕交代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宋毓秀沉默了片刻,“恕儿臣直言,儿臣不相信太子哥哥。”   皇帝露出几声讥讽的笑声,“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这些事你筹划多久了?”   “很久。”宋毓秀显然不愿意细说。   皇帝的声音依旧是幽幽的,听不出息怒,“那朕凭什么相信你呢?你知道吗,最近一段时间,整个王朝都快被你给搅翻了,朕每日面临多少烦心事你知道?”   “儿臣只是为了逼某些人露出狐狸尾巴罢了。”说完,宋毓秀将刚才拿出来的一打羊皮卷呈了上去。   “儿臣在很多年前就查到了,如今将这些铁证呈上到父皇面前,好让父皇也知晓一二。”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那堆羊皮卷上,上面一一罗列了这些年太子所做的一切谋逆罪行。包括谋害钟寐,私吞财富,大炼铁兵,以及私自搬运国库银两等一系列罪行,并且还把每一桩罪行的证据都列在了后面。   皇帝的目光扫完这些羊皮卷,随后冷冷一笑,“你没有坐在朕的这个位置上,竟然看得比朕还清楚。”   宋毓秀垂眸道:“儿臣不觉得儿臣看得比父皇清楚,儿臣觉得父皇都是知道的,只是一直在等着儿臣跳出来的一日。”   上位的皇帝,声音中隐隐带着一声叹息,“有一句话你说的是对的,朕对这些事确实是知道的,但是后半句你说错了,朕查的确实没你那么清楚,你的手段倒是比朕还高出几分。”   宋毓秀有一瞬间的诧然,“那父皇为何一直隐忍至今?”   皇帝陷入了片刻恍惚的沉默中,“朕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不忍心,朕一直不是一个心狠的人,朕一直想,再给他一些机会,或许他会想明白,这样朕就不用在辜负了他母后之后再辜负了他,可惜,你似乎不愿意给朕继续等待的机会。”   “儿臣明白父皇对文瑞皇后的愧疚,但是儿臣认为这份愧疚是不能转移的,也不能成为父皇纵容他的理由,并且他始终对父皇充满了不安,也从未从心里原谅父皇,父皇何必一再放任?父皇要什么时候才能正视太子哥哥心里对父皇的憎恨?”   良久。   皇帝才回答了宋毓秀,似乎是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之后,“你说的很对,朕是时候要狠狠心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朕一直很好奇。”   “父皇请说。”   “温卿侯府的那些异常,不要和朕说只是巧合,是谁要置温卿侯府的那些人于死地?”   宋毓秀的笑容带着无尽风月,“父皇,钟寐有一位妹妹。”   皇帝的表情有一阵的呆滞,随后他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宋毓秀又道:“父皇,钟寐的妹妹说钟寐是被温卿侯和他三位妻室共同陷害死的,皇儿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对于钟寐的死比她更有发言权了,所以温卿侯府的那一系列事情……”   “不用说了。”皇帝疲惫地摆了摆手,“朕还没老到那个年纪,朕能够知道。”   沉默片刻,皇帝才道:“那个钟灵兮,很厉害。”   宋毓秀淡淡一笑,“她制妆更厉害,丝毫不输于钟寐。”   “是么,改日进宫给朕看看,既然是钟寐的妹妹,那一定不会差,也许我朝第二个大妆师就要诞生了。”   随后,皇帝不再说什么,而是让宋毓秀离开了乾清宫。   而同一时间,钟灵兮赶到了宋毓秀的王府。   此刻宋毓秀正翘着脚坐在软榻上琢磨着手下的一副棋,他看到钟灵兮冲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钟灵兮笑着说道:“你成功了。”   宋毓秀则是眼底攒着笑,但笑而不语看着钟灵兮,那眼中,充满了一种异样的神采。   他起身,朝着钟灵兮走去,忽然就猝不及防间拉起了钟灵兮的手,顺手又扣住了她的腰,钟灵兮有些脸红的后退了几步。   这是她认识宋毓秀这几年来,第一次脸红,宋毓秀倒是心里一喜,“知道脸红了?你终于把我当个男人来看了?”   钟灵兮不说话,只是瞪着他,那眼神难免带了几分娇羞,如今复仇成功,她总算放下了心中最大的那块石头,可以去品尝一些世间其他的滋味了。   宋毓秀则是把她紧紧扣在自己胸怀内,微微眯着眼角带着些暧昧的妖孽气息,“钟灵兮,现在你心无旁骛,可以和我来一起聊聊今后的人生了吗?”   钟灵兮则是一只手拍开他的手,带着些坏笑道:“秦川王殿下,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专情那么久,你真是一个叹为观止的奇迹。”   “你错了。”宋毓秀一只手撩起她额前的碎发,眼底攒着笑,“若不是你这种孤傲至极的性格,本王还真做不到专情之至。”   钟灵兮带着狐疑的目光睨着他,“你的意思,你这人得到了之后,就不专情了?”   “当然不是,本王到底如何,这些年你还看不清楚?按照莺哥儿的话来说,就是一块铁都捂热了,何况人心。”   钟灵兮则是一只手反扣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说道:“既然如此,那秦川王殿下可否告诉我,你接下去打算怎么样?”   “我不打算怎么样,我谋划了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你还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那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宋毓秀一把反握住钟灵兮的手,“你答应过我的,我成功出来,你就和我一起,你忘了?”   “我可没答应过,我只是答应允许给秦川王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而已。”钟灵兮眼尾微微皱起,带着一个俏皮的微笑。   “足够了。”宋毓秀的声音很轻,却很柔和。 作者有话要说:     ☆、她给我的结局   当夜,传来一个举朝震惊,百官诧异的消息。   太子罪行累累,谋逆反上,罔顾人伦,谋害无辜忠良,并且列出了他的种种罪行,罢黜了太子之位,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而皇帝,却始终没有露面。   宋毓秀垂首站立在长长的御阶前,等待太子被锦衣卫一路带着离开了东宫,而此时太子依旧穿着明黄色的储君朝服。   他走到宋毓秀面前的时候,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带着那苍白的笑容看着宋毓秀,而宋毓秀则是用一种冷漠的神情与他对峙。   太子微微抬眼,带着如故的高傲看着宋毓秀道:“你以为你赢了么?”   “什么意思?”宋毓秀也是唇边带笑。   “回去看看你家的美人儿去哪了?”   听完太子的话,宋毓秀的脸色顿时冰冷一片,“什么意思?”   “本宫失去了那么多,你也该失去一些吧,本宫处心积虑的皇帝,这么多年了,啧啧,本宫还真的没看出你的狼子野心。”   宋毓秀没空听他瞎扯,他上前一步就扯住了太子的衣领,揪着他冰冷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把灵儿怎么样了?”   “啧啧,本宫最亲爱的皇弟,瞧你紧张的,本宫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把她怎么样,只是她似乎也没打算对你怎么样,本宫的密探最后告诉了本宫一个消息,你的美人儿就在昨晚,出城了。”   宋毓秀没空理太子,立刻就赶了回去,秦川王府全部照旧按部就班,只是少了一个人。   走之前说好让钟灵兮等他回来的,可是钟灵兮不见了。   台子上有一张字条,看字迹确实是钟灵兮的,她只留下了寥寥几句话。   “大仇已报,君之大恩,无以为报。此生愿望以了,只求余生陪伴亡姐,平淡度过,余后日子,恐不能相随,抱歉,感谢。”   “擦”“擦”两声,是宋毓秀把字条撕裂的声音,昨天钟灵兮对他的温润软玉还在耳边,而此刻却变成了□□裸的笑话。   此时,谢瑜穿着一身紫裙走了进来,她走到宋毓秀的身后,语气中带着些抱歉说道:“她让我来和你说一下,她走了。”   宋毓秀背对着谢瑜,并未转身去看她,而是阴郁地盯着桌上那对被撕碎的小碎纸,嘴角划过一丝讥讽却清高的笑容,“我已经知道了。”   谢瑜轻轻开启双唇,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她……最终还是决定去陪伴姐姐度过余生,我劝过她了,不过没用。”   “呵呵。”宋毓秀没有说话了。   “她说,王爷对她恩重如山,她心里感激却无法回报,但是她此生原本只想替姐姐复仇,然后就隐居山林陪伴姐姐了此一生,无意遇上王爷,与王爷的这段露水情缘她会永记在心。”   宋毓秀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谢瑜平静的叙述,“她到底在怕什么?”   谢瑜低下头,低低说道:“怕动心,你知道钟寐的结局,就是因为动了心,所以她很怕爱人,她怕感情这样东西,也怕自己重蹈覆辙,更怕你对她的情感无法长久。”   宋毓秀慢慢闭气眼睛,缓缓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那眉宇间的阴暗确实遮挡不住的,“她在哪?”   谢瑜摊摊手,“我真的不知道,相信我,如果我知道,我一定第一个把她拽回来。”   宋毓秀的声音有些发颤,“好……很好,钟灵兮你实在是太好了……我对你毫无办法。”   谢瑜无奈地皱了皱眉,“没关系的,说不定过几天她就想通回来了呢?她只是无法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她惧怕感情,她只要想通了就会回来的,在此之前,我会一直等她回来的,你会等吗?”   宋毓秀没有回答,他始终负手而立背对着谢瑜,站在阳光的阴影处。   之后,谢瑜就离开了,她踏出王府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王府门口的沈无虞,而沈无虞也正看着他。   他的目光带着些沉默,但是却一步步走向了谢瑜,谢瑜笑了笑,“你不进去吗?”   “我听说了钟灵兮的事。我想我还是先不进去打扰他了。”   “好,那你……是要回去么?谢即鹿找到了吗?”   “没有,我不找她了。她若是不愿意出来,没人可以逼她出来。”   “哦……那现在你要回去了吗?”   “是的,你……”沈无虞欲言又止,“你和我一起回去吃饭吗?我母亲又唠叨着想你了。”   “好。”   随后,一眨眼就是无数年。   没错,钟灵兮就是从这一日消失的,之后整整二十年,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够狠,狠到五年后宋毓秀被封为太子,狠到十年后宋毓秀继承了皇位。   她够绝情,绝情到五年后沈无虞终于娶了谢瑜,绝情到十年后谢瑜已经一双儿女的时候。   每当这种时候,他们都以为她会出现。   可是钟灵兮一次都没有出现。   整整二十年,她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她回来了   承德十年,皇帝寝宫内。   这是一位很奇怪的皇帝,奇怪到绝对会被载入史册的。   他不喜欢女人,继位十年他连一个后妃都没有立过,这简直急死了所有的文武大臣们,但是似乎只有皇帝一个人为此事不急不闹。   十年了,一个后妃子嗣都没有的皇帝,是不可想象的,在任何朝代都是另类的存在。   但是承德皇帝宋毓秀似乎一点不在意,他每日除了处理朝政,其余的时候就是兜兜鸟,下下棋,或者就是把自己的老友以及老友老婆沈无虞还有谢瑜召进宫陪他唠嗑。   今天,又到了一年一度百官伏阙的日子了,这个整个王朝七百年只出现过两次的事,在宋毓秀当政的时候就出现了十次,并且每年一次,宋毓秀都看烦了。   他挥了挥手,招过身边的老太监说道:“这太阳这么大,你去给每个大夫都送碗冷水去,别让他们中暑了,顺便让他们跪完早点回去,朕看这黑压压的人就觉得心烦,快去快去。”   说完他双手差劲袖子,继续开始兜鸟,只是那老太监始终没有移步,宋毓秀见他不走,便问道:“怎么不动?”   那老太监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万岁爷啊,这一国无后始终不是个好事,更何况万岁爷这要是没有一两个子嗣,以后怎么为皇家开枝散叶呢?这些百官伏阙的道理其实也是为皇家着急啊!何况万岁爷也已年过不惑,确实可以考虑这件事了。”   那老太监后半句没敢说出来,他还想说如果皇上真的那方面不行,他可以去找个高明的大夫来给皇上看看……   如今朝野里谁不是在传,皇上其实……不太行,又碍着面子不看大夫……   宋毓秀看着那老太监尴尬的脸庞,不怒反笑,“李德忠,看来你衷心一片,朕不和你计较,那些百官也是衷心一片,朕也不和他们叫,但是这件事以后莫在朕面前提了,摆驾回宫。”   但是此时,一品诰命夫人谢瑜请见。   宋毓秀挥了挥手,“怎么这个时候来觐见,难道有什么事?”说完他招了招手,示意让谢瑜进来。   宋毓秀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此刻他虽然背对着殿门站着,却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怎么像谢瑜那软绵绵的脚步声,反而有力有序,循序渐进。   最重要的是,身后传来一股熟悉的香粉味……   他心中莫名生出悲凉,二十年了,可那伤心难过分毫不减。表面看着是平静了,其实每天天都觉得了无生趣。如今连一点点香味都能幻想成她的味道,他实在太想她了,无一日不相思。   但是,等等,那香粉味怎么越来越近了?   承德皇帝猛然转身……   此刻的宋毓秀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已经年过不惑,脸色那份英俊的容颜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岁月的沉淀,他循着味道找过去,看到一个宫女正缓缓走来。   宋毓秀有些呆了。   他赶紧对身边的太监说道:“李德忠,快掐朕一把,快!”   虽然这么说,但是太监怎么敢掐皇帝呢!这掐痛了他岂不是要掉脑袋了?   可是宋毓秀管不了那么多了,索性自己掐了自己一把,发现痛得要死。   他没在做梦。   那个宫女是真人,她在靠近。   渐渐的,宋毓秀看清了她的长相。   二十年的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些细微的痕迹,不过对于妆师来说,是最会驾驭岁月的了,所以这二十年,她脸上岁月的痕迹少之又少。   宋毓秀笑了,而那个宫女也停下了脚步,对着他笑了。   而远处,忽然几声烟花巨响。   不知何时开始,京城烟火灯花弥漫在夜空,仿佛一个永远不会熄灭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这篇文章完结了,至于最后钟灵兮有没有当上大妆师,我想这个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可以说这篇文章我尝试了一个突破,在设定和世界观上,虽然最后依旧不能免俗发展为宅斗和爱情剧,而且也发现这个突破似乎效果不是很好而且偏题严重(笑),所以这篇文应该算是一个比较失败的试验品。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些读者跟着我看到这里,真心很感谢,我知道这篇文不是那么的好,连我自我感觉都十分不好……所以谢谢大家的耐心和温柔了。   最后,如果还想再看到我的文章话,可以移步去我的专栏收藏一下我哦,大家有缘江湖再见~或许很快就能在下一篇见到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